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中,是一片耀眼的紅,過了片刻,才發現那是映著光線的橢圓形的紅色玻璃,像寶石的下放飾品鑲在細長的匕首的把柄中心,而反持著這匕首的……是朱麗葉!
驟然起身,羅密歐猛然奪過匕首,高聲叫道:「你拿這個做什麼!」
嚇一跳的,朱麗葉愣了一下才說:「因為這匕首好像令人無法不去注意,裝飾用的寶石雖然是假的,但匕首本身的價值卻不只如此……」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你拿這個匕首幹什麼?!」
羅密歐莫名的驚恐令朱麗葉丈二摸不到頭腦,迫於他的魄力,少女小心翼翼地回答:「觀、觀賞啊,因為閒著沒事。咦,你的手流血了。」
羅密歐低頭看了一眼,大概是猛然奪取的關係吧,手心被刀鋒割破,鮮血流過刀鋒,匕首發出潤紅的光芒後又回復青銅製的墨綠。一股暖洋洋的氣流由手心傳向四肢百骸,全身像是被溫暖的光包圍住,如被重物碾碎的全身的骨頭似乎被重組。勉強起身的刺痛也慢慢減輕。
「哎?傷口竟然癒合了耶。」
朱麗葉拽住他的手,手心一道長長的粉紅色傷痕,就在幾秒鐘之前還血流不止。
「這匕首果真很神奇啊。」
伸出手又想觸碰,卻被羅密歐攔住。「怎麼啦,不會那麼小氣吧,我又不會搶你的。」
瞪住朱麗葉,羅密歐認真地道:「只有你不准碰。」
「為什麼?」極為不爽羅密歐像防賊一樣的態度,朱麗葉生氣地問。
為什麼?張開口想說出答案卻發現找不出適當的理由。為什麼啊?腦中一片混亂,一定有什麼理由讓他這麼慌亂,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麼驚恐,但是,因為什麼?
「……你會自殺嗎?」並不是想問的話,卻從口中流瀉出來,羅密歐吃驚地摀住自己的唇。
奇怪地看了羅密歐一眼,朱麗葉想也不想地回答:「當然不會,我絕不會那麼懦弱地死去。」
慌亂的心奇異地平復了。羅密歐終於有閒心打量著周圍的情景。
低矮的洞窖,簡陋的木桌木椅,身下睡的是雜草鋪成的木板床,身上蓋得是泛黃的破舊的棉被。「這是哪裡?不是薔薇山莊吧。」有些嫌惡地捏起被角掀開破被。「惡,這是從垃圾堆裡扒出來的東西嗎?髒得要死。」
空氣中的冰冷粒子立刻代替棉被包圍著他只著一件單衫的身體,「啊欠,啊欠!」羅密歐立刻打了兩個噴嚏。朱麗葉連忙又把棉被扯回來蓋在他身上。
「小心了,你已經昏睡了兩天,若醒來後再受涼的話,我可不會再照顧你。」
「昏睡?」羅密歐「啊」的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我們因那個妖魔施出禁術與我們法術相觸發生爆炸,我被氣流拋飛出去,不知過多長時間掉落地上,然後又不知什麼重物壓在我身上,幾乎把我壓死過去。」
「那真是可憐啊。」朱麗葉打了個哈欠走到木桌前,倒了杯茶喝。
「你不要裝作若無其事,那個掉在我身上,把我當墊子的人就是你吧。」一大聲叫喊,胸腹處便疼痛不已,可惡,肋骨一定讓她壓斷了。
朱麗葉有些心虛地笑著:「嘿嘿,那是人力無法控制的意外啊,神讓你成為讓公主免受苦難的騎士,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先不管別的,我們現在到底呆在哪裡?」
「嗯?」朱麗葉緊皺著眉頭抓了抓頭髮,發上還沾有幾根稻草根,看來她也睡在木板床上,沒聽見抱怨真是不可思議。她身上穿著寬大的棉布裙,極不合體卻另有種清麗的味道。
「這裡是布蘭坡村還是布坡蘭村呢?」
「到底是哪裡啊?」
