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啦吃飯啦!」喬歆高興地叫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京哥,我跟暗紫哥和冉冉哥去石頭城吃火鍋,你來不來?來不了啊?沒關係,我知道你一向沒口福……再見!」
葉理失笑地搖頭:「他總是這麼開心麼?」
「是啊,歆歆一向樂觀,雖然對他來說命運這個東西……」暗紫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此時他們正走過醫生的書桌,葉理無意向醫生剛剛填好的檢查報告上瞄了一眼,竟看到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句話。
「單……單腎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只有一個腎,而我居然不知道?」葉理怔怔地問,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問暗紫,好像他那裡一定會有答案的樣子。
暗紫沉默了一下,用手臂繞過葉理的肩頭,輕聲道:「找個地方,坐下來我慢慢給你講,好不好?」
沒有拒絕的理由,葉理無語地低下頭。三人一起出了醫院的大門,在停車場開了暗紫的車,照原定計劃來到石頭火鍋城,找了一個安靜的小包廂坐下。
「先喝點茶,」暗紫將一個竹製的小杯湊到葉理嘴邊,再用餐巾包住茶壺,把葉理的兩隻手放上去,「暖暖手,都冰涼了。」
熱熱的茶水從喉間滑向胃部,透過餐巾傳來的溫度也很適宜,不會很燙,葉理把發冷的手指緊緊貼在上面。
「你說吧。我聽著呢。」
「……這是我十八歲時的事……那年我考上大學,學費很貴,但你……我的意思是說冉冉……堅持要我去念。因為不忍心冉冉為了幫我攢學費超負荷地工作,所以我也趁著假期到一家工地上打工,誰知發生了意外,從鷹架上摔下來……」
「砰地一聲摔下來!」小恐龍插嘴道。
葉理嚇得驚跳起來,暗紫安撫般地摟住他,繼續道:「送到醫院,傷很重,醫療費用也十分昂貴,又沒有保險。你賣掉了爸媽留下的房子,還是湊不夠,無奈之下竟然想起賣血……」
說到這裡,暗紫用粗糙的指腹撫過葉理的臉,氣息有些不穩。葉理反過手也摟住了他,輕輕拍拍。
「當時喬爺爺得了很嚴重的腎病,如果不及時換腎的話,就會有生命危險。喬氏動用了在醫界的所有力量,在所有的血樣資料裡尋找血型相符的人,最後,就找到了你。」
「然後你就把腎賣給我爺爺了!」小恐龍再次插嘴。
「別說的那麼難聽!」暗紫敲了一下他的頭。
「更正,是捐。」喬歆吐了吐舌頭。
暗紫輕輕在葉理臉頰上啄吻了一下,柔聲道:「就這樣,你為了救我,就把自己的一個腎移植給了喬爺爺……」
葉理摀住了他的嘴,「別說傻話,那種情形,就算你不急需用錢我也會捐的,再說切除一個腎對我的身體也沒造成什麼傷害……」
安慰的話就這樣自自然然的出了口,等到發覺時,自己都吃了一驚。這種說法,不就等於是已經承認,那個名叫蘇冉的人,就是自己嗎?
暗紫緊緊抱住他,眼睛裡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幾乎是想將他整個人,全部揉進自己身體裡去,再也不放開,再也不分離一絲一毫一時一刻。
「冉冉哥,」喬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你走了以後,暗紫哥好可憐啊,京哥陪他去認遇難者的屍體,每認一具,確認不是你時,他根本站都站不穩。因為沒有找到屍體,所以你被宣告失蹤,暗紫哥就堅持你還活著,常常為了等你回來,在客廳裡整整坐一個通宵,一點點響動就會跳起來。我和京哥陪他住的時候,經常碰到他半夜起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打開來看,說是聽到你的聲音。有一陣子,堂哥差點狠一狠心送他去看精神科了。」
暗紫的臉已深深埋進葉理的頭項間,有滾燙的液體滲到皮膚表面,慢慢浸得三年來平平靜靜的心一陣難以抑制的絞痛。
當他如此痛苦的時候,自己在做什麼?復健、上班、交女友,過著安詳的生活……
那麼到底又是誰,硬生生將蘇冉的身份從他身上剝離,再套上葉理的外皮?
