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程極快的馬兒在山路上奔馳,路經一家茶棚時,馬主拉住了馬兒,在茶棚前停下。
鳳悅兒停好馬兒,一個輕巧的翻身落地,走到茶棚前。
「店家!」清脆的嗓音輕聲叫道,卻引起了茶棚裡裡外外所有人的注視。鳳悅兒有些不悅,但沒理會逕自看向店家。
「是,姑娘喝茶嗎?」店家看到她令人驚艷的面容呆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鳳悅兒皺眉,這一路上總是被人盯著看,又不知道為什麼,她真是惱火極了!她又不是什麼讓人玩賞的珍禽異獸,這些人看什麼看嘛!但她現在是找人要緊,其他的事暫時不想管。
「跟你打聽一個人。」
店家又看著她傻笑,顯然沒將她問的話聽進去。
鳳悅兒生得嬌艷,又是一身漂亮醒目的苗裝,莫怪她走到哪兒,就被人的視線糾纏到哪兒。
「我說……你們瞧什麼瞧哪!」終於忍不住,鳳悅兒雙手往小蠻腰上一叉,嬌斥道。
眾人偷瞧姑娘被當場喝斥,都有些難為情。只見幾桌喝完茶的人匆匆給了茶錢走人;還沒喝完的,也趕緊別開眼不敢再瞧。
這樣好多了!鳳悅兒露出甜美的微笑,又喚道:「店家——」
「我沒瞧!我沒瞧!」店家佯裝忙碌,低頭擦拭著已經很乾淨的桌子。
鳳悅兒哭笑不得,「店家……我是要跟你打聽一個人!」
店家終於抬頭,疑惑問道:「姑娘要打聽什麼人?」最近常有人來打聽人哩!
他這間茶柵開在南北往來必經的山路上,所以常有人跟他打聽路過的客人,但像是最近這麼頻繁的打聽次數,卻從來沒有過,而且打聽的好像都是同一個男人哩!
鳳悅兒仔細想著韓譽的形貌,偏著頭邊想邊描述:「我要打聽一個公子,個兒挺高的……」她伸手約略比了一下,「身形修長,長得很俊……」韓譽還有什麼特色?想想想……她努力的想。
店家卻在她努力想時替她接了下去,「是不是穿著一件藍色長袍、黑色靴子,騎著一匹棕色馬兒,帶著一柄長劍?」
鳳悅兒瞪圓了一雙鳳眼,驚叫道:「你怎麼知道?!」隨即又驚喜的說:「你見過他是不是?」
店家點頭,「見過!一天前往北方去了!」
「一天前?!」鳳悅兒驚呼,那她真的快追上他了!天曉得她下山後就一直拚命的趕路,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吃的是乾糧大餅,其他時間都在趕路,馬兒都快被她跑死了!
「是啊!一天前!」店家好奇地追問:「姑娘,為什麼你也要找他,他是什麼人哪?」江洋大盜?朝廷欽犯?
鳳悅兒倒覺得奇怪了,「也?什麼叫也要找他?很多人跟你問他嗎?」
店家點頭,「可不是嗎?從幾天前就有人問過,到他昨天一早經過,晌午又有人問,你今天又問……已經是第四個,還是第五個問他的了!而且先前找他的人都不像什麼善類呀!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像要找人尋仇似的!」
就像是要印證店家的說法,一個高大的男人來到茶棚前,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粗聲問道:「店家,你有沒有看過一個男人……」描述的跟鳳悅兒一分不差,顯然指的就是韓譽。
鳳悅兒心下訝異,卻仍是不動聲色,「那人往那邊去了!」她纖手一指,恰恰是南邊的方向。
高大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有些驚艷,卻仍是質問:「我剛從南邊來,怎麼沒瞧見那人?」
鳳悅兒香肩一聳,不干己事似的說:「那就要問你啊!我怎麼知道!」
高大的男人又再確認一次,「往南邊?」
「要不信,你往北邊找去!」她笑,好假的。
高大的男人終於往南走了,店家吁了一口長氣,「姑娘啊……你要嚇死我啦!那個男人要是知道你騙他,你不就慘了嗎?」
鳳悅兒皺眉,「我理他呢!被遇上再說吧!」現在她擔心的是韓譽,照這個情況來看,要找他的人不在少數。
那些人要找他做什麼?她不知道!
但她想,絕對是沒什麼好事,她要快點追上他才行!
