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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缺兩撇 第五章 作者:葉起舞
    一名婦人坐在房間的梳妝台前,兩手支著下巴,傻傻的盯著鏡子看,靜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就好像時間暫時在這個空間凝結了一樣。

    她在照鏡子,可又不像在照鏡子,只是看著鏡子裡那張臉,想像著另一張臉,比較著兩人的相似與不相似之處。

    她還特地學那女孩將頭髮盤起來,左看右看,越看就越覺得兩人很像。

    沒錯,一定是她了!那女孩絕對是她的女兒,她差點就要放棄了的女兒!

    婦人微勾唇角,想像自己和女兒重逢相擁的場景,不由得露出夢幻般的微笑。

    這婦人,便是那行為怪異的楚太太。

    楚太太是位鋼琴家,三十歲才嫁給大她十三歲的生意人楚先生,兩人努力了兩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個女兒,結果呢?竟抱回了一個錯誤。

    剛開始,她當然是疼女兒的,只是這女兒越大越不像她,而且一點音樂才華也沒有--她一直相信女兒會很像自己,不管是樣貌或才藝都是。

    也許是由於心理作用加上血緣的關係,楚太太始終覺得和女兒不親近,所以隱忍了十年之後,終於將女兒帶到醫院驗DNA,好求個心安。

    等到相驗結果真的不符時,這下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身邊的女兒不是她的骨肉,那她的女兒呢?流落到何方去了?有沒有好好被照顧?有沒有好好被栽培?錯誤的開端在哪裡呢?

    這打擊猶如一場青天霹靂,楚太太有一陣子都不願見到那個什麼都不知情的女兒。楚先生怕太太觸景傷情,一方面將女兒送到美國去讀書,另一方面則開始著手尋找自己的親生女兒。

    會抱錯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年出生時,在醫院就搞錯了。可是楚太太是在大醫院生的,同一時期出生的孩子超過十個,要追查起來不容易,更何況有些人的地址電話都填得不清下楚,連名字都有假的!

    所以一直到現在,她還無緣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

    已經找了這麼多年,心想母女倆今生是無緣了,不然怎會打一落地就被迫分開呢?想不到老天還是有眼的,命運之神自有牠的安排,時間到了,該回來的還是要回來。

    她瞄了眼手上別緻的腕表。七點多了,老公怎麼還沒到家呢?她特別打電話叫他立刻回家,等著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啊!為了和老公分享她的喜悅,她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直奔他的公司去了呢!

    八點了,房門外終於傳來開門聲,楚太太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迫下及待的去迎接心愛的老公。

    女傭才將楚先生的公文包接過手,楚太太就一個箭步衝進他的懷裡。

    「老公!我告訴你,我找到我們女兒了!我找到了!」她開心的說,笑容燦爛得像朵向日葵。

    「妳確定?不會是突然冒出個陌生人來和妳相認吧!」楚先生一把抱住老婆,皺皺眉,不怎麼相信的道。

    「是真的!我今天到汪太太的樂器行去,突然看見一個開出租車的女孩。記得我們幾年前在美國請朋友畫的圖像嗎?其中有一張跟她好像。」

    找女兒找了三年後,夫妻倆偶然在美國碰到一個朋友,朋友介紹他們一位計算機製圖工程師,用最先進的繪圖軟件為兩人的結晶做了多種結果預測,還為女兒印了十歲及二十歲的相片各五張。不過這些相片在三年前已經被萬念俱灰的楚太太撕毀了,只是相片中的容貌,她怎麼都忘不了。

    科技真是偉大,連未曾謀面的女兒都能模擬得出來。

    「妳怎能因為一張虛擬的相片就確定她是我們的女兒?」楚先生畢竟比較老成持重,這時候還沉得住氣,

    「當然!」她開心的猛點頭,「我問她今年幾歲,生日是哪一天,結果全部都和我們女兒符合,她一定是!」

    年齡生日都相同,又與美國專家預測的結果相符,這種巧合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那女孩是他們女兒的機會接近百分之百。

