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卻只能望著灰暗的天空興歎,一邊詛咒著該死的公車為什麼還不來?她鐵定以至了,但遲到總比沒到好吧。她在心中這般安慰著自己。
忽然,從前方來了一輛車,還不停對她閃著車燈。暗想會不會是哪個同學或老師看見她這副狼狽訂閱,心生憐憫地願意讓她搭順風車?
才剛對人性的善良予以肯定時,那輛車子卻以極快的速度駛到她身旁,猛地煞車後濺起了一地的水漬,準備無誤的弄了她一身。
「該死的,你的駕照是花錢買來的嗎?到底會不會開車啊?」雨萱毫不考慮地破口大罵,把剛才等車的火氣一古腦兒的全釋放出來。
黑色的賓士車裡下來了兩位彪形大漢,一左一右的向她走近。
「你們想幹什麼?」情勢似乎有些不太妙,因為那兩個男人像極了電影中的黑道分子。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腦海時迅速閃過幾個脫身之計,可是沒有一條能用,若要講道理,無疑是「秀才遇到兵」;若要從兩堵人肉牆中穿過去,除非她背上多一副翅膀。唉,看來三十六計還是不夠用的,應該再發現個三十七、八、九計,也許就能脫困了。
兩個彪形大漢向她逼近,雨萱不由得抱緊了手中的書包,暗自掂了掂重量,隨即便洩了氣。如果書包是她唯一的武器,恐怕只是在給兩個大漢捶背而已。
當兩個大漢的手抓住她時,她發瘋似地對著他們又罵、又踢、又打、又咬。原以為她的舉動會換來幾記響辣的耳光或是一頓歐打,但奇怪的是大漢們並沒有還手,只是皺著眉頭忍受著她的花拳繡腿。
「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們對你並無惡意。」車裡又下來一個男人,客氣地對她解釋:「只是我們的少主想見你,有點事情想和你談談。」
雨萱停止了三腳貓功夫,鬆了口氣說:「我不認識什麼少主,你們一定是認錯人了。」原來是誤會一場,她的小命沒有危險了。
「不會錯的,上車吧。」那男子對她做了「請」的手勢。
雨萱的細胞立刻又備戰起來,她反抗著說:「不,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麼見鬼的少主這號人物,我哪裡也不去,更不會跟你們上車。」
「只怕這事由不得你。」那男子才說完,兩個彪形大漢又把她當成小雞一般的提了起來。
「放開我,該死的混蛋。」雨萱用盡力氣掙扎,卻仍是被丟進黑色的賓士車裡。
車裡,一個酷得無法形容的男人正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看,聲音亦如冷泉地說:「你鬧夠了吧?」
雨萱無法置信地睜大了眼。「有沒有搞錯?你們莫名其妙地綁架了我,強迫我去見那什麼狗屁少主,現在居然反過來問我鬧夠了沒?!你們是不是剛從哪家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人?如果是,我勸你們趕快回去,因為你們並沒有康復,不要出來危害社會。」
樓劍鷹的眉冰全擠到一塊,他忍無可忍地對其中一個男人喊道:「阿康,拿膠帶來。」
雨萱立刻警覺地問:「拿膠帶要做什麼?」
樓劍鷹只是冷漠地掃過她一眼,回答她:「封了你的嘴,讓你別再那麼聒噪。」
豈有此理!她是被硬架著上車的,這會兒竟連發言的權利都沒有?!
