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我在外面看到貼著的招人廣告，請問這裡還需要人嗎？」
喻瑾捧著一束三色堇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人：好漂亮的女孩，一身黑色的長裙依然可以看出她如雲一般寧淡的氣質。
「你來應徵？」她這樣氣質的人不像是會在外面找工作的人。
葉歌淮看著雖然不漂亮卻一身風情老闆，微微地笑了，「我保證我已經滿二十歲了。目前正在讀大學，沒有任何的不良記錄。」
「誰跟你說這個了，」喻瑾把三色堇插在花瓶裡，「我這裡剛開張，事情肯定會特別的多，你……」這樣的女孩子，該是讓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啊。
「只要您不嫌我什麼都不懂，做什麼都沒有關係。」她依然是笑著在說，卻很認真。她這個樣子倒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月薪和相關的事情上面都有寫，如果滿意就把這張表填一下。」喻瑾抽出一張表遞給她，有些無奈地笑著，「也許是緣分，你是第一個到我這裡來應徵的人。」
「謝謝。」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想要到我的店裡來工作？你甚至還不知道它的性質。」
葉歌淮把表填好交給她，「因為名字的關係吧。FreedomSea——自由之海。」
「你的原因真的讓我很高興，我的FreedomSea是書吧、花店和咖啡店綜合在一起的店。」喻瑾摘了一枝向日葵，「送給你，歡迎你的加入，我是喻瑾。」
「謝謝，」她接過了花，伸手握著喻瑾伸出的手，「葉歌淮，以後請多多關照。」
在早晨的六點半鐘，她準時醒來。眼神微微地迷濛，抬頭看了眼鍾繼續鑽進溫暖的被子裡蹭了兩下。
六點三十五分，心不甘情不願地推開了被子起來穿衣服。套上一件厚重的深紅色毛衣和一條同樣厚重的長裙，打開冰箱取出一顆雞蛋再翻出幾片吐司開始做今天的早餐。
把雞蛋打在鍋中，趁它在鍋內煎的時間為自己泡了一杯熱巧克力。
把煎好的雞蛋放在盤子裡，再連同吐司和巧克力一併端上桌。習慣性地開了電視，一邊吃一邊看今天的新聞。
悠閒地磨到七點半，洗好碟子、杯子和鍋，拿起她披了整個冬天的長披肩看了一眼日曆，日曆上寫著——今天立春。
冬天，過去了。
輕喟了口氣，她拿起桌上的鑰匙和遙控器準備關上電視。
「兩年前上任的夏凝國際中國區的總裁——」
「啪」的一聲屏幕滅了。她拿著遙控器發了一秒鐘的呆，然後輕揚了一下眉轉身拿起了放在茶几上昨天剛買的那本《夏》。
她的家離FreedomSea不到半個鐘頭的腳程，七點半到八點的這段時間足夠她悠閒而安逸地走到店裡卻不遲到。
今天的天空意外地晴朗，像是衝破了整個冬天的寒冷——破冰而出一般。早上的空氣吸到身體裡有些微微的涼意，卻是通體的舒暢。
「早上好。」
「早上好，歌淮姐。」張杭微笑地對葉歌淮說，「昨天我們訂的花剛才已經全部送來了。收據我放在檯子上了。」去年剛讀大學的張杭是店裡的工讀生，是個很甜的女孩子。
「謝謝。」她把書和提包放在檯子上，道了聲謝。
張杭看著她拿進來的那本《夏》，「歌淮姐，你也看商業雜誌啊？」
「那天去買書，隨手拿的。」離開櫃檯，她把剛才送到的花分成一束束地整理好，「幫我把花瓶拿來好嗎？」漸漸地覺得身上有些熱，抬頭看了一眼空調，放下手中的花，解開了身上的披肩。
來這家店，轉眼之間已是四年。去年的平安夜她二十六歲，生活安逸得有些不可思議。從剛開始的店員到現在FreedomSea的半個老闆，一切都在穩定地進行中。
喻瑾三年前在她滿三十歲的時候終於被苦追她十年的男人拐進了禮堂。對於喻瑾，她是祝福的，畢竟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件開心的事情。
