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電話響起的時候,曉浣正在做三明治。
「儒熹,接一下電……儒熹!」他就站在電話前。「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公司打來的。」他說。
「喔。」曉浣低頭,看著自己還沒分割的三明治。
鈴鈴……
「你接吧,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是!一定發生什麼大事了。「對不起。」
曉浣露出淺笑,對他搖搖頭。
「喂,我是蘇儒熹。什麼?!」
「警方通知我們,今天凌晨四點多,水源路的分支小巷裡,一棟加蓋的鐵皮屋突然發生大爆炸。警方據線趕到,確知鐵皮屋原是做化學實驗用的實驗室,應該是電線走火引發爆炸,現場起火,火勢極猛,消防隊滅火後,警方在現場找出一具燒焦的乾屍,現已確知身份正是我們研發部人員,許少哲。」
蘇儒熹閉一下眼睛。「我立刻過去。」
「怎麼回事?」曉浣惶然問,儒熹的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你的臉色好難看,出了什麼事了?」
「許少哲死了。」
「嚇!」她倒抽一口氣。「怎麼會?」
他甩一下頭。「詳細情況得等我趕到公司才能知道。抱歉,今天的野餐只好取消了。」
「不要這麼說。儒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血腥的畫面,妳還是不要看得好。我得馬上回公司,妳看要不要再回床上躺一下。」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曉浣又慌又亂,感覺一顆心跳得飛快。「真不要我陪?你一個人沒事吧?」
「鎮定點,我會有什麼事?妳別自己嚇自己,乖乖在家等我,我保證,一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妳。」蘇儒熹安慰地用力抱她一下。
「你要記得……等一下!」她搶到桌前,把三明治分割,匆匆包好。「三明治你帶去,餓了一定要吃飯,還有咖啡……天啊!咖啡機根本沒開,我溫牛奶給你……」
「好了好了,妳別忙。」他抓住她亂轉的身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顧自己,妳聽我的話,回床上躺一下。」
「對不起,我知道我一直在耽誤你,你快去快去!別理我了。」
「好,我馬上出門。」蘇儒熹將她帶入客廳,安置在沙發上。「妳乖乖坐在這裡,十分鐘後才准移動。」
「好,我會乖乖坐著,你快去。」
他抓起車鑰匙,迅速走到門邊,又回頭來看曉浣。
「我沒事。你快去忙吧。」
他走了。曉浣端坐在沙發上,十指交疊,緊緊按著膝頭。為什麼她就是有很不好的預感?一顆心怦怦跳得劇烈。許少哲的死,讓她坐立難安。
儒熹,你可萬萬不能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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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燒得焦黑難辨,但根據齒痕、身上飾品,可以確知身份是許少哲。」
「嗯。」蘇儒熹輕哼一聲。他正和承辦爆炸案的員警對談。
「許少哲是你公司的員工?」
「他是隸屬JNL日本分公司研發部的人員,出入境上應該有資料。他是二十天前才由日本來台灣的。」他輕聲說明。
「為了什麼?」
「為了他所研發、在台販售的JNL除皺抗氧護膚精華。」
「唔,傳言你有意將這款保養品撤換掉,確有此事嗎?」
「這是我們公司內部行政,恕不奉告。」
「蘇儒熹先生,這是警方的辦案程序,我希望你能據實回答我們所有的問題。」
他挑起一道眉。
「因為警方在爆炸案現場找到人為縱火的痕跡。我們有足夠證據證明這是一件兇殺,許少哲是被人謀殺的。」
就算有什麼受驚、訝異的感覺,蘇儒熹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所以希望蘇先生能夠配合我們警方,協助調查,知無不言。」
「我先請教,你們該不是以為是我去放火燒死許少哲吧?」
員警嗆咳了下。「在證據不足、情況未明前,警方只是針對與許少哲相關的人事做高度懷疑。」
「唔。」蘇儒熹把雙手交疊懷抱在胸前?「我是有意撤換JNL除皺抗氧護膚精華,而且,我有絕對的權力決定是否撤換掉JNL除皺抗氧護膚精華。」意思是說,他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去殺死許少哲。
