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活很麻煩,眼前有兩份圖紙,按一般規格看,除了第二份比第一份花哨點外,沒小質區別,兩個圖紙都過得去,現房出來卻顯得不夠紮實。
兩次過來實地看,是這塊地地質不好,即使建造最平常的四層小樓,時間一長,框架會鬆散,牆體也會出現裂縫,而這一點,在兩張圖紙上,根本就沒有涉及到。尤其是第二份,複雜的框架更容易毀於一旦,要他按照這樣的圖紙進行施工,絕對不行。
一輛火紅敞篷法拉力打馬路那頭拉風開過來,梁家雄一個箭步跳下車,大大咧咧說:「怎麼,大家都到了,很準時啊,李經理,這些人手腳都麻利吧。」
「當然,當然。」李經理一溜小跑過來報到,連聲說:「這是秦山市裡最好的工程隊,少爺你就放心好了,各位,這是我們英雄的太子爺,也是留洋的高級工程師,大家一起合作愉快,精神點啊。」趕雞似地圍攏工人,活像一隻雞頭。衛靈站在隊伍前面,心裡覺得可笑。
梁家雄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拍拍這個肩,瞪瞪那個臉,回頭喊:「姑媽,您過來看一看,這些人怎麼樣?」
梁連珠這時候才慢慢走下車,剛才那高速車,轉得她頭暈:「你這小子,下次我是再也不敢坐你的車了,真要了我老太婆的命!」順著工人臉一個個看下去,忽然對上衛靈。
「孩子,怎麼是你,這麼巧啊。」梁連珠高興地握著衛靈的手,說:「衛靈是吧,你看都過了這麼長時間,我還記著,年輕人就是情薄,怎麼都不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不是答應過常去家裡玩的。我跟老梁打聽你好幾回了,真沒想到在這裡碰上。」
「姑媽,你們認識?」
「老宅的管家你記得吧,他是老梁的侄子。衛靈,這是我小侄子,梁家雄。」
李經理連忙說:「衛先生是工程隊設計師,專業建築系畢業的,年輕有為,很能幹的。」
梁連珠笑著說:「是嗎。那我這房子就放心交給你了。」
衛靈笑著點點頭,記憶裡也只有對這位老太太有好印象。幾年來,除了梁家俊外,他也沒指望和那鬼屋以及梁家人有任何瓜葛,就當是一個平常工作,秉著童叟無欺的服務宗旨,這圖紙上的漏洞還是得講清楚。
那頭,梁家雄一聽說圖紙有問題,眉毛立刻豎起來:「圖紙有問題?有沒有搞錯,你哪個眼睛看出有問題的,這可是根據最新的設計風格,從高更的代表作裡得到的靈感,懂不懂啊。」
「我知道高更是當今世界一流的設計師,但是我想就算是高更本人也不會把房子建在一灘爛泥上。」衛靈不卑不亢說:「難道梁先生設計之前沒有來實地看一下嗎?」
梁家雄頓時語塞。
「那依你的意思,這房子該造成什麼樣的?」梁連珠感興趣問。
「我們可以加固地基,但是房子也不宜造太高,就孤兒院來說,造一棟兩層樓的小洋房就很不錯。」衛靈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自己構思裡的草圖:「這一帶環境很好,綠樹也很多,天窗,玻璃牆,室內空間全部打通,可以增加采光,也適合小朋友活動,小房間放在樓的兩頭,做臥室也可以全亮。」
梁家雄仔細琢磨這些草圖,半晌才抬起頭來,喃喃說:「你怎麼只是個工隊小頭目,應該有實力進大公司。」他大手使勁往衛靈肩上一拍,爽快地說:「姑媽,這小子不錯,我喜歡他說的房子,這小子比我強。」
衛靈暗中聳聳被拍得火辣的肩,心裡很詫異,沒想到梁家雄看似不學無術,狂妄紈褲的樣子,性情會是這麼豪爽,早準備在說了那些得罪人的話後被辭退,現在卻好像是攬事上身一樣。
梁連珠也笑著說:「你說的我也喜歡,那這房子就全全交給你了,李經理,和約酬勞什麼的,我們可以商量,衛靈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