「讓我先把話說清楚,你們真的搞錯物件了,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如果你們想綁架我向我家人勒索的話,你們一毛錢也拿不到的,我……」
只一會兒的時間,樓劍鷹已經利落地將一段膠帶貼在她嘴上了。
孫雨萱不能相信那冷酷男人的言行,她美麗的大眼睛盛著熊熊火焰,雙腳開始在有限的車廂空間裡亂踢亂踹。樓劍鷹閃躺得很好,但還是對她的粗野的舉動感到不耐煩。他禁不住在心中想著,他是不是做錯了?眼前的女子雖然在外貌上酷似若涵,但她的粗俗和若涵文靜典雅的氣質相去太遠。他考慮著是不是該把真相直接告訴大衛算了。
當他的腳踝不小心被她踢到後,帥氣的臉上出現一絲妥協的無奈,他皺著眉,冷峻地說:「如果我把你嘴上的膠帶撕下,你是不是可以保證不再鬧了?」
雨萱瞪視著他,沒好氣地想著,事件事情究竟是誰在胡鬧?但為了不再讓自己像只待宰的豬,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頭。
樓劍鷹的唇畔浮起了一抹惡作劇的微笑,在雨萱意會之前,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扯了她嘴上的膠帶,痛得令她哇哇大叫。
「你這卑鄙小人!」她正想破口大罵時,樓劍鷹揚了揚手中的膠帶對著她挑眉,她只得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唉!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從她離開孤兒院開始,不論什麼事,不也都是自己走過來的嗎?她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堅強,同時想著最好那位天殺的少主能通情達理,和她聊聊之後就放她回去,她寧願每天擠公車,也不願在這名貴的賓士車裡如坐針氈,飽包壓力。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車子終於在一處豪宅的前廊下停住。
「下車。」樓劍鷹率先下車,同時丟下了這句話給她。「請個『請』字都不會,叫我下車好像在叫他養的寵物一樣。」雨萱不高興地又在嘴裡嘟囔,隨著他的腳步進入了一個富麗堂皇的起居間。
樓劍鷹轉過頭,不悅地問著:「又怎麼了?」
「自言自語犯法嗎?」
她毫無畏懼地頂了回去,有恃無恐地想著,反正她要見的少主肯定是他的頭兒,在他的任務未完之前,即使這個男人再酷、再怎麼不爽,他又能奈她如何?
「隨便你,只要你不嫌口渴就行了。」
「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倒真覺得渴了,不過你們少主也太不懂得待客之道了吧,竟然連一杯水都沒有?或者這棟富麗堂皇的大屋子只是虛有其表、外強中乾?!」雨萱四處打量著說。
「放肆!」一個壯漢忍不住地出聲喝止了她。「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正在跟誰說話?」
「當然知道!」她一副老神在在的口吻。「他和你們一樣,都是那個什麼鬼少主的手下,不過也許他跟著少主較久,或者他曾經救過少主的命,所以職位比你們高了一級,你們才會聽命於他。」她對自己的聰明得意極了,電影都是這麼演的,錯不了。
但她的一番「分析」不僅讓眾大漢傻了眼,更讓樓劍鷹哭笑不得:她的想像力真是太好了。
「去拿杯飲料來給這位……」樓劍鷹看了看她,等著她自己報上名來。
「真是差勁,竟然綁架了一個連姓啥名都不知道的人。我叫孫雨萱,你最好記住了。」
樓劍鷹翻翻白眼,真是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對自己的名字這樣自負。
在飲料拿來之前,雨萱亦不客氣地問他:「我總可以知道是誰綁架我的吧?」
雖然極不喜歡她用「綁架」這個字眼來解釋他請她回家作客的行為,但他仍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雨萱在心裡重複了念了一次「樓劍鷹」這三個字,這名字取的還真有個性又響亮,而且還有些似曾相識。當冰鎮的檸檬水送來之後,她決定不去想他是誰,先讓自己解喝才是首要之務。
樓劍鷹看著她喝水倒覺得自己也渴了,在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接觸之前,他從來沒有在同一天說過這麼多話,但若涵除外。一想到若涵,他想起了應該趕快把事情辦妥。
「帶你來這裡其實是為了……」樓劍鷹才剛起了話頭,立即被她打斷。
「是你的少主要見我,讓他自己來和我談,我才不要和一個小嘍囉浪費時間。」雨萱好整以暇的又捧起了水喝。
樓劍鷹最恨自己說話時被別人打斷,他終於按捺不住對她吼著:「你是不是少根筋?他已經在眼前晃了很久。」
雨萱的腮幫子因為含著水而鼓鼓的,她轉動著靈活的雙眼,看著樓劍鷹再看看其他大漢臉上憋著的笑意,腦海裡突然閃出一絲警訊。她重新仔細又審慎地盯著眼前的酷哥,他的眼神、他的態度、他的氣勢,還有眾人對他的服從。天呀!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當她分岔的腦筋重新接合上後,控制不住地將口中的水噴了一地,害得她咳嗽連連。「哦,不!」她拒絕相信。
