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頭叩下,身後的官員便一忽兒的跟進,掌禮司的官員微微揚手,鼓樂齊鳴。
藍發君皇遠遠就看見濮陽柔羽的身影。勁風吹得他衣袂飄動,身形微微後仰。有那麼一瞬間,藍發君皇幾乎以為他要被風給帶走了。
……別讓他跪那麼久才是……
「皇兄、皇兄?看什麼那麼專注啊?」康靖王明知故問的揶揄著,突然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嘿嘿,如果皇兄半夜要上小羽兒的床,一定要仔細被他踹下來!」
藍發君皇皺了皺眉頭,不打算理會康靖王的胡言亂語,逕自加快了腳步。
「這是臣弟的親身經歷呢!」
藍發君皇猛然停步回頭,臉色難看得發青。
康靖王還在裝模作樣,「皇兄別誤會,臣弟可沒有欺辱朝廷大臣哦。臣弟是想,小羽兒矜持,比較不好意思表達對臣弟的愛意,所以臣弟只好主動……」
「康靖王─────────!」
鼓樂聲嘎然止歇。連濮陽柔羽都抬起頭來愕看著他們。
……於是連郊迎的隊伍都還沒走到,康靖王就被趕了回去。
※※※
「雖然封泰君對朝廷的旨意陽奉陰違已久,但丞相要撤掉他的領地,只怕有所困難。」藍發君皇說道。
他就是為了這件事趕回來的。濮陽柔羽一向深謀遠慮,卻突然提了這麼個意見,實在有欠思量。封泰君的領地靠近北冰原,地緣關係、再加上封泰君本身與北冰原有所掛勾,北冰原的罪犯大多從那裡進入內地。由朝廷接管自然是好,但封泰君不可能這麼隨便就交出領地。弄不好,很有可能要引發內戰……濮陽柔羽難道沒有想過?
「封泰君的領地還是要撤的。」雖然不是現在……濮陽柔羽抿嘴一笑,趕忙斂住,莊容說道,「臣想安排幾個人到封泰君身邊去,就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使封泰君有所顧慮;另外,也要聯合泰君領地周圍的貴族,孤立封泰君。」
原來還是要一步一步來?那怎麼信裡寫得好像立刻就要行動一樣?藍發君皇不無懷疑的看著濮陽柔羽,剛好見到他唇邊斂去的笑。
……他笑起來,要比繃著臉好看多了……
「君皇?」久無回應,濮陽柔羽抬起頭來,疑惑的望著他。
視線相對,藍發君皇微微一震,不很自然的別過臉去。……大概是在北冰原待久了,身邊粗膀闊臂的人見多了,才會突然……
「君皇思念玥嗎?」濮陽柔羽微微一笑。
藍發君皇這才發現原來眼前的一片彩影是玥的畫像。「嗯,對!」他有些慌忙的應道。
濮陽柔羽眉頭微微一蹙,卻猜不出君皇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言不由衷?思念玥並沒有什麼不好啊!「臣打算會會虎威、德翼、化戰、治修四君,給他們提個醒。這四人能力平平,性格略帶懦弱,是容易說服的人物。」
「好啊!」話說出了口,才覺得不妥,卻又不好收回,藍發君皇眉頭一皺,說道,「這四人武功都不低,萬一聯合來反抗朝廷,你去見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臣會多帶侍衛,也擬請康靖王陪同……」
康靖王?「不行!」
「?」
「康靖王對你……」藍發君皇話到一半,看濮陽柔羽一臉疑惑的表情突然說不下去。輕咳了兩聲,換了個說法,「現在外頭還很有些風言風語,丞相別和他走得太近比較好。」
濮陽柔羽一笑,「臣不在意,臣想王爺也不會在意。王爺武功高強,身份又尊貴,實在是最適當的人選。」
「可是他那天對你……嗯,咳,流言恐怕其來有自,也不是完全不可信的,不如朕選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給你。」
