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佑蓉一臉惋惜。「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咦……麥……麥薇薇?」
一個有些陌生的臉孔走上前,薇薇疑惑地看著對方。
「是我啊,你忘了,以前在厚生貿易……我是劉慧潔,以前比較胖,現在瘦了一點,很多人認不出來。」
薇薇詫異道:「對,我想起來了。」
「怎麼會這麼巧。有三年多了吧,你現在在做什麼?」劉慧潔問道。
「在書店工作。」她說道。
「那你……」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敘舊,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怡庭插話進來。「家裡有急事。」
「噢,沒關係……」劉慧潔說道。
薇薇暗自鬆口氣,趕緊跟著表妹一路往外走。
到了外頭薇薇才又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剛剛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胃揪了起來。
「沒事吧?」怡庭觀察她的神色。
「沒有。」她搖頭。「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有的時候我真希望有隱身衣這樣的東西。」
怡庭按下電梯,說道:「我會第一個穿起來跑去刺系主任兩刀,再去賞黃教授五拳,讓他們知道助教也是有人權的。」
薇薇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吧。」怡庭走進電梯內。
「你確定不留下來嗎?」薇薇問。「你不是很期待來參加party,結果待不到半個鐘頭就要走……」她跨入電梯內。
「參加老師的party怎麼可能期待?」她按下電梯鈕,看著門緩緩關上。
「你不是一直吵著要來?」薇薇訝異地問。
怡庭笑道:「講得我好像要不到糖的小孩,我只是覺得偶爾出來參加一點活動比較好。」如果不是聽到汪老師家裡出了狀況,她會再待久一點。
薇薇看她一眼,怡庭果然是希望她能慢慢適應這類的活動。
「姊,如果你肯換個角度看,其實人性是很有趣的。」她認真地說。「最近我在訓練自己冷眼旁觀的能力。」
「你訓練這個做什麼?」
「最近我常想……應該把外婆的故事寫下來才對。」薇薇訝異的看著她。
「姊其實你也可以寫寫看,你跟外婆的時間比我久,而且寫作也可以是一種治療。」
「我不會寫。」她搖頭。
「你不用想得那麼嚴肅,就像寫日記。」怡庭說道。「外婆去世的時候不是有留下幾本她寫的日記,我覺得把它們改成小說挺好的。」
「我沒那種才能,不過你可以試試看。」
兩人一起走出電梯時,怡庭才接著說:「我已經寫了一點了,可是我覺得角度寫得不夠精準,所以我想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一些事情說不定有幫助,這是阿力建議的,他這個人腦筋死得很,不過有時候卻還會講出一點有用的話來。」
薇薇忍不住笑道:「阿力他可不笨,是忠厚老實。」
「他呀……」話還沒說完,手機正好響了趁來,一看到來電顯示,她笑著按下接聽鍵,「正好說到你呢!嗯,跟我姊,對,我們正要走,你在哪,來接我們,好啊……」
薇薇聽著表妹一邊說地址,一邊走到大樓外頭,雨還飄著,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了,讓人心情都開朗不起來,如果是雪,說下定她就會跳起來歡呼了。
「好了,阿力會來載我們,在這之前我們先去買東西吧。」怡庭撐開傘,將她納入無雨的世界。
門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汪澄頤正好從房間裡走出來,他在床上躺了快半小時了,一點睡意也沒有,正決定起來看點書,門鈴就響了。
打開門,一個他沒預料到的人出現在門前,穿著一身咖啡色的絨布洋裝,與紅磚色外套,與平常她習慣穿著的黑色、深藍色系不同,看起來亮了許多。
「我只是來送點東西,嗯……你沒事吧?」
她不安又略帶緊張的神色讓他不自覺地放鬆臉上的表情與繃緊的肌肉,眼神也柔和起來。
「你母親告訴你的?」對於她的突然造訪,原因不難猜測。
薇薇點了下頭。
「進來吧。」
她遲疑了下才走進屋裡,有一點不安,一點緊張。「不會打擾你休息嗎?本來應該先打電話過來的,但是……」
「沒關係。」他推了下眼鏡。「你來我很高興。」
他的話讓她一愣,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嗯……我只是來看看你,送一點吃的過來,對了,你吃過了嗎?」
「有塞一點東西。」
「這裡有壽司、麵線、味噌湯還有一些小點心。」她放下手上的塑膠袋。「剛剛順路買來的。」她脫下鞋,跟著他走進客廳。
「謝謝。」他輕聲地說句,而後扯開嘴角。「不過我一個人可吃不了那麼多。」
「可以留一些明天吃,我本來也沒要買那麼多的,我說你不喜歡吃甜的,是怡庭還是買了點心,說你不吃我可以吃。」她拉下圍巾,小心折好。
「怡庭?她送你來的?」
「對,她還在下面,我先打個電話給她。」她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喂,對,他在,你跟阿力先回去沒關係,我晚一點再自己坐車,嗯……好,拜。」她闔上手機放回袋子裡。
在她講電話時,汪澄頤走進廚房拿碗筷,她則在沙發上坐下,將手機收好後,她順手幫他整理了下桌上的報紙跟雜誌,當她無聊地轉頭著向書櫃時,卻發現桌上有幾本書的書名與焦慮症及強迫症有關。