否則雙拳難敵四手,又是敵在暗、我在明,身手再好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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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天空灰濛濛的,沒有陽光也沒有下雨,層層堆疊的灰雲遮掩了天空,讓人感覺悶沉沉的,很不痛快。
鳳悅兒騎著馬兒,在一個叫「仙風鎮」的地方打轉。
她從一個客棧小二哥的口中知道,韓譽就住在那間客棧中,她謊稱是他的妻子,也去看過他下榻的廂房,包袱行囊都在床上,她認得出來那包巾,是族中織的布料,想來是哥哥讓人為他準備的行囊。
但她從一早等到過午,他始終沒有回來,於是騎著馬兒出來尋他。
一個心慌的感覺莫名的籠罩住她。
像是感覺到他出了事了,心中充斥著不祥的預感。
千萬不要成真啊……
想快點見到他的念頭持續在她心中膨脹……
他在哪兒?
鳳悅兒閉上一雙鳳眼冥思。
他在哪兒?
像是感應到心中龐大的思念跟急切,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景象,竟然慢慢清明起來了……
一片綠得油亮的長草地約莫有半個人高,出現在仍闔上的眼前,接著是四周環繞的一局大樹叢……
草地上趴著個藍色的身影,一動也不動……
是他!鳳悅兒飛快的睜眼,滿是驚駭!
她真的看見他了?!
他趴著一動也不動的……是真的嗎?
心頭一陣刺痛,她向四處張望。會是哪兒?他所在的位置會是哪兒?
鳳悅兒一陣思索,拉提韁繩,策馬向郊外奔去,她相信她會找到他的!她依稀感覺得到他微弱的氣息……
一陣白光在天邊閃爍,接連著一個悶雷「轟」的打在空中。
鳳悅兒騎著馬兒來到一片長草地,心急的拉開嗓子,「韓譽!」
「轟!」又是一聲雷響。
「韓譽……你在哪兒?」老天!千萬別下雨啊!她還沒找到他呢!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鳳悅兒在草地跟樹叢間亂竄,鳳眸盈滿了焦急跟淚意……
不要天黑……不要下雨……
老天!韓譽究竟在哪兒?她覺得離他好近好近,卻一直沒看見他的身影……
「韓譽……」
不知道已經喚了幾聲,不知道在這兒已經繞了多久……她清脆的甜嗓開始沙啞,叫喚中依稀帶著哭音。
臉上一陣濕意,鳳悅兒伸手摸向粉頰,以為自己哭了出來,卻迎上豆大的雨珠。「下雨了……」
她將細白的小手平攤向上,盛接著成串落下的雨滴,覺得自己的眼眶灼灼的,臉頰上也有溫熱的水痕,是淚!
她忍著喉頭的灼痛,再拉開嗓子,「韓譽……」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要快點找到他!
回應她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跟浙瀝嘩啦的雨聲。
黑夜降臨,四周的視野只有一片漆黑的蒼茫。
「韓譽……」老天!別讓她絕望!
一陣閃電的白光陡然照亮了眼前的景物……
一瞬間,在草叢中,鳳悅兒看見了一個趴俯的修長身影。
她飛快的跳下馬兒,奔到他身邊,跪坐在地。
「噢……老天……」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點一滴的靠近他,愈是靠近,她愈是害怕。
他還活著嗎?
在小手觸碰到他溫熱的身體時,慢慢的將他翻轉過來,感覺到他有微微的呼吸,鳳悅兒鬆了一口氣,將他擁緊在懷中。
在慢慢冷靜下來以後,鳳悅兒聞到一種奇怪的腥味,來自韓譽的身上。
不是血的腥味……倒像是……
「玉蟾蠱?!」她驚駭,韓譽不是受傷,而是遭人下了蠱!
「老天!」漆黑中鳳悅兒看不清他的樣子,直到天邊又出現一道閃電的白光……「哇!」鳳悅兒掩嘴輕呼。
只見韓譽清俊的臉上佈滿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紅色斑點,密密麻麻的,幾乎淹沒他出眾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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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床上的人兒動了動。
「你醒了?!」趴睡在床沿的鳳悅兒很快的清醒過來,睜大著一雙充滿血絲跟疲憊的鳳眸看他。
昨天她發現韓譽以後,馬上抱著他飛馬快奔回客棧。進門時店家看到她背負著形容可怕的韓譽,雙手直搖要他們換別家投宿,後來是她拿出一錠金子,店家才勉為其難的讓他們住下,不過一直叨念著,要她別讓韓譽出來嚇人。
寄人籬下……鳳悅兒忍住打爛這店家的慾望,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氣憤,而延誤了救韓譽的時機。
韓譽中蠱的情況很嚴重,從臉、頸部、雙手到全身,全是腥紅浮腫的斑點,直可說是面目全非!
