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一聲嬌喚打斷了小竹的話,正在鬥嘴的主僕倆愣了一下,才轉身面對來人。
在這兒住了這麼久,除了慕懿群和固定來伺候的人外,她從來沒見過其他人,這一聲「妹妹」喊得月影好不詫異。
一身艷紅的女子笑吟吟地望著月影,但是不知怎麼地,她的笑竟讓月影心中沒來由地打了個突。
對她並不是全然沒有印象,只是月影沒想到她會來找自己,她以為她的心思全在慕懿群身上。
歛下打量的眼眸,月影輕聲答道:「艷雪姑娘好。」
不願和她以姊妹相稱,稱她姑娘已是月影的極限了。
唉,早知道今天到園子裡會遇上人,她肯定會把自己鎖在房裡一天的。
不願深究心裡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月影只想避開她。
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淡,艷雪笑得更燦爛了。
艷雪蓮步輕移,風情萬種地緩緩走近月影,移動之間,她身上的薰香味覆蓋了原本淡淡的花香,教月影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妹妹真好興致呀,」視而不見她的無奈,艷雪在她面前站定,嬌聲說著:「有空在這兒賞花撲蝶,讓姊姊好生羨慕。」
撲蝶?沒有吧,她只不過是靜靜站著,哪來的「撲」呀?
不知該怎麼回話,月影沉默地站著。
打量著月影,艷雪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讓男人瘋狂的條件,無關美醜,而是氣質。那揉合著柔弱與倔強的矛盾氣質,足以激發所有男人的征服慾望,以及將之收藏的念頭。
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不願認輸,因為她要爭奪的男人是慕懿群。
月影太嬌小、太柔弱了,不適合他,更不可能幫他管理好後宮,這份工作一向是她做的。
適合慕懿群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她。
逕自做了決定,艷雪向前欲挽住月影,孰料她竟身子一轉,閃掉了她的觸碰,那模樣像她是什麼毒蛇猛獸似的,這讓艷雪心中一陣憤恨,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凶狠。
沒有忽略她的不悅,月影只能苦笑。
對她來說,北國除了慕懿群外,其他人都不足以和她相近,即使她現在的身份和艷雪相去不遠,但骨子裡的驕傲不許她輕賤自己。
深吸了好幾口氣,艷雪才勉強維持住笑容。
「妹妹進宮後,我們姊妹倆都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呢,難得妹妹有空,不如我們到亭子裡坐坐吧!」
「我不……」
正想出言推辭,艷雪已經熱絡地帶頭往亭子走去,還慇勤地拿手絹兒鋪在石椅上,向月影招呼著。
「妹妹快來,把椅子拂乾淨就不怕弄髒衣服了。」
盛情難卻,所以縱使滿心不願,不想多生事端的月影也只好留下看她究竟想聊些什麼。
真不知今天是吹什麼風,竟把艷雪吹進園裡來。
輕歎一聲,月影無可奈何地坐下。
見狀,艷雪滿意的笑了,一抬頭,看見隨後跟來的小竹,她嬌聲喝道:
「去弄點果子、香茶來,記得先把手洗乾淨呀!」
就算月影也鮮少這麼使喚她,小竹愣了下,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還不快去?愣頭愣腦的怎麼伺候主子呢?真不知道王嬤嬤是怎麼教的,竟連個丫頭都搞不清楚該做什麼?我看你呀,趕明兒回家吃自己吧!」
聞言,小竹總算回神、不由自主地防備著塗了個大花臉的艷雪。她並不想離開,擔心她會為難月影,是以她轉頭詢問月影的意見。
「公主?」
「你去吧,幫艷雪姑娘張羅些點心。」
小竹擔心地看看她,又看看艷雪。「可……」
「沒關係,你快去吧。」
「是。」
遲疑了一下,小竹才放下手上捧著的斗篷及小暖壺,剛轉身,她就聽見背後傳來尖銳的聲音。
「咦?這是什麼?」
艷雪瞪大眼,看著擺在桌上的玉壺,壺身薄如蟬翼,卻又神奇地浮雕著牡丹富貴圖,這難得一見的珍品讓她看直眼。
不待她們回答,艷雪逕自掀開壺蓋,參茶淡雅的香味飄出,讓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好香哪!」
在宮裡吃香喝辣也有好一段時間了,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唯獨這茶……
她嫉妒月影!