「村名我是沒記住,但極其明顯的,我們現在是在鑠金公國境內。」
極為欣賞地看著羅密歐驚呆的臉,朱麗葉無邪地笑著。
*-*-*
蘭布坡村。
全村人男女老幼加到一起也不過四十六人,是個非常落後貧困和封閉的小村莊。昏迷在山溝中的羅密歐和朱麗葉是被在山上砍柴的村民發現而救回村裡的。村裡連地圖都沒有,所以並不知道村子是處在鑠金公國什麼方位,據那些曾外出工作回來過年的年輕人說,一直向北走,大約三百公里處,會有一座非常大的城市,名叫布坦斯。
妖魔所吟唱的空間咒語一定也對他們施加了影響,所以他們才會突然出現在從未到過的地方。沒掉落時空夾縫和異空間就是極大的幸運了。而當時在山洞中的其他人不知道怎麼樣,在羅密歐養傷時,朱麗葉也曾讓村民帶她到發現他們的地點周圍搜查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後來也就放棄尋找同伴了。
在大雪封山以前,失去了團員們和保護者的騎士團的正副團長告別了救了他們的蘭布坡的村民,背著乾糧,重新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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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坦斯市。
女孩子身上所穿的衣服上衣短瘦,背後結著大蝴蝶結的腰帶粗長,以獸類的皮毛點綴著圓領,袖口,而過膝的大裙擺也綴有毛邊,緊身得可顯出腿部優美曲線的七分褲,尖尖的鞋頭上縫著毛球的靴子,是本地最流行的少女服裝。戴著帽邊綴有十八串玻璃珠的民族帽子,女孩子像冬日的精靈一般猛然出現在城市街頭。
城內全都是石頭與土塊壘建的很整齊的房子,門楣前伸出白色的檔布的是商店的標誌。才從裁縫店裡走出來的朱麗葉抱著方形的布包,向街兩邊的店舖裡好奇地張望著。
「哎?書店!」
若是羅密歐知道內有書店一定很歡喜吧。
把布包在櫃檯處存放著,朱麗葉隨手翻了翻櫃檯上的報紙。
「普蘭國揚言要報復,我國嚴整以待,流砂公國邊境緊張!」
「帝國境內某一峽谷發生原因不明的爆炸,高山變平地!」
「某城領主及其客人一夜間神秘失蹤,疑是盜賊所做!」
「妖魔重出?封印欲解?!」
全都是一些危言聳聽的話題,朱麗葉無聊地放下報紙,在書店的櫃架旁慢慢移動觀看著。拿到了一本《帝國地圖集》,朱麗葉就要走向櫃檯付錢時,心中突然一動地向右看去。堆在角落處處理舊書的書架上,赫然擺著一本《簡易魔法大全》!脈搏突突跳動著,血液都似乎向腦子集中而去,變得有些暈眩。暈沉沉地拿書交錢取包,朱麗葉一直走到店外才稍微回復了些神志,緊攥著手中的書,再次確定上面寫的是《簡易魔法大全》幾個字,觸感也似曾相識。朱麗葉不自覺地笑出聲,狂喜地奔回旅店。
「羅密歐,羅密歐!」
一把推開想要對她說什麼的旅店招侍,朱麗葉「咚咚咚咚」跑上二樓,到了二樓左邊最裡側的一個小房間後,她用力推開木門,狂叫道:「羅密歐啊,你看我找到……」
使她的話語猛地截斷的是房間裡比《簡易魔法大全》再次出現更為震撼的事情。美男出浴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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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緊閉,更拉上厚厚的窗簾,暈黃的光線組成暖暖的色調,在曖昧的光色中,少年正一腳踏出水盆,手中還拿著潔白的布巾,正要擦拭身上的水滴,到床邊穿上衣服。而突如其來的打擾令他應變不及地呆站在當場。濕漉漉的冰藍色的發貼在少年白玉般的臉頰旁,驚詫而微張著嘴的表情令人心中迅速湧出憐愛滋味。水滴由髮梢滴在少年胸前,順著潤滑的肌膚緩緩滑到腰際,原以為是排骨身材,現在才知道少年身上的肌肉健康而富有彈性,陰暗交錯的光線,美輪美奐又極具誘惑的身體引發人莫名的慾念,再往下是修長有力的腿及……
