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臨出門前,江子芽想請教一下恩人的名號。
女子舉起袖子擋住半邊臉,媚眼流波,嫣然一笑,「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為什麼你總是強調這幾個字呢?」她是在問她叫什麼耶。而且按理說,宋徽宗與李師師的故事是發生在汴京啊。
「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然後,面前這個女人就犯了遊戲裡NPC的毛病,只會說相同的句子了。江子芽冷靜地想了一下,「我明白了。那就是讓你出世的那本書吧。謝謝你告訴我。」江子芽用力地握了一下美人的手,「我記住了。」將來一定不能買這本書看。胡說八道是可以,但為了讓女主角出淤泥而不染,就強迫數不清的男配們喝這種匪夷所思的「奇藥」,把她硬捧成江南……還第一名妓……那就實在太扯了。
告別了江南第一名妓,江子芽懷裡揣著不知道什麼奇人編出來的奇藥往回走。
「萬一,」她說,「萬一我還來不及讓宋徽宗喝下這個什麼什麼,他就非要和我什麼什麼可怎麼辦呢。」眼下,想要指望清一色,是明顯不行了。果然,不管到了哪個世界,女人都得靠自己。
「無須掛慮……」
有人幽幽怨怨地說著,伴隨撥動的兩三聲琴箏之音,在風裡飄來,還帶著那麼一股桂花的香味。
一時間,江子芽不覺癡了。前方樹影下,那個一身素白不施脂粉清清雅雅的好似一朵芙蓉的絕色美女,她到底是……
「姑娘,你不必怕。」清秀佳人淺淺一笑,「儘管放心去做吧。」她很嬌柔很文弱地說著,「因為現在你就是女主角。我們當女主角的,是不會被男主角以外的人什麼什麼的……」
「話不能這麼說,」江子芽很憂慮,「有不少女主角雖然被慘無人道地什麼什麼了,但是那些個禽獸不但沒有被暴打成不能人道。反而因此一躍變成了男主角。他們通常只要說一句很恐怖的『我愛你』,這遊戲也就立刻OVER了……」正是因為有這種顧慮,她才要特別小心保護清一色。不然,萬一男主角換人,她就難以從這個異世界返回了。因為言情小說的世界裡奉行一句話——只要有你在,失去全世界我也無所謂。
抱歉哦,她太有所謂了。只有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清一色永遠是她身邊不容動搖的惟一男主角,她才有闖到關底重返現實的可能性。
「原來還有這種事?」白衣美人聞她所言,大驚失色,失魂落魄。
「那個,你到底是誰啊?」江子芽看她蠻眼熟的,大概對方也是某經典女主角。
「這麼說……如果石三公子不能及時趕到,我就……」美人嬌柔荏苒,千思百慮,我見猶憐。
「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我不能破壞其他人筆下的世界。」江子芽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她為難地看著美人飄來的求救眼波,「拜拜,希望你是個幸福的女豬。」
拒絕這麼溫柔善良又有氣質的美人,令江子芽的腳步不覺沉重了幾分。但是眼下自顧不暇,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折返香閨,遙遙只見窗內鳳燭瑩瑩。
想到那個搖頭晃腦大念艷詩的宋徽宗,江子芽直覺頭皮一陣麻辣辣。
仰頭、吐氣、深呼吸!做完第N套廣播體操第三節。江子芽捏緊裝有奇藥的瓶子,淚流滿面,高唱我寧願冷酷到底,終於推開大門,邁了進去。
「哎?你是哪根蔥?」
這個、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白面小生,瑞質翩翩,眉目含情,風雅絕倫。雖然都是美男,但明顯和出門前看到的宋徽宗不是同一類型嘛。是她走錯房門,還是這裡玩了個什麼乾坤大挪移。
美男子露齒一笑,拱手一揖,「小生周邦彥。」
糟!事情要糟!
