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她和畢聿大眼瞪小眼敵視幾秒,率先閉嘴,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畢聿眨眨眼,「喂,女人,你家不在那個方向。」她不會是只紙老虎,一罵就昏,得了精神分裂了吧!
「你住嘴!」覃七弦沒好氣地回敬,「我要去警察局!」東西全不見了,她不去報警、掛失還能怎麼辦?
三更半夜到警察局?
「你要折騰,也該挑個時間吧!」他現在困得要死,沒功夫陪她瞎胡鬧。
「挑個時間?」她流露出一抹怪異的表情,「你是不是秀逗了?掛失還要挑個良辰吉日不成?我的東西丟了誰來負責?你嗎?你有那個資本?」
掛失?
「什麼東西丟了?」她剛才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為什麼不早說?
「錢包……」她歎了口氣,腦袋耷拉下來。命苦,今天發的薪水全打進股市的戶頭了,她準備週一開盤重買幾支新股,為了避免記性不好缺少什麼,才特意把幾個常用證件隨皮夾子統統塞到卡通袋裡,哪料……這下倒好,身份證、銀行卡、儲蓄本和股東證全丟,那不是眼睜睜看著大漲的行情而無法分一杯羹?其實,最糟的不是股東證和銀行卡,反正有密碼的東西丟不了,終歸屬於自己。問題在身份證上,沒了它簡直寸步難行。學生時代怎麼說都有個學生證,如今,她持有的僅是家裡的戶口本,誰知接下來會發生多少麻煩?
「那怎麼了?」丟了再買一個不就得啦,她又不是窮得叮噹響?犯得著為一個錢包小題大做嗎?
「『怎麼』你個頭!」覃七弦一眼看穿了他的念頭,嫌惡地不住唾棄,「傻子,學生就是學生,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錢包裡裝的錢就罷了,那證件呢?你以為什麼東西都能用錢買嗎?笨蛋!」
「誰讓你把東西都放在身上?」他一語道破最根本的癥結。
「全都怪你!好端端的幹嗎跑到我家鬧?不然,我怎麼大半夜拎包往醫院跑?」她一回家就和他展開大規模交戰,根本沒功夫拿出卡通袋裝的東西!
「誰讓你給錯了鑰匙?」哼,打算順水推舟往他身上栽贓,沒門!
「誰……誰讓你最開始招惹我生氣?」她的氣焰矮了半截,沒辦法,心虛,做人果然是不能心浮氣躁的。
「誰讓你一開始對別人的話充耳不聞?」畢聿氣定神閒地跟她對峙著,針鋒相對是他最樂於接觸的一幕。
「你……你你……」覃七弦鬥嘴鬥不過他,臉漲得通紅,嘴唇泛著一層紫光。
「拙嘴笨腮的人也有臉出來班門弄斧?」畢聿取得再一次交鋒的勝利,語氣狂傲得很,「要去警察局請便,但是別被人當作無業遊民抓起來,丟了我們租賃人的臉。」
一番話點醒夢中人。
本市的安全治安一向不好。別說一個單身女子走在大街上多引人側目,就是他們倆這麼拉拉扯扯、又吵又鬧,若是被警察撞見了,也會不由分說給抓起來盤問一番。的確,沒有了身份證,大半夜貿然到警察局折騰並不明智,還不如回家找出僅剩的有效證件,等到白天放開膽子辦理一系列的掛失手續。
「不張牙舞爪了?」見她沮喪不語,他揚高一雙濃眉,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
「得寸進尺。」她咬著唇,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該死的!大混蛋!一雙狹長的眼以及唇無不張揚著桀驁,偏偏她在無形中又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
畢聿可有可無地聳聳兩肩,或許是不經意牽動了剛恢復的胳膊,動作稍有凝滯,但是他飛快地掩飾掉,大步流星地揚長而去。
覃七弦心煩意亂地站穩身子,踉踉蹌蹌跟在後面,萎靡不振。
她有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前面那個飛揚跋扈的男生一出現,很可能將她抽離小打小鬧的普通日子,再度捲入無休無止的煩擾。
籃球不是他的興趣,天文攝影才能博得畢聿的關注。
不過,人世往往事與願違,身高的優勢注定他被諸多外來的因素糾纏。不曉得Z大是否每個人都像太陽一般有燃燒不盡的熱情——拿最有魄力的籃球隊經理人施晶晶為例,不在乎畢聿是一個初來的轉校生,也不管他是否願意加入,只因無意瞄了他體育課上的一個空心跳投後,便兩眼直冒心心,二話不說地效仿古人,帶領一群熱血青年輪番轟炸,號稱「三顧茅廬」請他出山。
「請」是說的好聽點,不如換個「強迫中獎」或者「霸王硬上弓」的詞恰當,其餘社團見畢聿是校內第一女強人所在社團選中的獵物,哪敢冒險收他?