盯著壺中琥珀色的汁液,艷雪的心思千回百轉。
自從被慕懿群暗中轉送給慕懿翔後,表面上她是安分守己的在王爺府當侍妾,但是她的心始終不曾放棄慕懿群。
沒錯,慕懿翔的床上功夫了得,帶給她不少銷魂經驗,但是在王爺府能有什麼出路?慕懿翔性情乖僻、多疑善嫉,對她諸多限制。況且,慕懿群對他的反制動作愈來愈明顯了,跟著他,未來堪慮呀!
她深信慕懿群對月影只是一時傾心,只要她離開,艷雪有把握讓慕懿群為她瘋狂。
香味誘得她不住地吞嚥口水,見狀,月影輕聲道:
「小竹,幫艷雪姑娘斟一杯參茶。」
不是不瞭解艷雪眼中隱約的恨意,同是女人,她可以體會面對所愛之人三心二意的折磨,更何況她愛上的男人不是常人,艷雪在這兒住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會變得如此善妒並不奇怪,若是這杯茶能換得片刻安寧,那就值得了。
「可是這是皇……」
「別多話!」斥住她未竟的話語,月影難得地命令道:「倒一杯茶給艷雪姑娘解解渴。」
瞧月影嚴肅的模樣,小竹硬生生地吞下未說完的話,心不甘情不願地取出一個玉杯,倒了半杯參茶。
這參茶可是皇上交代給公主滋補身子用的,怎麼可以讓不相干的人喝?聽說這人參是今年南海進貢的珍品之一,非常貴重,世上難以找到能與之相比擬的滋補聖品。更何況,她捧了大半天,公主都還沒喝上一口呢!
怕惹公主生氣,所以她才勉為其難地倒半杯給她。
慢吞吞的端著杯子走到她面前,小竹勉強扯出笑臉。
「艷雪姑娘請用。」
見狀,艷雪雖然享受著入喉的好滋味,仍忍不住出聲:「妹妹可真福氣呀,有這麼個護主的丫頭!」
她明著誇獎,實則是提醒小竹注意她的態度。
可惜小竹心思沒那麼細,聽不出艷雪的言外之意,倒是月影聽清楚了。
怕她上管事那兒告狀、讓小竹吃苦頭,月影遂出言道:「謝謝姑娘誇獎,我們倆自小就在一起,小竹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
「這樣呀。」
不是不懂她的心思,艷雪話題一轉,不願在這上頭作文章。好不容易等到慕懿群外出,她不會笨到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放下玉杯,艷雪笑道:「皇上待妹妹真好,吃、穿都仔細。」
不解她的意圖為何,月影保持沉默。
「姊姊我進宮也有年餘了,就不見皇上對哪個姊妹如此用心,妹妹你說是不是?」艷雪自顧自的說著,似乎沒引她開口不甘心。
「聽說昨兒個皇上又吩咐繡坊裁了批黃色衣裳,想必是妹妹的服侍讓皇上開心吧。」
聽著艷雪意有所指的曖昧語氣,月影沒來由地覺得氣悶。
她為什麼要坐在這兒任由這個女人問話?
艷雪說的事她一點兒都不明白,衣服、飾品向來是丫頭們在打點,什麼時候慕懿群又幫她添了新行頭,她根本不清楚。
瞧艷雪那曖昧的模樣,只差沒明說她有這些待遇都是她在他枕邊求來的,想到自己堂堂月國公主,竟落到在這兒和這種低三下四的侍妾爭寵,月影心中感到一陣悲哀。
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嗎?懲罰她不但未報國仇,還躲在敵人懷中苟延殘喘,甚至奉上了自己!
見她不回話,艷雪說得更露骨了。
「妹妹用了什麼法子讓王高興,也教教姊姊吧。」
聽見她的話,小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正想替主子出頭,就聽見月影淡淡的出聲:
「皇上的心思月影並不明白。」
是呀,即使慕懿群現在對她寵愛有加,但是並不表示他會永遠如此。男人向來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
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樣?她很清楚這個尊貴的身份並不能替她爭取到什麼,她甚至不明白慕懿群每回對她說的愛語究竟是真是假。他喜歡逗弄她,是因為她到現在都還不肯坦白嗎?
聽見她的回話,艷雪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不明白?妹妹啊,你可別小氣、妄想把皇上留在自個兒身邊,記得姊姊剛入宮時,皇上夜夜索求、不來個三、四回不肯罷休,每每累得我隔天下不了床,求皇上讓其他姊妹分攤著伺候才好過了些,我看你這身子恐怕應付不了皇上,難道你不怕……」
「夠了!」月影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制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