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香姑娘的玉臂挽著朱懷文來到中央,將羽扇交給傳女,眾人一見眉香姑娘準備跳舞了,頓時安靜了下來。
六名侍女緩緩圍成一個圓圈,將眉香姑娘包圍在圈圈裡,然後在眉香姑娘甜潤的歌聲引導下,舞動羽扇並且踩著小碎步繞著她轉。
六人邊舞邊緩緩蹲下,接著一個維持不動另一個則緩緩站起,營造出荷花緩緩綻放的場景;然後荷仙在花瓣中輕舞,正自欣賞四周風景時,突然發現身邊有人默默凝視,她嬌羞地窺探著進而愛上那個凝視她的書生,最後將荷花摘下送給那名書生。
這場舞蹈以荷花來暗示眉香姑娘出污泥而不染,而她手中的那朵荷花名為「有客來」,意思是指青樓生涯得遇恩客;而把荷花交給那名書生,則是表示願將終身托付的意思。
朱懷文自然是那名風流倜儻的書生,他背著秦可卿.看不見她的表情,秦可卿也看不見他的,因此沒有見到他舉止失措、頻頻想要回顧,卻屢屢被眉香姑娘的玉臂挽回的情景。
秦可卿眼中只見到眉香姑娘充滿魅力的舞蹈、顛倒眾生的微笑,她想像朱懷文的眼神此時定是著迷地望著她,胸口便一陣又一陣地揪緊。
她的表情失去了原有的優雅自在,眼神落寞,見眉香姑娘牽著朱懷文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六名侍女的羽扇款款遮向前,遮住他們兩人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見湘竹簾微微顫動,六名侍女在簾外分向兩旁垂手而立,湘竹簾裡原有的燈火在此時一暗,她的心也跟著墜入了一片黑暗中。
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她掩著臉跑到前艙,直到船板擋住了她的去路。
「可卿!」朱懷文見她奔出,忍不住低聲叫著,要不是朱懷瑩拚命拉著他的手臂,他就要跟著跑出去了。
「你現在出去就前功盡棄了!」這個呆子,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刻啊!
「可是……可是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你說到重點了。」朱懷瑩突然語氣一轉,凝重地道:「她為什麼要難過?」
朱懷文側頭,表情陷入一陣迷思中。「我……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去問她啊!」
朱懷瑩一聽,緩緩搖著頭,一臉無可救藥的模樣,好半晌才有氣無力地道:「哥啊,有時我真懷疑你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那些蒙古文、西洋文那麼晦澀難懂,在你看來都輕鬆易學,還可以振振有辭地跟你的老師討論並且辯倒他,怎麼對人的肢體語言反而愚鈍得不如三歲小孩呢?」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呢?」他一臉的不服氣。
「我問你,你看到她自稱天香樓的姑娘,還跟那三位公子眉來眼去、有說有笑的,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
「當然會啊!」現在想起來,他的胸口就像要炸開一樣。
她又道:「那你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會難過?」
「因為……因為我喜歡她啊!」他囁嚅著,盯著朱懷瑩的臉,心中突然豁然開朗,接著激動地掐著她的肩膀,急切地問:「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不敢去想像喜歡的字眼,只覺得那兩字離他太遙遠朱懷瑩皺著眉,只覺得肩頭快被掐碎了。「現在你可以去看她了,記住,她越生氣就表示越喜歡你。
她如果哭了,那你就可以去放鞭炮了,因為這代表她深深地愛著你,愛你愛到無法自拔了……」
