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黑衣的鬼影站在房門口,卻遲遲未出房門。
門外、窗外佈滿了他的爪牙,全天候十二個時辰盯著她。之前也有人盯著她,但那只是一、兩個不足為懼的小侍衛而已。但現在不一樣,她房間四周全部佈滿了上等的江湖好手,秘密的在監控著她。
那麼多上等的好手盯著她就夠棘手了,她必須得花上很大的精力才有辦法離開。但剛才她開窗時,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雙森冷的銀眸,是雷斯還是藍斯她不知道,但無論是誰她都跑不了。
她沒有把握勝過摩根家的兄弟,任何一個都一樣。
潔白的貝齒咬住了紅唇,鬼影轉身褪下了黑衣,重新換上了另一套潔淨的衣服。
她絕對不能放任自己處於這麼惡劣的情況,沒有人阻止得了她的,即使是藍斯也一樣。她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絕對必須要這樣。
鬼影踱步到床邊,極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引起了她的注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自胸前取下了一條銀色的墜子,鬼影露出了悲傷無助的笑容。她明明想留在他身邊的,不是嗎?但她卻可悲得不斷的思索著逃離他的方法,最後連這個都得用上了,他若是知道了又會怎麼樣呢?肯定是會勃然大怒吧!他雖然表面上較為溫和,但她知道真正的他是如何的。他絕對不會像他表面上的溫和可親,尤其在得知她離去的消息之後。
表面上愈是溫和的動物愈是可怕,沒有人知道在溫和背後隱藏著的是什麼,尤其是在他表露出真正的性情之後,能夠承受的人又有多少呢?這樣的男人是可怕的。
重新把墜子掛回頸上,鬼影強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她要走了,不是嗎?何苦想那麼多呢?在她走了之後,他變成怎麼樣也完全不關她的事,殺了高恩之後她會躲得遠遠的,遠到讓他永遠找不到她,即使他翻遍整個地球也一樣。
他會永遠也找不到她的。
快步走到門口,鬼影推開了房門。她完全未曾理會那些在伺察她的人,毫不在乎的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沒有任何猶豫遲疑的餘地,她必須這麼做。
在廣大的後花園裡有一座大荷池,上面建築了一座精雕細琢的木製閣院,典雅又不失大方,是藍斯的住所,也是接下來她要去的地方。
在鬼影愈接近那棟房子時,原本盯著她的人竟奇異的全部消失無蹤,不是躲在一旁的原地監控她,因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受監控的氣息,他們走了,全部都走了。
是因為他們知道她要去找藍斯嗎?
真的是有趣啊!他們肯定她在藍斯的身邊是走不了的。很可惜他們很快就會失望的,很快。這樣也好,當她明天踏出這裡時,就不用再顧慮到那些暗中伺察她的人,這樣倒為她省了一大堆的麻煩。
所有的事情都將在今晚結束,就在今晚。
藍斯在深夜踏入自己的居所,略顯蒼白的臉色顯現出他此時的疲累。
他的傷口剛剛完全癒合,馬上就馬不停蹄的投入他的經世大業,他要馬上籌備出一場完美又盛大的婚宴,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就要完成,為此,他連續工作了數日尚未能好好的休息,只為了要完成這一件事。
有人!
