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燕會有這個主意,是因為她看到病癒後的姚月如臉上失去了笑容,不復往日的活潑,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為此,擔憂不已的楊燕決定讓姚月如打起精神來才這麼做的。
姚月如本來不想來的,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心情做任何事,籠罩在楊燕會死的陰影下的她只能擁抱痛苦,不配擁有歡樂。
她滿腦子想的就是要不要告訴楊燕有關玄鏡的事,她覺得告訴楊燕比較好,但是只要一想到楊燕知道後一定會很害怕,她就裹足不前。現在的她多麼希望老公公說的話是錯的,玄鏡的可怕只是傳言,和她親人的死沒有關係,一切都是巧合,這樣的話被玄鏡照出影像的楊燕也許就不會在一年之內死去。
她實在是無心騎馬,所以當鍾玉飛為她講解騎馬的訣竅時,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神遊四方的思緒一直到她被鍾玉飛抱上馬鞍上才回到她身上。
「哇!」馬兒突然向前跑了幾步,嚇得她立即哇哇大叫。鍾玉飛大笑,「誰教你魂不守舍的,抓緊韁繩,要不然摔成狗吃屎我可不管。」
「你就別笑她了嘛!」楊燕瞪了鍾玉飛一眼,然後騎上自己的白馬來到姚月如身邊。
「月如別怕,你輕輕地抓著韁繩,對,就是這樣。看我這樣晃動韁繩,你看,馬兒是不是用走的了?」
「嗯。」姚月如照楊燕的方法做,暫時把馬控制住了,不過剛才那一嚇真的讓她嚇出了冷汗。
「你慢慢教她,我先到別處逛逛。」鍾玉飛技癢,丟下兩人騎著馬往另一頭狂奔而去了。
「我們也走吧!」楊燕要姚月如跟著她,兩人的馬一前一後向前走。
兩人騎了一小段路之後,楊燕笑著對姚月如說:「你騎得很好嘛!」
「可我還是很緊張。」這是她第一次騎馬,她真的好怕一不小心就會被馬兒甩出去。
「第一次都是這樣的,等你騎過幾次就不會了。」楊燕和她並肩而行。「現在心情好一些了吧?」她看著姚月如問道。
「嗯。」姚月如努力想對楊燕微笑,但她還是做不到。
「你還在介意你做了我死去的惡夢?」
「我……」姚月如竭力忍住想哭的衝動,她悲傷的說:「燕姐姐,對不起,我不是要觸你霉頭,我是……」
「我沒有怪你呀,傻月如。」楊燕給她一個溫柔的笑。「那只是個夢,不是嗎?其實有生就有死,人都會死的,只是我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十年、五十年後,我並不忌諱你做的夢,所以你不要在意好不好?」
我怎麼可能不在意呢?姚月如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楊燕,小嘴閉得緊緊的。「月如,你說我們兩個誰會先死呢?」楊燕以為姚月如還介意這件事,所以她放意表示自己不忌諱和她談論這個問題,好讓她釋懷。
姚月如渾身一震,眼淚差點掉出眼眶。「燕姐姐,你不會死的!」
「不,我們都會死,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一步,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楊燕愈說愈深入,她說了自己平常不可能去想的事。
「燕姐姐……」
「如果我先走一步的話。」楊燕說著說著,不禁也感傷起來,她眼眶微紅的看著幾乎就要哭出來的姚月如。「我想我會很捨不得你,除了你,還有表哥;月如,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啊?」
「你要和表哥好好相處。」楊燕緊緊看著她說。「你和表哥是我最重要的兩個人,萬一我真的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表哥,也讓表哥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這……」姚月如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沒想到楊燕竟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而且只有她知道,楊燕說的這些話很有可能會變成她的遺言。
「你會答應我嗎?月如。」楊燕的眼中充滿期待。
「我……」在她這樣的眼光注視下,姚月如只能回答:「我答應你,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定不會離開我和鍾大哥,好不好嘛?燕姐姐。」她抓著楊燕的手,緊緊的抓住。