不等朱懷瑩誇張的話說完,朱懷文早已迫不及待地往前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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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的水兀自冷冷地流著,看著它左右兩旁的風花雪月。這河水承載著歷朝歷代青樓女子悲傷的淚水,現在也一樣承載著秦可卿說不出口的悲傷。
她撫著船頭前支撐圓形弧頂的木柱,迷們地看著前方,燈影幢幢,幽怨的歌聲若有似無地傳來,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愛情的辛酸難言,卻是在異朝異鄉,這樣一個朦朦朧朧的秋夜裡。
船行到了大中橋,那是一座擁有三個橋拱的大橋,船到此停住,之後搖搖擺擺地後退,接著優雅地往回走。
往回走了,她在心中想著,往回走了最好,待上岸她便離開這船,永遠永遠不再見那朱懷文。
她想著永遠不見朱懷文的同時,心底卻又湧上一股酸澀難言的滋味,她憤恨地拍打著木柱,氣自己居然隱隱不捨。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為定是瑞珠和寶珠,當下頭也不回,只冷冷地道:「走開,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
可腳步卻未遠離,仍是一步步逼近。驀地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逼近,當她驚覺這股熟悉的氣息想要轉身問避之時,那人突然伸出鐵一般的手臂,自後面緊緊地抱住她。
「你幹什麼?走開,走開!」她拍打著他的手,一連喊了幾次,身體轉來轉去企圖掙脫,誰知道那雙手卻越收越緊,她感到胸骨就快要被擠碎了。
「你生氣了?」朱懷文將頭擱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貼著她的臉頰,享受著她脖頸間傳來的甜香。
「誰有空跟你生氣?」她搖晃著,卻始終掙脫不了他的手臂,不禁氣惱地一頓足。
朱懷文輕笑一聲,既滿足又安慰地道:「你果然在生氣。」
她本來還想回嘴,但突然間想到,這傢伙不是在船艙內跟眉香姑娘相好嗎?怎麼此刻又跑到這兒來?當下酸溜溜地問:「你不在眉香姑娘那兒,跑到這兒來幹嗎?」
朱懷文又是一聲輕笑,鼻息噴在秦可卿脖頸間,傳來一陣微熱。
「你笑什麼?」她惱火了。這傢伙不在美人窩待著,跑這兒來緊緊抱住她到底是要做什麼?
「你在乎嗎?」他低柔地問。
她的胸口頓時猶如被狠狠一撞,低下頭,迴避這問題:「什……什麼?」
朱懷文將她身子一扳,轉了過來,炯炯目光緊緊盯著她慌亂的眼神;她背抵著木柱,退無可退,無可奈何抬起眼,卻撞上他湛亮的眼神,無論她怎麼躲,那雙眼就是緊緊地盯著她不放,她索性一頓足,氣惱地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意,」他溫柔地說,眉目間也淨是呵寵。「你在乎我幫眉香姑娘梳攏嗎?你因為這樣而生氣對不對?這表示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他越說到後面,神色越是煥發。
秦可卿眼波流轉,像是瞪著他又像是怨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懊惱地低嗔道:「你問我這麼多幹嗎?我什麼都不知道啦!」說完眼神一轉,投向船下流動的秦淮水。
朱懷文一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輕柔地將她的臉扳回,讓她正視著自己,也讓自己能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你就是這樣。」他用一種長輩般溫柔的語氣責備她,「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表現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我說你老是躲在這副軀殼裡面,神色表情無一不華麗,也無一不空洞;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人性化一點呢?