「我今天……之所以到維康醫院來,是因為……」葉理深吸一口氣,慢慢把這一天的大致情況說了出來。也許,真的可以,稍微依賴一下暗紫吧。
「那個瞿修,真的很可疑耶!」喬歆搶先道,「據我推論,我覺得一定是他為了某種目的,刻意把你改造成葉理的!」
「你推論?」暗紫想把氣氛弄得不那麼凝重,有意笑道:「偵探先生,那你說看他這個『某種目的』究竟是什麼?真正的葉理又到哪裡去了?」
「我想啊,真正的葉理一定已經被他殺掉了,而他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殺了葉理,剛巧冉冉哥遇到海難,受傷失憶,又跟葉理長得非常相像,他就順水推舟把冉冉哥改造成葉理的樣子,好掩人耳目!」喬歆搖頭晃腦,說得煞有其事。
暗紫微微一笑道:「你每次推理,聽起來都好有道理的樣子,可惜從來就沒對過,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例外啊?」
「我的直覺,這次就算不全對也差不了多少了,不信咱們打賭!」
「賭什麼?」
「我贏了的話,叫冉冉哥做一大桌菜請我吃;我輸了的話,叫京哥做一大桌菜請你們吃!」
「什麼請我們吃,論吃的誰搶得過你?無論輸贏你都有一大桌菜吃,想得挺美!」暗紫輕輕敲了他的頭一下,葉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剛剛冷肅的氣氛略略和緩了下來。
「不管怎樣,先點些東西來吃吧。你的胃不好,餓著的話又會疼了,別跟那小恐龍比,他可是個鐵胃。」暗紫起身拿了菜譜翻看,喬歆立即跳到門外去叫服務生。
正吃著,葉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來看了看號碼,先是楞了一下,才慢慢按鍵放到耳邊。
「葉先生嗎?我是吳棟。」
「是,我是葉理。」
「葉先生,我現在在離島,查到了一些你一定想知道的事,資料都收集齊了,我今天下午晚些時候回市裡,你看什麼時間方便見面?」
「你查到了什麼?」
「這個嘛……我覺得還是當面談為好……」
「那好,明天中午十二點,還是天和茶樓。」
「OK,我會準時到的。」
葉理放下手機,抬頭遇上暗紫關切的眼神,淡淡一笑:「是我請的私人偵探,好像查到了一些什麼。」
「偵探耶——」喬歆叼著一塊小羊排睜圓了晶亮的眼睛,「明天我也去吧,我一直想當個偵探,可以遇到很多有趣的是,雖然這個願望不太可能實現……」
「怎麼會?」葉理疼愛地揉揉他的頭,「你小少爺喜歡做的話,你家裡可以馬上開一個偵探事務所給你啊。」
暗紫眉頭一皺,轉過頭,喬歆眨了眨眼睛看著葉理,過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是啊,你連暗紫哥都不記得了,當然不記得這個。不過忘了也好,有時候我也想忘呢。」
葉理迷惑地看著又塞了一筷肥牛在嘴裡的歆歆,正要問,暗紫遞了一個香菜肉丸在唇邊柔聲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全被歆歆搶光了。」
張嘴接住肉丸,葉理低下頭沒再多說,大家的話題慢慢也就轉向歆歆的校園趣事上去了。
飯後暗紫開車送喬歆回家,又帶著葉理到據說是以前常去的小公園坐了一下午,看樹葉,聽鳥叫,給鴿群餵食,弄得就像少年少女在談蹩腳的戀愛一樣。葉理起先還忍著,到後來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暗紫便抱怨他沒情調,抱怨了沒幾句,也跟著笑,一直笑倒在他的腿上趴著,緊緊攬著他的腰。
「我們以前,應該是不做這些事的,我們沒時間這麼奢侈的浪漫。」葉理把手插進他的頭髮裡,輕輕撫摩著。
「雖然沒做過這樣的事,但以前我們的確是常來這裡的。那時候你大學剛畢業,每天下班,就會順路到學校找我,然後我們兩個抄近路走這個公園,從後門出去回我們租的房子。後門那個地方有很多小販,如果那個月手頭有些寬裕,你就買東西給我吃,夏天買雪糕,冬天買烤蕃薯或者炒栗子……」