他房裡的燭光還微微亮著,從窗戶中還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黃光,是他房裡的夜明珠,他專門在夜裡拿出來用的。
沒有驚慌也沒有戒備,一陣香氣自房中傳出,闖入者因為這淡淡的熏香洩露了自己的身份,是影,她正待在他的房間。
藍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走向了桌旁的影。
"你這麼晚才回來休息?"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就知道他來了,他受了傷竟然還照常忙得昏天暗地,她至少在房裡待了三個小時了。
"擔心我嗎?"他笑著將她摟入懷中,將頭埋在她的髮際擷取那股馨香。
她會來找他嗎?真的是太難得了。
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一任他抱著自己。怎麼辦?她似乎是沉醉在那溫暖的懷抱了,不想走也不想逃,一心一意只想依靠在那廣大的胸懷,溫暖的避風港,躲掉世俗的一切,那即現實又冷酷的事實。
"我不適合你。"她冷冷的開口,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這句話不像是在告訴他,反而像是在告誡自己。別對他留有太多真心,你不適合他,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絕對沒有資格體會動情。
即使她現在不是殺手也一樣,過去的一切像是烙印狠狠烙在自己的心口,刷也刷不掉,忘也忘不了,她永遠無法否決掉那些事實。
今天的她有些不對。
藍斯敏感的察覺出她的異常,她是怎麼了?他的影應該不是這樣才對,是什麼把她逼回了原處,讓她像是從前他初遇她的模樣,那個冰得凍人心肺的女人。
"影?"他摟住她,緊得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來自未來,一個你未曾知曉的世界。"她閉上眼睛,像是要回憶以往的世界,她想要告訴他一切,過了今晚他們將不會再相見,再也不會見面。"我知道你不在乎一切,你也未曾理會過我的話,但我想要和你交代清楚一切,讓你明白自己挑上的是什麼樣的人。"
"我曉得自己要的是什麼,影,你到底怎麼了?你知道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也不可能放棄我挑上的人,不管你是誰或者是來自何方,我藍斯·摩根的意念決不會有半點更改。"手臂上的施力更大了。
就是知道這樣她才怕呀!
濃密而細長的睫毛覆上她的眼,她強迫自己忍住一切和他說完。"我來自'鬼門',那個時代的殺手組織,最傳奇也是最可怕的一個殺手組織,有錢就可以辦事,'鬼門'的殺手是最冷血無情的,沒有'鬼門'殺不成的人,只要是被'鬼門'通令要殺的人就絕對必須死,連續兩百年來都沒有人破過這個例。
這是個可怕的組織,它手下沒有任何一個泛泛之輩,而我,是那裡的第一殺手,最冷漠的女人。"
她頓了一下,因為她感到腰際上的大手漸漸放鬆了力道,但依舊圈著。
她希望他聽完這一切便會放了她,然後躲得遠遠的。她無法不使自己對那雙深邃的銀眸動心,甚至對於自己必須離去的事感到厭惡,由他趕走她總比自己走來得容易得多,順便讓自己死了心。
"知道他們怎麼訓練門下的人嗎?他們從世界各地抱來不知來自何地的嬰孩,將他們慢慢撫養長大,等到小孩子長到兩、三歲的時候,他們會安排孩子們對打——一次一對一對打。對打的孩子必須殺了對方,不是他死變是你死,最殘酷的打鬥也是現實的鬥爭,沒有任何的膽怯與害怕,只有殺了對方你才能留下,所謂的競爭生存便是如此。從一開始的百餘位到最後的五、六位,我便是那樣留下的,接著便是不斷的特訓,直到成為完美的殺手,冷狠的殺人機器。"
他並沒有放手,依舊抱著她。她的過去如何對他完全沒有意義,他的影不會需要同情的,重要的是她的未來必會有他的參與,一直到永遠,她的過去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他不會無聊到去同情那些早八百年前的舊事,她需要的會是愛而不是同情。
"我愛你。"他輕吻她的耳畔,說出了絕不輕易說出口的話語。
愛?
鬼影驀地抬頭,看著藍斯那雙清明透澈的銀眸,他在說什麼,愛她?愛鬼影,一個注定必須冷血的殺手?他瘋了。
鬼影的臉色慘白,被藍斯的話給嚇得不知怎麼開口。該死的,她早打定主意要離開他的,他為什麼要說那些來動搖她的心志,而她卻也為他的話感到不捨,她應該是冷血無情的人,不是嗎?
