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烈光聞到這味道就笑開了,「上菜!上菜!」
他很快的回到前面的食廳坐下,倒是田福樂還傻愣愣的呆立在原地。
但這也不能怪她,原本冷漠陰沉的男人,竟然因為一道羊肉泡饃就馬上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嚷嚷著要吃,這個差異未免也太大了吧……
「姑娘,我們幫你提出去。」站在一旁的兩名丫鬟見她長得又乾又扁,這一大鍋湯肉又不輕,便好心的拿起抹布,幫她把熱湯提了出去。
田福樂這才回神,連忙跟上,但鍋子才剛端上桌,東方烈及原本坐在桌旁的幾名男女,便毫不客氣的馬上拿起桌上的大湯勺,每個人都盛了一大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田福樂真的看傻了眼,這些人的吃相實在很難看,狼吞虎嚥又大口喝酒,笑談吃喝間,有幾個還一邊說話一邊噴口水!
但最令她錯愕的是東方烈,此時的他,完全看不到絲毫陰鷙冷漠,反倒一臉滿足的跟其它人勾肩搭背、聊天說笑,不時還與手下們互相打鬧,笑得好不快樂。
也因為看癡了,她都忘了要提醒他們這道美食在吃的時候,是不能攪動的,這樣才能享受其中真正的美味,但現在看來也不必了,因為早就鍋底朝天了!
東方烈像是此時才意識到她錯愕的眸光,含笑的目光突然一冷,再橫她一眼,「看什麼?」
她臉色一變,急急搖頭,但心裡不免嘀咕,好怪的主子啊!
「爺,這小姑娘廚藝不錯,這鍋肉湯,肉吃起來軟嫩,那些碎碎的玩意兒吃了有餘味,湯汁濃而不膩,好吃!」
「是啊,霸爺,大娘走後,外面的東西買回來都變了味,在外頭吃又得坐有坐相,吃得綁手綁腳的,就是不痛快。」
「沒錯,爺,讓她多留幾日,瞧瞧還有什麼功夫!」
這一幕看在田福樂的眼裡著實滑稽,雖然明知這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是尊稱東方烈才喊他一聲「爺」,可偏偏東方烈又一副裝酷模樣,表情嚴肅假裝沉思。
她忍俊不禁的低頭,抿緊唇,極力憋住笑。
但東方烈的眼睛顯然很利,「有問題嗎?」
她猛地一抬頭,便對上他那雙陰沉的黑眸,她嚇了一跳,又急忙搖搖頭。
眾人也不約而同的望著她,她做的這道特殊料理,顯然已經征服東方烈,所以,她留下來的機會應該很高。
東方烈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你跟弟妹可以留下來—」他見她眼睛倏地一亮,立即冷聲補充,「不過,凡事得照著規矩來,留在晉陽山莊的人都得打契約,你是要賣斷?還是賣個十年、二十年?」
她急急的道:「我賣終身契,什麼事我都會做,也可以不要薪酬—」
他濃眉一挑,「所以?」
「呃—我仍然承諾一人抵八個人來用,所以我的弟妹不必簽賣身契,請爺給他們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能吃粗茶淡飯就行,我聽說這裡也有請老師來教僕役們讀書寫字,請霸爺也讓他們也跟著上課。」
嘖嘖嘖,這女娃兒還真敢要求!不僅要包她弟妹吃住,還要包上課其它人聽到無不驚愕的交換眼神。
東方烈不得不承認她很有膽識,也很懂得利用機會,事實上,這類求口飯吃的事,通常不是由他出面處理,只是……
「簽下終身契,代表你這一生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都只能留在這裡,你不後悔?」
「不後悔。」
東方烈直勾勾的注視著她那雙勇敢直視的明眸,她是想犧牲自己好成就弟妹的未來?罷了!是她自己的選擇,「好吧,我會讓人跟你簽約。」
一聽到他答應了,感恩的淚水立即盈滿田福樂的眼眸,她不自禁雙膝跪地,頻頻向他磕頭稱謝。
「夠了!」東方烈像拎小貓似的粗魯的拎起她的領子,讓她站起身,看著她淚眼婆娑的小臉,又見她拭淚的小手上有做粗活的硬繭,他的心莫名一抽,神情陡地一變,粗聲問:「會駕馬車?」
「會!會!」她急忙拭去眼淚,知道他要她先幹活了。
「那就走。」
片刻,東方烈與謝頌、郭豹及多位副總管已站在山莊前,田福樂也已戰戰兢兢的站在一輛馬車前。
東方烈要前往位於觀西街的會館,為了讓行經的商人能夠交換市場信息,他便成立了這間會館,必要時,還會幫忙裁決糾紛,他今天便是要前去裁決一件僱主與僱員的糾紛。
只見她一個又瘦又干的女娃兒站在馬車前,向車伕請教怎麼前往會館——
謝頌濃眉一蹙,光想到要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駕馭這種大馬車,他就很沒有安全感,「霸爺,真的要她駕車?」他走遍大江南北,很有危機意識的。
東方烈逕自揭開車車簾,「她大言不慚的說她一個人可以當八個人用,本爺當然得試試它的能耐!」
