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把話說清楚。」司徒雲嵐輕哼,覺得自己被設計了。
果然老而不死是為賊嗎?
那老頭把話說得漂亮,讓他以為只是要護送遇刺的欽差大臣一人回京城,誰知當欽差大臣一家四口外加死得僅剩一人的護衛同時現身時,他只差沒當場吐血,險些沒衝著那個狡猾的老頭喊「退貨」。
悲哀的是,就算內心青天霹靂,面上卻還得裝淡定。
可他能說什麼?那位欽差大人與護衛兩個大男人就先不說了,光是面對溫順嫻雅的戴夫人與兩個小娃兒滿心感激與信任的殷殷目光,他就只能默默扭頭,掩面無言了。
於是在憋屈中,悶氣暗生,一路抑鬱,在外人面前發作不得,只能在馬車內向自家侍婢耍耍小牌氣求安慰。
大概看他這回確實也吃了暗虧,憋悶得很,加上自己也得為「勤儉持家」所造成的悲劇負上那麼一點小責任,所以向來愛潑他冷水的阿黛,這幾日來難得溫柔體貼了一把,一路順著他的毛摸,倒也讓他的悶氣漸消,只是偶爾難免還是會叨念抱怨一下。
呵……說起來,公子在外人眼中是個卓爾不群、宛若滴仙般的人物,可在她眼中卻只是個像需要人偶爾寵一下、順一下毛的可愛小動物罷了。
想到這裡,阿黛的嘴角又勾起了淡淡的笑意,重了一塊糕點又餵進他嘴裡。
很是舒爽的享受著自家侍婢難得的溫柔,司徒雲嵐瞇起俊眸品嚐著嘴裡甜甜的滋昧,忍不住滿足的輕歎了一口氣。「唉……阿黛這幾天真好,也許偶爾被憋屈一下還是有好處的。」
聞言,阿黛似笑非笑的斜晚一眼,正待說些什麼來讓他享受享受好些天不見的冷水桶時,一顆不安分的腦袋瓜子忽地從前方的布簾探了進來——「師父,要不要停下來歇息一下,填飽肚子再上路?」歡快的年輕嗓音雀躍揚起,花子聰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
「我不是你師父。」斜眼一橫,司徒雲嵐這幾買來第無數次糾正對方錯誤的稱呼,原本已經好轉的心情又開始憋悶起來。
前些日,在花府的書房裡,他被花子聰那突如其來的一聲「師父」給震得頭昏眼花,從沒想過拜師也能這麼硬來的,當場委婉的拒絕了後,頂著少年被拋棄的小狽般可憐兮兮的眼神與花老將軍殷殷期盼的目光,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毫不猶穆的拉著阿黛落慌而逃了。
只是萬萬沒料到姓花的小子這般經得起打擊,僅僅沮喪了一天後,竟然就重振起精神,不管不顧的一見他就喊師父,喊得他頭皮發麻,只差沒見到那小子就繞道走,百般糾正那錯誤的稱呼,那小子卻堅持「執迷不悟」下去,讓他再次肯定,姓花的祖孫就是打定主意要坑他的。
收徒?別開玩笑了!
他和阿黛兩個人就過得挺好的了,收個徒弟在眼前晃幹嘛?礙眼!
熱血少年花子聰臉皮厚得很,才不管他的糾正,逞自笑嘻嘻的轉而對阿黛問道:「阿黛姑娘,你肚子餓了吧?我們先停下來歇息,吃個飯再上路可好?」
呵呵……打從還在花府裡時,他就隱約有感覺了,這回一起出來,他更加確定了這種感覺——只要阿黛姑娘點頭說好,師父沒有不同意的。
所以,什麼事都朝阿黛姑娘下手就是了。
阿黛可不知他的心思,逞自朝車窗外瞧了瞧天色,確實已近中午,於是點頭道:「也好,就這麼辦吧」
果然,她一說好,司徒雲嵐也就沒別的意見了,干是花子聰機靈的又把頭縮了回去,乖乖的當車伕去。
旨說他們運氣不錯,才不到盞茶的工夫,便讓他們遇上了一家開在官道旁的小野店,雖然只是些粗食,但至少會是頓熱騰騰的飯菜,不用再啃乾糧啦!
花子聰遠遠的瞧見小野店,眼睛不由得一亮,感動得都快掉下淚來,「駕」的一聲,加快馬車速度朝小野店急奔而去。
嗚……他們已經啃了好些天的乾糧,都快面有菜色了,如今熱騰騰的飯菜就在前方招喚著他們啊!
只是突如其來的加速度,讓車內的阿黛粹不及防,一個不穩就往後摔去,剛好跌進了某人寬厚溫暖的胸懷裡。
「投懷送抱,嗯?」摟住懷中泛著淡雅清香的嬌軀,司徒雲嵐揚眉輕笑,低啞的嗓音蕩漾在車內狹小的空間,竟隱隱有幾絲淡淡的暖昧與柔意。
喇頰一紅,阿黛難得有幾分窘迫,飛快的掙脫開那溫暖的胸膛後,她搬著臉低斥,「公子說什麼呢你。」
從小她就跟在公子身邊,那時候公子時常抱著小小蚌子的她逛大街,兩人的親密互動絕不會少,但是及算之後,公子就很守禮節,過於親暱愉矩的舉動也很少了。
方纔那冷不防的一跌,屬於公子獨特的淡淡庸香味,衣衫下透出的溫暖體熱與無形的安全感,在在勾起了她小時被公子抱在懷裡的記憶,一時竟有些羞窘與心慌。
害臊了嗎?
瞅著她羞窘卻又要故作冷淡的樣子,司徒雲嵐不由得輕笑,倒懷念起當初那個膩在他身上,讓他抱著四處逛大街玩耍的小小娃兒。
曾幾何時,那個像搪瓷娃娃一樣精緻漂亮,整天喊著「公子,看這個……公子,買那個」的可愛小女娃,已經成長成如今板著一張臉,時不時斥責他「公子,你又買這個……公子,你又亂花錢」的大姑娘了。
唉……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兩人不約而同回想起過往,臉上都有些怔忡與淡淡的笑意,一時之間,馬車內一片靜謐,一種說不上來的甜美與柔軟氣氛縈繞其間……
「師父、阿黛姑娘,下來吃飯了」
驀地,一道歡快的清亮嗓音衝破了流轉於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不識相的黑色腦袋瓜子再次探進馬車內,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破壞了什麼。
原來,馬車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小野店外,花子聰跳下馬車等了老半天卻都不見兩人出來,眼見就連跟在後頭的戴大人一家與那名侍衛都從另外一輛馬車下來了,他便想也不想的掀開布簾叫人,就盼能趕快進野店裡填飽飢腸轆轆的肚子。
像是靜止的時間一下子又開始流動,阿黛猛然回過神來,莫名的覺得自己臉上熱辣得緊,當下急忙撇開臉,佯裝鎮定的點點頭,不發一語的飛快鑽出馬車。
「咦?師父,阿黛姑娘發燒了嗎?臉看起來很紅呢!」花子聰眼睛忒利,發現勿匆從他身邊掠過的阿黛臉上有著異常的紅熱,登時不解的又把目光轉回馬車內的男人身上。
白了這不識相的小子一眼,司徒雲嵐下車後慢悠悠的從他身邊走過,只淡淡的丟下一句「我不是你師父」後,便氣定神閒的追上了阿黛的步伐,與她一同朝正等候著他們的戴大人一家走去。
呃……師父剛剛那枚眼刀好冷啊!他做錯絨說錯了什麼嗎?
打了個哆嗦,花子聰搔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苦著臉趕緊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