江子芽雖然不才,但也知道這個姓周的就是那個很會寫詞的大才子。更悲哀的是,這個滿腹詩書的大才子分明是那個大色狼宋徽宗的手下。當然了,你一定要叫臣子,她也不反對。重點是……
「哇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江子芽一腳踩在椅子上,兩手揪起美男子的衣襟,用力地搖,「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翠、小翠啊。」美男子被這樣一嚇,驚得不輕,登時身子軟了半邊。
「雖然今天叫小翠,但保不準明天就改名叫師師啊。」江子芽怒吼。
「那個、那個不管你叫什麼,這和我們之間要做的事有什麼關聯嗎?」
「當然有啊!!」江子芽沒見過這麼不上道的男人,「你做手下的敢碰老大的女人?」她大吼,用手指截他的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大?」雖然沒有完全領悟,但周大才子的額頭已顯現密密的汗滴。
「我問你,你剛才進來時,有沒有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在這裡?」江子芽厲聲撻伐。
「沒有啊——這室內空無一人。」小周連連搖首。
「那麼說,你還有救。」江子芽打了個響指,「清一色!呃、高俅,你出來!」她扯著嗓子喊:「你老大去哪了?」
「咳咳,『趙公子』去茅廁了。」
清一色很平靜地站在一重紗簾後,扮演著影之護法的角色。
聽到高俅二字,小周的臉剎那就白了一白。放眼天下,能讓高俅侍奉左右地想想也只有那個人了……
「你知道,我們做人要厚道。」江子芽對清一色說,「你看周才子他也不是故意的,這件事呢……」
「我明白。我不會對其他人說的。」清一色溫柔地笑笑,「只要我們大家都不說。趙公子他不會知道的。」
「一個人不管換了什麼名字,抹去多少真實的記憶。他的本質還是不會改變的。」江子芽感動地握住清一色的手。嘖、看了那個帝王,再看了這個才子之後,猛然發覺,還是清一色笑得最乾淨最順眼。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她是不能不拯救的。放心吧,清一色,姐姐一定帶著你重返我們來的那個現實世界。它雖然不完美,但好歹沒這麼刺激。
就在江子芽下了莫名其妙地決心的當口。
「?眉鸞髻垂雲碧,眼如明眸秋水溢……」有人搖頭晃腦地念著一首酸詩從外面踱了過來。
「完了、完了,你老大回來了。」
江子芽左顧右盼,周邦彥急得跳腳。清一色目光如電,忽然掃到垂著重重帷幄的雕花大床。
於是他臨門一腳,大發善心地把周邦彥給踹了進去。
幾乎就在同時,宋徽宗推門而入。
在清一色本著影之護法的信條要藏起身形的同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子。為什麼她那種驚惶失措的目光讓他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痛呢……好像在這之前,甚至是在遙遠的亙古之前,他就見過她一樣……
「美人!你回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宋徽宗深情款款地凝望著江子芽,步步逼近。
「那個,你想不想先喝杯酒呢?這樣比較有情調。」江子芽滿頭大汗地想著該怎麼把那瓶奇藥讓這個色狼給吃了。
「情調?」宋徽宗顯然對這個詞比較陌生。
「當然。你知道,言情小說是非常講究情調的。這也和字數有關。通常描寫一男一女的洞房花燭,我們只說一夜無語直到天明。但在這個無語之前往往是要費很大一翻口舌的。總之就是……」江子芽絞盡腦汁,「口舌,」她說,「口舌你懂嗎?我們必須要用口舌!」
宋徽宗大感興味地看著她,然後翻手掏出一隻橙子。
「這是江南地區新進貢來的。給你吃吧。」
江子芽目光呆滯。她是說口舌……不是說要吃東西……哎?等等!吃東西?江子芽暗自喝彩。雖然沒有酒,等一下把從江南第一名妓那弄來的奇藥灑在這個橙子上,騙他吃下,自己就安全了耶!反正江南的名妓給的東西和江南的橙子一定屬性相合,估計不會產生什麼水土不服的反作用。
於是她連忙抓過橙子,死命地剝皮,我戳、我戳、我戳戳!偷偷地把藥就灑了進去。然後一分而二,笑臉盈盈地轉向宋徽宗。
「我們一人一半吧。」她像白雪公主的後媽那樣惡毒地笑著,險惡地注視面前的男人。
但是,就在宋徽宗陶醉地想要伸手接過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問題。那就是——他剛才上完茅房忘了洗手!
也就是說……這個被他捏了一路的橙子……他面帶難色地看著美人使勁渾身力氣般硬掰開的汁水淋漓的橙子……
那個,大家都知道,橙子和桔子不一樣,它是比較硬的。如果硬是用手給它撕開,那其中的汁汁水水是少不了要噴出來的……
宋徽宗嘴角顫抖著。作為一個有潔癖的男人,他實在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把它給吃下去,可是作為一個要面子的皇帝,他也不能暴露他上茅廁不洗手的事實。萬一道明原委,被這位姑娘瞧不起該怎麼辦?
很苦惱地望著那個圓滾滾的橙子,很痛苦地看了看眼前美若天仙的小翠,宋徽宗終於狠狠地嚥了口唾沫,他說:「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臉色鐵青,一步步向後倒退,「我必須馬上回宮、呃、回家。」
神啊、鬼啊!媽媽咪啊!江子芽高興得心花怒放。但是這只色狼為什麼突然說要走呢?她很難相信這也是孫宇宙設定的。
於是,她虛情假意地挽留。
「夜已三更,馬滑霜濃。這麼晚了,你還要走嗎?」
「我雖然真的真的不想走,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了。」宋徽宗看著那個隨美人步步逼近的橙子,終於臉色恐怖地奪門而逃。
「大半夜地來了,只送一個橙子就走了。真是情真意切啊。」周才子癡癡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癡癡地望著宋徽宗離去的方向,「原來皇上他如此多情,這真是——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幃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我靠!你還在這裡唧唧咕咕。」
江子芽不敢惹皇帝,惹個酸才子還是沒問題的。當場給他踢了出去。等到這間香閨只剩下她自己的時候,江子芽翻著白眼想。
按道理說,她成功地把這兩個討厭鬼都解決了。為什麼場景不換呢?為什麼清一色沒有回到她的身邊呢?也就是這關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過!
可是究竟怎樣才能打通關呢?
「在下一關,你們必須找出關鍵的咒語,才能得到過關道具!」
她突然想起了在上一關,看到的孫宇宙的留言條。
所謂關鍵的咒語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