至於畢聿——
畢聿是一個從不受半點脅迫的人。若非此次轉學費勁周折,又離附近的××天文台相距咫尺,無論談什麼條件,他都不會妥協——
條件之一,籃球隊平日操練,他不參加。
條件之二,天文社與××天文台聯繫的活動,他有優先的選擇權。
Z大是國內遠近馳名的重點大學,對學生要求自然十分刻薄,換言之,說「挑剔」也不為過。學生會的幾大成員堅決反對一人同時兼報兩個社團,認為會分散個人精力,不利於成績的突破。所謂:多不如精。故此,每個社團一到期末必交上一份滿意答卷,否則,下學期就要考慮解散。今年,同是重點大學的H大及華風大學人才輩出,但是Z大,除了幾個熱門專業在社團上佔有優勢,體育項目一概門庭冷落,其中,以籃球隊為甚。
畢聿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出難題,設計讓籃球隊知難而退。
奈何,施晶晶不愧排在Z大風雲人物榜的首位,別人眼中再棘手的事到了她那裡,迎刃而解。為了挽留她心目中的救世主——畢聿,不惜啟動全部人脈的力量,周旋於各個負責天文社的導師、學生之間,總算爭取到一個珍貴名額。
手握兩個社團的申請單,還有什麼可說的?畢聿決不輕易承諾,一旦說了必會踐諾。
至多,兩個社團都參加罷了。
反正除非有重要的籃球比賽,平時,他可以不出現。重要的是,拿到天文社的名額,這也是他之所以選Z大的關鍵原因。別的大學沒有這個近距離接近天文台的優勢,但凡國內就讀的天文愛好者,恐怕都會千方百計進入Z大。
他不例外。
沒錯,歐美某些大學天文系的觀測設備也許優於歷史悠久的××天文台,但這裡是中國——那個女人再手眼通天,也干涉不到!況且死去的父親從小學、初中到高中都在此地唸書,他很早就希望來看一看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如今有機會擺脫身後的鉗制,當然不肯錯過。
場上的人,場上的比賽,畢聿乾脆一點總結:一盤散沙。他住在國外的一段日子,為增強體質,曾進入一家體校鍛煉身體。和那些籃球隊員沒少接觸,人家是業餘的水平,卻團結無比,隊員們合作無間,場外觀眾照樣看得津津有味,掌聲如雷。但是Z大的籃球隊,沒有絲毫激情可言,動作遲鈍不說,搭配亦不協調,一舉一動都在可以預見的範圍內徘徊。籃球和足球不一樣,它是瞬間爆發性的象徵,必須出其不意,方能佔盡上風。
怪不得施晶晶會對他的球技青睞有加,原來相較之下竟是天壤之別。今天的比賽之於Z大,的確難度不小。華風大學曾是「爛」出名的專科院校,後來經幾任學生會會長的勵精圖治和學生們的共同努力,終於以全面優異的成績名列名校三甲之一。現在的華風大學今非昔比,擊劍和籃球是他們的重頭戲。
全國範圍的冬季賽前夕,若是熱身比賽輸得太誇張,恐怕到真上場時,更沒多少可比度了!畢聿雙手環胸,悠閒地坐在長凳上閉目養神,耳邊不時響起女子拉拉隊那「嘰嘰喳喳」的喧嘩,不用看,準是施晶晶在發號施令。
「唉,畢同學,你上場好不好?」
畢聿充耳不聞,腦中的一根弦繃得緊緊的,太陽穴隱隱作痛。該死,全怪那個沒事找事的麻煩女人,不是她,他也不必負傷上場——脫臼剛好沒多久,如果勉強比賽,只會給自己的健康埋下隱患。
不值——
一個不打沒把握之仗的人,務必遠離「衝動」兩字——
他是畢聿。
「畢同學!」施晶晶的手心盜汗,稍稍提高了音量,「這個節骨眼,你再不上去挽回敗勢,等比分一拉到雙位數,我們再想扳平可就難啦!」
其他隊員頻頻點頭,握著的拳頭擱置胸前,緊張得不得了。
然而,畢聿仍是微仰著腦袋,氣息平穩,長睫低垂。
「學姐,再僵持下去,我們輸定了呀!」剛上大二的副隊長百感交集地原地跺腳,一邊張望場上的局勢,一邊給擔任經理人的施大美人加壓。
「我知道!你是隊長,冷靜點好不好?」施晶晶不耐煩地吼回去,一指冷漠相待的畢聿,「他大爺不肯合作,你讓我有什麼辦法?」
「學姐,你不認為畢學長缺乏集體榮譽感嗎?」不少人紛紛附和,趁機添油加醋地好一頓挑撥,「平時不參加訓練也罷了,關鍵時刻,竟把校隊的勝敗視作無物,我們Z大哪有如此傲慢的隊員?就算他再厲害,如此目空一切,也是無法和咱們長久相處的啊!」
「嗯,大家的心情我都十分理解。」施晶晶安撫著隊員們的情緒,「籃球隊正值用人之際,雖說是集體項目,卻要在每個人都心甘情願的前提下進行。否則,勉強誰披掛上場也無濟於事。」寬慰別人的同時,她的心裡也開始發毛,轉過身對畢聿低低地告誡,「畢聿!你答應我幫你拿到天文社的名額之後,就會在比賽時助籃球隊一臂之力!」
畢聿側過剛毅的臉,刀削似的俊挺下巴微微一揚,「那又怎麼樣?」
「你現在出爾反爾。」她揚起眉。
畢聿雙睫輕撩,一絲幽光從眼底的縫隙裡射出,「我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