朱麗葉滿臉赤紅地踉蹌後退。「我,我什麼都,都沒看見……」說出的話如同痛苦呻吟,「我、我青光眼,什麼都看不見……」
用力帶上木門,朱麗葉倉惶地跑下樓去,在樓梯口碰見剛才阻止她上樓的男招待,她一拳擊上去羞憤地大喊:「你剛才為什麼不早說。」可憐被擊飛的青年還不明白又怎麼惹到她了。
不一樣,不一樣,和女孩子絕不一樣的身體……雖然才短短幾秒鐘,但少年的身子已緊緊嵌在少女的記憶中,用消除魔法也不會消得掉……她怎麼會這麼倒霉,看到這幅場景……少年並不是她以為的中性無害的模樣,在美麗容貌之下極其危險……和極具侵略性……朱麗葉在冬日的街道用力奔跑著,刺骨的寒風還吹不散她臉上的熱度。背後長長寬寬的腰帶隨風飄飛,過膝的裙擺像花一樣打開,叮鈴作響的帽子,俏麗的裝束,嬌美的人兒引得路人驚羨相望。
而在掩住陽光的小房子中,在少女離開前一刻才反射性掩住自己重點部位的少年,頭依舊低垂著,白玉般的肌膚卻極為迅速地變成煮熟的蝦子,熱騰騰,紅通通。
「真不妙。」少年顫抖卻堅定的聲音暗瘖啞啞,「竟然是這個原因,真是不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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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陰沉的天氣沒有星子閃耀,暈白的上弦月斜掛在天邊,時間已經不早了,在外面遊蕩了一下午的朱麗葉跺跺凍僵的腳走進旅店。
向大鬍子老闆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少女靜悄悄地上了樓。其實她根本不必這樣心虛嘛,她又不是故意要看不能看的東西,而且吃虧的應該是她才對,那麼可怕……她才不要再想起,沒錯,她才是受害者才對……
「朱麗葉。」
「啊。」熟悉的聲音令少女驚喘一聲貼在牆壁上,對走廊底部猛然出現的人影,所有心理建設全跑得不見蹤影,她怯不成言地道:「什,什麼事情。天,天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我在等你吃飯。」
陰影同樣隱藏了少年的不安,他深吸了口氣展露笑容說道:「你一定很餓了吧,我讓老闆把飯菜送到房間裡,不用下去吃呢。」
「你看這是梭鱸魚湯,這是烤鵝,還有魚肉餡餅和果醬餅乾,清紅酒和炸核桃仁。據老闆說,這是他們過年的年夜大餐,讓我們外地人嘗嘗看哦。」
少年穿著朱麗葉從裁縫店拿回的服裝,緊身的棉衫外是寬大的不束腰的長袍,頭上裹著同色的頭巾,把他冰藍色的頭髮掩住。雖然和以前做工精良的衣服相比太過粗糙,但羅密歐穿起來還是極為華麗漂亮。
立刻被桌上熱騰騰的食物吸引住全部注意的少女在下箸之前意思意思地擔心了一下:「會不會很貴?我們花錢要有所節制才可以吧。」