他卻點點頭,狡黠地笑著說:「你最好相信,我就是你口中那天殺的、見鬼的少主。」
眾大漢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來,笑聲之大幾乎快把屋頂都掀開。雖然雨萱的臉就像蒸熟的籠蝦一般紅,但她的心中可有個火山正在爆發。
「你玩我。」她朝他吼著:「如果你就是那該死的鬼少主,為什麼不在把我丟上車時就直接說出你找我的目的,為什麼非要把我弄到這裡來,還給我出了這麼大的注相?看我出糗能帶給你快樂嗎?現在你高興了吧,可以放我回去了嗎,樓少主?」她加重了語氣稱呼他。
樓劍鷹仍是毫無表情地聽完她連珠炮似的埋怨,然後平靜地說:「不行,在我說完之後,我還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雨萱瞪大了眼,沒好氣地說:「你要給我的驚喜未免也太多了。」一屁股坐向潔白的沙發上,身上髒污的部分立刻在沙發上留下「到此一遊」的印記。
樓劍鷹皺著眉頭看著黑了一塊的沙發,臉上的怒氣彷彿蓄勢待發。
「怎麼?再不高興也是你的傑作。」雨萱故意移動身子,讓受害面積更擴大些。
樓劍鷹低咒了一聲,搖頭頭坐在她對面,說:「在還沒說明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看一些照片。」他從懷裡的口袋掏出幾張照片交給她。
雨萱看了第一張,睜大了眼睛;再看第二張,張大了嘴巴。她迅速地看完全部,而後將照片摔在桌上,生氣的說:「你們居然偷拍我的照片,再利用電腦合成技術,將我的頭移花接木到別人的身體上,你們這樣做究竟想幹什麼?」
真是太過分了!就算是接到別人的身體,也該找個豐滿一點的女人嘛,照片裡那瘦得弱不禁風的骨架怎麼配得上她呢?她的身材可是連賀蘋也羨慕的呀!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樓劍鷹對她摔照片的舉動很生氣,那可是他的若涵呀。「你看仔細一點兒,照片裡的人所擁有的氣質,你有嗎?偷拍你,我還覺得浪費底片呢!」
雨萱枵眼圓睜的瞪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拿起照片審視著。
的確,即使照片裡的女孩有著和自己幾乎相同的面孔,但她是沉靜地、溫柔的、古典的。雨萱深知自己永遠無法安安靜靜的坐上五分鐘,她是活潑的、躍動的、現代的。所以是各有各的特色,樓劍鷹的話也不免太毒了。
「好吧,這是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孩,不過我看不出來這究竟和我有什麼相干?你最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今天的薪水已經泡湯了,還要花費一翻唇舌去向家教班解釋我曠職的原因,你最好能說個讓我覺得值得損失的理由。」她雙手抱胸的說。
樓劍鷹再度對她的措詞大搖著頭,若涵從來不會說如此不雅的話,他真的想放棄了,但是一想到若涵渴望的眼神,他也只得委屈自己的耳朵。
「照片裡的女孩是樓家的大小姐,相信你已經看出了你們之間的不同點,若涵缺少的就是一個健康的身體。」他正式切入主題。
「等等。」她立即打斷他,略帶恐慌地問:「你該不會是要將我身體的器官移植給她吧?」
「如果你再打斷我的話,我會考慮你所說的。」劍鷹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雨萱吐吐舌,乖乖地閉上了嘴巴。這男人的神情,嚴肅到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所謂的「玉玉面羅剎」指的大概就是他這種人吧!
樓劍鷹掏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說:「若涵從小身體就不好,小時候就被她父親送到英國的友人家照料,一方面讀書,一方面治療。英國朋友家中有個和若涵年齡相仿的大衛,對若涵十分照顧,兩人可說是青梅竹馬的戀人。」說到這兒,劍鷹停住了,因為他感覺心在刺痛,如果沒有大衛,那該有多好。
一見他停頓,雨萱立刻指著自己的嘴巴搖搖手,表示她沒有打岔,是他自己停下不說的,不甘她的事。
一根煙已經燃到盡頭,劍鷹按熄了它,立刻再點上一根,接著說:「雙方家庭都早已默許了兩個年輕人的事。只是沒料到在前年,若涵回台參加父親的六十大壽後卻一病不起,樓老先生一直不敢把若涵的病情告訴英國友人,只說他想念女兒的陪伴,不打算讓她回去了。英國那邊想女孩早晚要嫁做人婦、守著家庭,便也接受了這個說法,直到樓老先生因為一場意外喪生後,和英國那兒便斷了音訊,只有若涵和大衛兩人不斷的通著信,若涵更是繼續製造著她一切都好的假相,專心的等著大衛大學畢業後來迎娶她。」
他又停住了。雨萱靜靜地等待了一分鐘,直到她覺得他已經把故事說完了才敢開口問:「找我來的用意是……」
「大衛即將在一個月後畢業,他來信催了好幾次,要若涵去參加這對他意義非凡的畢業典禮,因為他是全校第一名,會上台領取畢業證書,並且代表畢業生致詞。若涵不忍讓他失望,回信答應了他。」
「很好呀,分享愛人的榮耀。」
樓劍鷹對於她的反應,忍不住在心中歎口氣,如果事情能這麼圓滿的話,找她來幹嘛?