楊燕笑了。「我答應你就是,你不用這樣激動,瞧你,把我的手都抓痛了。」
「啊,對不起!」
姚月如剛放開楊燕的手,就聽到紛亂的馬蹄聲,原來是鍾玉飛騎著快馬直衝向她們。***
看到鍾玉飛,還沉浸在可能失去楊燕的憂傷中的姚月如嚇了一跳,握住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拉緊了些,這一拉緊,馬兒就開始狂跑起來。
「月如!」楊燕心驚的看著姚月如的馬向前沒命的狂奔起來。
「燕姐姐——」在馬背上東倒西歪的姚月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拚命的叫著楊燕。
鍾玉飛當機立斷的說:「燕兒,你待在這兒,我去救月如。」
鍾玉飛策馬狂奔,追在姚月如身後大聲地對她喊叫:「月如,不要怕,抓緊韁繩,鍾大哥來救你了。」
「鍾大哥——」姚月如回頭看,鍾玉飛果然緊追在後。
就在這個時候,她騎的馬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她感到自己飛了出去。
鍾玉飛來到她前方,迅速的跳下馬,在千鈞一髮之際衝上前去張開雙手接住她。姚月如下墜的身體安穩的落在鍾玉飛的懷中,她的雙腳一落地,鍾玉飛急切的聲音便從後方傳來,
「月如,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姚月如宛如在夢中,先前受到的驚嚇加上被鍾玉飛擁抱的事實,令她整個人茫茫然的。
「沒事就好。」姚月如抖個不停的身體讓鍾玉飛忘了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他將她緊抱在懷中,大手不斷的撫摸她的秀髮。
「我看暫時不能讓你騎馬,要不然你每次都給我出狀況,十個我也不夠你嚇啊!」鍾玉飛笑著說。
「鍾大哥。」姚月如深深地看著他,貪婪的享受他身上的溫暖。
對不起,燕姐姐!我只讓他抱抱我就好,只要一下下,讓我感受他的體溫,只要一下下就好。
這時的楊燕因為和他們有段距離,看不清楚他們的情況,當她想騎馬過去看看他們時,誰知道她的白馬突然不聽使喚,先是發出高亢的悲鳴,然後發狂的在原地亂跳亂蹦。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楊燕措手不及,她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下一刻,她就被瘋狂的馬兒高高的拋了出去,像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自半空中落下。
「啊!」她只叫了一聲,就了無聲息。
當鍾玉飛發現楊燕摔下馬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立即放下姚月如,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楊燕身邊。
「燕兒!」他抱起楊燕,瘋狂的搖著她的身體。
被留下的姚月如則是拖著已經沒有感覺的身體慢慢的朝他們走去,她的眼神渙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這一切對她來說沒有真實感。她看著鍾玉飛抱著楊燕,一遍又一遍地嘶喊著她的名字,她再看看楊燕,她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知道她已沉沉睡去,聽不到鍾玉飛的聲音。
「燕兒——」
在鍾玉飛的嘶吼聲中,姚月如無力的跪了下來,眼前一片黑暗的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春去秋來,四季輪替,無情的歲月緩慢的經過了三年。
三年的時間過去,姚月如已經十八歲了,她現在還是住在鍾府。
自從楊燕死後,她應該是沒有理由再住在鍾府的。對鍾府的每一個人來說,楊燕的死和姚月如脫不了關係。
鍾夫人是這麼認為的,在她的看法是如果當初楊燕沒有收留姚月如,就不會發生墜馬的事,楊燕也就不會死了,她把楊燕的死算在姚月如頭上,認定她是個掃把星,是她帶給楊燕霉運的。
鍾夫人根本就不想看到姚月如,本來,鍾夫人有意把她趕出去的,但是她又想到楊燕生前對待姚月如就和對待自己的妹妹沒什麼兩樣,如果她真的把她趕出去,楊燕若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很傷心吧!