在被半豹人轟到半空中之前,他們兩人並不知道將會有一段異鄉之旅。所以衣服、行李、錢物全都寄存在薔薇伯爵家。掉落在布蘭坡村他們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得到好心村民的幫助而重新踏上旅途的兩人,卻在山中迷了路,而且又不知節制地把十天的乾糧六天就浪費完了。飢餓難忍之餘,朱麗葉只好用她引以為傲的劍法去捕捉小溪中的魚,而羅密歐不得不使用映世之鏡,借用矮妖精製造的弓箭強弩去捕殺走獸飛禽。
兩人畢竟受過極好的訓練,況且是在飢餓的驅使之下,在失敗了幾十次後兩人就掌握了如何捕捉活物的竅門。但是遺憾的是,兩人都沒有做廚師的天分。在還未發現人煙之前,他們是靠吃著半生不熟的內臟和腥苦的烤魚挺過來的——他們只知道魚要把鱗刮掉——沒被毒死真是奇跡。
而他們現在能住上旅館,並且能穿上新做的衣服,全要感謝羅密歐。這全是他所獵取的四隻短尾鹿,兩隻巨齒豬,三隻黃斑虎,一隻棕熊及七隻飛鳥換來的——他們魚都無法烤好,別說有皮有羽毛的飛禽走獸了,所以這些獵物全都保存良好地被羅密歐扛著背著拖著拿到城裡。冬季獵殺野獸本來就很難,況且現在正是年關。把獵物賣了個好價錢後,他們為了打探消息和做再上路的準備,便在城西的旅館稍作休息。
窗戶打開,相比於燈火明亮的室內,屋外黑漆漆的,山城的夜晚很冷,到了晚上七八點,就沒有人在街上遊蕩了。偶而有過路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從外面傳來,但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
「真是不同啊,我記得家裡面都是越夜越熱鬧。布坦斯在鑠金也算是個大城市吧,晚上卻沒什麼娛樂呢。」
朱麗葉一邊吃著飯一邊憑記憶把今日才看的報紙的內容拿來和少年討論,偶而敘兩句閒話。
「關於維洛那和普蘭的緊張關係,古多魯市發生的事情,以及妖魔的事,好像都是一個人撰文寫的,不知道他怎麼得到的消息來源呢。」
見羅密歐一臉平靜,朱麗葉也靜下心來,看來他是把今天下午的事情當成意外了,其實本來就是意外嘛,要不是因為她發現了魔法書,才不會那麼冒失地闖進他房中……對了,魔法書……
「……想起來我們第一次離開王城在外住宿的時候。」
「哎?」陷入自己思緒的朱麗葉只聽到了羅密歐的話尾。「嗯,是啊,是啊,那時候帕力斯房間裡出現了魔蟲,好噁心的說。」
「不過自從他救了達卡後,我們身邊就沒有魔獸出現了。」
「因為達卡也算是個小妖魔,魔獸也畏懼他的力量吧。哈哈,我們在說什麼啊。好像帕力斯有吸引魔獸的體質一樣。」
「也說不定,他到底算是破壞神的新娘啊。」
羅密歐才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了過分的話而沉默起來。誰也不知道破壞神當時想選的祭祀品是誰,有可能是朱麗葉,因為三個人中只有她是女性,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因為他長得最為美麗。雖然當時他們為破壞神選的不是自己而感到安心,但不久後就覺得愧對帕力斯。
這次封神計劃雖然也迫於維洛那帝王的壓力,但最重要的是他們想陪著帕力斯,看能為他做些什麼。雖然和悠閒一世的理念不符,但他們既然被牽扯到這件事中,負起必須負的責任也是應該的。
「不要緊呢,帕力斯被那個小妖魔保護著應該也沒有事。」
雖然讓妖魔保護人類聽起來可笑又可疑,但這句話從朱麗葉口中說出來卻給人奇特的安心感。
搖著杯中的清紅酒,玻璃杯緣拖過微紅,輕輕喝一口,有點牛奶的香味和薄荷的辛辣。托著腮看向窗外,羅密歐不經意地問道:「你那天說的話還記得嗎?」
「什麼?」