她必須得離開。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她還有事情必須去完成,現在,她必須去執行自己的計劃,做事情如果攙雜太多感情因素是不容易成功的。
鬼影忍著排山倒海的激動,半開瞳眸,直直的望著他的銀眸,動也不動。只要三分鐘,三分鐘就夠她完成所有的事,她一定要辦到。
絕對不能讓眼中那些多餘的水分宣洩出來,絕對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的異樣情緒,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我不屬於你,不屬於這裡。"冷冷的聲音如寒似冰,冰澈人心。
藍斯表情難測的看著鬼影,暗啞嘶聲,"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她絕對別想打任何歪主意。
他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她傷了他,這恐怕是他最氣的一次,"我……"怯弱的閉上雙眸,她喃喃緩慢的說著:"我要離開,一切便是這樣。"
她在說什麼,他絕對不准她有這種念頭。
"我不會讓你走的。"他的唇強掩上來,霸道的想侵奪一切。
"別……"她是故意的,她必須讓某件事情發生,否則在這種節骨眼上,她根本不該提那些話來提醒他。
"別以為侵佔我的身體就可以阻止一切,藍斯·摩根。"
藍斯心神一震,驟變的神態不再溫和可親,暴戾怒氣完全顯於外,"你將屬於我,在今晚。"
她成功了。
雙手依舊推拒著他,狠打狠捶,藍斯並不是簡單的角色,想要在他身邊逃離就必須耗費他部分體力,這代表她必須在某方面有所付出。
掙扎的雙手被他別到身後,藍斯不費力氣的將她抱到床邊,為她除去一切束縛。
一切都將在今晚發生,也在今晚結束。
鬼影閉上雙眼,任一切情慾如星星燎原般的燃燒著她的身體。
今晚的夜,深沉迷人,迷濛的月色攙雜著幾許神秘的色彩。這是一個屬於情人的夜晚,撩人的低喃在房中隱隱響起,迷炫了有情人的心。
天大概快亮了吧!
鬼影在床上睜開眼,輕輕的翻身,想不驚動藍斯起身。不湊巧他的一隻大手正好橫在她的腰際,才一動便被他發覺了。
"影?"藍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醒了。"我只是想換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而已。"鬼影心虛的辯解著。
枕邊人重新摟好她的腰,未再多作任何的疑問表示。
藍斯的警覺性簡直和她有得比了。
鬼影小心的依在他身旁,連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再次驚擾他。一直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鬼影才略微的放鬆下來。
是該走的時候了。
她輕輕的伸出右手,伸手拿回剛剛被藍斯丟在床角的墜子,無聲無息,她連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悄悄的把墜子拿過來。
就是這個了。
那是一個銀色的墜飾,形狀像是一個小水瓶,乍看之下只是一個小飾品,其實裡面大有玄機。
鬼影輕輕的拉開小水瓶的栓子,淡淡的藍色氣體自瓶中冒出,不到三秒便完全與房中的空氣結合,完全變成無色無香無味。
鬼影拉開了藍斯橫在她腰際的大手,坐了起來,臉上完全面無表情。
瓶裡裝的是"香魂","鬼門"所特有的東西,"鬼%門"每一個成員身上都有一瓶,以防萬一。那是一種淡藍色的氣體,一接觸到空氣便會迅速和空氣分子結合,完全無色無香,只要有千分之一毫升的"香魂"和空氣結合,就已經足夠麻醉一隻成年的非洲象,她就是要拿這個來應付藍斯。由於她曾受過對任何麻醉的適應特訓,"香魂"對她而言自是無效,也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才能清醒的坐在那裡。
她必須得馬上走才行。鬼影走到床下拾起了自己的衣服逐一穿上,不敢有一絲怠慢,床上的藍斯睡得香沉,沒有發覺到她的舉動。
"香魂"的效力非常強,普通人至少得昏睡個一天一夜才醒得過來,但是藍斯·摩根他不同,他即不是人類也不是那些等閒之輩,她沒有把握"香魂"對他能有多大的效用。可以確定的是"香魂"絕對沒有辦法迷昏他一天一夜,也許他等一下便會醒了過來,最慢也只能夠拖他一個半小時,她必須快點走。等他醒了之後,必定不會放過她。
她不曉得自己哪來那麼大的魅力吸引住他,他是那麼的獨特優秀,她不相信會沒有任何的女人傾心於他。他不該挑上她的,他們的相遇雖然很美但卻是一個錯誤,也許她當初早該和高恩一起溺斃在長江三峽才對,她到唐代來根本是一個錯誤。根本是苦了他也害了自己,愛上一個不肯交出真心的女人,他根本是自找苦吃。天下有千千萬萬個紅粉佳人,單找她鬼影根本是瞎了眼,她不值得任何人交出真心,任何人。
就讓她的離開來結束一切吧!