就因為鍾夫人的一念之仁,姚月如才能夠繼續留在鍾府。
她是留下來了,可是她的日子並不好過。鍾夫人完全把她當下人看待,每天都分派許多工作給她,她常要摸黑起床,然後一直忙到太陽下山才能稍微喘口氣,晚上有時候還有工作,她都要到三更半夜才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上床睡覺。
因為鍾夫人對她的不諒解,所以下人們對她也沒有好臉色看,大家都受鍾夫人的影響,認為是她間接害死楊燕的,不但不給她好臉色看,有些人還會故意欺負她,用話來羞辱她。
至於楊燕的丫環珮兒也一樣,自從楊燕死了之後,佩兒就再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話。在這三年裡,佩兒從沒用正眼看過她,在她心中,姚月如是陌生人,一個她不會去理會的陌生人。
姚月如從來不覺得大家對她的譴責是不對的,相反的,她覺得這些都是她應該承受的,因為楊燕的的確確是因為她才會死的。
如果那天她沒有答應楊燕跟他們去騎馬,如果那天她沒有出狀況讓鍾玉飛不在楊燕身邊,那麼楊燕的馬也不會因為突然發狂而把毫無防備的楊燕給摔出去。
那一天發生的事到現在仍是姚月如的惡夢。她常常夢到楊燕被馬兒甩出去,夢到楊燕在自己面前死去。三年了,她仍然無法從這個夢魘中走出來,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楊燕的。
如果事情可以重來,她一定會把玄鏡的事告訴楊燕,那麼楊燕就會對自己的安全更加的小心,說不定……說不定楊燕就不會死了!玄鏡會預知人的死亡終究是不可考的傳說,說不定會有例外的,事情總會有例外的不是嗎?
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來不及告訴楊燕,楊燕就結束了她正值花樣年華的生命。一是玄鏡,二是害楊燕摔馬,這雙重的打擊讓她把自己看成是罪人,連她自己也無法原諒的罪人。
楊燕死後,她本想離開這塊傷心地,為了鍾府所有的人好,她是該離開的。
可是,有人讓她留了下來,這個人就是楊燕臨死前拜託她照顧的鍾玉飛。
因為楊燕的死,讓姚月如不知該如何面對鍾玉飛,自從楊燕死後,鍾玉飛就像這個家中的每個人,對姚月如不聞不問,而她也因為常常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兩人竟然沒有再見過面。
楊燕死去一個月後,鍾玉飛沒有得到鍾氏夫婦的同意,便一個人離家出走而不知去向。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聽說他只留了封信給鍾氏夫婦,信上只說他想離開長安城一陣子,等他心情平復之後,他就會回來。***
鍾玉飛這一走就是三年,他是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鍾府的,而那時的姚月如正在廚房裡忙著。
「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準備這麼多菜?大家都忙翻了,是有什麼貴客來到鍾府嗎?」
「咦,你不知道哇,哪是什麼貴客,是咱們失蹤了三年的大少爺倦鳥知返了。」
「什麼?大少爺回來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爺和夫人一定高興死了!」
「當然囉!一個好好的兒子像丟掉似的在外面遊蕩了三年,是三年耶,大少爺這次是過分了些,不過我看老爺夫人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他們一定不忍心責罵自己的兒子,怕又把他給罵走。」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大少爺了嗎?」
「看到啦!大少爺比起三年前長得更俊,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瘦了點、憔悴了點,想當年大少爺的眼睛多有神啊,又黑又亮的。我仔細瞧了他一會兒,現在的他眼睛無神了些,我也不會形容啦,看起來就是有點疲倦的樣子。」
「可憐的大少爺,他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可不是嗎?不知道他把表小姐忘了沒?要是沒忘就糟了,夫人等抱孫子可等得緊呢!」
「是啊!好了,別說了,工作快做不完了。」
姚月如一得知鍾玉飛回到鍾府的消息,心情立刻變得好激動,無心工作的她還打破了好幾個盤子,被罵得很慘。
鍾玉飛的歸來讓她沉寂三年的心瞬間活了過來,她想立刻衝去找他,看看他好不好。但是,她這個小小的心願一直到鍾玉飛回到鍾府一個月了還沒實現。
她是個下人,自然不好主動去找鍾玉飛,如果不是鍾玉飛主動來找她,他們是很難碰上面的。
鍾玉飛沒有來找她,她雖然失望不過並不意外,他會來找她才奇怪,他怎麼會想看到她呢?看到了她就會想到楊燕的死不是嗎?