「嗯。」警員又問:「除了JNL,蘇先生知道許少哲在台灣是否還有往來親密的親友或愛人嗎?」
「他父母早死,是個孤兒。就我所知,他在台灣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至於私人的交往,我就不瞭解了。」
「日本方面呢?有什麼人跟他一起來台灣嗎?」
「沒有。他一向獨來獨往。」
員警刷刷地在紙上做記錄,「水源路七巷那棟鐵皮屋,是他用來研究開發的住所?」
「關於這點我不清楚。我猜,許少哲知道我有意撤掉JNL除皺抗氧護膚精華後,就開始著手研發下一款產品,但是他事前並沒有和公司做溝通。」這點非常嚴重。蘇儒熹在心底說。
「好吧,今天就問到這裡,非常感謝蘇先生配合。」
「請問,我還是自由之身嗎?」
「蘇先生真幽默。」員警微笑一下。「你當然是自由的。就像你所說,你沒有理由或動機殺害許少哲先生。而且案發當時,你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謝謝。」他站起來送客。
警察走了,蘇儒熹坐下來,等著斥責電話之類的。
在JNL,加入前就必須簽署契約,契約裡明文規定,凡JNL員工,不得私下研發配方,以個人名義製造化妝用品,違者以革職、違約處分。
許少哲人在台灣,利用簡易鐵皮屋自行研發產品,嚴重觸犯公司規定。依規定,在台灣,許少哲是他的直屬部下,發生這樣的事,只怕連他也難逃連坐處分。
尤其總公司那些大老,更不可能放過這個打壓他的機會。
蘇儒熹把背靠在椅背上,用手揉按著太陽穴。
敲門聲突然響起。
「請進。」他坐正身子。
「總監,在你和警員交談的時候,總公司來電,他們請你立時飛美國,就許少哲個人觸犯公司法一事,參與相關懲處事項的討論。」
他面無表情。助理怯怯地又說:
「他們已經替您訂好機票,今天下午三點,華航直飛紐約。」
強制開會!蘇儒熹挑一下眉。也許他該慶幸總公司沒有架空他,或者找人直接替代他的職務。
「知道了。你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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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飛紐約?」曉浣錯愕地喊,看著他將長褲大衣拋進旅行箱。「哎呀!你這樣收,衣服全皺在一起了,我來!」她有條不紊地把一件又一件厚重衣物放進旅行箱裡。蘇儒熹看得皺眉。「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去紐約?出了什麼事?許少哲的死給你帶來麻煩對不對?」
「曉浣,我只去三天左右,不需要這麼多東西。」
「紐約很冷的,你要多穿一點。」
他聳聳肩,放開手。在這種小事上,他學會了不去和曉浣爭執。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急著去紐約?」
蘇儒熹想了一下。「總公司已經知道許少哲在台違反公司法私制化妝品的事,他們緊急召開會議,要我與會參與討論他個人違記懲處的辦法和標準。」
「什麼?!」曉浣驚呼。直起身。她雖只是專櫃小姐,但也清楚以化妝品起家的JNL旗下研發工程師要求之嚴。聽說,JNL曾經發生過自家研發人員把做好的新配方以高價賣給敵對公司的事件,所以此後凡進JNL研發部門,都必須先簽契約,以保障公司的權益。
這份契約,儒熹也簽過的。
「放心,許少哲不算我的員工,不管如何處罰他,都牽連不到我身上。」他把一隻手指放在她唇上。「噓,沒有可是。我早說過,不要沒事自尋煩惱、杞人憂天,徒然折磨自己。」
曉浣嚴令自己閉緊嘴巴,放鬆臉部表情。碰上這種事,儒熹已經夠煩了,她不能再用她的擔心來加重他的負擔。
「我可以全聽你的話,可是你要答應我,千萬要好好注意安全,不能有事。」
「放心吧。乖乖在家等我,保證還妳一個完整無缺的蘇儒熹,嗯?」
「嗯。」曉浣回他一笑。
他安慰又親密地輕拍她的臉頰。「時間不早,我得出發了。自己在家小心。」
「我知道。保證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江曉浣。」
他笑了起來。「如果覺得悶,明天就回去上班吧。」
「好。」
「那我走了。我會天天打電話給妳。」
「路上小心。」曉浣追著他跑到門口。「回來我去接機。」
「知道了。再見。」他揮一下手,坐上出租車。
曉浣目送出租車走遠,才歎著氣慢吞吞走進屋內。
儒熹沒把全部事實告訴她,她能感受得到他在隱瞞:情況一定比他所說的要嚴重許多。
為什麼?他們好像漸行漸遠了,儒熹連工作上的煩惱都不願意告訴她!