梁家雄十分贊成,一邊在現場看器材,一邊和衛靈談天,兩人越說越投機。
「嘿,衛靈,喜歡什麼運動嗎,我這兩天忙著參加馬球訓練,你有沒有興趣?」梁家雄離開時問。
「我連馬都沒怎麼見過,更別說騎馬,謝謝梁先生。」
「叫什麼先生,我當你是朋友,以後叫我一聲家雄就好,要是對騎馬有興趣,儘管來找我,我這星期天就有個比賽,你也來看啊,和我姑媽一塊啊。」行動比說話還快,話音剛落,紅色法拉力就一溜煙上了公路。
話雖這麼說,衛靈壓根就沒記在心上。也不過是點頭應酬而已,連著三天把設計圖紙做好。梁家雄不知從哪裡找到他的電話,親自打來和他約時間,衛靈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了。
城郊黃金馬術俱樂部,那是平常百姓家路過也沒機會進去的地方,此地採用高級會員制,專門給貴族富豪家休閒娛樂的地方。
當然,這只是一場業餘球賽,俱樂部還準備了草地野餐,雞尾酒會,到處鶯歌燕舞,花團錦簇。香檳,甜品,美女,紳士,奢靡豪華。和在白露園不同,綠地和藍天不會給人壓抑感,這裡也沒有認識的人,所以和梁連珠打了個招呼之後,衛靈很輕鬆地待在球場邊,欣賞比賽。
和球員表現相比,衛靈對騎士們跨下的馬更感興趣,每一匹都是英俊神武,漂亮極了,準是極其優良的品種,有錢人捨得在這上面花血本。
「刷」,一個球當頭飛來,七八匹馬同時哄搶上去,其中衝在最前的人吸引了衛靈的注意力。瀟灑自如地提韁策馬動作,額頭髮梢飛舞的汗珠在陽光下閃爍,英俊的臉微微露出不耐卻又穩操勝券的微笑,迷得四周名嬡們不顧形象尖叫。
噢,齊銳,齊銳。
沒錯,那天在客廳的人就是這個名字,具有那獨特風采的人。
梁連珠拉著梁家俊走過來,打斷衛靈的思路,她笑著給兩人介紹:「家俊,你可能不記得他了,這是老梁的侄子,叫衛靈。」
梁家俊淡淡地在衛靈臉上點了點頭,說:「記得的,是讀建築的吧?」
「沒錯,家俊,衛靈設計很不錯,我這次還讓他幫我蓋南山那個孤兒院,連家雄都說好,你也給留意一下,如果有好職位,把他推薦上去,別讓他在個體的建築隊裡埋沒了。」
梁家俊笑著應付,今天的他格外冷漠,彷彿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這麼明顯的冷遇,讓衛靈心裡極度不舒服。
「我那邊還有朋友,先過去了,姑媽。」梁家俊欠欠身,離開了。
出乎意料,梁家俊沒有往球場上終了一局的齊銳走去,迎向英俊球員的是一大堆漂亮小姐,而齊銳很委婉地離開紅粉堆,與梁家雄微笑握手後,和另一個人並肩,如果猜測沒錯的話,那人是韻聲的總裁,梁家聲。
看來,梁家兄弟之間有什麼奇怪關係。
第二局笛聲鳴響,衛靈已經把興趣放在滿桌的食物上了,一個人躲在樹陰下面大口享受。猛的身後一隻大手狠狠拉住他,在他驚呼之前,準確捂上他的嘴。
「是我,跟我來。」
衛靈一路被梁家俊拖進俱樂部餐廳裡,進一個包廂,掩上門。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這傢伙虎著一張臉,興師問罪的樣子,不會是把他當賊吧。衛靈哼了聲說:「當然是有人請我來的。」
忘了這小孩一股子倔脾氣,梁家俊換了張笑臉,說:「別誤會,我只是不知道你怎麼和我姑媽認識,上次見面也是一見如故的樣子。按她平時的脾氣看,有點奇怪。」
「這我怎麼知道。」衛靈支吾說,不知為什麼,不想把小羽的事說給他聽。
「真的沒其他原因?」梁家俊低下頭,自言自語。
「幹嘛?不樂意看見我就直說,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秘密洩露出去。」衛靈篤定說。
「什麼?」梁家俊一臉迷茫。
「不是那個。」衛靈伸手指指落地玻璃窗外,草地球場盡在眼底,似乎又一局終了,梁家聲和齊銳還是很親密的走在一起。
