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美如詩畫的景致,總能吸引遊人如織,然而或許是甫下過一場驟雨的緣故,這會兒路上沒什麼行人往來。
將近傍晚,雨後的湖畔,有種特別清新的氣息,氣氛也格外靜謐,不過這樣的景致再迷人,也沒有岸邊的身影吸引人。
此刻在湖畔一株楊柳樹下,佇立著兩個嬌小的身影,從她們的衣著來看像是一對主僕,而其中那個小姐打扮的橘衣姑娘,有著一張美麗的容顏。
她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肌膚白晰似雪,五官精緻絕倫,尤其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流轉著燦亮的光芒,而那張宛如花瓣嫣潤的唇兒,正噙著一絲甜美迷人的微笑。
「小姐,才剛下過雨,路面濕滑,還是小心一點兒,別靠湖太近哪!」一旁身穿綠衫的丫鬟小桃開口提醒。
「知道了。」鍾蘋兒嘴裡雖然應著,卻沒怎麼放在心上。
她的美眸閃動著興奮雀躍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的湖光山色,像是恨不得將所有美景盡收眼底似的。
「想不到杭州這麼美,真是讓人樂不思蜀了呢!」
她輕快的嗓音完全透露出此刻愉悅的心情,而銀鈴般的笑聲更是不時地飄蕩在湖邊。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來到江南,雖然她是在京城出生的,可是過去這十年,她一直和外祖父、外祖母住在東南方一座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島上。
並不是她爹娘太過狠心,捨得與她分離兩地如此之久,事實上,爹娘是為了保她一條小命,才不得不作出如此的決定。
誰讓她自幼體弱,三天兩頭地臥病在床,再加上有一位鐵口直斷的半仙說她十七歲之前,隨時有可能會因病而夭折,更是讓她的爹娘憂心極了。
為了保她一條小命,在她七歲那年,爹娘在商量過後,痛下決定將她送到外祖父的住處--也就是她過去十年來一直待著的那座小島。
在那裡,不僅有武功高強的外祖父可以保護她,還有醫術精湛的外祖母隨時可以為她治病、調養身子骨。
在兩位長輩的悉心照顧與庇護之下,她總算是平安地長大了,甚至因為長年跟著外祖父習武,不僅不再體弱多病,還練得了一身不錯的功夫,就連丫鬟小桃也跟著學了不少拳腳功夫呢!
如今,她已經十七歲了,思女情切的爹娘頻頻催促她返家團聚,於是她便拜別了兩位老人家,和小桃一塊兒同行往京城前去。
由於她們主僕二人皆會武功,雖然稱不上江湖高手,但也不算太差,彼此又有個照應,因此並不擔心這一路上的安危。
途中,她們路過此處,迷人的景致讓鍾蘋兒流連忘返,她就像一隻出了籠子的鳥兒般興奮而雀躍。
「這兒真是太美了!小桃,不如咱們在這兒多留個兩天吧?」鍾蘋兒開口提議。「這樣的湖光山色,不多飽覽一番,實在是太對不起這樣的美景了!」
「小姐可別忘了,老爺、夫人都望穿秋水地等著小姐回去哪!」小桃語氣平靜地提醒,雖然她比小姐年幼一歲,但性情卻沉穩許多。
「我當然也很想爹娘,所以才只多留兩天嘛!」鍾蘋兒笑著說道。
事實上,如果不是心裡也惦念著爹娘,她真想在這個美得像畫一樣的地方多待個十天半個月再走呢!
「欸,我想到了,不如等咱們回京城之後,說服爹娘安排一趟出遊,全家人一塊兒到江南來好好地遊歷一番,倘若還能將外祖父、外祖母也接來一塊兒同行,那就再好不過了!」鍾蘋兒笑意盈盈地說。
她沉浸在愉悅的情緒中,目光不經意地朝湖畔的另一頭瞥去時,就見那兒佇立著一抹孤零零的身影。
由於隔了一大段距離,她沒辦法瞧清楚那位白衣公子的臉孔,不過看起來他的身材相當高大,而此刻他靜立於岸邊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宛若一尊雕像。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抹白色身影,鍾蘋兒彷彿能感覺到那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孤獨的氣息,整個人好似籠罩在一團抑鬱的烏雲之中。
盡避此刻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卻猜想他八成正皺著眉頭、緊抿著唇吧!
在那樣一個週遭沒有路人經過的湖畔,那位白衣公子獨自一人佇立在湖畔,彷彿滿懷心事般渾身散發出抑鬱的氣息,沉默而孤獨地望著深廣遼闊的湖水,他……想做什麼?
糟了!懊不會……他該不會是要……
鍾蘋兒的臉色一變,二話不說地施展輕功,朝那抹身影趕過去!