「是嗎?……我全都不記得了……」
「沒關係,我會一直記著,這本來就是應該由我來記的事情。不管你忘記多少次,忘記到什麼程度,我都可以讓你重新想起來,想起我有多愛你,想起我們曾經多麼幸福……」
葉理垂下眼瞼,看著靠在自己腿上那顆黑髮的頭,用指尖摩挲著他的額角,胸口隱隱作痛。
幸福,果然是最容易遺忘的事啊。
「你不在的這三年,我也常到這兒來。」暗紫握住他一隻手,貼在自己臉頰摩擦,似乎是想要貪婪地感受那種溫度,那種活著的溫度。「不過都是在夢裡,我牽著你的手在這兒散步,幫你拿著外衣;如果停在樹陰下,就把外衣給你披上,如果你覺得累了,就扶你坐在長椅上,我還可以幫你去買飲料,買你最喜歡喝的綠茶,讓你靠在我懷裡,聽你輕輕地哼唱那首媽媽常唱的歌。來來往往的人,全都羨慕地看著我們,看著我們這樣快樂地相愛……」
掌心貼著的臉頰浸出溫熱的液體,暗紫半跪著身體緊緊地抱住葉理,那種痛苦的恐懼感仍然不能得到消除,仿若略鬆一鬆手,就會回到半夜驚醒時孤獨的床頭。
然而對於葉理來說,他並不能給出實質性的安慰。即使懷中緊抱著的已是與眾不同的存在,這也只是一個不久前才認識的男人,他仍然不記得是如何與這個男人相遇,如何與他依偎著成長,如何彼此交付出靈魂與肉體,不記得所有煩惱與幸福的細節,不記得曾經愛過他,也曾經被他愛過。
他所能做的,只是回抱著他,不讓自己象空氣一般地消失。
不過這對於暗紫已經夠了。雖然恐懼感仍時不時襲來,但已不像最初時那樣,每天早上都會冷汗淋淋地驚醒,非要飛奔到他樓下,守著他的車,看著他從樓梯口出現,一顆心才會重新安定下來。
正因為這份幸福曾經失去過,所以才更為珍貴。
日色漸西,涼意漸起,暗紫脫下外衣披在葉理肩上,準備帶他去吃晚餐。
「不了,我得回家吃晚飯。爸爸……葉理的爸爸會等我的。雖然我還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但我敢肯定爸爸和媽媽一定沒有做過什麼錯事。」暮色裡葉理的容色淡淡,卻很堅定。
暗紫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只是道:「那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葉理一直沒有說話,閉著眼睛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神色略顯疲憊。車窗沒有關嚴,絲絲的風吹進來,有些寒意,但他仍是一動不動。暗紫伸手幫他搖上了車窗,前面是紅燈,踩下剎車,轉頭看著他的側臉。
多麼、多麼地愛這個人,愛他。
綠燈,後面有人按喇叭,啟動了車子,心裡顫顫的。
「你放心……」葉理合著雙目,幽幽地道,「我不會再死第二次了……」
暗紫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有些發熱,沒有忍,讓那液體流下來。可以在他面前落淚,兩個月前還是想想都奢侈的事。
「暗紫……」
「不用說了,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好高興……」
「暗紫……」
「就算沒有記憶,你也是最瞭解我的人。當我們兩人在一起時,比較堅強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
「可是暗紫……」
「我太害怕失去你,到現在仍然那麼地怕。不過沒關係,只要你回來了,一切都會好的,就算你只是坐在我旁邊什麼都不說,我也會覺得全身都是勇氣。」
「你這麼說我也很高興,」葉理輕輕地轉過頭,用手指掠掠他的頭髮,蒼白的唇邊含著淺淺的笑,「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走錯路了,送我回家應該向右轉。」
暗紫猛地踩下剎車,車子扭扭地停在路邊。路燈幽暗,兩人在車內對視了片刻,突然都笑了起來。