「輸給自己的弟弟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何況,我看這個齊銳也沒什麼好的。以你梁大少爺的身價,不愁沒有好人。」
梁家俊這會才明白過來,這小子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他不禁笑著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齊銳是什麼人?不是早跟你說過,我和他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在衛靈半信半疑的目光裡,梁家俊忽然變得很嚴肅,說:「這裡面原因很多,我不便解釋給你聽,關於齊銳和我之間的事,還是希望你守口如瓶,免得惹麻煩,你也和我姑媽走得遠點,你終究是個外人,混進梁家也沒什麼好處可拿。最近我也很忙的,恐怕沒時間和你一塊玩。所以……」
衛靈越聽越不是滋味,這什麼意思,話裡面那明顯的疏遠態度,搞的他像個一心討好梁家的小人,誰要和你走近的,不是你說做朋友,你不願意,我還不稀罕。剛才受的奚落氣一股腦湧上來,衛靈冷冷說:「你放心,接完這一個工程,我也不想和你們這些人搞一塊,咱們不是同一層次的人,梁大少,告辭了。」
等衛靈猛的甩上大門,消失在門後的空氣裡,梁家俊才從沉思裡回來,臉上烙下幾分寂寞的神色,這小鬼又誤會了,真是難伺候啊。
腳下,草地上的馬球賽還在繼續,圍觀的人三三兩兩坐在∼塊,說說笑笑,一團和氣下,有誰知道這些人面具後真正的表情。
看見一向不睦的二叔和家聲坐在一起,梁家俊的臉不禁沉下來。
∼f∼a∼n∼j∼i∼a∼n∼
「小聲,聽說你最近情況不太妙啊。」梁雄裔笑得有深意。
這個老狐狸。梁家聲在心裡暗罵,臉上卻不動聲色說:「是啊,近來手氣不好。」
「真是手氣的關係?」梁雄裔反問,引著他的眼神看球賽,場上,齊銳一個漂亮的揮手得分,梁家勇興奮跑過去和他拍手。
「聽說你的好朋友好搭檔,這位齊銳齊行長,是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的,讀書時就有一個資產過百萬的小公司,能力超群啊,回來以後,背著私生子的名頭都能進惠豐當行長,當家齊衡非常喜歡他,要不是親戚反對,早把手裡的股份統統送給他了。」
梁家聲微微一笑說:「那也是齊老爺子愛惜他的能力。」
「不錯,連家俊也很佩服這小子的能力。」梁雄裔瞇著眼睛,不經意地撫摩龍頭手杖,慢慢地說。
「你說什麼?」梁家聲忽然覺得芒刺在背,冷汗直冒。齊銳和大哥很熟嗎,自己與齊銳合作五六年,什麼秘密他不知道,要是他一鬆口,自己就全完了,尤其是這次股票投資,韻聲內部的財經狀況他一清二楚,光是做假帳這一條就夠進幾年班房的。
梁雄裔慢條斯理說:「你不知道嗎,我也是剛剛才聽說,原來他和家俊在哈佛是同一個導師帶的,可以說是師兄弟,那個公司,也是他們聯手辦的。真奇怪,回來以後他們怎麼就不聯絡了,反倒和你走得近,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小聲啊,和齊銳合作很順是吧,什麼時候也給我引見一下啊……」
沒等他說完,梁家聲一把拉著他走到角落邊,哀求說:「二叔,您都知道些什麼,能不能救侄子一回啊。」
「你這孩子就是太忠厚。」梁雄裔搖搖頭,不緊不慢說:「血濃於水,再好的朋友都比不過至親。二叔以前多疼你啊,你怎麼就聽信別人的鬼話,和我對著幹,二叔明白,你長大要自立,不怪你,可今後咱們倆要一條心,你看看我們十年前那一仗贏得多漂亮,還不是因為同心協力啊。」