喻瑾曾經問過她，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個人在身邊。她那個時候只是笑笑地說：自己眼光太高，難得遇到有看得順眼的人。
這些都是表面上的話，其實她並不在意自己究竟會不會結婚，會不會有個人一直在自己的身邊。愛情從來不是她所憧憬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喻瑾有時候說她理智淡薄得很過分。也許，就是這樣吧。
張杭把空著的花瓶全部拿來了，幫著她一起分開插好。忙得差不多了，轉個身看見一個學生樣子的人站在門口。
「歡迎光臨。」張杭甜甜地笑著。
那男生顯然有些猶豫和不好意思，看著張杭的臉紅了一大半。五分鐘之後才喃喃地說：「花……我要買花……」
「送給誰的呢？」
「……」
葉歌淮看著張杭一臉納悶，微微一笑，「送給喜歡的女孩子？」
「啊！」
張杭和那個男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笑了笑，她轉身抽了幾枝一樣的花紮成了束，「這個，你看好不好？」
張杭驚訝地大叫了聲：「鬱金香。」紅色的鬱金香。看著那男生仍是一臉的疑惑，笑得更厲害了，「它的花語是——愛的告白。」
男生的臉更加紅了，頭幾乎要低到領口了。手胡亂地在身上抓，終於在外衣口袋裡把錢給掏了出來。
葉歌淮把花束遞給他，FreedomSea的花沒有一般花店裡的包裝和裝飾，完全是最自然的形態。
「送給你。」
男生看著遞到眼前的一枝蝴蝶蘭，驚訝地看著葉歌淮。
她只是微笑地看著他。
「收下吧，」張杭推了他一下，「蝴蝶蘭的花語是——祝你幸福。」
「謝謝。」男生捧著紅色的鬱金香接過了那枝蝴蝶蘭，臉上又是一紅地低著頭轉身跑遠了。
「歌淮姐，你怎麼知道他是送給喜歡的人？」張杭皺著鼻子問她。
「下個星期就是情人節了。」
張杭垮下臉，「我不喜歡情人節。情人節一到身邊的朋友就都有了約會，只剩我一個人。」
「那你可以趁這一個星期時間去找個男朋友啊，先湊合著過個情人節再說。」她有些壞心地建議。
「才不要，好無聊。」張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歌淮姐不是也一個人嗎？乾脆我們兩來一起過算了。」
「那天我們不一起過都不行了。」葉歌淮好笑地看著她。
「為什麼？」
「情人節一到店裡肯定會很忙。」她轉身從櫃子上取出咖啡豆開始磨咖啡。
張杭歎了口氣，「就我們的情人節最沒意思。歌淮姐，你就沒想過找個人來一起過？」
「我找個人來幹什麼？多餘。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愛情，她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它，她又不會死。
張杭歪著頭看著她，「我還真想看看像你這樣理智淡薄的人，談戀愛會是什麼樣。」
「承你吉言。」葉歌淮似真似假地說，抬頭看了她一眼，「去把蛋糕切好擺出來。」
張杭聳了一下肩進了廚房。
磨好了咖啡等著它煮好，葉歌淮隨手翻開了攤在桌上的《夏》，恐怕這裡除了喻瑾沒有人知道她大學讀的是經濟。那個時候選擇這個專業是為了不讓父親擔心，現在在這家店裡上班倒也沒有把所學荒廢。
偶爾會想起許多年不見的江赫，想起他不免就會想起以前在葉家的事情，有些微微的感傷和懷念。但是，離開那裡倒是從來沒有後悔過，她在追求自己的人生；相信他也一樣。
他們都以不同的姿態生活在這個世界，至少有一點是值得欣慰的，就是：他和她都過得比從前自在。
看著封面上的男人，直覺告訴她那是江赫，可是，他的樣子在她腦海中已經不清楚了。心中有些微微好奇：他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如果再遇見他，她想送他一枝蝴蝶蘭。
夏凝國際。
「總裁，這是今天的報表和上午要簽閱的文件。」
「謝謝。」聽完今天的行程後，他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手邊貼心的秘書早已經給他泡了一杯黑咖啡。