苗人善於使蠱,這「玉蟾蠱」正是他們苗蠱中的一種,而且是非常狠毒的一種。
鳳悅兒檢視他的情況,快速的回憶之前哥哥在教她辨識跟解蠱、使蠱時,所解說關於玉蟾蠱的特點。
玉蟾蠱這種蠱的特色,是它不會讓受害者登時斃命,而是一點一滴的折磨到死。
中這蠱的人從被蠱粉碰到的地方開始出斑,再蔓延到全身,然後藥性會化肌入骨,接著全身虛軟無力,任你功夫再高也使不出一點力道。
更歹毒的還在後頭,這蠱性慢慢發作,三天以後,病人會開始覺得全身像是萬蟲鑽動,又麻又癢又刺又痛,而苦就苦在忍不了也制止不了。
這蠱並不是無解,反而解法很單純,就是每日浸泡解蠱的草藥,擦藥汁在紅色斑瘡上,跟喝解蠱藥汁,直到蠱性全部散去,至於時間鄉長,倒是要視病人的情況而定。
但是據傳聞,中這蠱而解蠱成功的人,是屈指可數!
因為病人往往熬不過藥性發作的時間,自我了斷或求人殺死他的,常有所聞!再說中蠱後那副醜怪的模樣,也有人受不了而有輕生的念頭……
鳳悅兒感到心疼又氣憤……是什麼人這樣殘忍?竟對韓譽下這樣可怕的蠱?
是族人嗎?應該不可能……
鳳悅兒想起,先前有漢人男子向苗族姑娘騙婚,順便偷了她們使蠱的技巧,而後就一去不復返的情況,所以有好一陣子他們苗人不跟漢人通婚,一直到近些年才好了一些。
會是那時候流出去的蠱嗎?
「呃……」韓譽動了一下,卻覺得全身刺痛乏力。
鳳悅兒飛快的壓住他。
「別亂動……你……不能亂動啊……」本來她想說他中了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啟齒,更害怕他看到自己的模樣……
那樣俊美的一個人竟成了這個樣子,想必他會很難過吧?
「悅兒?」他輕喃,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真的是她?!
「你不是在貴州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她嚅囁著難以說明,只是用一雙水眸望著他。
韓譽看了看四周,是他下榻的客棧廂房,他回想……
先是一個蒙面人出現在他房門外,引著他到郊外的一片草地決鬥。
之後與那蒙面人在草地上拚鬥,交上百招,他出手刺了蒙面人一劍……然後,蒙面人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東西撒向他……
再來的事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是怎麼回到客棧的?
很快的,韓譽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喝!」雙手上滿佈的腥紅斑點震懾了他。「我的手……喝……我的身上……這是怎麼回事?!」
鳳悅兒按住他,不讓他激烈的扭動。「韓譽,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不要這個樣子!」
停下來,他握住她的手,雙眼直勾勾的看進她的眼,然後顫聲問道:「我的臉……也變成這副鬼樣子了,對嗎?」他全身都佈滿了這種令人作嘔的紅斑,臉呢?臉也不例外嗎?
鳳悅兒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都揪疼了,忍住淚,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聽我說……你會好的……這有得治……你別這個樣子……」
他鬆開她的柔荑,翻身下床,卻因為無力而癱倒在地,他嚷道:「鏡子呢?拿鏡子來!鏡子在哪兒?」
他支起身子,搖搖晃晃的,鳳悅兒連忙從一旁扶住他。
「韓譽,你別這個樣子!快躺下……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給我鏡子……」他說,言語中有著深深的絕望。
「我……」
「給我鏡子……」他說,帶著一種麻木的淒然。
鳳悅兒知道他會一直固執下去,她不想給他鏡子,但怎能讓他拖著虛弱的身子,這樣耗著?
萬般無奈,她從床下拉出先前藏妥的銅鏡。
他一把拿過,顫顫的舉到面前,哀號一聲的丟開,「啊……」然後痛苦的抱著頭,顫抖起來。
縱使男人不像女子一般在意容貌,但試問:有什麼人可以接受自己變成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怪模樣?