「也許我是故意的。」暗紫慢慢收淡了笑容,「我不想送你回家,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一分一秒也不分開。」
「傻孩子……」葉理把頭向後仰,放鬆了肩膀,路過的汽車燈光從他臉上一晃而過,使眼睫下的陰影更黑更深。
暗紫傾過身子,俯在他的上方,溫熱的鼻息流過肌膚。葉理側了側臉,乾燥的嘴唇壓了上來,火一樣的燙,唇舌的交纏熟悉而又陌生。
「你還不愛我……」暗紫喃喃道,「但我一定會讓你重新愛我的。」
「也許……你並不愛我,」葉理低低地道,「你只是愛蘇冉而已,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永遠也變不回以前的蘇冉。」
「我失去了你整整三年,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這個?」
暗紫吻著他的眼睛,「你知道嗎?我幾乎沒有追求過你,我們從未分開過,相愛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從兄弟到情人,你一直都在包容我所有任性的要求。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不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人,你是否還會答應做我的戀人?所以京生說,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也讓你重新選擇我。不是因為我們相依為命,而是因為你愛上了我……」
「說的真動聽,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再愛你?」葉理振作了一下精神,揉揉他的頭,心裡泛起一些奇異的感覺。一個月前暴雨之夜遇到的這個陌生男人,現在看起來竟然就像是自己家裡撒嬌的小孩。
「如果我這點把握都沒有,我就不會放你回去,而是直接綁回家裡,一輩子也不放開。」暗紫表情一鬆,開起了玩笑。
「果然,剛才說什麼讓我重新選擇都是騙人的。再說你這也叫放我回去了?我現在離家裡越來越遠!」
暗紫哈哈笑了起來,發動起車子,掉轉方向。雖然已是晚上,但車流仍然很多,暗紫又開得出奇地慢,明明是台高檔跑車,卻被一輛又一輛的車子刷刷刷地超過。
葉理歎了一口氣,看著車道旁悠然超到前方去的又一輛機車,道:「你還想不想讓我回家吃晚飯?」
暗紫皺著眉頭,半晌才道:「說真的,我不想讓你回去。不是因為剛才說的那些有的沒的,而是……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你的家,我怕你有危險。」
「沒認識你之前我也在那兒住了兩年了,不會突然就有危險的,再說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葉理拍拍他放在排擋桿上的手臂,安慰道。
暗紫沒再多說什麼,默默地加快了一點車速,到了小區停車場,兩人一起下車走到社區大樓門口。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你快去吃飯吧。」
「那明天我也去吧?」
「什麼?」
「那個偵探,我也去參加那個會面吧?」
「……」
「不行嗎?」
「……好,你來吧。」
暗紫表情很高興,握了葉理的手,低頭準備來一個告別之吻,社區大樓的鐵門突然一響,一個人衝了出來。
「小理!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瞿修急急地跑過來,「也不打電話,曼湘也說沒跟她在一起,你知道姨父有多擔心嗎?」
葉理怔了怔,站定了腳,暗紫伸手扶住他的後腰。
瞿修的目光移到暗紫身上,打量了兩眼,問道:「小理,這位是……」
「我朋友蘇暗紫,」葉理介紹道,「暗紫,這是我表哥瞿修。」
暗紫的眉頭輕輕一跳,想起葉理今天所說的與瞿修有關的事情,但臉上神色未變。
兩個男人淡淡地點頭打了個招呼。