梁家聲連連點頭稱是。梁雄裔又說:「你大哥也是個好孩子,這事你不要怨他,也是因為我們那年分股虧待了他,以至到現在還記恨在心,其實何必呢,梁家誰起頭都不還是梁家,至於鬧得四分五裂的,這孩子也是心胸太窄,小聲啊,別學你大哥啊,跟著二叔,二叔絕不偏袒他的。」
梁家聲心沉谷地,可又沒任何辦法,不想坐牢,就得抓著這根救命稻草,只是這韻聲是萬萬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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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靈握著遙控器,窩在沙發上發呆,忙完前期設計,孤兒院那邊就沒他的事了,目前是無所事事的空白期。
電視頻道一個一個轉,卻引不起他多大興趣。晚上六點,除了廣告就是娛樂新聞,真無聊。扔了遙控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根據本台最新消息,我市韻聲集團總裁梁家聲因涉嫌非法融資,惡意投資被告上法庭,經市最高法院審理,最終因證據不足而當庭釋放,現在出現在鏡頭前的就是韻聲集團總裁梁家聲先生……梁先生,你可以給大家說兩句嗎……梁先生……」梁家聲擠開重重包圍,記者又把矛頭對準他身後的齊銳。
「齊先生,身為梁先生最好的朋友,韻聲董事之一,您能說兩句嗎?」
「對不起,無可奉告。」
「那麼這次事件會對韻聲帶來什麼影響,韻聲內部資金出現重大漏洞的消息是真的嗎?」
齊銳一言不發甩開記者上了自己的車。
「各位觀眾,對於本次事件,我台將繼續做跟蹤報道,請……」
衛靈坐起來,把茶几下張偉買的財經報紙抖出來,沒錯,這兩天都是關於股票、韻聲的報道。
張偉樂呵呵從廚房搬了一桌菜出來,今天是梅麗生日,要給老婆一個意外驚喜。
「張偉,你那幾個股票怎麼樣了?」
「早拋了,都是騙人的,你沒看見,對,就是梁家聲,這傢伙,暗中提了大半年,騙了多少錢,居然不讓他坐牢,真是便宜他了。還是我老婆說的對,腳踏實地幹活才是真理。」
說著,梅麗就來了。衛靈拿起外套,找了個理由出門。雖然現在這套房子是他和張偉合租的,可人家小兩口甜甜蜜蜜過生日,他一個人摻和著幹嗎。
去哪兒呢?平時這種情況,他一般都到梁家俊家蹭飯。可現在,想起梁家俊上次那副嘴臉,他就一肚子火。
算了,先去解決晚飯,再去哪家網吧打發時間吧。
從快餐店吃飽了出來,夜完全黑了,街角亮起昏黃的路燈,小巷口發生鬥毆,十來個人圍住一個拚命打。行人紛紛避著走,深怕把自己捲進去。
衛靈繞過去,經過一輛紅色法拉力,十分眼熟。
梁家勇一個對十四個,下手一點也不含糊,三拳兩腳放到四個,卻抵不過對方的鐵棒,一個悶棍砸在左肩,疼得他單膝跪在地上。對方一招得手,立刻撲上去,明晃晃的刀大力揮舞上來,梁家勇咬牙往旁邊閃。忽然一根鐵棍插進來,鐺的一聲,衛靈把鐵棒扔給梁家勇,雙手一揮就攔下兩個。左腳一個下劈,右手打橫取另一個面門,撲通,兩個人應聲倒地。梁家勇吹了聲口哨,精神一震,拳頭虎虎生威。兩人所向披靡,不一會,剩下的人頂不住了,呼啦就作鳥獸散也。
「呼,痛快,有你的哈,衛靈。」梁家勇一揮手,肩上就疼得咧嘴。
「沒事吧?」
「沒事,我們去喝酒,來,上車。」奮力拉著不甘願的衛靈,使勁往車上拖:「這幫小混混想偷我車子,被我抓正著,居然仗人多,操傢伙打人。多虧了你,有意氣啊兄弟,大恩不言謝,今天我請客。」一踩油門,車子像箭一樣飛出去。
風猛烈地吹打在臉上,衛靈心裡很不是滋味,陰差陽錯居然又和梁家人搞在一塊了,怎麼自己命中注定和梁家這麼有緣呢。
梁家勇把車開到「輝煌」俱樂部大門口,經理一看是梁三少爺來,立刻夾道歡迎,開了個最好的包廂,叫上了最漂亮的小姐送過來。
