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繼續坐在一方潔淨的山石上,悠閒的神情讓人只會以為我在觀賞風景。因為,此刻沒有人看見我眼中怨毒而興奮的表情。
這一天,我其實已等待了太久。
遠處的嘈雜聲響起又平息,想是吳舫已經迅速地解決了問題,反正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官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數。我站起來抖抖衣衫,施施然地走出了樹林。
「大王,我們真的沒有多餘的錢了!」一個老僕模樣的中年人跪在吳舫面前,不住哀求。他身邊是被強行抖開的包袱,碎銀子和衣物被拋得到處都是。
「公子,屬下無能,沒有找到那封信。」吳舫見我到來,惶恐地道。
「繼續搜,這麼重要的東西,一定會貼身收藏。」我冷冷地把目光從吳舫身上轉向跪地的老僕,又轉向那個身著白衣,靜立不語的少年,隨即牢牢把他盯住。
白衣少年抬起眼睛看著我,裡面竟然寧定無波,純潔無暇,讓我心中驀地一痛,隨即走上去,毫無徵兆地撕開了他的衣襟。
少年清秀的臉騰地漲紅了,身子猛然後退了幾步,退路卻正被我的手下封死。我滿意地看著他滿眼的澄澈被我破壞,不動聲色地道:「搜他的身。」
「別過來!」少年終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隨即硬氣地道,「你們要的那封信,早被我燒掉了!」
「可是裡面的內容你一定記得吧。」我冷冷地盯著他,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會告訴你們的。」少年的眼睛也盯著我,雖然沒有凜然的傲氣,卻也並不怯懦,偏偏這種世家子弟自小培養的鎮靜最為我所痛恨。
「你這樣的脾氣會有很多苦頭吃喲。」我笑著捏住了他精緻的下頦,「葉昀葉公子從來都是葉丞相的掌上明珠,只是如今國都亡了,還擺什麼架子呢?」
少年的身子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眼瞼垂下帶來一片陰影。自從北離滅掉南胤,一統天下以來已經過去了數年,可南胤人的亡國之痛卻依然深重。
「稟公子,確實沒有那封信。」幾鍪糲略俅嗡蜒傲艘槐橐蛾樂髕投氖”k欣詈腿駌}角疆ヴ怜泲x瘛?「帶他們回山莊。」我的嘴角壓抑不住地浮起一絲殘虐的笑容,不是沒有找到那封信麼,沒關係,我一定要讓他自己供出來。
我等待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啊。
山莊裡遍植玉蘭,因此習慣上就叫玉蘭山莊。此刻我從房間的窗戶望出去,正看見一樹樹潔白的花朵在風中盛放,清雅潔淨得就如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少年——葉昀。
「這個房間怎麼樣?」我品了口茶潤潤嗓子,壓抑的情緒讓我喉嚨發乾。本來我是想把葉昀直接關到刑房裡去的,卻突然心血來潮先把他領到這裡來。
聽見我古怪的問題,葉昀隨便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道:「附庸風雅而已。」
「有眼光,我現在也這麼看。」我笑著起身,慢慢走過掛滿了字畫的東牆,「可惜,從十二歲到十六歲,雖然我無數次來到這裡,卻從來不知道這個房間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葉昀忍不住問,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儘管處境再危險,也磨不掉好奇心。
「因為——我從來都是昏迷著被抬出去。」我猛地轉頭盯著他,眼中的寒光讓葉昀吃了一驚。
「看看這裡吧。」我一把掀開了角落裡的帷帳,露出一個一人多高的十字型木架,木質上還沾染著深褐色的污跡。「知道這是什麼嗎?都是血,我的血。當你在你的相國府裡被呵護被寵愛的時候,我卻被綁在這裡受毒打受折磨!從十二歲開始,這種酷刑持續了整整四年,說起來,真是要感謝你父親——葉天澤丞相大人呢。」
「不會的!我父親愛民如子有口皆碑!」葉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立時反駁。
「你怎麼不說他鐵石心腸殺人如麻?」我大笑,「當年他殺死兵敗被俘的我父親時,怎麼就不會心慈手軟?而且還惡毒地誣蔑他的名譽!」
「那自然不同,」葉昀脫口而出,「你們是敵人。」
「對呀,你提醒我了,我們是敵人,所以可以不擇手段。」我冷笑了。如果不是他的父親殺死了我的父親,還誣蔑他是先投降了南胤才被殺的,我的母親怎麼會淪落到帶著我嫁給那個萬惡的玉蘭山莊莊主,無助地看著我被那個惡魔摧殘了整整四年?
「知道我會怎樣對付你嗎?即使不是為了那封密信,僅僅因為你是葉天澤的兒子?」我故意玩弄般地看著他。
葉昀沒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卻無意中瞟了一眼屋角的刑架,露出了一絲恐懼。
我笑了起來,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放肆:「那是用玉蘭樹做的,開始的時候還有玉蘭花開在上面,因為那個人說玉蘭花和我很相配。可是你——你還沒有資格用它。」狠狠地抓住葉昀的肩膀,讓他正對著我,我的笑容舒緩下來,「我另外給你準備了地方,讓你好好把那封密信的內容想起來。」
「我不會告訴你的。」葉昀清澈的眼睛看穿了我的目的,「你想通過我找到南胤義軍的總舵,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那我們就試試吧。」我冷笑著將站在門外的吳舫叫進來,「帶葉公子去刑房,好好招呼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