「你跟我來。」
樓劍鷹帶著孫雨萱走上二樓,來到了一間粉色系的臥室。臥室的中央擺著一張猶如英國中古世紀的木質大床,床的周圍還掛著淡黃色的蕾絲帳,打開的落地窗送進來徐徐的風,將蕾絲帳微微吹起,美極了!
「劍鷹哥,是你嗎?」蕾絲帳裡突然有人出了聲音。
樓劍鷹走到大床邊,將帳簾別在床柱的兩邊,舉止輕柔的扶起了床上原本躺著的人兒,讓她可以舒適的靠在枕頭上。
當雨萱看見了坐起來的人後,不由得將嘴張成了O字型。雖然剛才已經看過照片了,但照片畢竟不是本人,總會失真。現在面對面的見到了,雨萱的人汗毛已經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怎麼會這麼像呢?床上的若涵和雨萱有著同樣的想法。那感覺就像在照鏡子一樣。
若涵先是對雨萱露出了友善的微笑,然後開口說:「這麼突兀的請你來真是抱歉,希望劍鷹哥和阿康他們沒有太為難你。」看著她身上的污漬,若涵不禁覺得問得多餘。
「當然沒有,他們只是直接將我丟上車。」雨萱瞪著劍鷹,像是在對若涵告狀。
若涵噗哧一笑,隨即說:「劍鷹哥,你的作風還是沒變。」
「樓小姐……」
「叫我若涵就行了。」
雨萱點點頭,說:「樓劍鷹告訴我有關於你的故事,老實說我很遺憾,但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忙。我不是醫生,無法給你醫療上的幫助;我不是你的愛人,無法照顧你的後半生,所以請你告訴這位冷酷的少主,放我回去吧!」
若涵聽完她的話,哀傷地將眉頭攏眾,眼眶立刻出水地說:「可是除了你,再也沒有人可以幫我了。雨萱,我病得很重,連自己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你不會忍心拒絕一個病人的要求,是不是?」
雨萱的頭皮開始發麻,她究竟碰上了什麼麻煩?她的心腸原本就軟,更是見不得美女落淚,更何況正在哭泣的這位美女還是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女子。看著她哭得好像看見自己對著鏡子落淚一般,讓她受不了。
「別哭,別哭了。」她雙手作揖地求饒。「你究竟要我幫你什麼?」
樓若涵止住哭泣,帶著一絲祈求,說:「幫我到英國去參加大衛的畢業典禮。」
「那怎麼成?我不是你,三言兩語就會被拆穿了。」
「不會,不會,只要你肯幫我,我會有辦法的。」若涵心中有譜地說。
不管是什麼方法,事情絕不可能像她想的那麼簡單。去英國又不是一、兩天的日子就可以往返,她是個大三的學生,還是個標準的乖學生,如果請假或曠課太多,她的獎學金準會泡湯,那可會大大影響了她的生計呀!
「我不知道……」她還沒想好如何說「NO」。
「雨萱,我求你幫幫我。」若涵的眼淚像水龍頭,一開就落。
怎麼她會這麼愛哭呢?這個瘦弱嬌小女人的眼淚讓她頭疼極了。「讓我考慮考慮總可以吧。」
若涵止住了哭泣,對樓劍鷹說:「讓雨萱想一下也是應該的,劍鷹哥,如果雨萱真的不願意就送她回去吧,千萬不要勉強她。」她闔上了眼,讓劍鷹扶著她重新躺下。
「走吧,若涵需要休息了。」劍鷹低聲的告訴雨萱,示意她一起下樓。
關上了門,雨萱抗議的杵在樓梯口,不滿的說:「你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沒告訴我?」
劍鷹才剛準備開口,卻被雨萱一個噴嚏打斷,因為她毫不客氣的將口不噴到他的臉上。
要不是為了若涵,他真想把眼前這缺乏教養的女人大卸八塊,交給廚子做宮保人肉丁。
「你最好先去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
「良心發現了?」她吸了吸鼻子,沒好氣的問。
「要不要隨你。」他不理會她話裡的挑釁,逕自走下了樓。
雨萱咬著牙,跟在他身後下樓。不是屈服,而是她實在沒有生病的本錢,家教班的薪水雖然不多,但足夠應付她生產所需,如果因為感冒而請假,她就必須吃上兩個禮拜的泡麵。
「有沒有衣服可以讓我換?」她也總不能再做「大麥町」了吧。
「客房的衣櫥裡有很多衣服,你自己挑,可以使用客房的浴室。」
「客房在哪裡?」
「三樓。」
聽他這麼一說,雨萱的脾氣又上來了,她氣不過的對他大吼著:「姓樓的,你究竟要折騰我到什麼時候?剛才在二樓的時候為什麼不一起說完,你喜歡看我跑上跑下的是不是?」