「我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像是被囚禁在這個身體裡一樣,你憤世嫉俗,卻偏偏擺出一張和善面容;你倔強易怒,卻偏偏裝出一副優雅從容的溫柔模樣。
世人很容易以為你是外表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我卻在你稍縱即逝的眼神中捕捉到與外表截然不同的你;我喜歡的是那樣的你,但你卻老是在跟自己的心作對,老是言不由衷、老是表裡不一、老是——」
「你住口!」她沉痛地制止他接下來的言語c原以為接下來該是勃然大怒,誰知道她只是面色蒼白地瞪視著他,一雙眼由怒漸漸轉怨,幽幽地看了看他之後慢慢地垂下眼瞼。
「你說的沒錯,我是這樣……」她淒然低語,一雙眼重新抬起,眼中的溫柔盡退,只剩下光輝閃閃的倔強。「我是這樣,那又如何呢?我一直以自己能這樣為傲,我的外表本來就跟我的性格南轅北轍,我國在這個身體裡,這個外貌溫柔似水、優雅如仙的身體裡,我只好表裡不一;你不瞭解我的處境,卻一再地揭穿我。讓我無路可退,這樣……很好玩嗎?」
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那一句話卻是咬著牙說出的,說完之後,睫毛一眨,蓄積在眼眶裡的淚水默默地滑落,朱懷文見她落淚,心下大為慌張.一陣手足無措之後,猛然將她接入自己胸膛,又是歉疚又是心疼地哄道:「別哭別哭,卿卿你別哭啊!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拆穿你,其實……其實你這樣也很好,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更真實一點,更有人性氣息一點,更……」
他說不出來了,感覺到胸前逐漸被她的淚水濡濕,當下覺得自己實在罪孽深重,於是提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打去,「你打我,都是我不好,你打我,打到你高興為止好不好?」
見她並不使力,他乾脆自己來,舉起雙手左一下右一下打得辟啪作響;秦可卿抬眼,見他雙頰紅腫,知道他不是隨便出口哄哄,而是真的使力在打,當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朱懷文見她笑,也不敢太高興,暫時先住了手,遲疑地問:「你……你不氣我了嗎?」
她小嘴一抿,螓首一側,不回答他的話。
「好,你不說話,那就是還在生我的氣了月p我再打,打到你不生氣為止。」說著一手又舉起來,往自己臉上打去。
「別打了!」她攔住他。這個人既聰明又有一股書獃子的傻勁,若是不攔住他,只怕他真的會一直打下去。
當初看這個人外表聰明瀟灑,行為舉止卻令人難以理解,還以為他是高深莫測之人,現在他卻因為看她傷心,便如此自責,甚至不惜傷害自己以求得她的寬恕,才明白他原來並非故意裝得高深難測,他的難以捉摸,全因為那股書獃子的傻勁。
這麼一想,也就能夠理解他一路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行為舉止了。像他這種書獃子,不喜歡的東西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願去瞧上一服.但是如果是他喜歡的,那便是全心全意,用書獃子的傻勁去對待,現在他的行為,不正是如此嗎?
想到這裡,她心中又是激動又是甜蜜.小嘴雖然仍是緊緊地抿著,但眼波流轉間已然掩藏不住唇邊流瀉的笑意。
朱懷文見她欲笑不笑,神情嬌嗔,反手一握,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又把另一隻手也拿來握住,然後舉到自己胸前,便像捧住了稀世珍寶一樣,珍惜萬分「卿卿,你捨不得我痛,對嗎?」
她小嘴一撇,嗔道:「誰會捨不得你啊!」
這句話大有撒嬌的意味,他一聽,心中大喜,樂不可支地將她擁入懷中。「你捨不得,你捨不得的,我現在知道了,你總是口是心非,其實你嘴裡說不會。心裡卻疼得很,所以你才會擋住我的手。現在我知道了,以後我都知道了!」
在他的懷中,被他以窒人的力道抱住,她覺得整個身體彷彿要融人他的胸膛一般,但又覺無比舒適、無比安心,一雙手悄悄爬到他腰後摟住他,讓兩人的身體更為貼近。
他的臉頰貼著她的,嘴唇則湊到她耳邊低語:「卿卿,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第一眼看見你便非常喜歡你,因為太過喜歡,所以行為舉止就有些失常了;一路上惹你生氣,我自己也懊惱得很,你一直叫我別跟著你,可是……可是我怎麼能不跟著你呢?