鳳悅兒深怕他傷到自己,拚命的由身後抱緊他。
「韓譽,你冷靜一點兒……別傷到你自己……」她幾乎是哀求的口氣。
突然,她覺得手上一沉,接著韓譽高大的身子向前趴倒,她費力的抱住他,雙雙倒向床上。
「韓譽!韓譽!」連忙查看他的情況,發現他是情緒太激動,一時昏過去而已。鳳悅兒鬆了口氣,倚趴在他身邊,輕喃道:「韓譽……我該怎麼幫你才好?」治療需要病人的配合,而他若是一直這個樣子,她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任由晶瑩的淚珠滴滑在他的頸畔,鳳悅兒這一生第一次覺得如此心疼……
那滋味……簡直是像拿著鑽子鑿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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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陽光由窗欞灑入房中。
鳳悅兒感覺到光線而甦醒,在睜眼的一瞬間,鳳眸瞇了瞇,一會兒適應了光線才睜開一雙美眸。
昨晚她趴在床邊的桌上睡,此刻醒來一雙纖臂又刺又麻。
她捏捏手,轉過身看向床榻。
只見床上被褥凌亂,卻是明顯的空蕩無人。
「韓譽……」她驚駭的瞪圓一雙鳳眸,他人呢?!
飛快的環顧室內,他的包袱行囊一件不少,但他人呢?
鳳悅兒又心急又氣憤,心急的是生伯他出一點差錯,現在的他全然使不上力,比一般不會武功的男人還虛弱!
她氣憤的是,自己怎麼睡得那樣熟!就算是真的累壞了,也該提高警覺守著他,怎麼會睡到讓他離開了還不知道?
冷靜下來!莫驚慌!
鳳悅兒深吸了口氣,仔細思考。他現在身子極弱,想來是走不遠……
她奔出房門,找到店小二,抓著他劈頭就問:「小二哥,你有沒有看到我家相公?」
店小二看到是她,有些為難地開口,「小嫂子,你就別找他了吧!他渾身爛瘡,想治也沒得治,那副醜怪的樣子誰見了都害怕!」
鳳悅兒生氣吼道:「誰問你這個!我問的是,你有沒有看見我家相公?」
「有是有……」店小二搔搔後腦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是我家掌櫃的說,他走了是最好的,誰也不准告訴你,怕你找他回來!」
鳳悅兒氣得渾身發顫,從貼身的皮囊中拿出一把銀色雕花的小彎刀,二話不說直接架上店小二的頸子。
「說!我相公往哪兒去了?」
「啊!你可別胡來啊!」店小二驚叫;沒想到這樣標緻的小姑娘,竟是可怕的潑辣貨。
「說是不說?!」鳳悅兒手上微微施力,瞇起鳳眼警告的叫道。
店小二嚇白了一張臉,「他……他往東邊的方向去了!」
「哼!」鳳悅兒鬆手讓他跌坐在地上,將刀子收起。「聽著!你姑奶奶我最恨人家輕視我相公,跟你家掌櫃的說,我們會在這兒住到高興為止,房錢不會虧待你們!只是……要是再有一句不順耳的話、一件不合我意的事,當心你們這間客棧的上下老小,一個個都活不過今年冬天!」
看到店小二抖得像狂風中的落葉,鳳悅兒轉身大步踏出客棧。
她其實也不想這樣嚇人家,只是韓譽在短時間內不能長途跋涉,勢必要在這間客棧待到他情況好些。如果那店家跟夥計還一直是這個樣子,莫說韓譽待得難受,她心裡也不好過,還有要是再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呢?