劍鷹還沒發作,阿康先一步的開口,對她說:「小姑娘,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識,你已經知道了他就是少主,竟然還敢這樣對他說話?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上次也有個傢伙對少主大不敬,結果那個便成了鯊魚的食物,現在應該被鯊魚消化完畢了吧。」
雨萱被阿康的話多少影響了氣焰,卻仍倔強的說:「你唬誰呀?台灣是一個法治國家,沒有人這麼囂張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呀。」
「什麼幫?丐幫嗎?!」她揶揄著周圍的大男人。
阿康用著頗可惜的口吻說:「你大概很少看社會新聞,才會對我們萬樓幫的劍鷹少主如此無知。」
萬樓幫?劍鷹?!雨萱飛快的回想所有的記憶。一會兒之後,她很識相的什麼也沒說,快步的往樓上走去。但是從她身後傳來的眾漢笑聲,卻不由得令她手腳發軟,汗毛直豎。關上了客房的門,她終於支援不住的癱在地上。驚恐的想著,天呀!她竟然來到了黑幫首領的巢穴。她記起了曾在報上讀到和萬樓幫有關的報導,警方對萬樓幫的樓劍鷹少主是毀譽參半。因為他可以指揮手下犯下令警方頭痛不已的案件,也可以幫助警方找到追緝已久的要犯。
樓劍鷹,正是黑白兩道間人稱「鬼見愁」的少主呀!這下可好了,她竟然得罪了這樣一號人物,這下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逃!這個字強烈而生動的她腦海裡跳出。逃離這兒,她才有活命的機會。她打開落地窗往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差一點要哭出來。因為樓下正站著一個體格魁梧的男人,抬起頭對她打著招呼。「小姑娘,出來看夕陽嗎?」
夕陽?她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呢?她頹然的收回自己的腦袋,往浴室裡走去。
洗完澡後,雨萱從衣櫃裡隨便挑了一件短衫與短褲,十分的合身。
吞吞吐吐、不情不願的下了樓,那個少主並沒有在起居間裡,這倒減輕了她不少的壓力。
「肚子餓了吧,為了怕你消化不良,少主請你先用餐,一切事情等飯後再談。」剛剛那個叫阿康的傢伙像個傳令兵一樣的轉述著。
所謂吃人嘴軟,雨萱才不會上了他的當。她搖首拒絕,在已經被清潔過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思索著待會兒該如何「婉轉」的告訴樓劍鷹,她真的幫不上忙。她不是演戲的料,西洋鏡被拆穿之後,真相還不是一樣要浮上檯面,如果等到那時再來怨她,她豈不太「衰」了嗎?
「你真的不吃嗎?」阿康故意拿了根雞腿在她面前晃,誇張的說:「好香喔!」
「這傢伙居然跑來挑動她的視覺與味覺神經,真是惡劣透了。正想那裡然拒絕他時,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作響,在空間寬敞的大廳裡,那回音夠教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幹嘛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吃飯大呀。」阿康拉起她往餐廳走。
「是你硬要我吃的喔。」雨萱雖然已經猛吞口水了,但面子卻不能不顧。
阿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是,是我逼你吃的,行了吧!」
雨萱這才滿意的坐到餐桌旁,對著滿桌菜餚大快朵頤。「你們家少主呢?」她咬下一口難翅後問道。
「在陪大小姐吃飯。」阿康陪著她閒聊。
她突然彆扭起來,小聲的問著:「你們家少主是不是真像傳說中的殺人不眨眼?」她真擔心萬一拒絕了若涵的要求,他會惱羞成怒的將她也丟進海裡喂鯊魚。
阿康哪懂她的心思?他陳述著事實。「就某方面而言,是的。但是少主從不殺無名小卒,更不會隨隨便便取人性命,這是他的原則。」
阿彌陀佛!雨萱突然為自己的平凡渺小感謝上蒼,她不就是個無名小卒嗎?