「咦?小姐?」
小桃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攪得一頭霧水,在驚愕地愣了半晌之後,也趕緊跟了過去。
鍾蘋兒迅速來到那名白衣公子的身邊,這時才發現他比她原先以為的還要高大,她必須仰起頭才能望著他的臉。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正蹙著濃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那緊緊皺起的眉心,有著好幾道深刻的折痕,看起來就像常年皺緊眉頭所造成的。
擺出這樣苦悶煩躁的表情,真是可惜了這張端正俊朗的臉孔,而他那鬱鬱寡歡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讓她的胸口一緊。
「這位公子,你絕對不能這麼做!」她心急地嚷著。
皇甫彥愣了愣,詫異地望著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姑娘。
她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有著一張精緻絕倫的容顏,比他過去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還要嬌俏水靈,而此刻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正為了什麼事情而激動著。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美麗俏臉,皇甫彥的腦中浮上許多疑問。
他微微轉過身,想要開口問個明白,想不到他的身軀才剛有所動作,她就立刻神色緊張地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這位姑娘--」
「不許動!」鍾蘋兒打斷了他的話,急切地嬌叱:「你給我乖乖站好,不許輕舉妄動!」
這位公子肯定是想尋短吧!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抑鬱氣息是如此的強烈,再加上他獨自一個人濃眉深鎖地望著湖面,除了想做傻事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這位姑娘,你究竟想做什麼?」皇甫彥的語氣除了困惑之外,還透露出一絲不耐。
不許他動?莫非這姑娘打算搶劫?可瞧她的神色又不像,那焦急的表情,彷彿在為他擔憂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素昧平生的,初次見面她就抓著他嚷著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她究竟是哪裡竄出來的奇怪姑娘?
皇甫彥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些,閃動的眸光顯示他正壓抑著胸中不悅的情緒。
「姑娘,請放手。」他的嗓音透著習慣性的命令意味。
他可一點兒也不想繼續跟一個來意不明的陌生姑娘在湖畔拉拉扯扯的,這像什麼話?
聽著他那毫無轉圓似的冷硬語氣,鍾蘋兒以為他執意尋死,她非但沒有放手,反而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了。
「不行!我不能放開你!你千萬別輕舉妄動!」
皇甫彥咬了咬牙,覺得自己的耐性正逐漸消失殆盡。
既然這姑娘無法好好地溝通,就別怪他失禮了。
「夠了!放開我!」
他煩躁地叱喝一聲,出手抓住她的皓腕,打算將她扯開。
鍾蘋兒習武多年,力氣比尋常姑娘大許多,而這會兒她心想若是自己被他推開,說不定下一刻他就會立刻躍入湖中尋短,那讓她更不敢鬆手了。
於是,她卯足了勁,勉強與他強大的力道抗衡,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她一定要阻止憾事發生!
皇甫彥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姑娘竟會執拗到如此地步,兩個人拉拉扯扯間,腳步有些踉蹌。
由於剛下過雨,湖畔的泥地相當濕滑,糾纏不休的兩個人忽然間腳底一滑,失去了平衡,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這麼撲通一聲,一起摔進了湖中!
「天啊!小姐?小姐……」小桃驚慌地叫嚷著。
剛才小桃追了過來,就見小姐不知為何硬是拉扯著一名陌生公子。才想著要開口勸小姐鬆手,他們卻已雙雙跌入湖裡。
小桃正焦急萬分地打算躍入湖中救人的時候,就見鍾蘋兒的腦袋從湖面探了出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我得救他才行!」鍾蘋兒嚷道。
幸好過去這些年她一直在四面環海的島上生活,在外祖父的教導下,她有著極佳的水性,完全不用擔心會溺死。
不過這位公子就不一定了,姑且不論他諳不諳水性,在他本就有意尋死的情況下,摔進湖裡豈不是正順了他的意嗎?
不行!她非得將他帶上岸不可!這條人命她是救定了!
鍾蘋兒努力扯著在湖裡仍努力想擺脫她的男人,她一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讓他溜掉,一邊費力地拉著他往岸邊游去。
皇甫彥作夢也沒有想到,這種荒謬至極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即便是不慎跌入湖裡,對於諳水性的他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然而就在他想要划動手臂泅水之時,她卻緊扯著他的手不放,害他狼狽地喝了幾口湖水。
該死!他真是受夠了!
耐性盡失的他,火氣急劇竄升,才一上岸,他就忍無可忍地發作。
「你這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怒氣騰騰地瞪著眼前的姑娘,有股衝動想要狠狠掐住她的頸子,質問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小姐,沒事吧?」小桃靠了過來,滿臉擔憂地問。
「我沒事。」鍾蘋兒喘了口氣,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急忙勸道:「這位公子,人命可貴,千萬別衝動行事啊!」
「人命可貴?」皇甫彥怒嗤一聲。
這話虧她說得出口!罷才莫名其妙被她扯落湖中,若不是他諳水性,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淹死了!
倘若他真這樣溺死湖底,豈不是太冤了嗎?
話說回來,這姑娘究竟在發什麼瘋?開口閉口一直要他別衝動,到底是誰在衝動?這會兒還說什麼人命可貴……
咦?等等,難不成她以為他……
「公子,世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無論如何別輕易尋死呀!」鍾蘋兒苦口婆心地勸著。
果然是這樣!
皇甫彥咬了咬牙,沒好氣地瞪著她。
「誰說我要尋死了?」他的反問從齒縫間迸出。
「咦?難道不是嗎?」鍾蘋兒一怔,訝異地瞪圓了眼。
望著她那一臉驚訝的表情,皇甫彥除了惱怒之外,還自心底湧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擅自就認定他有意尋死,莽莽撞撞地撲過來拉扯糾纏,讓根本沒打算要自盡的他,差一點溺死在湖裡。
尋死?他怎麼可能有這種荒謬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