以後呢?他們能分享、交心的時間愈來愈少,像現在,縱使住在一起,一天也說不到幾句話,這樣下去,他們終會愈行愈遠,到行同陌路--
鈴鈴鈴……
她突地渾身一震,從可怕的冥想中醒來,懶懶地接起電話。
「喂,請問找誰……研研……對,他剛走……妳說什麼……妳和誰……許少哲!什麼時候的事……等一下,妳在哪兒?」她急促地問,對方說了地點,她果斷決定:「妳等我,我馬上過來!我們見面再談!」
曉浣掛上電話,抓了手機和皮包,匆匆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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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啊?」潘青微一進門就嚷。「電話裡妳們又說不清楚,到底是研研戀愛了?還是曉浣要移情別戀?」洪鐘似的大嗓門衝散不少室內的沉鬱氣氛。
「少胡說八道!我會愛儒熹一輩子,長長久久,妳不要老是詛咒我們!」曉浣抗議地嚷。
「不是妳,那就是妳嘍?」潘青微轉向車研研。「怎麼樣?是妳終於談戀愛了嗎?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妳怎麼哭喪著瞼,人家把妳甩啦?」
車研研哇地痛哭起來,嗚咽道:「他死了!」
「天啊!妳真會嚇死人。哭得這麼慘,誰死了?」潘青微咕噥。
「少哲,他死了!我真不敢相信……這一定是一場夢!青微,妳快告訴我,這是一場惡夢!」
「什麼東西?」潘青微仍迷迷糊糊地,「什麼惡夢、美夢的,妳在說什麼?
少、少哲又是誰?」
「哎呀!」曉浣氣急地坐到她們中間,一疊聲道:「許少哲!他是JNL日本分部派來台灣的研發人員。他二十天前才由日本來台灣。妳應該知道,他就是JNL除皺抗氧護膚精華的研發者。」
「喔。」很長的一聲。
「也就是研研的初戀情人,他死了!」
「什麼?!」潘青微整個人彈跳起來。
曉浣掃她一眼,慢吞吞地又道:「他作研發用的實驗室發生大爆炸,把他自己給燒死了,昨天晚上的事。」
「天……天啊……等、等一下,讓我組織一下。JNL日本分部派來台灣的研發人員,二十天前才由日本來台灣,就是除皺抗氧護膚精華的研發者,他叫許少哲,因為實驗室爆炸死了……咦?我想起來了!是今天的新聞,標題還挺大的,JNL的研發人員,因為實驗室爆炸導致燒死。新聞還說那裡本來是眷村,發生過火災,後來才加蓋成鐵皮屋。」
「那些不重要。」曉浣打斷她,「重點是研研,研研和那個人談戀愛!研研,妳說清楚,妳怎麼會和一個日本人談戀愛,而且他到台灣才二十天耶。」她瞪著車研研,怒目圓睜地要求她解釋清楚。
「少哲來台灣,是我去接機的。」車研研微弱低語,她素淨著臉,神情哀淒。
「其實,之前我到日本出差,我們就認識了。我在日本期間,都是他招待我,他真的很溫柔,待我極好,我們、我們還說過要結婚……這是夢!這一定是一場惡夢……」她泣不成聲,又痛哭起來。
曉浣和潘青微對看一眼,都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最後,潘青微吐一口氣,吞吐道:
「那個……研研,妳就不要太傷心了,所謂人死不能復生,妳就算為他哭瞎了眼也不管用……我覺得很奇怪耶,妳和他是認識一年還是兩年啊,你們實際交往也不過才二十天,二十天妳就為一個男人哭得死去活來!」
「少哲對我很好,我們是真的相愛!」她喊。
