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孫語皙拿著電視遙控器拚命換台,眼睛盯著螢光幕一貶也不眨。
「你這叫沒什麼,那天下就太平了。」孫中則翻個白眼,倒向沙發。
孫語皙停住動作,憂心地轉向孫中則。
「我看起來很糟嗎?」她不想讓家人擔心。
孫中則上下打量她。「不糟,只是看起來不好。順便告訴你,爸媽都知道你心裡有事,不揭穿而已。」
「那還不算糟嗎?萬一他們問起,我怎麼說才好?」孫語皙皺起柳眉低喃。
「姊,那個姓柏的怎麼欺侮你,你告訴我。」孫中則一副準備修理對方的狠勁。
孫語皙靠向椅背,視線又調向螢光幕。
「不關你的事。以後別再提起他。」語氣冷淡又帶了點幽怨。
孫中則靠近她,長臂搭向她的肩膀,瞇起眼睛審問道:「姊,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那是以前的事,告訴你別再提他!」孫語皙關掉電視站起身。
「這麼說,你真的愛上他了?!」孫中則拉住她,急切又憤怒,活像孫語皙愛上殺人犯一樣。
「中則,你要我說幾遍。」孫語皙轉過身,無奈地朝他翻白眼。
「那傢伙口氣狂傲得跟什麼似的,個性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秦大哥起碼比他好上幾百倍。姊,你怎麼那麼沒眼光啊!」孫中則嚷嚷著。
「你又沒見過他,不要隨便拿人家做比較。」生氣歸生氣,她的眼光可是不容人質疑的。
「這麼維護他,還說愛上他是以前的事。你們是不是吵架了?」用腳趾想他也知道。
孫語皙靜默了一會兒,重新落坐沙發上,同時也把孫中則拉坐下來。
「我們曾經訂過婚。」她想把心事說出來,可能心情會轉好。
「你有沒有說錯?是他跟表姊曾經訂過婚才對吧?」孫中則露出狐疑的目光。
孫語皙搖搖頭,「只有兩天,後來我把戒指還給他了。」
「你真的跟他訂過婚?」在他的印象裡,他纖柔美麗的姊妹是家中的乖寶寶……居然做出私訂終身的事?!這件事被家中兩老知道了,不當場吐血才怪。
「嗯……我以為自己對他有幫助,誰知道他從頭到尾一直在騙我。」說什麼騙她是因為愛她,愛是用騙的嗎?想到她就生氣。
「他騙你什麼?」孫中則凶狠地掄起拳頭。
「他沒有失明。」就因為他沒有,所以她不知道嫁給他對他有什麼幫助。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
「沒有失明?他為什麼拿這種事騙你?」他還以為姓柏的那傢伙騙了他老姊的貞操,幸好不是。
「他們家有錢有勢,你知道我對豪門一向敬而遠之,柏傑也知道這一點,故意利用他的假失明騙取我的愛情。」如果不是他失明了,她不會考慮去愛他。
「那應該是同情吧?」他老姊怎麼會連同情跟愛情都分不清楚。
「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孫語皙只希望有人聽她說,並不想多做解釋。
「好吧。」孫中則聳聳肩,「那麼你又為什麼把戒指還給他了?是他騙了你,惹你生氣?或者他出身豪門,你卻步了?」
這麼聽起來呢,這個伯爵對他老姊挺用心的,值得加一點希望。
「我生氣他騙我,我也……無法進入他的家庭。」孫語皙慢慢想到了,其實最大的原因,是柏又龍對她有所挑剔的目光和排拒的態度令她心悸,再加上又同時發現柏傑欺騙了她,使得她更加無法接受。
「我們家也不算太壞,是他家太顯赫了。這種人的確是少接近?妙。姊,你乾脆跟秦大哥交往好了,你們一個是醫生,一個是護士,不是很相配嗎?」他老姊所有的男性朋友裡頭,就只有秦世帆及格,至於那個叫柏傑的,看在被他老姊愛上的份上,他會好好給他觀察、觀察的。
「你也覺得我不應該和柏傑交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聽到支持她和柏傑的聲音,只是,她對於反對的聲音有些刺耳。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
「姊,我實在不明白你?何要放棄像秦大哥這樣的好男人,其實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跟他深入交往,好好瞭解他才對。」孫中則看出他老姊的迷惘,乘機高舉秦世帆。
「我跟世帆沒有那種感覺啦,你別多扯個人來湊熱鬧好不好?」她已經被柏傑攪得心煩意亂了,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考慮別人。
「可是你既然要放棄柏傑──」
一串門鈴響,打斷了孫中則的話。
「老爸、老媽還在診所,這時候會是誰?」接近中午的時間,會是哪一個不識相的「食客」上門?孫中則跳起身去開門。
孫語皙心不在焉地又玩起電視遙控器。
孫中則拉開門,外面站了一身漆黑打扮的高大男人,外型冷峻,面無表情,一雙黑眸深邃得彷彿會透視人心,光是站著已經帶給人相當大的脅迫感,其氣勢之強足以使週遭空氣在瞬間改變。這是個完全不會被忽視的男人。他全身上下都有著憧憬當保鏢的孫中則崇拜的特質,尤其那股神秘而冰冷的氣息更是令他尊敬。
「請問,你有事嗎?」面對崇拜的對象,孫中則連口氣都變得特別有禮貌。
「我找你姊姊。」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弟弟」。
這完全不陌生的語調──「你是伯爵?!」孫中則驚愕得立刻叫出聲。真沒想到他一眼就視?偶像的人,居然是他一直批評的人!