她有些吃驚,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然後她想他大概是好奇,畢竟他是很喜歡閱讀的人……這樣一想倒也覺得不須大驚小怪,只是網路上都能查到這些資訊,不明白他為什麼特意要買書,不過有些人就是喜歡紙本的……
但是他剛剛說了很高興看到她來,這意思是……
等等,她到底在幹嘛,為什麼要想這些事情,她現在還真有點草木皆兵,他做了什麼事她都拿到顯微鏡下去看了……不要胡思亂想。
她深吸幾口氣,放鬆肌肉,不要疑神疑鬼的……別把氣氛弄尷尬了。
「一起吃好嗎?」
她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跑出來的。「……好,謝謝。」
「有去參加生日派對嗎?」
她點點頭。「剛從那裡離開。」
「本來是想跟你一起去,但是……」
「沒關係,你父親的事當然得優先處理。」她瞧他一眼。「你看起來很累。」
他的眼睛裡有一些血絲,而且看起來很疲憊。
「大概是睡眠不足。」
「吃完東西你就去睡吧,別想那麼多。」她說道。
他將麵線倒入碗裡。「一人一半好嗎?」
「我一點點就好,沒什麼食慾。」她說道。
他點點頭,倒了一些給她,兩人默默地吃了幾分鐘後,他才又開口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跟我父親……一直都不是很熟,不像你跟你外婆那樣親暱。」
她點點頭。「我聽你姑姑提過。」
他沒再說什麼,她也沒問問題,兩人專注著把肚子給填飽,斜雨打上玻璃,薇薇望向窗外.雨絲迷濛了夜色,遠遠近近的燈光像燭光,令人感到溫暖。
「你住的地方像個小城堡。」她微笑地說。「我可以想像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安靜地看書,累了就走到窗邊看夜景,有音樂陪著你。愜意又自在。」
他的眼先是訝異而後笑意填滿。「從你嘴裡說出來很詩意,但我的日子其實很無聊。」
「你覺得無聊?」
他抽起面紙擦手。「不,我不覺得,不過我想在別人眼中是無聊吧。我很喜歡這種穩定的生活……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不穩定,我想大概是早年的的記憶讓我想要安穩的生活。」
「小時候嗎?」
他點頭。「三歲以前吧!不過我其實沒什麼印象,大部分都是姑姑告訴我的,我能記得的只有一兩個片段。」
「三歲以前的事……」她思考著。「我完全沒印象,不過我聽說有些人的記憶可以回溯到剛出生的幾個月,有人還記得自己躺在搖籃裡的感覺。」
他勾起嘴角。「我倒沒那麼厲害,我只記得幾幕,其中一個是母親抱著我坐旋轉木馬,姑姑說我很喜歡坐旋轉木馬,要走的時候我還大哭了一場,對母親的印象只有這樣,她在我三歲的時候過世了,我父親不想帶著一個小孩,所以把我托給了姑姑。」
她遲疑了下才問:「你怪過你父親嗎?」
他推了下眼鏡。「不,他對我就像陌生人一樣。」
「他沒來看過你嗎?」
「有幾次來跟姑姑借錢的時候見過。」
她沉默,他也沒再說下去,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不大難過,除了一夜未眠的疲憊,她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
填飽肚子後,他起身收拾碗筷,雖然他要她坐著就好,但她想找些事來做,所以替他把未吃完的壽司跟點心放到冰箱,冰箱內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幾瓶飲料跟幾顆水果,她盤算著是不是該開口告辭。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他問。
她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她尷尬地點頭。「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一天沒睡,還是休息比較好。」
「你來之前我躺了一會兒,不過一直沒什麼睡意。」他聳聳肩。
「照理說應該很累才對,不過到現在精神還是很好,或者……你陪我玩牌消磨一點時間,說不定一局完我就有睡意了。」
他眉宇之間的疲憊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她點點頭,說道:「好是好,但是兩個人要怎麼玩?」基本上就她所知玩牌三個人以上比較好玩。
他微笑。「那這樣吧,我好像還有象棋、跳棋跟大富翁,你想要玩哪一個?」
「大富翁好了,跟我玩象棋你會瘋掉的。」
「為什麼?」他從書櫃的某一個抽屜拿出大富翁。
「小時候我常跟外婆玩,長大之後偶爾也跟我媽玩幾盤,但是自從變成強迫症之後。不管是橫的還是縱的,每個棋於都要擺正,像在閱兵一樣,只要有點歪就會受不了,搞得我媽最後把整盤棋都丟進垃圾桶,她說我想把她逼瘋才甘願。」
見他有些詫異,她微笑道:「很誇張吧!我自己也沒辦法控制,所以我很久沒下象棋了。」
「不,我訝異的是你媽會說這樣的話。」他在沙發上坐下,攤開大富翁。
「我媽說話比較沖,她沒有惡意,不過當時聽到……是有那麼一點受傷,但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在沙發上坐下,選了黃色的棋子。「你這裡有花草茶之類的茶包嗎?」
他點頭。「美芳給了我好幾盒,說是可以放鬆心情,不過我很少喝,你想喝嗎?我泡一杯給你。」
「你告訴我放哪兒我去泡,我覺得你應該喝一些比較好,說不定就能入睡了。」她起身往廚房走去,低頭看了下手錶,快九點了,再陪他一會兒應該沒關係。她猜想最多玩半個小時他應該就會覺得累了吧。
好幾次承他幫忙,她回幫也是應該的,就以平常心與他相處吧,其他的不要多想,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