我一看見你時整個神魂就都跟著你了,我的腳不跟著移動都不行你知道嗎?」他抬起頭,一雙眼深情款款地俯視她。「幸好我臉皮夠厚,一直跟著你,也幸好有那輛板車讓我有機會救你,更幸好的是有那個大嬸,她說出了我的心意,讓我可以順水推舟……」
「你沒有說到重點。」她低低地提醒他。
「什麼?」
「幸好你夠憨傻啊!」她俏皮地道,一雙如水明眸正視著他的眼。
他搔搔頭,露出靦腆的笑容道:「我是夠憨傻的,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非你莫娶了。」他稍頓,忽然又略顯遲疑地道:「卿卿,我……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誠實地回答我好嗎?」
她有些迷惘。他那個搔頭的動作似曾相識,她在什麼地方曾見過這樣的動作呢?「什麼事啊?」
「你……你喜歡我嗎?」他的語氣激動,之後又有些畏縮地垂下眼,似乎害怕聽到她的答案。
她掩嘴輕笑,嗔道:「你啊,現在才來問我這個問題不嫌太晚嗎?」
「怎麼……怎麼會晚呢?」他神色緊張,一臉的害怕。
「你想想看,當你當眾說要對我負責,又當眾宣佈我是你未過門妻子的時候是多麼的理直氣壯,好像我不嫁給你都不成了,你根本就打算硬把我娶進門,我喜不喜歡你又有什麼重要呢?」
「那當然重要啦!」他著急地申辯,「雖然我是打算硬把你娶進門,可是如果你也能喜歡我像我喜歡你那樣的話,那豈不是很好嗎?」
「你有多喜歡我?」她忽然正色問他嚴肅地回答:「我有多喜歡自己,就有多喜歡你。」
她硬嚥了。「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突然……突然變成一尊陶像.永遠都不會跟你說話,也永遠都無法對著你笑了,你要怎麼辦?」就在幾天前,她還積極地想辦法要回去.現在卻一點也不想了。如果能繼續留在這裡.有這樣一個愛她的人跟她廝守,那不也很好嗎?
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不明白地問:「你為什麼會變成一尊陶像呢?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一尊陶像?」沒道理啊!她為何這樣問?
唉!這個傻子。「我是說假如嘛!假如是這樣的話你要怎麼辦?」
這次他毫不思索地回答:「假如是這樣的話,那也很簡單,我就娶了你這尊陶像,吃飯跟你一起吃,睡覺跟你一起睡,我一樣全心全意地對待你,一樣請婢女來服侍你;我會忘記你是尊陶像,而把你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你不能跟我說話,可是我可以跟你說話啊!你不能對我笑,我可以對你笑啊!當我有事要離家,也一定把你帶上,我跟陶像不離不棄,永遠永遠地愛她。」
滔滔不絕地說到這裡,他還是不明白。「可是,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一尊陶像呢?正常人不可能會這樣啊!除非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可是這世上又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會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給變成陶像呢?」
見他一臉的費疑猜,自顧自地說著,那呆氣十足的樣子看得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但是頰邊卻流下了兩行淚水。
「喂,你看著我,看著我呀!」她溫柔無比地道。
等到他的目光與自己交疊,她才猛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是如此深邃清亮,在一片漆黑中,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雙眼癡癡地凝望著她,就像是在對她傾訴愛語一般。
「我……喜歡你。」她嬌羞地垂下眼去。
雖然她的聲音細若蚊鳴,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一陣怦怦亂跳之後,忽然捧住她的腰,將她舉在半空中歡呼道:「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神情雀躍,興奮得像個孩子般。
之後,他輕輕將她放下,摟在自己懷中溫存了一會兒,然後托起她的臉,嘴唇緩緩貼近她鮮花般的唇,就在此時——
「朱懷文,朱懷文,已經到眉香樓了,朱懷……」