著好衣裳,鬼影輕輕的回首。藍斯,她這一生所唯一愛過的人,別了——
兩行晶瑩透澈的淚珠滑過粉頰,鬼影拂去它們,並未再說話。
這就叫做眼淚嗎,那個她從未擁有的東西,她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的,她是冷血的殺手,注定一輩子無情無淚,而她今天居然流淚了。
一切如藍斯所要的,她改變了,很可惜她也要走了。
輕輕推開房門,鬼影不再迷戀於那張沉睡的俊容,咬著牙走了出去。
清晨的朝霞是紅艷的,灑落在地上的是晨霞,是佳人的玉淚。
三個月後程園
這是一個奢華又富麗的後花園,如同所有有錢的大戶人家,後院種植了各式牡丹,其數量之多足以令人咋舌。
這真不愧是一個偏好牡丹的時代啊!
唐代人除了偏好牡丹之外,再來便是豐腴的美人。
在"程園"廣大的後院中觸目可及的皆是渾圓碩壯的胖美人,相較之下,涼亭裡的那位女子就顯得纖瘦削弱得多了。
她,身著一身白衫,微微的倚著圍欄眺望著池中白蓮,清新淡雅的氣質就如同池中的白蓮般,不沾世俗的污穢。比較起來,硬是和那些花枝招展、紅妝滿面的婢妾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就是那麼的特別獨立。
"你看、你看,就是她,那天被老爺從大街上帶回來的女人。"庭園的一處女婢們竊竊私語。
"什麼?我本來以為老爺帶回來的至少會是個胖一些的女人才是,沒想到竟是這種全身上下抓不出幾兩肉的瘦女人,她是哪裡得人寵了?"
"對呀!我也是覺得很奇怪,據說她還是那天昏倒在大街上被老爺帶回來的。"另一個女婢向同伴訴說自己的聽聞。
"我看她八成是故意昏倒在老爺的面前吧!哼!憑她那瘦巴巴的身子也想博得老爺的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女子懶懶的撥著被微風吹散的長髮,對於庭園一處的喧鬧並未加以理會。不是她聽不到她們的談話,只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
鬼影迎著微風,神態依舊悠然自得。
要說就由她們去說吧!反正她也無心去理那些悠悠之口,等她處理完那些事,這些女人大概也就說不出這種話來了。
鬼影微微睜開明眸,一道肥胖矮壯的人影正朝她走來。
程家的那個老色鬼來了。她秀眉微攏,對於此人的到來並不十分喜愛。
程霸天,"程園"的主人,也是高恩的僱主。她接近他主要是為了能進到"程園"找高恩,並沒有其他任何的特殊目的。程霸天這個人性好漁色,她雖不似唐代人所愛的豐腴,但稱得上絕俗的容顏也夠他驚艷的。她向來不愛靠自己的美貌來完成任務,但必要時她還是會照用不誤。
就如同"鬼門"的戒條: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但是,說實話,她討厭那樣,因為那樣做麻煩實在太多了,像現在,程霸天的糾纏不清便是一個最大的麻煩,若不是顧及他還有一些利用價值的話,像這種糾纏不清的角色她會一槍轟花了他的肥腦袋。
她真的是很想一槍斃了他。
像現在,那個老色鬼又跑來和她大獻慇勤了。
"白姑娘,你的身子可有好一些?"程霸天走進涼亭,一臉討好。
溫和柔美的笑容出現在鬼影的臉上,"托老爺子的福,韻音的身子已經好得多了。"白韻音便是鬼影現在的化名。
現在她的角色是一個無父無母的無依少女,年紀十八,因被惡棍追趕體力不支而昏倒在程霸天面前。在接近獵物時必須要讓對方對你毫無警戒,因此"鬼門"的每一個殺手都有一身好演技,鬼影當然也不例外。現在她所扮演的,便是個溫柔美麗的淒苦女子。
"程老爺,我……"甜美嬌弱的聲音,更顯現出她的嬌澀,沒有一個人不會為此而憐惜動心。
"白姑娘,你有事嗎?"程霸天憐惜的看著大美人。