「暗紫,我已經到了,你就先回吧。」葉理輕輕說了一聲,暗紫點點頭,沒有多說,轉身離開。
瞿修搭著葉理的肩頭,兩人默默地進房,葉父擔心地迎上來嘮叨了兩句,葉理也沒辯解,倒是瞿修替他分辨了兩句,餐桌上氣氛有些沉悶。
勉強吞下了一碗飯,葉理藉口累了,起身進浴室洗澡。嘩嘩水聲中似乎聽到手機聲響,忙擦了身體出來看,卻沒有未接來電,問父親,說沒有聽見有鈴聲響。有些失笑地搖頭,重新回到浴室擰開水龍頭。真傻,暗紫知道家裡的電話號碼,他一定會打家裡那只的啦。
洗完澡出來瞿修已經回去了,葉父像是順口問道「你跟表哥,沒有吵架吧?」
「沒有啊,表哥有說什麼?」
「沒、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我看你們兩個,神色有些不對的樣子……」
葉理本想跟父親解釋兩句,又覺得無從解釋起,只得低了頭,默默進房間睡了。
躺下沒多久電話就響了,一把抓起時卻聽見父親的聲音。
「爸,是我的電話。」
「喔。」葉父慌慌張張地把分機掛上。
葉理吸了一口氣:「暗紫,我都睡了,什麼事兒明天再說不行嗎?」不知不覺,語氣變得很親切自然。
對方沉默的一下:「……小理,是我……」
「表哥!?」葉理的臉不自禁地紅了一下,「對不起,你有事嗎?」
「小理……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問我的?」
葉理沉吟了一下,道:「你記得喬京生嗎?」
「嗯。」
「他對我的病例很感興趣,要我把病歷影印給他看,我就給他了,你沒什麼意見吧?」
瞿修嚥了咽,問道:「喬京生不是外科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感興趣,也許醫生都有些怪怪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瞿修囁嚅了一陣,又道:「還有別的話嗎?」
「沒有了啊,怎麼啦?」
「呃,是這樣……」瞿修吞吞吐吐,「那個……關於曼湘她……」
葉理頓了頓,其實對於瞿修和曼湘之間的關係,不知為什麼他既不意外也不生氣,就算沒有冉冉和暗紫的事情,他想他也不見得會介意。也許從一開始,他所付出的就只有溫柔,沒有激情;從這方面來說,是他對不起曼湘。雖然很想就這樣把這段感情了結,但在目前這種複雜情勢下,有些話又不能急於說破,所以猶豫了一下,葉理還是道:「她又找你抱怨?也是我不好,最近手頭有件離婚案子,主任讓我收集一些資料,未免忙了一些,所以冷落她,表哥幫我說兩句好話吧。」
也許是沒料到他這樣說,瞿修怔了一怔,「我聽曼湘說你今天給她打電話……」
「是她同事接的那個電話?我不會亂猜疑的,叫她不要多心。」
「小理……其實我……」
「什麼?」
電話那頭默然半晌,洩氣般地道:「沒什麼,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放下話筒,心裡沉沉的,剛倒在枕上,鈴聲又滴滴大作,反射般提起來,「喂」了一聲。
「冉冉……呃不,小理……」
失笑了一下,把被子拉過肩頭,「嗯。」
「我算好你吃飯和洗澡的時間,才打過來佔線。你困麼?」
「有一點兒。」
「明早想吃什麼?我帶給你。」
「快十一點了,打電話就為說這個?」
「是啊,這也是要緊事呢。你想吃什麼?不許說隨便。」
「我剛吃過飯,你就逼著我說下一頓,哪有胃口?再說明天是週日,跟吳先生約的是中午,你早上來幹什麼?」
「你週日一般十點起床,我十點半來接你好不好?我們去吃上午茶。」
「……」
「好不好?反正我來,你不下樓,我就等著,你至少十一點也會出來的。」
葉理有些好笑,但心裡卻軟軟糯糯的,很舒服的感覺,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暗紫又絮絮地說了好些話,都是無關緊要的,葉理聽著,時不時答一句,漸漸的也就睡著了,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