這下子,他不得不承認他老姊確實有眼光了。
「柏傑?!」孫語皙一聽到聲音立刻回頭看去。果真是柏傑站在門外!「中則,把門關上,我還不想見他!」
「我姊在裡面,你聽到她的聲音了。請進。」孫中則自動讓開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
「中則?!」孫語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柏傑催眠了她弟弟不成?
「謝謝。我說過你是個好弟弟。」柏傑嘴角揚起一個嘉許的笑容,步進客廳。
「你太過獎了。這是應該的。」孫中則毫不猶豫就決定改投效他,換得直接又快速,連他老姊都不惜背棄。
孫語皙呆愣不到三秒鐘立刻回過神,人都進來了,可沒有時間讓她發呆。
她匆匆忙忙跑向房間,連電視遙控器都來不及放下。
柏傑算準了她會逃,在她關上門之前,從容不迫地閃了進去。
哇塞!不愧是偶像,身手俐落,速度像閃電,崇拜、崇拜!
孫中則差點鼓掌叫好。
孫語皙料不到他也跟了進來。
「你進來做什麼?我不想看到你!」她站到窗前,拉開和他的距離。
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他這時來找她反而更擾亂了她的心,害得她更加無法思考。
「我給了你兩天的時間,還不夠你消氣?」柏傑無意靠近她。
他隨意環視她的房間,不大,卻充滿了她溫柔、優雅的味道。柏傑選擇在她的床上坐下來。
「你來做什麼?我說過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談了。」見他坐在她的床上,她臉上莫名地一陣熱紅。
「我來幫你戴回戒指。你不應該隨便拿下來。」柏傑沉穩且不太熱情地說。
她居然為他過於冷淡的語氣有了一絲沮喪,意識到這一點,孫語皙就更加氣悶。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也知道戒指是退還給你的。」她也可以用冰冷的口氣,雖然經過兩天的冷靜,如今再使用已經不太成功。
「我沒有同意收回,你依然是我的未婚妻。這上面還刻了你的名字。」柏傑的掌中閃爍著鑽石的光芒。
「我們的訂婚存在著謊言,我不認為解除它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她昂起下巴。
柏傑沉默下來,凝視了她好半晌,直到孫語皙全身都不自在。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當作不算數好了。」他收起戒指,動作沒有一絲不乾脆。
孫語皙怔忡住了,她居然對他不再積極的態度感到心痛?!
「你走……你出去!」幽怨的瞳眸霎時盈滿了淚水,胸中鬱積的悶氣爆發。
「是你不在意我們的誓言,你不覺得我才有資格生氣?」
他瞇起寒眸,毫不疼惜她鬧脾氣。
他們對戒指發了誓要做夫妻,而她居然輕易丟棄它,如何不教他生氣。
「對……就當作我不在意好了。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孫語皙拭去眼淚,指著門氣憤地說。
柏傑由床沿站起身,孫語皙心中莫名地恐懼與疼痛。
他真的走?
柏傑走到門口,反身倚著門板,視線調向緊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孫語皙,嘴角微微扯動。
「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要我走還是留下?」他的氣勢大有她一出口馬上決定他的去留,沒有再談的餘地。
「你……」走!她卻說不下去。
她知道自己愛他有多深,很早就知道了,如果當真沒有了他,她恐怕會不知道未來要怎麼生活,那會是枯燥乏味的日子。
但是總不能開口叫他留下來,那不是表示自己答應嫁給他了?她根本無法答應。
孫語皙別過頭,乾脆什麼也不說,就隨便他好了。
柏傑看到她的態度已經軟化了,終於走上前。他扳過她的肩膀,抵向她的額頭。
「語皙,別再鬥氣了,我們和好吧。」
「你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說!」孫語皙控訴。欺騙了她卻還是依然故我的態度,教人嚥不下這口氣!