"我聽外頭的人說'程園'裡有個武功很厲害的人……我想要看看。"要不是為了要找到高恩,她才不會用這種噁心的方法對他。她會一刀橫在他脖子上要他說出消息,要不是怕打草驚蛇的話,她老早就做了。
"武功很厲害的人……白姑娘說的是高恩啊!"見美人愉悅的朝他一個頷首,程霸天簡直要飛上天了。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是白姑娘你想看,我一定都會幫你的忙。"標準的馬屁精。
鬼影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目的達成了,她似乎也沒有理由再和這色鬼瞎耗,浪費她的時間。
她輕咳了兩聲,接下來的聲音除了嬌柔外尚帶了幾分虛弱,"我不大舒服,我想我還是先回房裡去休息一下比較好。"再待下去,那老色鬼鐵定又要找機會吃她豆腐,令人作嘔的噁心男人。
程霸天聞言一臉驚慌,一點也不放棄機會的走向鬼影。"讓我來抱你回去吧!"難得的好機會,他想嘗嘗那暖玉溫香已經想很久了。
鬼影笑而不語,忽地一記狠拳打向程霸天的腦門,弄得他叫痛連連。
"抱!抱你的大頭啊!你這個死老色鬼,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進你的眼裡?"
一個壯碩的婦人站在他身後,原來是他的老婆。
"夫人,我……"
看來有人幫她料理程霸天了。
鬼影置身事外的看了兩人一眼,徐緩的移動腳步往她的房間走去。
沒有驚人的怒氣,也沒有瘋狂的嘶吼,在鬼影走後的第二天,藍斯一臉平靜,除了吩咐"月天"全國一百零八個堂口嚴加搜索外,他似乎也沒有其他什麼特殊的情緒表現。隨即,他離開開封的別居,回到位於長安的"月天"總部,以便能指揮掌控一切。
乍看之下"月天"此時一片沉靜,但真正有點危機意識的人知道,藍斯的平靜才叫做可怕,那種笑談間殺人於無形的威力才叫驚人。大夥兒反而希望他去跳一跳、吼一吼,總比現在悶不吭聲的要好得多。
最明白其中的,莫過於是雷斯了。
他千交代萬交代,已經告訴鬼影別把藍斯給惹毛了。現在倒好,她惹毛了藍斯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大堆的麻煩教他去處理,他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衰到這種地步。
連續三個多月了,藍斯夜夜都出去找人"用餐",搞得附近村落雞犬不寧。長安城內出現了"吸血殭屍"一事鬧得滿城風雨,現在城裡的客棧住的全部都是由全國各地召集而來的道士,他八成是想讓吸血族的秘密曝光不成。
像現在,藍斯坐在議事堂的大桌前,聽著屬下的報告。每個人都知道藍斯的心情不佳,無形的怒氣再加上有形的怒火更加教人心驚膽跳,他可能上一秒鐘都還好好的和你談笑風生,下一秒鐘就舉起佩刀要你的命。
在議事堂內,藍斯微微斂目,垂下的長睫毛蓋住了眼中的冷意,血紅的薄唇微微的向上勾,懶懶的半靠著偌大的躺椅。
"總之'全真'惡意的併合了我們'月天'在江南的市場,似乎是想一步一步的蠶食鯨吞,把整個'月天'給納入他們的名下。"
無意識的撥弄著手上的鏈墜,這是鬼影那天遺留在床上的,藍斯的長髮蓋住了他半邊的臉,教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挑了它。"慵懶的靠著躺椅,這使得他看起來像是一隻初睡醒的獵豹。幸好藍斯今天沒有穿上黑衣,否則再幫他添上一對黑色羽翼的話,簡直就是西方傳說中的撒旦。
"挑……挑了它?"下屬的聲音明顯的有幾分遲疑。"'全真'好歹也是中土出名的大組織,這樣恐怕不太好吧!而且他們的行為應該還不至於要到毀滅的地步吧……"剩下的話在駭人的目光掃至後自動消音。
藍斯的眉頭幾乎打了個大結,"要挑了他們還是要我挑了你,這點給你自己選。"話裡含著完全不容人質疑的語氣。
議事堂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人敢找死的在這節骨眼開口講話。