「王爺只是愛玩而已──」君皇究竟在顧慮什麼?派侍衛?政治意義天差地遠,虧君皇說的出口。「如果王爺也同意,臣想就這麼定了。」
定了?朕一心為你設想,你就這麼『定了』?藍發君皇一怒,一句『放肆!』差點就脫口而出。但他深知濮陽柔羽向不輕易更改決定,兼之吃軟不吃硬,而自己實在也沒有充份的理由可以反對……想了想,最後放軟了聲氣道,「你們兩個,一個是朝廷大臣,一個是親王,這關係著朝廷的體面……」但就算濮陽柔羽和康靖王真的……那又關他什麼事?他究竟在操什麼心啊?藍發君皇突然覺得自己很蠢,「……你別和他太接近。」
王爺究竟和君皇說了什麼啊?難怪還沒走到郊迎的隊伍就被趕了回去。濮陽柔羽瞥了一眼滿臉不自在的藍發君皇,忍不住一笑,「臣、明白……臣、告退。」
「哈……」
眼看濮陽柔羽笑著走了出去,藍發君皇只感覺心裡像是有什麼被戳穿看透了一樣。臉一紅,他趕忙別過頭去,假裝若無其事的看著玥的畫像。
※※※
「濮陽柔羽和康靖王?元武帝身邊最有用的兩個人?」男人呵呵的笑了起來。陡然間眼中精光四射,「封泰君,我們的機會來了。」
封泰君忍不住傾身向前,「哦?」
「備好軍隊,」男人又笑,「我們很快就可以拿下皇城了!」
※※※
許多事情都不像原先預想的那麼美好。
兩位大使在藍發君皇極度難看的臉色下離京出發後的第三天,車駕即將進入虎威君的領地。
「呼呼呵呵呵哈哈哈。本王就知道小羽兒一定是愛本王的!」康靖王再度發出得意的笑聲,「你知道皇兄把本王叫去時說了些什麼嗎?他說啊!嗯咳,『你最好是讓濮陽柔羽完整無缺的回來。』嘿嘿,你說,皇兄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兩個很有發展性呢?」
濮陽柔羽已經被他一路上不斷的聒噪訓練得充耳不聞,把握最後半天的時間,低頭翻著即將見面的四個人的名錄,偶爾對照一下地形圖。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任憑康靖王怎麼誘哄都不吭聲。
「喂、喂,小羽兒?」康靖王正在考慮是要搖他讓他瞪一眼,還是要乾脆親他讓他砍一刀?車駕卻突然停了下來。
「嗯?」濮陽柔羽張開眼睛來。
康靖王也是一臉莫名其妙,正要掀簾一問究竟,突然感到一道勁風迎面而來,康靖王想也不想,按住濮陽柔羽就向後一躺──
「咻」一支羽箭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面上飛掠過去。暗藍色的箭簇「啪」的一聲沒入車廂壁裡,只留下綴著白色羽毛的箭尾輕輕顫動著,就停在他們瞪大的眼睛上方。
※※※
「報!副將范郁求見!」
范郁?不是隨同康靖王和濮陽柔羽去談判嗎?藍發君皇心頭一跳,趕忙傳進。
范郁已經斷了一臂,跛了條腿,一身傷痕纍纍,衣袍上到處都是暗褐色的血跡和泥塊,被侍衛架著才勉強進了殿裡,一句話沒說,淚水已經走珠兒般掉落。
「臣……范郁罪該萬死,不能保護王爺和丞相……罪該萬死啊!」
「怎麼回事?說清楚!」藍發君皇勉力抑制著心裡的驚惶,鎮定的問道。
「我們行到躍馬溝一帶,本來已經快要進入虎威君的領地,不料突然遇到埋伏……成千上萬的羽箭射來,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後來,後來,」范郁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淌了出來,「又遇到預埋的火藥……臣被爆炸震出好幾十里,昏了過去。醒過來後回去看,已經見不到王爺和丞相的蹤影了!」
藍發君皇咬了咬牙,「……屍體呢?你有沒有找過?」
「那裡一片血肉模糊,臣、實在……」