    「這麼說,我們女兒在當出租車司機?」對這未曾謀面的女兒,他不禁感到心疼。

    「嗯!她需要我們!我們的女兒正在為生活受苦,你要快點救她出來!」楚太太激動的揪緊老公的衣襟。

    「我馬上找人去調查。」楚先生堅決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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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上到第五道菜時,意晨收到除了晚餐之外的第一個驚喜。

    那是一雙灰藍色的高跟鞋,難怪前幾天達彥慫恿她蹺班陪他去冰宮溜了一小時的冰,原來是為了偷看她穿幾號鞋,真是個狡猾的狐……嗯,看在他這麼有心的份上,還是稱他為浪漫的情聖好了。

    為了這雙鞋,達彥特地要她立刻穿上,並請來老管家為他們拉琴助興,兩人現場跳了一場很不協調的舞--因為她根本就不會跳。所以跳不完一曲,達彥已經打消念頭,準備另外找一天教她跳舞了。

    最後一道甜點上來時,第二個驚喜出現了。達彥很慎重的自懷中掏出一隻小方盒,打開來,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意晨看著盒裡的東西,遲疑的問。

    「這是我奶奶的遺物,很舊了,不值什麼錢。」

    「你奶奶的遺物怎麼會不值錢呢?它代表的意義超過一切物質。我不能收!」她很堅持的看著他。

    小方盒裡躺著一條細緻的金煉,煉墜的部份是一顆六克拉左右的翠綠寶石,雖然舊了,但絕不是像達彥所說的不值錢。

    「過幾天就是我的獨奏會了,妳的脖子上需要一點東西來點綴。」他說。

    「不行!這不是理由!我相信只要我穿著整齊得宜,收票人員不會不讓我進去的。還是你以我的窮酸樣為恥?」她不高興的指控。

    「妳一點也不窮酸,妳擁有我見過最高貴的靈魂。妳負責、堅強、不隨便、有主見,妳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將成為唯一的一個。」

    「你……愛我?!」意晨不敢置信的問,差點沒跌下椅子。她知道他喜歡她,但愛,這個字是一種承諾耶!這表示他不會離開她嗎?他們會相守到永遠嗎?

    「我以為我第一天就告訴妳了。」達彥認真的說。

    「你才沒有,你只告訴美夕,你對我一見鍾情,我以為那只是應付的話。」她吸口氣,強忍住一陣哭意。天啊!她太幸福了!幸福得令人想哭!

    「我從來沒想過要應付妳。」

    「可是你住在德國,最多過完暑假就得回去了!」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我們可以通信,傳E-mail,我還可以傳影音檔給妳看,就像我一直在妳身邊一樣。」

    「我沒有計算機。」家裡唯一的計算機是她哥哥專屬的,別人休想碰。

    「我每天打電話給妳,一有連休就回來看妳,寒假很快就到了。」

    「你離開後,我又要恢復白天載客,晚上端盤子的生活,德國和台灣時差多久我根本不敢去想,這種通話品質能維繫我們的戀情嗎?」現實越來越殘酷了。

    「我先幫妳把項鏈戴起來好嗎?」達彥要求道。

    這個要求是一種妥協,彷彿意晨答應了,他才要往下談似的。

    其實在意晨心中,不管現實有多殘酷,她都會答應他的,只是沒討論出一個結果,只是就像吊了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的,怎會心安呢?

    可是她仍背過身,伸長脖子,等待著。

    「妳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他輕柔的將項鏈繞在她的頸上,質問的味道非常濃。

    意晨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

    「並不是所有有錢人家的公子都花心,更何況有錢的是我爺爺,我本身的收入只夠平衡而已。」他扣上勾環,親了下她肩部裸露的一小部份,然後從背後圈住她的肩膀,深情道:「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清除我們之間的障礙,我是真心的。」

    「你長得太帥了,我才不相信你在德國沒女朋友。」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憂慮。

    「我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求,」誰叫他既有好皮相又有高尚的職業呢?「但有人追求我,並不表示我和她們有關係,妳需要培養對我的信心。」