梁家勇看衛靈頗不受用的樣子,揮手趕蒼蠅似地攆走小姐,提了一桶紅酒擺桌上,一手一個杯子倒滿,說:「原來兄弟是好市民,不常來這裡吧,不過看你出手地道,是不是平時也好這個。」說著,呼呼作了兩個勾拳。
沒錯,我還拿你大哥做過沙袋呢,衛靈笑了笑。
「來,我先乾為敬。」梁家勇一仰頭喝光一杯,衛靈推脫不過,只好喝了。梁家勇笑著繼續倒滿,接著說:「你平時去哪裡練拳?找時候一起去切磋切磋。」
「秦山大學俱樂部裡面,那裡的教練是我師兄。」
「巧了,我以前和他交過手,那傢伙腿功最厲害。」
說得興起了,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很快。
撲一臉冷水,臉還是發燙,看看手錶,分針變成兩根直在眼前晃,喝得實在太多了,兩人一共喝光十來瓶紅酒,三打啤酒,梁家勇倒了,他居然還能掙扎著站起來。
從洗手間回來,踉踉蹌蹌到走廊,衛靈頓時傻了眼,清一色的紅門,來時的包廂到底是哪一間,迷迷糊糊摸過去,推開一扇門,鎖了,換下一個,裡面全裸女郎一聲驚叫,趕快閉上眼睛退出來,再一扇,兩個人的也不是。
臨退出來,被人拉住胳膊:「衛靈,你怎麼在這?」
酒精幻覺嗎?道貌岸然的梁家俊也會來這種地方。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衛靈掙開手,卻沒站穩,梁家俊慌忙扶著他,被噴了一臉酒氣,不禁皺眉說:「你怎麼喝得這麼多。」
「呵呵,我和你弟弟在這喝酒,他比你爽快多了,你是不是又要說我別有用心往上爬啊。」因為喝醉的關係,衛靈說話更加不顧忌。
齊銳興趣十足地蹲下來,好奇地說:「上次在你家就想問了,jun,是他嗎?」手指向梁家俊胸口,那裡面掛著一個白金戒指,從美國讀書開始就看著他掛的。
「不是。」梁家俊苦笑說,使勁把衛靈從地上拉起來,抱到沙發上。
「那這個是開始?」齊銳笑著問。
「別胡說,只是普通朋友。」
「不相信,沒見你用這種態度對人的,居然放人隨便進你家門,是誰神經質地怕他被捲進來故意疏遠他,還特意派人跟著他,你都把他當寶貝了。」
梁家俊一愣,仔細回想起來,這兩年,只要家裡不方便,衛靈就跑到他家來,玩電腦,喝酒聊天過一夜,從來沒有人和他走得這麼近過。每次來,他都是拎著一大包方便麵和下酒菜,興沖沖來猶如颱風過境,所到之處杯盤狼籍,害得他這個大總裁只好親自動手打掃。這小子完全把那當自己家了,任意借用東西,現在這身衣服不就是自己的。
這是什麼感覺,沒有想愛和付出的意思,總覺得只是羨慕,只是喜歡和他在一塊說笑的感覺,單純,爽快,直接,想把這份友情繼續下去,把這半大的小孩保護好,不讓這份透明溶進一點雜質。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怎麼辦?」
「我再待一會吧。」看來這小子的酒一時半會是醒不了了,等會送他回去。
「嘖,既然這麼擔心,把他留在身邊不就得了,你又不是沒那個手段。」
「銳,你這次幫了大忙,我怎麼謝你?」
「不是說好的,把你的寶貝特助借我一個月?」
梁家俊瞭然,扔給他一串鑰匙說:「借你是不可能,我那邊一天也少不了他,葉沖住在公司開發的公寓樓裡,我給你留了他隔壁那間,自己找機會吧,只要不影響他工作,怎麼搞都行。」
真是個無良老闆,齊銳深有感觸地接了鑰匙,說:「梁家聲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梁家俊眼裡閃過一絲陰冷的味道,說:「這次老傢伙出面保了他,下次就沒這麼便宜了,我連他們兩個一塊端了。」
齊銳帶著一抹遺憾和擔心,搖頭說:「你變了,jun,以前你可不這樣,多保重吧。」
梁家俊拿起斟滿血紅液體的玻璃杯,看到那上面有一張破碎扭曲的臉。
他變了。
沒錯,是變了。如果小羽還在這個世界,或者他現在就下黃泉,重逢的小羽還能認出他嗎?
