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一下,他一反常態的沒有馬上起床,而是翻過身,決定再給自己幾分鐘的時間。
因為,身旁有個溫暖柔軟的人兒。
她應該也醒了,迷迷糊糊中,往他的懷裡鑽。找到最適合的角度跟姿勢,舒服地呼出一口氣,繼續甜睡。
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低低嗓音在她頭頂,「該起床了。」
「不要。」回答黏糊糊的。
楚恆又等了幾分鐘,發現小姐她真的打算就這樣繼續睡,忍不住歎氣,「那讓我起來。我要去沖個澡。」被她這樣手腳並用的纏住,他沒辦法動彈啊。
「也不要。」一樣的回答。
「在床上我只做兩件事。其中一件是睡覺,你是要我對你做另一件嗎?」
語帶警告。
警告有效。這次她倒是很乾脆,放開了人形大抱枕,自動自發翻滾到床的另一側,埋頭繼續睡。
懷著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心情,楚恆起身去沖澡盥洗。他從來不賴床;也是有這種精神力,才可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等他頭髮還微濕,一身清爽,端著一杯要給小姐喝的溫水回到臥室時,一走近房門,就差點把玻璃杯失手掉在地板上。
她大概是剛起床,跪坐在大床中央。頭髮亂亂的,襯著一張剛睡醒染著紅暈的俏臉,眼神迷濛看著他。非常無辜,也非常挑逗。
這些就算了,更過分的是,她身上居然是一件嫩黃色的,亮緞面滾著寬蕾絲花邊,連肩帶都是寬蕾絲的,很暴露的……睡衣?襯裙?到底是什麼?
「啊,水要給我喝的嗎?謝謝,我口好干哦。」見他回來,她露出一個甜蜜至極的笑臉,伸長了手,身子也前傾要拿水杯。不過,這個姿勢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讓她深深的乳溝清楚呈現,圓潤飽滿的雪嫩雙峰幾手要迸出低低的領口。
楚恆的心也差點迸出來。他閉了閉眼睛,逼自己冷靜。
「這是怎麼回事!你昨晚不是穿這樣上床的。」
「對呀。我醒來發現全身衣服穿得好好的,有點訝異你居然沒趁火打劫。」她帶點鼻音地說著,「穿牛仔褲睡好累哦。」
趁她講話時他趕快把水遞過去,然後他退速退後,壓抑到手都微微發抖。
「趁火打劫是很沒有格調的一件事。」他楚恆才不屑做。
「我知道,格調對你來說很重要。」她一面喝水一面說。一個不小心,水有點溢出,滑落她下巴,沾濕了她的前胸。她低頭看看,「我這件睡衣很沒品味,很俗氣吧?」
水痕在雪嫩的肌膚微微閃亮,無比誘人。在這種對候,男人還會想到品味之類的問題的話,那還真是有問題。
楚恆還在最後掙扎,被神智與慾望從兩邊拉扯。
「你到底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這樣的衣服?」
她瞄一眼丟在床邊的巨大包包,「我說過啦,以防萬一嘛。從小就不知道出門會發生什麼事,能不能回家,所以養成了習慣,所有需要跟不需要的東西都帶著就對了。」
聽她這樣說,楚恆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從昨晚開始發酵的心疼,越發強烈。她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該是無憂無慮的童年、任性彆扭的青少年時期,都在奔波或異鄉度過。除了堅強,沒有別的辦法。
「不過我也忘記是何時把這件睡衣丟進去的,剛要找衣服換時剛好看到,想說來穿穿看而已。你不喜歡,那我去換掉囉。」
只見她下了床,走過他面前,那件睡衣下擺只剛剛好蓋過臀部,一雙雪白美腿就這樣完完全全、大大方方露給他看。一面走還一面打呵欠,「那我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嗎……哎呀!」
被逼到極限的男人,在活色生香的誘惑下,閃電出手,一把勾住她的纖腰。
「你打算上哪去?穿成這樣在我床上出現,還以為能全身而退?你當我是死人還是石雕?」他摟近她,在她耳根低低地說,一面開始親吻她裸露的頸、肩。
「你不是最痛恨沒品味的打扮,要我穿你選的、高級的衣服嗎?那我就去換掉啊,免得惹你討厭——」
「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以後不會強迫你接受我的品味,可以了嗎?別再折磨人了。這件睡衣,我幫你脫就好。」他細細親吻著她,甚至輕咬她細嫩肌膚。他全身發燙,呼吸也不穩了,沙啞著嗓音問:「今天幾點要上班?」
她回頭,賞給這位可教的孺子一個勾魂的甜笑。
「今天我請特休,所以昨晚才跟夏生約吃飯呀,本來打算要——」
他沒讓她說完。一聽到她不用趕上班,就已經彎腰抱起她,回頭走向那張兩人已經共度過一夜的大床。
嗯,該是到床上做「另一件事」的時候了。
已經好幾天沒有親熱,對彼此的渴望又摻進好多其他情緒,如疼惜、憐愛、戀慕……種種種種,都交纏在一起。
…………
滿室陽光中,激烈的相愛交纏,還正火辣辣上演——
知道了這麼多之後,那些黑衣人再度上門時,楚恆的心情又不同了。當然,表面上還是沒有流露出任何端倪。
