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架空,玄國 >> 帝王將相,日久生情,波折重重 >> 北之女皇作者:鏡水 | 收藏本站
北之女皇 第2章(2) 作者:鏡水
    韶明起身,慢慢地在議事的光明宮裡踱著步。

    她每日天剛亮就上朝,沒有一天例外,先帝也是如此。

    近來大臣們討論得激烈了,常常爭論到午正尚不能休止,而他們所爭執的亦都大同小異。皇叔延王那一派的想要出兵,左宰相只是想跟延王作對;而右宰相悶不吭聲,只冷眼瞧看兩派相鬥。

    這朝中竟如三國鼎立。先帝在世時,他們哪敢如此大膽?

    心裡思量著,忽然間,有人看官服闖了進來。

    「今上!」來者正是剛才在殿上爭論的其中一人,也是先帝的胞弟延王。

    他沒知會就直接闖進,也並未行禮。門口的侍衛跟在他身後,趕緊跪下,惶恐地對韶明道:「微臣護衛不力,請今上恕罪!」

    延王一瞼不悅。

    「護什麼?你的意思是我會加害今上嗎?」

    侍衛嚇得瞼色發青,延王則是一副自己完全無錯的模樣。

    韶明見了,一笑,朝侍衛說道:「沒錯。延王怎會加害於吾?還不快點退下。」她沒降罪,只是在延王借題發揮之前,讓侍衛趕快退出。

    「哼!莫非這朝中上下都覺得我延王是想要篡位的壞蛋了?」延王火大道。

    「不,怎麼會呢?皇叔言重了。」韶明笑笑。

    延王又哼一聲,說:「今上別覺得老臣無禮,老臣也是想保留咱們之間那一點親情,別做了皇帝,從此就只有君臣之分了。」

    「當然,當然。」韶明應道,坐了下來。

    延王也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

    「剛才在朝中不好說,今上,關於色目人,一定要出兵哪!」

    「嗯……」韶明手指輕敲看桌面,狀似沉思。

    「別再想啦!沒什麼好猶豫的!今上資歷尚淺,還是聽老臣一言,色目人一日不平,我玄國西防就岌岌可危!」延王說得慷慨激昂。

    「呢……」韶明依舊思考。

    延王口沫橫飛地講了半個時辰,韶明僅是溫溫地聆聽著,偶爾面帶微笑,偶爾發出一些好像是卻又不是承諾的應聲,虛與委蛇一番,直到延王說夠了,確定她似乎聽進去了,好不容易才自行離開。

    韶明始終悠然從容,很有耐性。盼咐宮女將午膳擺到御書房,她要邊批閱奏章邊用膳。

    換過常服後,她來到御書房,案頭上擺看的奏章又是堆積如山,她索性也不用膳了,直接草起硃砂筆,翻開奏本批了起來。

    只因自己是女皇,即位三年來,黨派鬥爭竟在她面前越演越烈。雖說玄國不那麼保守,但女人當皇帝,還是會有人看不過去。

    譬如她的皇叔延王,在先帝病重時,皇叔就有意繼承帝位,只是先帝無視傳統,將皇位傳給了她,這種下了皇叔對她的反對。即便是她已即位三載,皇叔依舊沒有放棄對這個帝位的凱叔,甚至希望他自己的兒子坐上來,他好當個太上皇。

    表面上,皇叔服她,不過實際上就像剛才那樣,嘴裡說看叔侄感情,其實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至於左宰相,從先帝開始就與延王積怨甚深,想把他斗倒,只是昔日還能夠維持和平的假象,如今卻不顧及朝會,不顧及延王皇叔的身份,直接在眾人面前給延王難看,一心鬥爭,想來左宰相的眼裡也沒有她。

    而右宰相,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延王是皇戚老臣,武將出身,手中握有部分兵權,左右宰相則各有自己的人脈。這三人三派,不顧自己國家棟樑的身份,僅憑一己私慾作亂。

    而她,誰也不信。

    批完最後一本奏章,韶明抬起頭來,外頭已經黑;粼奈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她批閱奏章的時候不讓人吵的,近身的宮女都知道。宮女一見她擱筆,連忙上前道:「今上一日未用膳,奴婢再草些熱食來可好?」

    韶明看到桌上還放看她沒吃的午膳,便說:「不用,吾把這些吃了就好。」

    「那些冰涼了。」宮女提醒道。

    韶明笑道:「嗯,冰涼的也別有一番風味。」她離開案前,順手草起一塊點心吃著。

    外邊天寒地凍,點心早已冷硬,她不介意。想到有多少百姓什麼都沒得吃,她怎能浪費?批過的奏章之中,有許多地方官傳達縣內糧食短缺的消息,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有些食不知味。

    不過,她不會讓人看出來。

    一口一個點心,她悠閒自在,吃得津津有味,用完後,就讓宮女收了去。回到寢宮中,她換過衣服梳了發,道:「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下去歇著吧。」

    宮女們行禮後退下。韶明躺在床上,沒有什麼睡意。她枕邊放看許多書冊,順手揀了本,起身離開床鋪,拿起髮簪,一繞一卷插上,套個衫子再披上保暖的外衣,往外走去。

    夜深人靜。皇宮大內更是靜得出奇,只有巡夜打更的聲音遠遠傳來,雖然所見之處一個大影都沒有,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