順著店小二所指的方向,鳳悅兒一路跑著找尋韓譽的身影,連小巷子跟小胡同都不放過,生怕遺漏了一點,就錯失尋到他的機會。
來到小鎮東邊的大街上,鳳悅兒一眼就看見一叢人群圍聚。
一群人成圈圍著,像在觀看什麼東西,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鳳悅兒心中泛過一種異樣的感覺……
「大叔!大嬸!讓個路!讓個路……」排開眾人來到中心,鳳悅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是……
「韓譽!」她衝上前,抱住躺在地上已經給人打得奄奄一息的韓譽。「韓譽……你怎麼會傷成這樣?是誰打的?」
她仔細的檢查他的傷處,是憑蠻力打的,不是懂武功的練家子!想來是這地方的地痞流氓,見他落單又生病,所以欺負他。
韓譽緊閉著雙眸,仍是一動也不動的。
鳳悅兒抬頭,對著群眾喊道:「哪位好心人家中有牛車、馬車的,請借給我,讓我將我相公帶回客棧去,我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群眾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沒有人出聲表示要出借。
鳳悅兒又朗聲說了一次,仍舊是一樣的情況。
「你們難道都沒有一點慈悲心嗎?」鳳悅兒叫道,有些悲憤。
有人這麼回答她:「小嫂子,不是我們不幫忙,實在是他的樣子太嚇人了,誰曉得沾上會不會得病呢?」
「這個不會傳染給人的!」鳳悅兒急忙澄清。
眾人臉色訕訕,顯然沒有人相信她。
罷了!鳳悅兒明白,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會有人幫忙,只是貽誤救治韓譽的時機而已。
她讓韓譽趴在她纖細的背上,一咬牙將他高大的身軀撐起,一步一步踏得實實的,向客棧出發。
既然天不助、人不助……那麼就自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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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濕重衫……
從小鎮東邊的大街,走向小鎮西邊的客棧,鳳悅兒背負著韓譽,幾乎得穿過整個仙風鎮。
她無視於眾人的眼光,外人的指指點點於她無礙,她的眼中、她的心中,只有韓譽一個人!
兩個時辰的負重行走,鳳悅兒細嫩的雙頰泛紅,小嘴喘著氣,額上也淌下豆大的汗珠。
就快到了!再撐一下……鳳悅兒在心中跟自己說,也跟韓譽說。
感覺到身後的男人動了一下,鳳悅兒停下腳步,驚疑的叫道:「韓譽?!韓譽?!」
本來被拖行著的長腿微一施力,登時減輕了鳳悅兒肩上大半的重量,但身子仍是無力的倚著她。
「咳咳……咳咳……」
「韓譽!」聽到他劇烈的咳出聲,鳳悅兒擔心的回過身,一雙小手仍是抱緊他。
「我沒事……咳咳……」他別開頭拚命的咳。
「你受內傷了?!」剛才打他的渾球竟然把他打成內傷!
韓譽仍是搖頭,稍稍挪開兩個人身子的距離,
鳳悅兒扶他坐倚在路邊大石上,看見他原本湛亮的眸子變得空洞無神,向來愛笑的臉蒙上一層灰敗的死氣。
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韓譽……」鳳悅兒握住他的雙手,跪坐在他身旁。
他輕輕掙開她的素手,淡然說道:「你別碰我……這怪東西萬一會傳染呢?你也會變成這副醜怪的樣子……」
「韓譽……」鳳悅兒雙眼盈滿淚意,她用力的眨了眨眼,堅定的握住他的雙手。「這個不會傳染!不許你藉此推開我!就算……就算會傳染又怎麼?傳染給我,讓我跟你一樣,你就一點也不孤獨!」
「你……」受到她言語的震撼,他回過神看她。
她待他竟是這樣的好……
望著她絕艷的小臉,馬上的,韓譽又想起自己容貌已今非昔比。現在的他是那樣的醜陋……
他飛快的別開臉,自慚形穢的不敢看她,也不想讓她看見。
「看著我!」鳳悅兒伸出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好輕、好珍惜的捧著他的臉,堅定地說:「你聽我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還是愛你!」
在他詫異的眼神跟表情下,她低下螓首,將紅唇印上他的,一雙藕臂更是親暱的環過他的頸項,縮短兩人身子間的距離。
在她輾轉的淺吻中,韓譽覺得意識有些迷濛。
她竟然……在他如此噁心醜怪的模樣下,還願意這麼幾近虔誠的吻著他……
腦海亂成一片,先前的痛苦跟混亂開始平息下來,慢慢覺得心中變得平靜許多。
一吻既罷,鳳悅兒嫣紅著小臉看他,柔聲問道:「現在你願意相信我的心意了嗎?」
她不是一時迷惑,或許喜歡上他有摻著容貌的因素,但從她發現他中蠱,變得這樣可怕的模樣開始,她心中只有疼惜跟愛憐,沒有一點鄙棄或害怕;她發現他失蹤,她一心一意只想尋到他,全然沒有乘機擺脫他的念頭。
至此,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非關容貌或其他,只是單純的因為他這個人而深深愛上他!
「悅兒……」
鳳悅兒吸了一口氣,「你相信我,我會治好你的,盡我所能且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