開始出門時還記得餐廳禮儀,但經過一連串磨練之後,朱麗葉終於明白人吃飽是最重要的。嫌刀鈍不順手,她直接上手分解烤鵝,聽到羅密歐沒頭沒腦的話後,她只是側頭表示聽了,手上工作仍在繼續。
「你的理想啊。在聖利文學院悠閒地玩幾年,談個無傷大雅的戀愛,等到畢業後和無緣的他傷心分手,然後回到日炎公國,和你預定好的門當戶對的柔弱美少年成婚,專心做好日炎公國的國公大妃。」
「真難為你還記得。」
一直都記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束縛少了還是打擊太大,現在一臉憋得通紅和烤鵝奮戰的人,初見面時是如何飄逸憂雅啊,雖然聲音和舉動都輕柔得太過做作,卻做作得很可愛。而現在在眼前的這個少女,不知是不是本性流露的關係,不……但可愛……而且有震人心弦的真實美麗。「那還有用嗎?」
「啊?」
「還有用嗎?要和美少年談個無傷大雅的戀愛……以及說我是柔弱美少年的事情。」
朱麗葉嘴裡塞滿鵝肉地瞪向羅密歐。他是纖細美麗沒錯,不過在山地裡扛著幾百公斤獵物還能健步如飛的少年大概無法用柔弱來形容吧。
「……要不要……要不要和我談場戀愛。」
雲淡風輕地說完,羅密歐淺笑著。
世界一瞬間靜了下來,視線模模糊糊的,但羅密歐卻又清晰地坐在眼前,曖昧的距離感,彷彿伸手就可以抓得到,但又好像用力追趕也無法觸摸。而後寂靜的世界中響起打雷聲,「咚咚咚咚」震耳欲聾,許久她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聲。
「……不要。」反射性地回答著,少女支住有些昏眩的頭腦,壓抑住狂跳的心,不要……一定是正確的回答。
「……為什麼?」羅密歐還是那種淺笑的表情,但因為太過持久而有些不對勁。
因為……「我、我們的家庭……」
空靈的如面具一樣的笑容:「只是無傷大雅的戀愛啊,等你畢業後就和無緣的我分手,然後回到日炎公國,和你預定好的門當戶對的柔弱美少年成婚,專心做好你日炎公國的大公妃。」
昏眩感漸漸消失,朱麗葉呆呆地問:「你說是假的,只是玩鬧一樣嗎?」
「是啊。」
頭腦漸漸清明起來,悵然若失卻又一片輕鬆,朱麗葉癱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胸口:「嚇我一跳呢,不過為什麼想和我談戀愛呢,不會因為我貌美如花又和你年齡相仿,相處久了便覺得我溫柔嫻良而喜歡我了吧。」
「你同意嗎?」羅密歐固執而微笑地問道。
朱麗葉側著頭,不確定地看著羅密歐。愛情是什麼呢?心中所能想像的感情,也只是朦朦朧朧,飄飄渺渺,懵懵懂懂的。和她一樣沒有學習過,但為什麼羅密歐就會知道什麼是愛情,又為什麼知道要選擇誰呢。
美麗的羅密歐,提出非常有趣的提議,如果作了戀人,會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嗯,還是不……」
「卡嚓」一聲,是玻璃碎裂的輕脆聲音,跌落在桌旁的玻璃杯,褐紅的酒液順著木質地板的縫隙慢慢潤開,「啊,對不起。」羅密歐連忙站起來,側身推開座椅,而衣袖一碰的,放在盤側的叉子又「光嘰」一聲掉落地下。
「對不起呢。」羅密歐忙蹲下身去拾掉在桌下的東西。
「不要撿了啊,讓招待上來再拿一副新餐具……」朱麗葉的話語戛然而止,蹲著的羅密歐並不是拿叉子,而是拾起摔碎掉的玻璃杯座,「叭」的又一聲,杯座又從他手指中滑出又碎成幾片。
僵直的身形,顫抖的手指……
「羅密歐……」
沒有學習又怎麼會知道呢?
這種虛無飄渺的感情又怎麼會明瞭呢?知道你所選擇的人是誰?
明白你愛我不愛?