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每一個早上都是從一杯黑咖啡開始。也許是因為它出現的緣故。
低頭看了一眼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他只允許自己的思緒離開公事兩秒鐘，兩秒鐘後埋首繼續看著怎麼也看不完的文件和報表。
接近中午的時候叫秘書來拿走簽好的文件。
她接了文件突然想起什麼隨口問了句：「總裁，下個星期情人節還是要我幫你定位子嗎？」
他一愣，才發現又到情人節了，於是點了下頭。
「可是我聽說，那家咖啡店好像搬了地方，目前正在裝修。」
「那就算了。」
周秘書想了想，「我知道有家店叫FreedomSea，那裡的咖啡很不錯。但是必須要情人節之前一個星期開始預約，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幫您定個位子。」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秘書，想了一下道了謝：「謝謝。請你幫我定一個位子。」
周秘書笑著說：「老樣子，靠窗邊的對吧？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周秘書，」他叫住她，「情人節快樂。」
周秘書怔了一下，沒有想到平時深沉冷漠的老闆會和自己這麼說。
「總裁您也是，情人節快樂。」帶著驚訝她推門走了出去。
合上文件，他撥了內線電話叫了份簡餐上來。隨手拿起本雜誌，看了封面立刻升起一陣無力感。封面上的照片，是他去年冬天去總公司開會的時候照的。
夏凝總有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規定，有時候真的讓人哭笑不得。不過，也因為這樣才讓整個夏凝像一個家。
偶爾，他會想起以前在葉家花園後，樹下的少女。那個比一般人要深沉也要寧淡的女孩，現在應該是個二十六歲的女人了。
他從恩叔的口中知道，他之所以能夠離開葉家是因為她的關係。
聽說，她放棄了葉氏東方的繼承權離開了葉家。她這樣的決定不能不讓他意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葉歌淮的才能。當年她還是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卻在一個星期就完成了當時最棘手的案子。
他以為她是喜歡商界的，如同他喜歡戰勝對手後的成就感。
這個世界上，他很少有看不清的人。她卻從來沒有讓他看清過，或者說，誰都沒有看清楚過她。
他微皺了下眉，停止去想快十年的往事，低頭開始認真看著紙上的文字。
「三號桌的咖啡和蛋糕。」葉歌淮把東西端給張杭，「你也忙得差不多了，等下換我來接手，你先去吃中午飯。」
「知道了。」
繼續磨著咖啡，她想要整理從昨天開始預約情人節位置的名單，突然口袋裡一陣震動。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屏幕上的人名顯示。
張杭回到櫃檯的時候她正好講完電話。
「杭杭，下午有課嗎？」
「沒有課——我今年就快畢業了。有事嗎？」
葉歌淮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今天下午三點有個約會，店子你看著，我盡量在五點半的時候趕回來。」五點以後店裡的客人最多。
「約會？」小女生一臉的曖昧，「男的？」
她微笑地看著張杭。
那笑容讓張杭有些毛骨悚然，她端了盤子立刻轉身工作去了。一邊走一邊吐舌頭，就連喻瑾都怕葉歌淮這種似笑非笑的樣子。她這個樣子通常帶著警告，而且她的眼神像是把人從裡到外都看得透透的。
葉歌淮低頭看著自己沒有任何裝飾的雙手，想起了大學時候的很多事情。最後淡淡地笑得開懷——還是自己現在的狀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