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俄斯柔聲說:「這怎麼能怪你呢?」
「如果當初,我……」裴安菲哽咽了。
「安菲,現在你必須振作。」風鈴心摟住了她的肩膀,「我們現在還缺乏證據,力斯已經死了,我們現在可以做的是證明我們的推斷是正確的,洗脫海宸的嫌疑。」
她的杏眼目光炯炯,溫暖美麗。裴安菲被她眼神裡的堅定信念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我現在能做些什麼?」她熱切地問。
「嗯……帶我們到力斯的房間吧,說不定我們能找到些證據。」風鈴心說。
裴安菲二話不說就起身帶路了。現在,她心裡很亂,她只感到雙腿發軟,理不出個頭緒。可一想到兀自昏睡在床上的海宸,想到他對她的愛,想到過去對他的誤解,裴安菲就挺住了。因為她,力斯飽受煎熬,甚至已經失去了生命,她不想和海宸一起繼續痛苦下去。
她打開了力斯的房門。
力斯的房間很整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了主人,竟然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房間裡沒有過多的裝飾品,桌面上放著一個魚缸,金魚百無聊賴地擺動著薄如蟬翼的橘紅色尾巴;魚缸旁邊,有一個相架,相片裡,少年時代的裴安菲和力斯一起望著鏡頭,無憂無慮地笑著。
面對著少年時代的自己,裴安菲的心抽緊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赫利俄斯機警地四下打量著,「什麼都沒有嘛!」過了一會兒,他氣餒地嚷了起來。
風鈴心也皺起了眉頭,「力斯有沒有電腦?」
「有一台,便攜防水式的,出事的時候,他帶在身上,你們不是當作證物收起來了嗎?」裴安菲怯怯地說。
「是啊。」赫利俄斯點頭,「不過那台電腦上了鎖,要送回世警署讓電腦專家看看才行。」
「真是的,你以前不是總鼓吹自己最擅長解電子鎖的嗎?」風鈴心沒好氣地說。
「鈴心,我又不是解鎖機器人,而且電腦這麼私密的東西,隨便找個新世紀感知學校的學生就能解鎖,也太不牢靠了吧。電腦商們豈不是白白賺了大家的錢?」赫利俄斯感到委屈。
「你還蠻有理的呀。」風鈴心眉毛一挑。
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強嘴,裴安菲想起了力斯,也想起了海宸。一時間,她百感交集,呆呆地注視著面前的魚缸。魚缸裡到處是漂亮的仿生珊瑚、水草,金魚在美麗的環境裡懶散地游動著,是那麼的安逸,又是那麼寂寞。裴安菲歎息著,拉開抽屜,取出一些魚食,放進魚缸的餵食管裡。
「慢著!」風鈴心大喝一聲。
裴安菲嚇得一哆嗦,手裡的魚食全都落進了餵食管,「怎麼了?」她驚訝地回頭看風鈴心。難道這些魚食有問題嗎?糟糕,她剛才全撒進去了。
風鈴心沒有搭話,而是著了迷一樣撲向了魚缸,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端詳起來。裴安菲被她激動的舉止弄得迷惑不已,不由自主地隨著她一起盯著魚缸看。這是個仿生魚缸,通過自動空氣、水流裝置來調節魚缸裡的生態環境。沒有什麼特別的,海洋城裡大部分的魚缸都是這個款式。
沒什麼特別的啊……裴安菲心中打了個問號。
風鈴心突然開心地跳了起來,連連歡呼。
「鈴心,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呀?」赫利俄斯的胃口被吊了起來。
「你們看!這個魚缸裡的環境是不是有點眼熟?」風鈴心轉過頭,得意洋洋地問。
嗯?赫利俄斯和裴安菲仔細地看著魚缸。飄蕩的水草、連綿的珊瑚礁……不約而同地,兩人一起尖叫了起來:「紅珊瑚!」
在魚缸裡,一株小小的三岔紅珊瑚靜靜矗立著,像是海王的三叉戟一般鎮守著這微縮版的海底世界。風鈴心說得沒錯,他們對魚缸裡的仿生環境很熟悉,因為這裡與力斯的出事現場一模一樣!
赫利俄斯趕緊調出在案發現場拍攝的全息圖照片,顯而易見,魚缸裡的環境和案發現場完全一致!就連纏繞在珊瑚礁上的水草、岩石底下的海葵有一一對上了號。赫利俄斯通過拍攝系統內置的分析儀計算圖片上各珊瑚礁之間的相對坐標,再與魚缸內的數據相對比,結果顯示:魚缸內的環境恰恰是以1:100的比例將案發現場的景觀縮小得到的。
這些不可能是巧合了吧?