正嚷嚷著跑來的眉香猛然撞見這場面,頓時雙頰如火燒,一時間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船已經回到眉香樓了,賓客們都下船散去,她想朱懷文定是跟秦可卿誤會盡釋,正在船頭談情說愛捨不得離開,這才出來叫他們,誰知道會碰上這等場面。
她雖然在眉香樓掛牌,見多識廣,畢竟還是小姑娘一個,戀愛也沒談過一場,自然沒有這種經驗;她羞得以手掩面,呆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眉香樓三字一人秦可卿耳中,她頓時渾身一震,原本含情的臉在一瞬間冷凝,嘴唇緊緊地繃著,她推開朱懷文,漠然道:「眉香姑娘來找你了,你可以跟她回眉香樓了。」
只在一瞬間,她宛如變了個人似的,神色冰冷已極,朱懷文一時還想不出是什麼原因,急嚷道:「卿卿,你怎麼了,怎麼又生氣了?」
「你管我怎麼了,你已經幫眉香姑娘辦完梳攏會了,從今以後她便只屬於你一人,只為你一人服務;現在人家來叫你了,你隨她去吧!不必管我怎麼了。」
一聽她這話說得既委屈又酸溜溜的,朱懷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朱懷文這傢伙,一定是弄到最後重點一點也沒有講到,於是眉毛一挑,質問道:「朱懷文,你是不是忘了跟她講什麼了?」
「啊?我忘記講什麼了?我忘記講什麼了嗎?」
秦可卿見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又見朱懷文一副惟惟諾諾的樣子,又氣又惱,推著他就要離開,誰知道她越推,他越是慌張,更不敢放她走,緊緊拉著她,生怕她一氣之下走人。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以另一手扳著他的手指,左右甩著,卻硬是甩不脫,最後索性張口往他手臂上咬下去。
他一陣吃痛.只覺得自己一定是又做錯什麼事惹她生氣了,所以也不閃避,忍痛讓她咬著,直到她驚覺他全無反抗,才愕然抬眼。
「你……你怎麼不躲?」
他雖然痛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但表情仍是心甘情願。
「我一定是惹你生氣了,所以你才要咬我。沒關係.你繼續咬我好了,直到你氣消為止。」
「你……」她掀開他的袖子,見他手臂上烙下了兩排齒痕,又瘀又腫,當場又氣又心疼,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只能懊惱地道:「你這個呆子……」
「他本來就個呆子!」朱懷瑩在一旁閒閒地插口道:「而且還是個比呆子更呆的書獃子!」
「朱懷瑩,你……」他氣憤地瞪著她,怪她到現在還在落井下石。
「唷,你還記得我叫朱懷瑩啊?」她調侃地道:「那麼朱懷瑩跟你是什麼關係呢?你記得嗎?」
「廢話,我當然記得,怎麼會連這都不記得。」他怒氣沖沖地道:「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誰會不記得啊?」
「妹妹?」秦可卿詫異地重複這兩個字,原本氣怒的表情頓時緩了下來,轉成一臉尷尬。「怎麼……怎麼你們是兄妹?」
「對。」朱懷瑩走向前,臉上淨是捉弄的笑。「這個呆子叫朱懷文,我呢叫朱懷瑩,現在你知道啦,不生我哥的氣啦?」
她看看朱懷文,再看看翩然走近的朱懷瑩.果然眉目神似,當場又羞又窘,不禁橫了朱懷文一眼.氣他讓自己如此尷尬。「你為什麼沒有早點告訴我呢?」
他一臉迷惘。「我……我還沒告訴你嗎?」
「沒有,呆子。」
對朱懷瑩的譏罵他絲毫不生氣.只是一雙眼歉疚地看著秦可卿。
「你咬我是應該的,我痛死也是應該的,誰教我這麼呆,忘記跟你說眉香姑娘是朱懷瑩,朱懷瑩是我妹妹,害你生氣難過成疼死應該……」
顧不得他在耳邊叨叨絮絮地自責,她轉臉看向朱懷瑩,不解地問:「怎麼他是你的哥哥,你卻叫他幫你梳攏呢?」
她撒嬌地解釋:「因為我找不到跟朱懷文一樣,既是文士又面貌英俊,重點是還很多金的人嘛!」
重點是後面那句。既然哥哥多金,你又為何會淪落青樓為妓女呢?她心中想問,卻又覺得不妥;朱懷瑩看出她的疑惑,於脆自己招認;「我只是一時好奇,不知道當妓女是什麼滋味,所以就……嘻嘻!」
「她就是這樣,專門喜歡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c喂,警告你喔,你將來可不准把這些教給你大嫂,知不知道?」
朱懷瑩朝他吐吐舌頭,秦可卿卻垂下眼,掩飾自己竊喜的微笑;「好啦,這船也靠岸啦,一干閒雜人等也讓我請回去了,我已吩咐人在眉香樓擺好酒宴,我們這就下船吧!」
說罷,她先行而去,朱懷文則攜著秦可卿的手,隨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