這次他們選了診所上門。窗明几淨、陽光普照的候診室中,突然出現幾個全身黑衣,流里流氣,還口嚼檳榔的可疑男人,等著看診的男女老少都有點坐立不安,不停地偷瞄那些人。
他們倒是大搖大擺,進來就到處打量,對著大理石櫃檯後的助理小姐們搭訕,還大聲問:「有沒有打火機?煙灰缸拿一個出來,我們不想弄髒你們這裡的高級地毯啦。有沒有很貼心?」
「先生,你們要掛號嗎?」能在楚恆診所打工的小姐們也不是等閒人物,她們很冷靜地拿出表格,「第一次看診要先填資科,健保卡麻煩一下。要預約哪位醫師?檢查還是洗牙?」
黑衣人們大笑,露出因為吃檳榔跟抽煙而損傷的黑黑黃黃大牙。
「預約哦?叫我們預約?哈哈哈——」
「叫你們老闆出來,我們要找他。」
「我們楚醫師早上沒有看診哦,掛他的號要等到下午以後,而且今天已經滿診了,我幫你看別的時間好不好……」
「不是要看診,叫他出來!」
「可是……」
「囉唆死了,快一點!」黑衣人嗓門超大,有的拍打著大理石櫃檯,還拿起擺飾亂敲,加上助理的勸阻聲,鬧得候診室都是噪音。
一片混亂中,楚恆本人現身了。隔間的玻璃門自動打開,他從後面辦公室走出來。修長的身影蘊含著力量,眼神更是有力,四下一掃視,混亂就自動平靜。
黑衣人們也有點愕然。之前遠遠觀察時,只覺得看著是個斯文醫生,長得挺俊的,應該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小角色;沒想到面對面時,他還不用開口,氣勢就已經壓迫感極強地迎面而來。
「有什麼事嗎?」楚恆很平常地問,沒有任何另眼看待,也沒有訝異或驚慌的樣子。
被他這樣的魄力給壓制,黑衣人們老實了許多,張揚的姿態也收起來了。
他們壓低聲音說:「楚醫師,跟我們走一趟,我們老闆有事找你。」
「你們老闆是哪一位,找我什麼事?」濃眉連挑都沒挑,水波不興的樣子。
「何萬澤何老闆,有聽過吧?他是——」
「不認識。」楚恆完全沒猶豫,打斷對方洋洋得意的宣示。
「沒別的事的話,請你們離開。」
「你耍什麼大牌,我們老闆要找你就是要找你,快點跟我們走!」混混們爆點很低,立刻就吹鬍子瞪眼的大聲起來。
楚恆隨手拿起櫃檯上被打翻的名片,遞給帶頭的一個,很冷淡地下逐客令:「要找我請先預約,我不是應召的。還有,在三分鐘以內,保全人員就會上門,再來就是警察了。」
混混們也很會察言觀色,看出這個楚醫師不能隨便糊弄,膽子也非常大,不好應付的樣子。準備識相離去之際,還是不忘耍狠,一腳把櫃檯前的高架花盆給踢翻,發出巨響!
「你這樣會後悔啦,楚醫師。」混混臨走前丟下一句,語帶威脅,「我們老闆對你印象差也沒關係嗎?你這樣還想追大小姐?笑死人!」
大小姐?
濃眉終於一挑。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也還是訝異,居然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他們口中的何老闆應該就是顏雅淇的舅舅吧,找他見面要說什麼呢?對於他跟顏雅淇的關係,他又知道多少?
混混們揚長而去之後,留下一片狼籍。助理們嘀咕著收拾殘局,老闆則是罕見的去候診室跟受驚的客人們溫言寒暄,安撫一下情緒。
「楚醫師!你診所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來撒野?」一個手上鑽戒大顆到可以當凶器的貴婦滿臉驚怒,「我可是從大老遠特地來看診的,就是看在這邊環境好又漂亮,如果有流氓出入的話,那我以後不敢來了呀!」
「不會的,趙太太,您放心,我會處理好。」
「嚇死人了,那麼可怕……楚醫師,你千萬不能跟這些人打交道啊!」另一個全身金飾大概就有一輛車價錢的貴太太也拍著心口說。
楚恆只是回以安撫的微笑。要怎麼劃清界線呢!他現在幾乎每晚跟某位與流氓關係深厚的小姐同床共枕,共度春宵;每日清晨醒來,最期待又滿足的一刻,就是睜眼看到那張甜甜的睡臉時。
他其實非常討厭麻煩,但這一次,不自找麻煩不行了。
照慣例,他沒有立刻行動。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私下像鴨子划水,像是每一次要開店或投資之前,細心收集資料、審慎分析之後,才會出手。
另一方面,他最近真的好忙。除了原有的新來的事務要處理,還要談戀愛;而戀愛這一樁呢,就跟他一直以來的想法一樣,是最浪費時對間又沒效率的事。
不是嗎?要付出很多,但是不一定有回收;討厭的是一開始在意了,就沒辦法停止。想控制自己的付出或在意又一定失敗,完全超出自身能掌握的範圍。
當他開始意識到一點點端倪,發現女友會影響到他嚴謹精準的時間安排時,就會開始調整。而調整的最終結果好像都會導致分手——
如果已經提前看到結果,那就一定要調整投資方向以分散風險,但麻煩的就是這一次他看不到避險方針。
好像早在看不順眼那雙俗氣寶石拖鞋,卻又被白嫩小腳吸引時,就已經預告了這樣的矛盾拉扭。但他還是勇往直前,一步步的走了進去。
不過,在配合生活中加進的新變數時,楚恆越發認真又有效率的工作,好把時間騰出來。這也是好處之一吧。
像今天,本來約好七點半一起吃晚餐的,他三點開始看診,中間連喝水,上廁所時間都不花,等不及助理幫忙入電腦病歷檔案,還自己動手,就是為了要能準時赴約,甚至提早幾分鐘出門去接她。
結果,變數小姐打電話來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