「我行的!真的。」
田福樂耳力不錯,馬上應了話,但東方烈只看了她一眼,便上了車,其他人一看到爺上了車,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上車。
「老實說,霸爺是怕女人的眼淚吧,所以當下想到剛好有這件差事可以給她做,讓她不會一直沉浸在感激的情緒裡,對不?」年近六十,等於看著東方烈長大的郭豹如此說著。
謝頌也贊同這個跟他縱橫江湖數十年的好友的話。
東方烈那雙黑眸只要冷冷一瞪,都會讓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寒顫,但其實他耳根軟,心腸更軟,若不是有一張冷鷙的臉再加上足夠的理智,太白城恐怕不是眼前這等模樣,而是有更多悲苦人家湧進來,成為最大的窮民收容所。
但東方烈沒有回應這些等於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們,只是緩緩的閉上眼睛休息。
此時,田福樂也在前面的駕駛座坐穩了,這輛馬車外面看來雖然並不金碧輝煌,但很有質感,她拉開簾子,發現裡面也相當寬敞,兩旁的座位上都有軟墊,東方烈等人都懶洋洋的排排坐著。
她深吸口氣,看著闔眼養神的東方烈,「請問霸爺,要快一點嗎?」
東方烈不耐的睜開眼,冷睨了她一眼,「不要讓我們睡著了就好。」
「行!」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握著韁繩,「那就依我的速度——」
「你能多快就多快吧!」
他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她直覺想回嘴,但一想到她才剛上工,連忙說道:「對了,剛剛那位車伕大哥說你們都刻意繞山莊後面一小段山路,再轉進監湖畔,直行就可以抵達會館——」
「囉嗦!快走!」他粗聲一吼。
他又吼她!她眉頭一皺,她可以確定這主子的脾氣並不怎麼好,陰陽怪氣的。
為了要讓東方烈刮目相看,她決定要與風競速!
「駕!駕!」
馬車突然動了起來,而且,感覺四匹馬兒像脫韁野馬般向前疾衝!
車內,毫無心理準備的男人們,已有幾個東倒西歪跌成一團,有的臉色發白、有的反胃想吐,就連及時坐穩的東方烈都覺得心臟快要不能負荷,尤其這條路因前陣子大雨不斷,滑石不少,路面凹凸不平,這個小傢伙竟然還拼了命的往前衝!
他哪知道她之前為了多賺點錢,有一段日子還得駕著馬車從山上運載水果下山,為了多跑幾趟,她常常在山路上策馬奔馳,那些路的路況可比這條路壞得多了!
「哎呦,這個小丫頭駕車怎麼比我們還狠!」
「就是。」
害他們一直上上下下彈跳,屁股痛死了!
突然,一個劇烈的傾斜轉彎,東方烈的心臟差點沒跟著跳出來,頭也暈眩起來,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車輪是傾斜的。
田福樂熱血沸騰,到達目的地後,急拉韁繩,快、狠、準的將馬車停妥在會館前,車內的人沒料到會來這麼一招,身體往前一衝,眼看就要摔出馬車外,還好功夫較好、年紀也輕的東方烈眼明手快,大手一抓,輪流揪住每個人的後領,再把人往車廂後方扔去,要不然,這種下車方式也太難看了。
但因為他的力道不小,所以車裡冷不防又傳來好幾聲慘叫。
但亢奮的田福樂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及心跳聲,她興奮的看著矗立在一旁的太白會館,她辦到了!東方烈肯定會認同她的能力,她笑盈盈的轉身拉開簾子,頓時傻眼,「呃——你們是在疊羅漢嗎?怎麼會……」
東方烈難以置信的蹬著臉不紅,氣不喘的小傢伙,沒想到她心臟那麼有力!
「快下車!」他粗聲的吼了擋住他下車的幾個人。
這一吼,即便謝頌等人頭昏眼花,也只能滿天星星的快步走下馬車,只是——
「霸爺,怎麼不下來?」
東方烈狠瞪多嘴的謝頌一眼,便跳下馬車。
但該死的,怎麼他也覺得有點頭暈,腳步也不太穩。
其實每個人都覺得天地在旋轉,他們從來沒有遇過駕車這麼狠的人,若不是東方烈一直坐著不動,他們早就施展輕功,閃人了!
田福樂皺著眉頭,一臉茫然的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眾人,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東方烈眼裡的眸子瞥向她,立即做了明智的決定,「你先回山莊。」
「不必載你們回去?」她有點失望。
「不必!」
東方烈這一說,其他人莫不在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霸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