藍發君皇握了握拳,突然從御座上一躍而起,一聲大喝,「備馬!」已經忍不住要衝出去。
「君皇莫急!」大學士荊紅趕忙一撩袍角跪下,叩頭道,「王爺和丞相遇襲,正是人心惶惶時刻,若是君皇也離開皇城,恐怕剛好讓有心人有機可乘。微臣伏請君皇三思!」
「三思?」一個是他唯一的胞弟,一個是……藍發君皇痛苦得一拳重重敲在扶手上,猛然抬頭,向外吼道,「殿前侍衛何在?」
「在!」
「去,率三千人去躍馬溝!就算把那裡翻過來,也要找到康靖王和濮陽柔羽!」
「君皇,那裡已經靠近虎威君的領地,是不是讓他們派人找比較方便?而且臨近貴族領地,隨意派兵也會引起爭議……」荊紅提醒道。
藍發君皇打斷他的話,惡狠狠的說道,「你怎麼知道虎威君不是設計害他們的人?」聲音突然一顫,「去、去找!誰敢干預就殺誰!」
※※※
「小羽兒?小羽兒!」
「嗯?……啊!王爺!」濮陽柔羽一驚醒,立刻一骨碌爬起身來。
被他壓在身下的康靖王呼了口氣,笑道,「總算醒了。睡得可好?本王是個不錯的枕頭吧?……唉唷,輕點輕點!」
濮陽柔羽正在檢查他的傷勢。康靖王傷痕纍纍,破碎的衣衫底下不是炸傷的痕跡就是擦傷,全身上下都是凝涸的血塊。有兩三處箭傷,簇頭還留在肉裡。肋骨斷了三根,左手都骨折了,方才右手卻還護著他……
他們在半路遇襲。帶來的侍衛全軍覆沒。他被爆炸的氣浪震傷,康靖王護著他奪路而逃。追兵潮水一樣湧來,他們跑到絕崖,看看無路可走,進退都是死,康靖王就問他一句話:『小羽兒,你要跟本王殉情還是給人家先姦後殺?』他望了康靖王一眼,苦笑道:『王爺把我丟下去吧。』康靖王畢竟是天皇貴胄,拿來威脅君皇最起碼可以割塊地;他不過是個臣子,對方又鐵了心要和朝廷作對,沒把他剁成肉泥都算客氣了。『嘖,你就這點不可愛!』康靖王說。
……之後,他只覺得風聲呼嘯,烈風刮得他全身肌膚隱隱作痛,好像也在山壁上撞了幾次,後來眼前一黑,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看自己身上就那麼一點輕微的擦傷,濮陽柔羽眼眶一紅,趕忙低頭撕下自己的衣擺,替他拉直斷骨,找樹枝固定起來。
其他傷痕都好辦,可這深入肉裡的箭頭要怎麼辦?箭傷附近的肌肉已呈黑色,是毒氣擴散的現像。王爺的內力再深厚,也只能逼住毒氣,斷不能避免箭頭留在肉裡,一定會引起的腐爛……
康靖王倒是先笑了,「小羽兒,你要找匕首的話,本王靴頁子裡有。」
可是這裡也沒有麻藥……
「將軍身經百戰,有時候為了活命自己斷臂切腿都有可能了,刻骨刮肉算不得什麼啦。」康靖王乾笑道,「腰囊裡也還有些金創藥,是出兵放馬時養成的習慣,現在總算派上用場。」
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站起身來,四處搜索枯枝搓著生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已經略涼還是怎的,他的手有點兒打顫,火生了半天才燃起來。
濮陽柔羽勉強笑了一下,在康靖王靴頁子裡翻出匕首,就火上烤了一會。
「王爺,我沒什麼經驗,可能……會很痛,請忍耐一下。」
康靖王掀起唇角,做了個笑臉,當作回答。自己抓了一把頭髮塞了嘴裡咬住。
「……」火光下,康靖王額頭冒汗,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濮陽柔羽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專心的一個箭傷一個箭傷的處理……末了敷上了金創藥,這才敢抬頭看康靖王的情況。