一個帶著善變面具的商人,一顆被計謀和復仇吞噬的心,再沒有完整的地方。
老天爺很公平,歲月的痕跡過早就爬上他的臉,年輕被老成世故所代替,雙眉間鑲嵌上深深的川字紋。難怪開始被人叫大叔了,和身邊這個娃娃臉的小鬼比,他真的可以當叔叔了。
小鬼忽然動了動,喃喃說:「梁家勇,來,我們再喝。」
「還喝,小鬼。」梁家俊罵了句,一抹微笑終於讓他刻板的臉生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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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像灌了鉛,重得要命,睜開眼睛,窗外晴空萬里,一片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怔怔對著天花板愣了三秒,吊頂木工做得不錯,好材料一定值不少錢,吊燈仿水晶制,誰設計的,挺好看的……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衛靈猛得坐起來,抬頭就是個大掛鐘,靠,9點半,完了完了,這個月全勤飛了。操起衣服往外跑,拉開門風風火火奔鞋櫃穿鞋。
「喂,幹嗎呢,不多睡會了。」隔壁間梁家俊聽見響聲,開門問。他倒是清閒,披件藍色睡衣,襟口大開,懶懶散散倚在門框上,有那麼一瞬,衛靈腦海裡飄過個「性感」二字。
「你……你怎麼不叫我?」
「酒還沒醒嗎,今天星期天。」
沒錯,昨天正好梅麗生日,他被趕出來,晚上和梁家勇喝酒,今天剛好星期天,還能睡一會……等等,他是怎麼到這的。
看這小子懵裡懵懂的樣子,梁家俊拉開餐桌凳坐下來,順便打了個哈欠,說:「醉鬼就是沒良心,什麼都不記得拉,要不要幫你回憶下,你自己摸錯包廂到我那,進門就倒了,害我只好把你帶回來,你倒好,一路喊的哭的,又是嘔吐又是打醉拳,折騰人一宿,自己睡舒服了,我還沒醒。」
自己酒品不好,但是酒量可以啊,沒想到昨天那個來勁,一下子給喝高了。衛靈聽著臉紅,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你怎麼會和小勇那麼親熱的,喝成這樣,至於嗎?」梁家俊也就那麼隨便一問,斜眼卻看見衛靈瞪直了眼,不好,又踩到他地雷了,連忙補救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不過,小勇這人很爽快,你們兩個挺像的,走得近也自然。」
衛靈臉上緩了緩,遲到警報一除,身上那股懶勁又回游了,往沙發上一歪,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幫他幹了一架……」
「果然是去打架,幾歲的人了,怎麼這麼衝動。」梁家俊皺著眉頭站起來。
「你幹什麼?」
「去拿藥水,你背上一塊都紫了。」
「你……你……你怎麼知道?」
「幫你換衣服的時候就看見了。」
靠,衛靈臉紅得跟油漆有得比,這混蛋又趁機佔他便宜。
十點鐘的早飯,是電話一個的快餐,雖然味道差點,但飽受酒精刺激後的味蕾還是十分受用,衛靈一陣狼吞虎嚥,摸摸肚子,腸胃在慢慢蠕動,八分飽,知足了。
「飽了?問你個事。」梁家俊也放下筷子,吃了不到半成,他本來就不餓,只是陪著吃點:「你那同學,張偉是吧?過年結婚的喜帖送到我這了。」
「他送你幹嗎。」衛靈睜圓眼睛,可又一想,尚鋒公寓樓那項目剛簽下來,明年動工,立天現在是最高客戶,加上張偉又是未來隊長,情理上還是送一送的,那小子雖然真本事沒多少,圓滑的地方可要比他高竿多了。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又不是我結婚,你問我幹什麼?