既然他不想見她那就算了,只要他高興,她會永遠躲著他,不讓他見到她。
如果她沒有聽到那些有關鍾玉飛的事,她這個想法是不會改變的。
鍾玉飛回來之後,她陸陸續續聽到一些有關他的事。
她聽到大家說現在的鍾玉飛性情大變,完全不是三年前那個溫柔有禮的鍾玉飛,他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常常無緣無故的動怒。一個月來,不知道有多少丫環奴僕被他罵過,弄得現在沒有人敢在他身邊伺候他,因為沒有人受得了他現在的脾氣。
這樣已經夠糟了,但她還聽到更糟糕的事。
聽說現在的鍾玉飛離不開酒和色,他每天都到酒館去喝酒,從早上喝到深夜,幾乎每次都要人家把他抬回家,因為他經常喝到爛醉如泥、不省人事才肯罷休。
如果他不去喝酒,那一定是在妓院。現在的鍾玉飛在長安城的許多妓院裡可是名氣響叮噹的人物,沒有人不知道鍾大少爺人長得俊美、出手闊氣、好色豪放,每個妓女都喜歡和他在一起共度春宵。
本來以為失而復得的鍾氏夫婦,沒想到盼到頭髮都白了,卻盼回了一個完全走樣的兒子,他們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鍾夫人還為此氣病了。在她生病的期間,鍾玉飛還是一樣天天流連在酒色之中,鍾氏夫婦只能關起門來大歎家門不幸。
就在鍾夫人對鍾玉飛徹底絕望時,姚月如來到鍾夫人的面前。
「夫人,請你讓我服侍大少爺。」姚月如一見到鍾夫人就跪下要求。
「你說什麼?」鍾夫人一看到她就有氣,現在再聽到她說出這些話,全身的怒氣直往上衝。
「你剋死了我最疼愛的燕兒還不夠,現在居然打起我兒子的主意?你快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快滾!」
「請夫人息怒。」姚月如伏在地上,淚眼婆娑地望著氣喘吁吁的鍾夫人,哀求的說:「燕姐姐的死夫人怪罪於我,這我可以理解,我也認為自己是罪有應得,可請你相信我絕無加害少爺的意思。我知道現在沒有人願意照顧大少爺,我願意去照顧他,我會幫他打掃房間,伺候他的飲食起居。除了工作,我不會跟大少爺多說一句話,我把事情做完就走,絕不讓大少爺看見我,這樣夫人就可以放心了吧!」
鍾夫人瞪著姚月如,沒有說話。她本想一口回絕她的,可是……
姚月如說得對,現在鍾府的傭人寧可走人,也沒有一個願意去受玉飛的氣,她本來是想再多買幾個丫環的,現在想想也許沒有那個必要。
其實她心裡也知道楊燕的死不能全怪在姚月如頭上,她不是個迷信的人,她會認為姚月如剋死楊燕,只是刻意把罪歸咎於她身上,這樣她才可以藉著對姚月如的憤怒來遺忘失去楊燕的傷心。
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她對姚月如已沒有當初那樣恨之入骨,再說姚月如這幾年來在府裡任勞任怨的做事,從不抱怨,就算她真的有罪,她做的也夠多了。
「你真的願意伺候大少爺?」臉上已不見怒氣的鍾夫人,難得心平氣和的問話。
「回夫人的話,月如是真心誠意的。」她一臉誠摯的說。
鍾夫人點點頭,相信了她。「那你就試試看吧!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頭,若讓我發覺有什麼不妥,我會要你馬上離開玉飛,你聽清楚了嗎?」
姚月如好高興,她忙不迭的點頭。「是,夫人,奴婢聽清楚了。」***
一個時辰之後,佩兒在後花園找到正在摘花的姚月女口。
「佩兒姐姐。」佩兒的出現讓姚月如喜出望外,她這樣出現在她面前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聽說你去銀夫人乞求要伺候大少爺,這事是真的嗎?」佩兒開口就問。
「是真的,佩兒姐姐。」
「這是為什麼?」佩兒急切的說:「你明知道大少爺至今仍不能忘懷小姐,大少爺對你心裡面肯定有疙瘩,你為什麼還要去招惹他呢?」