聽到叫他的名字,抬起頭,依舊沒變的微笑的臉:「對了,你的答案呢?」
原來這種感情根本不需要學習!那是本能的感受,瞬間的瞭解,恍然大悟的透徹。
「你是認真的。」朱麗葉茫然地喃喃地說道。
笑容猛地隱藏不見,少年依舊蹲著重複說道:「不是,只是玩鬧而已,等你畢業後就和門當戶對的人結婚,專心做日炎公國的國公大妃。」
「你是認真的。」
「不是,我不會纏著你,只是無傷大雅的戀愛啊,等畢業了我就會放你走……」
「你是認真的。」朱麗葉抱著頭不敢置信。
「不是,我說會分手的啊。」少年猛然站起來大叫著,神情異常激動:「是你說過我符合你的選夫標準的啊!美麗柔弱又不問世事,不是你說過我最合適嗎?」
「但你卻是認真的。」朱麗葉抬起頭提高音調地反駁著,「你是認真的,所以不行!你忘了我們世敵的家族了嗎?永遠不可相融的蒙太古和凱帕萊特,你想你的生死操縱在仇人手中嗎?」
連公國的名字都是互不妥協的冰與火,世仇嫌怨幾百年的蒙太古和凱帕萊特又怎麼讓他們的獨子相互慕戀。
仇恨的灰中悄然的愛火必定悲淒而不祥。
她又怎會讓自己陷人那種無望的左右兩難的絕地。「我無法同意……」
手腕被用力攥住,少年急切的臉靠近:「如果我拋棄這個名字呢,拋棄這個你所痛恨的名字。」
「羅密歐……」
「不是我,若是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就不是。」
「羅密歐……」
「我看重生命,畏懼死亡,但我卻不在乎被你操控生死。」清蕊般的藍瞳認真而固執,少年絕美的容貌有讓人不忍拒絕的魅惑。感動,欣喜,恐慌驚顫,各種感覺在心中混雜著,但最多的卻是擺脫不了自己身份的無奈。
「為什麼不保持原狀,我們和平相處時彼此感覺就很愉快啊。」
「我已經無法再壓抑我的感情,偷偷慕戀著你,與其不自覺傷害到你,不如讓你知道我反常的原因。」
可是她並不想知道啊。不想知道他的眼中只容納下她一人。
「別簡簡單單地就說放棄你的姓氏,明明開始時你還斬釘截鐵地說過不可能。」雙手都被抓住,動彈不得,不想相信羅密歐隨口說出的話,不想成為少年放棄一切的原因。
「如果是——定要做二選一的選擇,我只選擇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任性的話語,簡簡單單地便推卸了所有責任,卻直直接接撞入少女的內心。無法躲避的目光,清清澄澄地映著少女的身影,四周的空氣微粒悄然改變連接,化成細細密密的網,慢慢緊縮,使她無處遁形。
唇與唇的輕微相觸,如煙火般的絢爛激情。
在冰與火之間,以吻盟誓。
*-*-*
自己一定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懊喪懊悔懊惱!
自己怎麼會那麼笨地非一口咬定羅密歐是真心的呢?
她應該不動聲色地打個哈哈,像外交人員一樣說些語焉不詳,說等於沒說,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不同意的話。有可能他告白的勇氣只有那一瞬間,如果拖過了昨晚,說不定他就沒勇氣再告白了。
或者她應該像無大腦的女孩子一樣,表示出相信他只想玩個戀愛遊戲,到時候她便瀟灑地抽身走人,不必負什麼責任。
又或者她的拒絕果斷而不留情面,讓羅密歐知道喜歡她只能是妄想,讓他立刻斷絕妄念!
猶豫,彷徨,慌亂才讓羅密歐有了可趁之機。
知道了羅密歐的認真,卻還被他迷惑,接受他的心意的自己,真是笨到無可救藥!
可不可以重新來過,就當一切沒發生過呢?