「你現在那房子是你和他和租的吧,他結婚了,你還打算在那住。」
衛靈一愣,還真沒想過,那房子三室一廳,又在市中心,房租錢挺嚇人的,夠他一個半月收入,得另外找房子。
「如果沒滿意的房子,住我這兒吧,這裡房間多,你喜歡哪間就哪間。」
「不是說你最近忙,怎麼會顧得到我這小人物啊,您大老闆梁先生的房子我才不敢過來住。」
梁家俊一愣,立刻笑著拍他腦門說:「你到底是不是男的,一句話要記恨幾天,那回我是真忙啊,再說,朋友間偶爾說幾句錯話,你就把我打到十八層地獄去了,我是想,你也在這住慣了,離你單位又近,年關了找房子不容易,狗咬呂洞賓,你不住就拉倒。」
這一反激,衛靈還真跳起來了,有便宜不賺是傻子,問:「房租怎麼算?」
「我要你房錢幹什麼。」
一個月少一筆房錢,還能多寄點回家給奶奶,要知道他也是可憐的工薪階層。回頭就打包,一點點搬過來,能省筆搬家費,一邊打算一邊看房間,這裡房間一個比一個大,還是挑個最小的,免得太囂張被趕出門。
梁家俊看他獨個盤算,臉上的表情像個調色盤,瞬息萬變,有趣得緊。
齊銳說得對,要真不放心,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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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俱樂部,衛靈每星期輪雙晚上去,回回都能碰見劉心宇,那色鬼每次都在訓練室蹲點。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那?」拎著包走過去,趁沒人注意,動動嘴。
「別說風涼話,你也知道人家是地縛靈,除了這大學,哪都去不了。你個死沒良心的,畢了業都不來看我,人家只好在這等你啊。」
衛靈落了一地疙瘩,說:「少來,你是專程來這看裸男吧,色鬼,我警告你哦,別讓我在換衣服時發現你。」說完,他用力甩上更衣室大門,自從上次在更衣間裡看見他,換衣服時就渾身不舒服,真可憐這些學弟們,每天都沐浴在一雙色鬼偷窺的目光下,被看得光光。是不是該告訴師兄,請和尚來給這兒辟辟邪。
換了衣服出來,劉心宇正乖乖蹲在練功房角落看小伙子們練拳。說實話,經過鍛煉的肌肉印在燈光下面,外加上淋漓的汗水,抹得油亮,的確很有看頭,這傢伙兩眼都發直了。
「喂,擦擦嘴巴,口水流一地了。」
劉心宇乾笑著吸了吸鼻子,說:「擦什麼,反正也沒人看見我。」
「瞧你一臉色鬼樣,連閻王都不同情你。你說你怎麼會是割脈自殺的料,臉皮比城牆還要厚。」
「那不是當年人小沒頂住壓力,這麼多年我也想明白了,當個同性戀不丟人,喜歡男的有什麼了不起的,現在社會上多了去了。」
一看衛靈嗤之以鼻的樣子,劉心宇洋洋得意說:「你是一凡人,大學裡偷偷摸摸的事見過多少,現在男生不得了,寢室裡躲起來看男男片打手槍,你說你有沒有這經歷?」
「別把我和你們相提並論。」衛靈提起衣服就走,換個地方多份清淨。
奮力出拳,大汗淋漓,迷上格鬥就是因為這種暢快的感覺,拳頭就像強有力的盾牌,使勁一揮,所有的雜念、煩惱都驅散一空,腦海變得清爽空靈。