柏傑怔了好半晌,微瞇的寒眸出現冰光,眉頭緊緊糾結著惱火,一臉不願意的固執以極度不情願的心情慢慢軟化,道歉從來不是他會做的事──「對不……起。」彷彿學習了無比艱澀的語言,說得極?彆扭,臉上隨即罩上陰霾。
孫語皙立即眉開眼笑,一掃兩天來的晦暗神色,纖柔容顏霎時光彩奪目。
「柏傑,我愛你!」她還是無法不愛他!緊緊摟住了他的頸項,她更知道自己不能沒有他。
這一句對不起,總算是說得值得。柏傑渴望的緊緊摟抱住她,同時給了她一個深長的擁吻。
許久後,他才鬆開她,重新掏出戒指。
「手伸出來。」他睨見她將手悄悄背向身後,不悅地下了命令。
「不要!」孫語皙抵死不從,兩隻手死命放在背後握著。
「為什麼?」柏傑蹙起眉頭。他還以為沒事了呢!
「我不嫁你。」
「你說你愛我。」他開始懷疑了。
「愛你,可不一定要嫁給你。」她作了決定。
「語皙,你知道我沒什麼耐性。」他的語氣裡透著威脅。對她的事,他一向如此。
「你不要逼我,我還不想嫁給你嘛!」孫語皙逃離了他的視線,退到門邊。
「還不想是什麼意思?」他眉頭緊蹙。
「我沒有心理準備。我們對彼此的家庭還不熟悉,等真正熟識了以後,我再決定是不是要嫁給你。」這是她考慮過後的決定。
「你再決定?意思是,你也不一定肯嫁給我?」柏傑瞇起炯炯的黑眸。
「是這個意思沒有錯。」孫語皙坦白承認。
「你的意思不代表我會同意。」事實上,他早做好盡快把這到處惹人憐惜的女孩帶回家藏起來的決定,已經由不得她反對。
「你又來了!我也沒說不嫁給你嘛,你就不能尊重我的決定一次嗎?」這男人霸氣得過份。
「要尊重,等你嫁給我以後再來談。」他雙臂環胸。
「我……我還不想嫁給你嘛。」她很為難,又不想坦白說是畏於柏又龍的排斥目光。
「來不及了。」柏傑沉聲說道。
「什麼來不及?」她一臉迷惘。
「沒有時間讓你再想,你一定要嫁給我。」柏傑走近她。
孫語皙連忙打開房門逃出去。
「你不能這樣專制,我的父母一定不會同……爸、媽,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跑進客廳後,她嚇了一跳,想到柏傑由她房裡出來可能會遭誤會,回頭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爸、媽,你們回來了。」柏傑反而沒有孫語皙來得意外。
「柏傑,你別亂喊好不好?」孫語皙漲紅了臉,心急著向兩老解釋,「爸、媽,你們聽我說──」
「待會兒再說,我們還有客人。」兩老讓開身子,「親家公、親家母,快請進來。」
親家公、親家母?孫語皙狐疑的視線調向門口。
「伯父、伯母?!」居然是柏又龍夫婦走了進來!
「語皙,你跟柏傑都訂婚了,應該改口叫爸爸、媽媽才對。」孫母立刻糾正她。
「爸、媽?」孫語皙錯愕極了。
「哈、哈!好、好。」柏又龍興奮地大笑。
「能夠娶到語皙,是柏傑好福氣。」李怡真笑逐?開。
「親家母太客氣了,有柏傑這樣一表人才的丈夫,才是我們家語皙的榮幸。」孫父也呵呵笑了。
孫語皙耳中聽著四位長輩彼此寒暄得熱絡,兩眼詫異地盯著柏又龍好一會兒,回過神後急忙拖著柏傑進房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立刻質問。
「你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回事,還需要解釋嗎?」柏傑拿起戒指,二話不說就往她手指上套下,然後遞給她一個「已成定局」的笑容。
孫語皙盯著指上的戒指怔愣著,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
「語皙,這枚戒指,不許你再拿下來!」柏傑抓著她的手指警告她。
孫語皙緩緩抬起頭凝視他。現在,她又覺得,也許可以嫁給他了。雖然他實在霸道得氣人。可是,沒辦法,誰教她愛上他!
「好吧,不管你是怎麼說服我的父母還有你的父母,既然他們都對這件婚事樂見其成,那我嫁給你就是了。」
「不要說得心不甘情不願。」低沉的嗓音透露著愉悅又夾了一絲埋怨。
「那不要說好了。」孫語皙勾住他的頸項,主動獻上唇瓣。
柏傑這才滿意地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