    真正和他有「關係」的那個女人,現在正在美國唸書。他故意不說他要回台灣開獨奏會的事,不過聽說她前天已經回來了,並吵著要見他,他都以太忙為由回絕了,在獨奏會之前,他是不會見她的。

    現在他只想自私的沉浸在自己和意晨的戀愛中,多一秒鐘都是撿來的。

    意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彷彿下定了決心般,慢慢的、穩穩的覆在圈住她的手臂上--

    「請你再說一次好嗎?」她夢囈般的說道。

    「請妳對我有信心。」他重複先前的話。

    「相你說愛我,增加我的信心。」可惡!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愛妳。」他笑笑,毫不猶豫的說了。

    「謝謝你。」她滿足了。在他懷裡的這一刻,突然覺得非常安心。

    「這個答案不對。」他捏捏她的下巴提醒她。

    「嗯,我也愛你。」她非常害羞且非常小聲的說。幸好現在不是面對著他,否則她一定羞到說不出話來。

    「有一天妳會坦白的大聲說出來。」

    達彥宣誓完,將意晨扳過身來,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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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唷!搶錢婆!妳放棄搶錢的時間來找我,有問題哦!」

    美夕坐進意晨的出租車,看起來既開心又滿足,可見達彥給她介紹的男人還不錯,不管他前面被多少女人甩過,至少這對她來說都不成問題。

    「妳別臭美了,現在是搶錢空檔,我認為妳應該想吃個飯,還可以順便探望一下妳的男人,所以才來接妳的。」意晨放開手煞車,上檔,腳踩油門,往上次一起午餐的餐廳駛去。

    「那也沒必要請我吃飯呀!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美夕眨眨眼,打心裡不相信她的動機就這麼簡單。

    「讓妳請多了,我也會不好意思吶!妳想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還妳這人情債嗎?再說,我還沒謝謝妳沒生我的氣呢!」

    「有什麼好生氣的。如果帥哥被別人搶走了,我也許要氣幾天,但妳呢?就算了!」她大方的說。

    「妳那口子怎樣?還好嗎?」意晨是沒話找話聊。

    「除了嘴巴笨了點,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我想,他以前被甩的原因就是不懂甜言蜜語,而且超不懂女人心思的。」

    「他就懂妳心思?」

    「還好啦!我這個人要什麼會自己開口,不用他猜,他說跟我在一起很輕鬆,第一次碰到我這種女生。」

    「思想前衛有思想前衛的好處。」

    「就是咩!妳呢?妳和帥哥尼爾交往得順不順利?」美夕輕鬆的反問。

    意晨本來就是想等美夕問起達彥,然後再順勢談下去的,但是問題來了,她反而不知如何開口了。

    車內寂靜了會兒,美夕正低頭檢視指甲有沒有刮花,沒聽到回答,這才抬頭。

    「怎麼了?不順利?還是已經分手了?」

    「都不是……」意晨吞吞吐吐的回道。

    「不是就好了。」

    又是一陣沉默。

    「呃,他……那個……」

    意晨支支吾吾的,感覺明明有話要說,但就是說不出來,真是急死美夕了。

    「有問題就說出來呀!妳不說的話,將來會變成大問題,然後你們鐵分手!」她不耐煩的罵道。

    「那個……唉,我不會說啦!」哎呀!她的問題真的太尷尬了嘛!談這種問題會不會害她出車禍?

    「幹麼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帥哥尼爾不行?!」美夕大聲嚷道。

    「妳想到哪去了?別那麼大聲好嗎?想嚇死我呀!」意晨感覺方向盤打滑了下,於是伸手用力打了一下美夕。

    「妳才想嚇死我咧!那種大帥哥竟然不行,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妳不要胡說八道,才不是這樣。」意晨為達彥辯解。