「佩兒姐姐,我不是要招惹大少爺,我是要照顧他呀!」
「難道你不怕大少爺對你做出傷害的事嗎?」
姚月如垂著長長的睫毛,低聲的說:「大少爺不原諒我是理所當然的事,我不是要乞求他的原諒,也不怕他會對我怎麼樣,我會要求去伺候大少爺,完全是為了燕姐姐。」『
「為了小姐?」
「是的。」姚月如深深地看著佩兒,柔聲的說:「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那一天燕姐姐突然告訴我如果她先走一步,要我答應她好好照顧大少爺。我答應了,可是大少爺之後卻離家出走,我一直沒有機會履行我對燕姐姐的承諾,如今大少爺回到府裡,所以我才會去求夫人的。」
「小姐她……」佩兒一想到小姐,臉上滿是哀戚。
「佩兒姐姐,你放心吧!我會謹守本分好好照顧大少爺的,我也會小心不讓我們之間發生衝突,你就不要為我擔心了。」
佩兒的臉微微抽動,她瞟了姚月如一眼,用不在乎的口吻說:「誰擔心你了?我只是好奇來問問而已,你可不要想大多。」
「佩兒姐姐……」
「我還有工作要做!」佩兒像是逃避姚月如的眼光般,說完就急急的走了。
姚月如臉上帶著微笑,她感覺得出來佩兒還是關心自己的,只是她嘴上不肯承認罷了。「謝謝你,佩兒姐姐。」她輕聲地說。***
深夜時分,鍾玉飛照例讓酒館的夥計給抬回了鍾府。
鍾府的家丁們早已習以為常,在沒有驚動鍾氏夫婦的情況下,鍾玉飛被抬回了他的房間。
在鍾玉飛的臥房裡,姚月如老早就等在那裡。
家丁們把鍾玉飛放在床上後就離開。
姚月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鍾玉飛的外衣脫掉,然後用乾淨的濕毛巾把鍾玉飛的臉擦拭乾淨,還有他的脖子、雙手和雙腳也都擦拭得乾乾淨淨的。
她本以為醉得不省人事的鍾玉飛會大吵大鬧,看來她是多慮了,因為此時此刻的鍾玉飛睡得安穩極了,他安安靜靜的平躺在床上,沒有說醉話也沒有亂動。
姚月如把髒水端出去,再換了盆乾淨的水進來。
然後,無事可做的她小心地靠著床鋪,看著這張久違的容顏。
那些廚房的大嬸說的沒錯,他看起來更俊美也更成熟了。
不過大嬸們也說對了,他看起來很疲憊,也許這疲憊不是出自身體上的疲憊,而是他心中的疲憊。
她好想看看他張開眼睛時是什麼模樣,是像大嬸說的已變得無神,或者依然是她記憶中那對明亮有神的漂亮眼眸?看著看著,她不知不覺地流下淚來。
那是喜悅的淚水,她大開心了,她沒想到她還能見到他,她曾經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然而這也是悲哀的淚水,因為,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忘不了這個人的。
自從與他相識,她對他的愛從沒停止過,在她的內心深處,始終為他保留著一塊地方,她在那裡偷偷的喜歡他,默默的思念他。
這一段她一直很辛苦隱藏的感情,在這一刻有如江水氾濫般狂湧而出,她不能再欺騙自己,她是如此思念著他、愛戀著他,不管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對他的感情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碰他的睡臉,眼角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
她收手跑到窗邊,望著窗外那輪橙黃色的明月,在心中愧疚的默念:
燕姐姐,對不起,我還是背叛了你,我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我該怎麼辦呢?燕姐姐,你教我好嗎?你救救我吧!
窗外響起了窸卒的聲音,那彷彿是風在歎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