"司徒燁。"藍斯清了清喉嚨,繼續開口詢問:"我要你找的人找到了嗎?"他非要找到影不可,管她是在天涯海角他也一樣要找她出來。
害死人,魁首幹麼在這時候問這問題。
司徒燁一臉鐵青,好像極不願意說出口,可是偏偏他又不得不說。"沒有,目前各堂口還沒有任何消息回報,找不到魁首要找的人。"
魁首是當真的,他向來是說得到做得到。司徒燁領悟到這點,戰戰兢兢的看著藍斯,"我知道了,魁首,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辦好此事。"
藍斯目光看向遠方,似乎是在遠方看見那清瘦婉約的身影,"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不管你在何處都一樣。"他對著遠方這麼說著,彷彿這樣就可以讓她聽到一般。
那個逃避愛情,卻又讓他愛得掏心掏肺的影※啊!
在"月天"為了追尋鬼影而搞得天翻地覆的同時,她正不怕死的站在大街上,在流浪商人的鋪子前挑選著東西。
不是首飾也不是胭脂,能讓她費下心思仔細挑選的也只有武器而已,是匕首、刀劍,為了日後的決戰,她非要為自己挑出最佳的利器不可,這也是她為什麼敢冒險上街的原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句話雖然老套,但卻十分管用。
鬼影眼尖的挑出一把小刀,扔給小販,"就這把,要多少錢?"她看向小販。
小販呆了一下,有些遲疑的看向鬼影。"姑娘您的眼光很不錯,這是一把萬中選一的好刀。可是……可是之前已經被另外一位公子訂走了。"
"另一位公子?"鬼影疑問的看著小販,才想開口卻被另外一個聲音打斷。
"這一把是我要的刀。"很熟悉的聲音。
鬼影抬頭,正好對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是高恩?該死的,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碰上他,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鬼影!"對方的聲音也含著濃濃的不可置信,看來是沒料到鬼影居然還活著。
鬼影以最快的速度醒悟過來,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她自小販的攤子上隨意拿起了一把刀,毫不遲疑的往高恩身上砍去。
"天殺的。"高恩也醒悟了過來,隨即勉強的閃過這一刀,開始反擊。
兩個身手不凡的人在街上舉刀互鬥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他們的身旁圍著一大群旁觀的群眾,誰也沒有料到竟有人會如此大膽,居然當街廝殺,頓時使得高恩和鬼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在這時候,一個身騎黑馬的人被人群的喧鬧給吸引,緩緩的驅馬去一探究竟。那匹黑馬的馬鞍上,赫然烙著專屬於"月天"的蝙蝠標誌。
"魁首,在議事堂還有一件大事需要您去裁決的……"以步行追隨藍斯的司徒燁在一旁說道。
耀眼的日光灑落在大地,馬背上的人一頭金髮在日光下顯得格外耀眼,是藍斯·摩根。"好吧,我……"他的話在瞥見那名爭鬥的主角後嘎然停止,原本青綠的眼眸竟轉成澄靜的銀色。"是影?"他驚叫出聲。
司徒燁的三魂七魄在聽見這熟悉的名字時幾乎嚇去了一半,影姑娘在哪?他引頸眺望後,就很快的在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影——"藍斯大叫,隨即腳下一個使力,躍過人群來到她的身旁。由於他異於常人的身手,引得人群一陣驚呼,又是一位高手?