康靖王一見濮陽柔羽正在看他,馬上又拉高唇角瞇眼裝笑。蒼白的臉色卻隔了好半晌才漸漸緩和過來。「呸」的一聲吐出頭髮,呼了口氣,「真是好痛吶,小羽兒。」
濮陽柔羽跪坐在他身旁,微低著頭道,「對不起。」
「噯,痛的是本王,怎麼你哭喪著一張臉?嘿嘿,還是和本王心靈互通,感同身受啊?」
濮陽柔羽笑了一下,略略別過頭去。
「喂喂,」康靖王扁了扁嘴,「轉過去本王就看不見你那張漂亮的臉了……呼呼,還好臉沒受傷。轉過來嘛轉過來嘛!」
濮陽柔羽胸口一熱,更別過了頭去。
「小羽兒∼」康靖王呼了口氣,「算了,要不,你講個笑話給本王聽,看能不能減輕本王身上的痛苦?」
「……謝謝。」濮陽柔羽低聲道。
「啥?」
濮陽柔羽輕輕吸了口氣,「謝謝王爺。」
「啊?這是笑話?」
「噗∼」濮陽柔羽忍不住一聲笑出來。
「這才對嘛!掉下山崖都沒死,當然該笑啊。」
「呵。」濮陽柔羽笑了一下。
康靖王無奈的歎了口氣,「小羽兒,你要是真的覺得太對不起本王,這樣好了,本王要求也不多,反正動不了,不然你親本王一下好了,咱們就算扯平如何?本王真不愛看你愁眉不展的樣兒。」
濮陽柔羽微掀了下唇角,「王爺,我去找點水和食物吧。看來我們至少得在這裡待幾天。」
「好。匕首你帶著。細皮嫩肉的,小心野獸把你叨去當晚餐。本王有這些箭簇夠用了。」
那柄沾了血的匕首就放在身旁不遠處,他拾了起來。挑出的箭簇都擺在一邊。
胸口一股激動驀地湧上,濮陽柔羽一回身,低頭就往康靖王額上親下。
「喔哦!小羽兒……」
一滴溫熱的淚水滴在他臉上。
「……小羽兒,」康靖王心頭一震,勉力笑了一聲,「就算要你親骷髏頭也不必委屈的掉淚吧?何況本王這麼英俊瀟灑──」
「呵……。」濮陽柔羽欠身為禮,起來又向他躬身一揖,這才轉身去了。
※※※
「陛下,臣冤枉啊────」虎威君已經欲哭無淚。一個王爺一個丞相在他的領地附近失蹤,朝廷派兵不由分說把他打了個落花流水,現在連君皇都來了,正冷冷的盯著他。萬一一個回答不慎,不定腦袋就搬了家了。「臣真的不知道王爺和丞相的下落啊!接獲通報的時候,臣也是馬上就率領屬下到處尋找的!」
「這是你的領地。」藍發君皇的聲音很平靜,「朕也給你十天的期限了,找不到就是和逆賊同謀。」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虎威君看著藍發君皇那一雙好像剛噬過血的眼睛,突然想到人家說濮陽丞不在,君皇跟瘋了也差不多……而天下最恐怖的就是有能力隨意殺人的瘋子了!嗚嗚。虎威君吞了口口水,一句抗議的話也不敢多說,匍伏在地上,不住說道,「臣不敢欺瞞陛下,這附近方圓五百里的地方臣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啊!」
「哦。」藍發君皇冷冰冰的應道。
「哇哇!是真的是真的啊!」
一旁的荊紅看虎威君嚇成這樣,君皇又一副要殺人的樣兒,哪裡問得出什麼話來?他看了一眼憔悴得眼眶已經微泛黑影的帝王,放緩了聲調道,「虎威君,君皇是給你機會,你別不知好歹。你仔細想一想,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你的人沒有找過的?」
「真的沒有!唔,」虎威君突然頓住。
「怎麼?」
虎威君囁嚅了一下,「……這附近的確有個地方沒有找過,」
藍發君皇猛地回頭。
「哇哇!臣不是故意不說的,實在是那個地方下去了就上不來,沒有活路的!而且臣家裡的地理師也說,那底下地氣太熱,恐怕沒有水也長不出東西,所以臣想……臣想人要是掉了下去,也就……」
「帶路。」
「啊?」
「帶路!」藍發君皇一揮袖,將他摔了出去。
「王爺。王爺……」濮陽柔羽低啞地喚道。他們待在這山谷底下,已經十來個晝夜了。沒有水、沒有食物,唯一和這一片光禿禿的土地有點不同的,只有自上面山崖掉下來的枯枝。