    「哦,」美夕做個好險的表情,「那到底是怎樣?妳把話說清楚啊。」

    「就是……我……哎呀!」她真的說不出口。

    「還是他覺得妳不夠魅力,不想碰妳?」

    「不是,他有碰我啦!」

    「還是妳的現實個性跑出來搗亂,說了什麼冷場的話害他踩煞車?」她猛猜。

    「也不是。」踩煞車的人是她吧!總是緊張到不行……

    「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是,話都不說清楚,妳來找我幹麼咧!小姐!」

    「我也不知道!我六神無主了啦!」

    看著吞吞吐吐的意晨,美夕心想,這麼難以啟齒--一定是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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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晨才花了兩個禮拜就學會肖邦的革命練習曲,還能以生疏的技法彈奏李斯特的愛之夢,實在讓人嘖嘖稱奇。

    達彥問她是否曾有家人出現這種音樂天份,意晨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所以她算是家族中第一個。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音樂天份根本不是來自羅家的遺傳。

    「要是妳從小就開始學琴,現在一定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了。」達彥倚在鋼琴邊督導她,這是他對她音樂的評價。

    「要是我從小就開始學琴,也許我會更早認識你,真正成為你的學生了。」意晨頑皮的斜睨他一眼,很快又回到她的樂譜上。

    「這麼早認識我做什麼?」達彥在她身邊坐下,親暱的看著她,「以妳的天才程度,說不定我十四歲就認識妳,然後我就不能對妳這樣,」他以鼻尖輕輕摩挲她的後頸,火熱的唇吞噬了她的耳珠,「這樣,」靈活的舌尖流竄過她的耳廓,「還有這樣。」有力的右掌覆住她的渾圓。

    意晨悄悄縮起雙肩,並感覺指尖開始顫抖。

    她想了半天,終於歸納出一個結論--達彥一定是被她的緊張影響,才會放棄碰她,誰叫她被他一碰,老是抖得那麼厲害呢?簡直就像羊癇風發作嘛!

    可是達彥顯然並不氣餒,並急著再試一次。

    「達彥,你這樣我無法彈琴。」她紅著臉說。

    「別管琴了,難道妳不喜歡我的吻?」他沿著她的鬢角一路親吻到她的下顎。

    「我喜歡啊!」問題是她只喜歡他吻她的唇而已,其它地方則會引發一連串的雞皮疙瘩,這大概是不習慣使然。

    「妳的肩膀好僵硬。」他輕輕按摩她的雙肩。

    「不要這樣,要是有人進來了怎麼辦?」意晨一拍,抖落了他的雙手。

    達彥拍拍前額,歎口氣道:;思晨,我覺得妳不喜歡我碰妳。」

    「我才沒有!」她又開始為自己脫罪了。

    「妳逃避的態度只會讓我們的關係惡化而已,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這問題。」

    「我才沒有逃避什麼,誰叫你要在這種地方做這種動作[我敢打賭,你爺爺下一秒鐘就會衝進來。」意晨指著音樂室的門道。明知她臉皮薄,他還在這種自由空間挑逗她,分明是要她用力的反抗嘛!

    「昨天在我房裡,妳還不是僵硬得像塊木頭!」他不滿的說。

    「因為你的房門沒有鎖!」不但他的房門沒鎖,莊家上下所有的門都沒鎖,這大概是要方便僕人進出打掃吧!

    「那妳希望我們在哪裡親熱呢?躲到火星上去,那裡絕不會有人來。」

    「你不要諷刺我!」

    「我哪有諷刺妳?我只是想和妳談談這個問題而已。」

    「你是嫌我不夠熱情,是個冷感的女人?」

    「當我吻妳的時候,可不覺得妳是個冷感的女人。只是妳太容易緊張了,好像全世界都等著偷窺妳的一舉一動似的。」

    「你明知我緊張,就該有點耐心,而不是一味的指責我!」

    「我不是在指責妳,而是要妳說出妳的感受,告訴我,妳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我不喜歡你親我嘴唇以外的地方啦!」衝動之下,意晨喊出自己的心聲。

    一時間,鴉雀無聲,連根針掉下來都可清晰聽見。

    意晨不敢看達彥的表情,怕他生氣之下,毅然決然的將她趕出他的生命。

    這時,只聽音樂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走進來--

    「呵呵!我沒聽見音樂聲哦!你們……」莊老爺看見兩個面色凝重的年輕人同時瞪向他,反射性的閉了嘴。

    糟了!小兩口吵架,他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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