「朱麗葉,你看這個怎麼樣?」
一臉燦爛笑容的羅密歐手裡拿著一對寶石戒指看向身側的朱麗葉,卻發現她畏畏縮縮地躲在他身後,一注意別人在看她,便舉起袖子掩住臉。
「朱麗葉?」
「他們為什麼總是看我們?」該不會以為他們是私奔的少年男女吧。他們才不是這樣哩。她和羅密歐是因為封神任務才湊到一起的,絕對沒有其他私情。
聽朱麗葉一說,羅密歐才注意到,路人在經過他們身邊時,目光停駐在他們身上的時間都會久一些,只是單純的驚羨和好奇,並沒什麼惡意。
「我知道了,一定是朱麗葉很美麗的樣子,吸引大家看過來呢。」
羅密歐一臉洋洋得意。這個被大家所注意的美麗的女孩子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呢。所以別人再羨慕也只有干欣賞而已。
「是嗎?」若論美麗的話,羅密歐更勝一籌吧。
「正好呢,非常漂亮哦。」攤開少女的手指羅密歐讚歎著。從出門起就一直被羅密歐緊握住的左手,無名指套著一枚鑲嵌著冰藍色石頭的銀戒。「這個名叫淚石哦。傳說是癡情的男子流下的眼淚所形成的晶石,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樣。你看我也有哦。」與少女相牽的右手無名指—亡戴的是有著黑色石頭的銀戒。「這叫夜石,與你的眼睛顏色很像吧。如夜空般純澈呢。」
「喔。」雖然對首飾並不熱衷,但也看得出戒面上的寶石並不多名貴,稀奇到是真的。淚型的冰藍色石頭和黑得幾乎透明的圓石,是當地特殊的礦石吧。不過,「買這個幹什麼?我們有很多錢嗎?」
「這是我們的訂情信物啊!」羅密歐臉紅紅地小聲解釋道。
「哎?」朱麗葉驚異地跳開,但因為手還被羅密歐牽著,並跳不遠。「什、什麼信物……」
「訂情信物。」以為朱麗葉沒聽到,羅密歐又大聲了一些。
「為、為什麼給我這東西的說。」掙扎著讓羅密歐放開她的手,她一定要把那戒指拿下來。
「因為我們私定終身了嘛!」
嗚嗚嗚嗚,就是因為他這樣一廂情願才可怕啊,她只不過被迷惑住被「啾」了一下而已,什麼時候又私訂終身了啊!
而且,「為什麼訂情信物是這種又便宜又奇怪的石頭戒指,我堂堂的……才不會要這種廉價的東西!」總之無論說什麼她都要把這種東西退下來。
「我現在沒錢,所以只能給你這種戒指,但是以後我若有錢……」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貝肯尼娜寶石戒指。」朱麗葉愈發無理取鬧起來。貝肯尼娜寶石有彩虹之眼的美譽。以寶石材料的惟一性,精雕玉琢的優良工藝,給人好運的神秘力量及擁有者全是極權極貴的大人物而名利世界九大名貴石之三,戒指反只是寶石的載體。
「能配上我們只有貝肯尼娜寶石戒指。」
羅密歐當真認真考慮起來,看不下去的反而是旁人。「我說這位小姑娘啊,我看小伙子也滿誠懇的嘛,而且長得也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你不要嫌他窮呢。嫁個有錢郎不如嫁個有情郎啊。」地攤老伯苦口婆心地勸說虛榮無理的少女。「我雖然在這裡擺地攤,但我攤子上的這些原石首飾可一點也不含糊,不比那些金樓裡面的差。尤其這位小哥選的這兩枚戒指,得到這種質地和形狀的寶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而銀質的戒托更是花了我兩個月時間才雕好和這原石相配。我才只收小伙子十一皮索而已,非常便宜了。」
「十、十一皮索?!那我們住宿費豈不是沒有了嗎?」朱麗葉猛地大叫起來。什麼非常便宜,十一塊銀幣夠地攤老伯不知道能打多少銀戒指了!「只是地攤貨而已,太貴了吧……」在地攤老伯的臉色變難看之前,羅密歐連忙把朱麗葉用力拖走。
冬日的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中,風刮得路邊的布檔子「嘩啦嘩啦」作響,遠方的山蜿蜒起伏著,提醒著他這是個陌生的城市,所掙得的錢也在上一秒花光,現在他又分文全無了。但是眼之所見,世界為什麼這麼美好呢?
比以前更深遠的天空,比以前更廣闊的天地,比以前更狂烈的風,比以前更無懼的自己。
沒有害怕和恐慌,沒有陌生和不安。
一定是身邊有她的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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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有他在身邊的緣故。
所以天才這麼陰沉,風才這麼狂肆,空氣才這麼鬱悶……害得她好想哭。
「朱麗葉。」
「……」
「朱麗葉。」
「……」
「朱麗葉。」
「你煩不煩啊。」朱麗葉終於爆發出來,「不回答就是不想理你啊,還叫什麼叫!」
不以為忤的,羅密歐依舊燦爛無比地笑著:「沒什麼呢,只是想一直叫你的名字而已。」
傻瓜。
朱麗葉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紅暈卻悄悄浮上臉頰。一直相牽的手熱熱燙燙,有著永遠不會被放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