他自己沒有受傷,也還撐得辛苦,康靖王則時醒時昏。只是仗著內力深厚,勉力支持活命而已。炎熱的日頭和地氣,烘得整片土地都幹幹裂裂的。既跳不上去又無人來援,再找不到水,也只好等死。可惜了王爺,要不是為了救他,現在也不致於淪落到這般地步。
「王爺……」濮陽柔羽又喚了一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不間斷的呼喚。可能是王爺這次昏迷的時間太久了,一直沒有醒過來的緣故。
王爺需要水……
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匕首,他爬過去抓了來,又爬回康靖王身邊。舉起匕首就往自己的腕上割去。
「……別做傻事。」康靖王突然睜開眼睛,一揮手撞開他手裡的刀。
刀刃在他腕上劃了一下,血絲滲了出來
「唉唉,小羽兒要和本王一起殉情,本王是很高興啦。不過皇兄一定會追下地獄砍本王十七八刀的,你別害本王死了都不安寧∼」
「王爺,」濮陽柔羽心裡一陣酸熱湧上,勉強笑了一下,「王爺內力深厚,喝了我的血,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我想,君皇很快會找來才對。」
「既然很快就會找來,那你做什麼割腕?來來,」康靖王伸出右手勾著他臂膀,拉著他,「睡一覺好了,你精神一差就光會胡思亂想。」
「呵。」濮陽柔羽略略揚起唇角,輕輕掙開他的手,柔聲道,「那邊有株老樹,雖然看來像是早就枯死了,不定根部還含著一點水,我再去看看好了。王爺先別睡,等我回來可好?」
「就是這裡。」虎威君渾身抖得篩糠一樣,他實在很怕君皇會叫他跳下去。
自谷底吹上的熱風,連站在崖上都有些覺得熱。藍發君皇心裡一顫,幾步已經走近崖邊。
「君皇且慢!」荊紅一呆,趕忙叩頭道,「這崖不知深淺,請君皇千萬別以身涉險!臣以為,應該派人找些粗繩縋下,先測測深淺再說!」
藍發君皇回頭看了他一眼。荊紅立刻識相的閉上嘴巴。這十來天下來,他已經領教夠了這帝王的脾性。阻止也沒用,乾脆先去叫人準備繩索,等會萬一上不來時再想辦法。
藍發君皇也不理他,縱身一躍,下了崖。
勉力挖開堅硬的地土,底下是枯萎的樹根。濮陽柔羽頹然跪坐在地上,雙手抓著幹得火烤過一般的土壤,已經掉不出淚來。
最後一株老樹……
「……丞相?」
他以為是幻聽。
「丞相!」
他回頭,看見一抹藍影。他微微笑了一下,「王爺,您什麼時候開始正經啦?能站得起來怎不快些出去……」
他一閉眼,突然感到臂膀被人使力拉起,「振作點!濮陽柔羽!」
他猛然張眼,盯著眼前那一張熟悉的臉孔,不敢置信,「……君皇!」
「水!快!」藍發君皇一手攬著一個,人還沒上崖聲音就已經到了崖上。
荊紅見機極快,立刻備了水袋,著人整理一塊乾淨地方,才剛完備,君皇已經躍了上來。
「水…」
濮陽柔羽才睜眼就掙開藍發君皇的懷抱,一把搶過兵士遞上的水袋,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喝水,結果他腳步一傾,卻是跪坐了康靖王身邊,扶起康靖王就要灌水。「王爺,水……」
康靖王已經昏迷,清水沿著口角流下,濮陽柔羽想也不想,含了一口水就哺進他嘴裡。
一群人呆呆的看著他餵水,直到康靖王睜開眼來,說了一句,「小羽兒,你頭髮散了,臉也髒啦∼」
「呵呵呵∼」濮陽柔羽這才開心的笑了起來,向後一仰,身後一個溫暖的懷抱,他還沒想清楚那是誰就昏了過去。
藍發君皇雙臂用力一合,緊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