休息間,發現劉心宇還在四處轉悠。
真的很難理解呀,或許是從小就缺少和雙親接觸,性格中的冷漠使他很少對人的肢體產生遐想,無論男女。高中時男生之間流傳的照片、錄像,他也只是湊個熱鬧,與對著那些東西發洩相比,他寧願到練習場流汗。
張偉曾經說他是和尚命,天生冷感,還加上禁慾。
最近一次發洩好像是因為做了一個荒唐的夢,這兩年都是在同一個夢裡有感覺,可惜沒記清楚多少,否則就能知道自己的夢中情人長什麼樣了。人睡著的時候總是特別誠實吧,照這麼說,他挺正常,只是現實裡沒遇到誰罷了。
衛靈笑著甩甩頭,一定是被劉心宇刺激的,想什麼有的沒的,整東西走人,今天是他分批搬家的最後一次,那台寶貝電腦和設計用品都是吃飯傢伙,要花很大精力。
梁家俊晚上有應酬,整所房子黑漆漆的,他要的那間屋子原來是多出來而不用的小書房,堆滿了書和文件,看中它是因為大小剛合適,其他屋都大得跟教室一樣,實在不好意思白住,也不習慣住。
東西綁帶打包,送到另一個雜物間,然後整理傢俱,突然發現寫字檯邊的檔案箱裡有一疊文件,正面上寫著自己的名字,翻開來,是自己從小的簡歷,家庭出身都清清楚楚,時間到大學三年級為止,文件下面還附有一張光盤。自然而然,他看了起來。
開頭很熟悉,是大學寢室、練習場、教室、圖書館,畫面上自己和其他朋友一塊活動,一點也沒有察覺有人偷拍。
忽然畫面一轉,光線暗下來,一張床,兩個男人在交纏,房間裡的東西都很陌生,但那扇窗戶那片窗簾,熟悉的就像是昨天的噩夢,雖然錄像裡沒有出現,但他就是在那後面看見小羽驚惶蒼白的臉。
這是白露園那晚的錄像。
這些資料錄像,都是那晚後,梁家俊對自己做的調查,一陣惱火還沒生成,衛靈心裡多了份惶恐。
屏幕上,梁家俊放大的臉跳進眼簾,腦海裡靈光一閃,就是這張臉,曾經在夢裡出現多次的臉。
自以為的南柯一夢,其實就是那天真實發生的事情,因為藥物,沒有留下絲毫回憶,可是在潛意識裡,這瘋狂的印記沒有半點磨滅,反而在虛幻的夢裡變得更加瘋狂。
衛靈死死盯著屏幕,不能相信眼前形同野獸的人就是自己。
被人整個壓在床上,極大角度打開兩腿,全身不停地搖擺、顫抖,可那張臉,居然有極度刺激下的愉悅,眼神因快感而潰散失神。在各種體位變換下,還把脖頸高高揚起,不斷用嘴去啃咬梁家俊,痛苦的尖叫聲和滿足的呻吟聲充斥整個房間。
聲音和影像像兩股火龍吞噬著衛靈的意識,是羞恥,是不置信,更有甚者是一陣燥熱從臉上向下身蔓延。
噢,不,他居然該死的在這個時候有反應,衛靈捂上自己的耳朵,呻吟著蜷縮起身體,試圖壓抑那烈火一樣燃燒的慾望,事情卻不那麼簡單,終於,他狠狠一咬牙,解開褲頭,一陣套弄,不久,手上就濕了。
錄像結束了,望著花白的屏幕,衛靈才一點點平靜下來,激烈後的疲憊把所有的精神全拖跨了,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或許不願意承認,可他媽的自己就是一個同性戀,而且發情對象是梁家俊。
衛靈面無表情地乾笑,梁家俊還因為那晚上又是道歉,又是挨打,現在想想,當時到底是誰吃虧多一點?一團糨糊,算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