「你吃飯了嗎?」樓劍鷹突然開口說話,讓她嘴裡的肉差點兒嚥不下去。
就算沒吃飽,看見他也吃不下去了。在一個冷面殺手面前吃飯,會讓她聯想到死刑犯在臨死前的最後一餐,一點兒胃口也沒了。
她無奈的點點頭,隨著他走進了滿是藏書的書房。
「酷!」她不由得發出讚歎,隨手翻著書,「進黑社會還需要考試嗎?」
看見樓劍鷹皺起了兩道濃眉,她隨即尷尬的說:「開玩笑的,別介意。」
「我們言歸正傳吧,你想知道什麼?」他示意她坐下,然後走到酒櫃前取出了一瓶威士卡,為自己斟了一杯。
「你們是怎麼找上我的?」事情總有因果吧!
「因緣際會。那天我帶若涵去醫院途中經過了你的學校,看見了和若涵一模一樣的你,便有了這樣的計劃。」
雨萱相信了,否則天下之大,她又怎麼會「衰」到被他們遇見?!
「就算我代替若涵跑一趟英國,那又能解決什麼?如果大衛要求來迎娶她時,事情一樣會穿幫。為什麼不趁此機會試探大衛對若涵是否真心?倘若大衛知道了若涵生病而仍不遺棄她,這樣的結合必定傳為佳話;但如果不是這樣,也好讓若涵死了這條心。」雨萱振振有辭的試著說服他這才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用不到她的辦法。
「你說的很有道理。」
雨萱見他同意自己的說法,正想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而高興時,卻又黯然的開了口。
「只可惜若涵連這種試探的權利都沒有。」
「此話怎講?」雨萱的頭皮又開始發麻,因為她覺得棘手的麻煩又手了。
「因為若涵的病不是普通的病,她得了血癌,醫生說她的日子不會太長。」樓劍鷹仰頭,喝光了杯裡的酒。
「怎麼會?」雨萱不能置信地自語著,現實生活裡怎麼可能會上演這樣的愛情大悲劇?她隨即搖頭否決說:「我不相信,一定是你編出來的謊話,好讓我答應幫忙,對不對?」
樓劍鷹生氣的將酒杯往牆上用力一摔,猝不及防抓過雨萱的手,鼻尖幾乎頂著她的臉說:「我用不著為了編出一個謊言而去詛咒若涵,如果若涵的病情可以控制,哪怕是要吊著點滴上飛機,她也會毫不遲疑。因為她深深的愛著大衛,那份執著的愛會讓她不顧一切。但是醫生說擴散的細胞隨時會奪走她的生命,我不能也不會冒險。」
雨萱忍不下手腕的疼痛,同情的注視著他,因為她看見了一個深情男子的痛苦。「若涵深愛著大衛,而你卻深愛著若涵。」
樓劍鷹震驚的放下了她的手,訝異於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聰明起來。
他暗啞的承認,「我是愛她,我整整愛了她十八年。」雖然雨萱很同情他,但她不能接受這種亂倫的愛情。
「可是,你是她的哥哥呀。」
「義兄。」樓劍鷹又為自己重新拿了杯子,添上半杯酒。「在我十歲那年,若涵的父親收留了在街頭流浪的我,給了我樓家的姓,將我入籍樓家,我就這樣成了若涵的義兄。樓老先生對我這個義子視如己出,教導我很多事情,為的就是能在日後管理萬樓幫。我遵守教誨學習,直到去年樓老先生被人暗算喪生後,我便正式接愛了萬樓幫的一切。我對自己發過誓,絕對要保護真正的樓家人,不讓若涵受到一絲的危險。只是,我防得了人,卻防不了命運,若涵的危險是來自病魔的威脅,她的生命竟然操縱在老天爺的手上!」
「若涵她……能活多久?」雨萱關心的問。
「醫生說最多只能再活三個月,也有可能當她今晚睡下後,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雨萱在心底對若涵短暫的生命無限同情。
「你現在知道了若涵不能去的原因,是不是願意幫她了?」樓劍鷹問著她的決定。
「我……」她真的很難拒絕,在答應與不答應間為難。她的家教工作該怎麼辦?她的學業又該怎麼辦呢?
當她把這些認為是最大的問題說出來後,樓劍鷹輕描淡寫的說道:「只要你肯答應幫忙,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雨萱一咬牙,說:「好吧,不過我們先說好,從英國回來後就別再來煩我了。」她還是單純一點兒的好,免得被列入治平掃黑的物件。
樓劍鷹立刻點頭,這樣的條件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