"是誰准你們在大街上公然打鬥的?"官差聞聲立即趕到現場,準備來逮捕鬼影和高恩。
"少囉嗦。"高恩閃過鬼影揮來的一刀,才想轉身去賞那捕快一刀卻在看到藍斯後迅速呆住。"你怎麼可能還活著……"高恩對這金髮的外國人印象深刻,因為他的身手好得實在讓自己畏懼,但他早該在當初挨自己一槍後就死的。那一槍雖因鬼影的阻撓而有所偏差,但也沒離心臟幾公分,他受那麼重的傷應該活不下來的。
"藍斯?"鬼影本有機會可以殺高恩一刀的,但她在看見藍斯之後卻不免震驚,並且迅速收手轉身逃走。
"影,你別想走。"藍斯迅速追上,她被他找到了就沒有逃得了的道理。
鬼影移動的速度十分快,但藍斯亦然,他們迅速的離開了喧鬧的人群,在街道上展開追逐。
鬼影的功夫底子不錯,跑起來自是不慢。在以前的殺手生涯中,她也有碰過類似這種追逐,但是她通常都會乘機用槍斃了對方,省得麻煩。
但今天不同,追她的人不是仇家,是藍斯,她無法狠下心去開槍,即使明知他不會死也一樣,這是一場體力的競賽,在鬼影跑了不久之後,漸漸覺得有點體力不支,相反的,藍斯卻依舊是精力十足。
不行啊,再這樣下去她會被追上的。
鬼影擔憂的回頭,她不曉得自己能再跑多久,這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高恩害的,如果不是和他打鬥而引起眾人注目,藍斯根本不會發現才是。
又跑過了一條街道,鬼影感到四周的景物愈加熟悉,跑得更加賣力,就快要結束這場鬧劇了。
在她跑過一處轉角,而藍斯緊跟上時,奇異的,鬼影完全消失,像是她未曾出現在這裡般。
她竟然不見了。
藍斯停下腳步,俊逸的臉龐沒有任何一絲表情,沒有焦急如焚也沒有氣得跳腳,他似乎一點也不懊惱自己追丟了鬼影。
不,其實他並沒有追丟她,藍斯心裡很清楚這一點,從沒有他藍斯·摩根追丟的人,影她最多也只是躲了起來,她必然還在這附近。
藍斯冷然的瞇起眼,不疾不徐的觀察著四周。這附近除了一邊是民宅外,另外還有一棟大宅的庭園。藍斯沿著圍牆繼續走,直到他走到這棟大宅的大門。
"程園"?藍斯看著大門的匾額,唇角不禁微微的向上勾。影是在這裡,鐵定是。他早該猜到她會在這裡才是,她必是趁轉彎時順勢跑入園中的,看來,這三個月她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魁首,影姑娘呢?"司徒燁到這時才趕上了藍斯,他訝異的看著藍斯獨自一人站在這裡。魁首沒追到人嗎?慘了,這下魁首不曉得又要找什麼事來洩憤。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只求魁首別找上他便成了。
出人意表的,藍斯竟然笑了,只是教人感到有些陰森寒冷便是了。
"走吧!"他瀟灑回頭,竟沒有一絲猶豫。
"呃?"不找人嗎?司徒燁疑惑的看著藍斯。
"她跑不了的。"他對這點深具信心。
等晚一點再來捉她吧!他現在還必須回"月天"辦正事呢!
踏著三個多月來首次愉快的腳步,藍斯帶著司徒燁一同回"月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