    禁衛們都躲在暗處,一發生什麼就會立刻現身。據傳開國時期,有位公主在皇宮裡被敵國派來的刺客殺害,所以這皇宮建造得如此複雜,教人再也無法輕易進入;從此以後,皇帝近身有了一支大內禁衛,挑選更加嚴格,武功比一般侍衛更高也更忠心。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論在哪裡發生何事,一定能保皇帝平安。這是已仙逝的父皇留給她的唯一武器。

    手裡草看先帝寫給她的《治國論》,她緩緩地在長廊上行走。此書是父皇知道自己得病後,一筆一字寫下的提醒,共三卷七冊,她早已看得滾瓜爛熟,若是心中有疑問,或需要思考,她總拿著這書散步,有時能得到答案,有時只是想要個平靜。

    其實左宰相一語中的,延王凱叔皇位,的確是想方設法,在歲收不佳的時候,用一定要出兵這樣的理由,企圖令她失去民心;然而色目人需得平定也是事實,延王看實給了她一個大難題。

    在登基時,她就清楚延王會有動作,只是不知何時;而如今延王表現得忠貞護國,理由無懈可擊,這是很好的作亂機會。

    可是,延王畢竟是她的叔叔。她沒有什麼親人。

    默默地想看許多事,她走了半個時辰,穿過大半個皇宮,來到皇宮西側的藏書閣。

    從她的寢宮出來,只要遇岔路不走,遇彎不拐,即可到達這裡。所以她每每至此,是一種習慣,也經常從藏書閣裡取書回去閱讀。

    走了這麼遠,終於有點睏了。她掩嘴打個呵欠,正要折回去,卻聽得藏書閣裡傳來非常細微的聲響。若不是今夜剛好沒有風,那麼靜,她也不會聽見。

    她挑看眉,慢慢地走近藏書閣,踏了進去。

    一點也不意外,是景沖和在裡面。他正盤腿坐在門邊的書架旁,一見她,立時睜大眼睛站了起來。

    韶明一笑,眼神卻有些凌厲。她是故意擾亂他的。

    「你又待這兒。」她道。稍微瞧看四周,竟是整齊許多。「……吾不是讓你去南側房,跟廚房那些人一道就寢嗎?」

    皇宮南方有一排廂房,專給在皇宮裡工作的百姓歇息用。

    景沖和感覺她在質問自己,雖然笑看,卻又好像有些發怒。雖然搞不清她的心思,仍據實回答:「草民於何處皆可和衣而眠。先前今上命草民整理藏書閣,做了一半放不下。」他也沒料到又在深夜遇見韶明。

    和白天的男裝不同,她又是恢復成姑娘打扮。寒冷深夜男女獨處……他忽然想到了,一下子感覺有些不自在。

    韶明偶爾夜晚有急事還要面見大臣,沒他那之乎者也的禮教心思,只是心忖,浦先生曾談及景沖和是個書癡,如今看來,果然不假。整理藏書閣這件事,她未收回成命,宮女和侍衛們大概以為景沖和也應該繼續,所以又帶他來了。

    「嗯……」韶明背看手走了一圈,的確是很有成效。再轉過身,發現他盯看她手裡的書冊直瞧,便問:「怎麼?這本書有何問題?」她舉起手中的《治國論》。

    「不……我是想,你怎麼進來的?又是何時取走書,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十分介意自己太過入神這件事,心裡無比訝異,甚至忘記自己對皇帝說話時該注意的用詞。

    和上次一樣,他又誤會了。她手裡的書是她從寢宮帶來的。韶明也不說穿,只是感覺他也太天真,若不是她盼咐過侍衛,他沒做出什麼特別危險之事就別管他,默許他的行為,他怎麼可能留在皇宮過夜而不驚動宮中巡夜?而他竟然一點疑問也沒有,以為他自己有罪了。

    他一進藏書閣便廢寢忘食,也讓她開了眼界。她心裡琢磨著,仔細地看看他,直到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一挑眉,明白了這個傻書生心神不寧的原因。

    「……浦先生說你是個正直的人。」她啟唇道。

    「咦?」他重新看看她。

    「不過性格太過頑固,還有十分無謂的勇敢。」她繼續說道。

    「什麼?」他猶墜五里霧中,完全不懂她為何講這些。

    她轉過身,往外走去。真的很睏了。

    「從今兒個起,你編屬翰林院檢討之下,職名為秘書郎,吾命你掌管這藏書閣。直到吾允之前,你都不得離開京城。」

    也不管他什麼反應,韶明自顧自地離開,準備回寢宮休息。

    原本,救了景沖和一事,是因為冤獄,也因為他可能是個人才;把他留在宮中,也是認為他或許可用。

    景沖和不服她,卻不至於討厭她、希望她死。

    她的身邊,需要有一個能說真話的人。他不服她,所以會直話直說;而他的真話,又不至於加害她。

    原本寧靜的夜,不知何時起風了,吹得她黑髮一飄一落,她手裡還草看那本《治國論》。

    可以利用者,必盡其利用;不能利用而礙事者——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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