赫利俄斯和風鈴心對望一眼,暗暗點了點頭。赫利俄斯立刻麻利地打開魚缸底部的電子控制板,伸出萬用腕表上的探針,仔細地檢測了起來。只見他用探針連通了電路板上一段人為截斷的電路,一股氣流從魚缸底部噴了出來,不偏不倚剛好噴到了那株紅珊瑚。赫利俄斯靈巧地轉動一個變阻器,氣流噴出來的方向隨著電阻值的變化而變化著,不過目標始終是紅珊瑚。這期間,金魚不小心游到了出氣孔處,被噴出來的氣流衝到了紅珊瑚上,不過金魚也沒有慌張,掙扎了一下,就游開了。
赫利俄斯咧開嘴笑了,「鈴心,猜猜這尾金魚有多重?」
「呵呵……」風鈴心也笑了,「具體有多重我可說不上來,不過一定是力斯體重的X分之一。」
「Bingo!」赫利俄斯吹了聲口哨。
「這……這麼說……」被他們倆合拍的舉動弄得眼花繚亂的裴安菲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麼說,力斯·德魯有目的地策劃了這場謀殺案。這個魚缸就是他用來演練謀殺進程的模型。」風鈴心不帶感情地續上了裴安菲的話,「看來,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贏得你的愛,絕望不已,因此想出了這條魚死網破的主意來。真是慚愧,如果不是押解海宸到世警署的路上出了意外,我們就都讓力斯騙了。」
「啊,力斯……」裴安菲呻吟了一聲,眼前又出現了力斯溫柔多情的目光,此時,這目光對於她來說,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可怕,她只感到嘴裡發苦,「我害了他,如果我當初決絕一點,不那麼任性虛榮要他陪我一起來海洋城的話,也許,今天他活得好好的,還會快樂得多。都怨我,我……」
「也許吧。」風鈴心望著裴安菲內疚的表情,語氣柔和了下來,「不過我們誰也沒有權利更改命運,生命無法進行第二次。安菲,現在你應該注意的是你愛的人。有過遺憾、內疚,更應該珍惜現在。」
「啊,海宸!」裴安菲猛地抬起頭來,望著風鈴心,「海宸現在沒事了吧?他還要去世警署嗎?」
「當然要。」風鈴心點了點頭,在裴安菲臉色變得煞白之前,她莞兒一笑,「我們需要請他去協助調查。相信有了這個魚缸模型,再加上陸上的驗屍,案件會水落石出,還他一個清白的。」
「哦……」裴安菲鬆了口氣,她有些忸怩又有些不安地說:「我想現在去看看他。」
「那就去啊,記得一定要告訴他:你愛的人是他,不是力斯。」赫利俄斯像兄長似的拍了拍裴安菲的肩膀。
這混亂的一天中,裴安菲的臉龐第一次煥發出明亮的神采。她咧開嘴笑了,迫不及待地向海宸的房間跑去。
風鈴心被她的快樂感染了,她抿起了嘴角,向赫利俄斯眨了眨眼,「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如何?」
赫利俄斯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風鈴心慣性地想縮回自己的手,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讓她沒有動,靜靜地讓赫利俄斯握著自己的手,他手上傳來的溫熱讓她心裡暖烘烘的。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裴安菲和海宸。不由自主地,她握緊了赫利俄斯的手,身體一側,整個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赫利俄斯忽然有點受寵若驚。他追求風鈴心這麼長的時間,風鈴心從來沒有主動打破他們介乎朋友和情人之間的微妙關係,「鈴心?」他詫異地揚起了眉毛。
「嗯……」風鈴心用臉頰磨蹭著赫利俄斯的肩頭,溫柔地應了一聲。緣分是很奇妙的,但是如果不珍惜,上天賦予的緣分就會擦肩而去。風鈴心不願意追悔莫及。
「你……我……」赫利俄斯的腦袋成了漿糊,口吃了起來。
「小白臉,」風鈴心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夢幻般的美麗,「過去,我不夠勇敢,也很膽怯……可我現在想試一試。」
「啊……」赫利俄斯混亂的思緒神奇地被他自己理清了,他明白了風鈴心的意思。巨大的幸福感和甜蜜感向他襲來,他有點頭暈目眩了。
風鈴心看他半天沒有反應,很是不好意思,「剛才我是怎麼了?」她在心中問自己,「好丟臉哪,受不了了!」她用力掙了掙,想掙脫赫利俄斯的手掌。
可赫利俄斯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鈴心,我會給你信心的。」他鄭重地說。
風鈴心抬起眼簾,凝視著赫利俄斯。他的眼眸中,金色和藍色緩緩地融和在一起,變成了鮮亮的金色,耀眼又溫柔。在他真摯的眼波中,風鈴心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正要說什麼,忽然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風警探!風警探!」裴安菲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
「怎麼回事?」風鈴心看著裴安菲慌張不安的臉,不由得也緊張了起來。
「海宸他不見了!」裴安菲困惑地說。
「不見了?他不在床上的嗎?」赫利俄斯納悶了。
「是的,他不在。我找了辦公室、書房、醫療室……還有很多很多的房間,他都不在!就連海忻也聯繫不到,你說他是不是傷勢有反覆?」裴安菲急得不行。
「他傷勢有反覆海忻一定會通知你的。」風鈴心讓她放心,「要不,我們跟你去看看。」
「呵呵……」赫利俄斯低聲笑了起來,「你找過廁所沒有?說不定,他只是去解決生理需要而已。」
「我找過了!」裴安菲有點臉紅。
風鈴心白了赫利俄斯一眼。赫利俄斯訕笑著,搶先走了出去,邊走邊說:「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房間裡,空無一人,被褥凌亂,明顯剛剛有人睡過。赫利俄斯拉開了盥洗室的房門,裡面也是空的。
「我說過沒有的嘛。」裴安菲不滿地說。
「鈴……」刺耳的警報聲忽然響了,機器人播音員抑揚頓挫的聲音隨之響起:「緊急警報!海嘯將於5個半小時之後襲來,請全體海洋城居民迅速乘交通工具上岸。情況緊急,請各位居民迅速疏散!重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