「是喔,才二十天就天長地久啦?」她才不相信。「妳是和他上床了,他很能滿足妳是不是?」
「青微!不要胡說八道!」曉浣一把扯住她。「研研已經夠傷心了,妳做什麼還拿這種話來刺激她!」
「我氣嘛!妳看她要死不活的鬼樣,我真想給她一拳!」
「對!是我賤!妳打我好了,最好能夠打死我!」車研研又哭又笑,顯然是豁出去了。「如果我昨天晚上也過去就好了,我願意陪他一起死……老天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是這種結局,為什麼……」
曉浣譴責地看著潘青微,後者吐吐舌。
「對不起!研研,我說話太過分了,請妳原諒。」
她搖頭,再搖頭,也不知是接受她的道歉,還是依然不能接受戀人已遠去的事實。
「研研,」曉浣遲疑地,卻覺得自己下說不行。「妳難道一點疑慮都不曾有過,儘管你們之前就認識,但實際相處卻不超過一個月,對一個相處僅一個月的男人放如此重的感情,真的值得嗎?」
車研研等了一會兒才回答,
「曉浣,如果愛情必須去考慮愛或不愛?那就不叫愛情了。難道妳和蘇儒熹相愛前,沒考慮過女大男小會帶給妳的折磨嗎?妳還不是愛了。」
「我知道妳的意思。可是,許少哲這個人滿陰沉的,妳應該聽儒熹說過,他--」
「請妳不要一直護著蘇儒熹,在我面前說少哲的不是好不好?!」車研研猛地立起,爆發地喊。
曉浣也動了氣。「好!我不批評他,我只問妳,妳知道他私設研究室、違反公司法私研化妝品嗎?」
車研研吃了一驚。「妳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許少哲在自製實驗室裡私研化妝品,嚴重觸犯公司法規,總公司已經得到消息,準備緊急召開懲處會議,儒熹就是為了這件事去美國的。許少哲在台灣做這種事,儒熹身為研發總監,只怕也逃不了連坐處分,我真的好為他擔心。」她說著,聲音愈來愈低,也想哭了。
「曉浣,拜託!不要連妳也哭了,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潘青微拍拍她,頭大地嚷。
「妳是說真的?!」車研研又驚又慌,被這突來的消息給嚇呆了。「可是少哲明明告訴我,他是拿到了公司的授權書才回老家做實驗的。」
曉浣緊抿著唇,潘青微叫起來--
「他是騙妳的!」實在教人氣結。「妳幾歲的人了,連這麼粗淺的謊言都聽不出來?什麼授權書,妳實際看過了嗎?上面怎麼寫的,妳知道嗎?」
「他本來要給我看的。」車研研囁嚅地說,眼淚又滴下來。「是我自己不要。兩個相愛的人幹麼還彼此懷疑?再說,他本來就是除皺抗氧護膚精華的研發者,總公司再叫他續研新品,本來就合情合理。」
「好哇!妳不懷疑他,那也不用哭給我們看啊!妳當初要愛之前,和我們談過、商量過嗎?妳現在來哭給我們聽,又能改變些什麼?」
曉浣緊緊摀住潘青微的嘴巴,把她拉坐下來。
「青微,妳講話一定要這麼嗆嗎?研研正在傷心頭上,妳還雪上加霜,算什麼朋友啊!」
「我……」
「她罵得對。」車研研扯出恍惚的笑。「是我傻!傻得連騙小孩子的謊言,都能把我騙得團團轉。」
他們愁苦地相互對視,一時都無言了。
然後,是車研研的抽噎聲在室內迴響,她們同時聽到她破碎、斷續的哀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少哲不會騙我的,他明明說過會永遠愛我,不到一個禮拜前,他還一邊說著情話,一邊當我是易碎品般輕撫……為什麼都不在了?我一定是在作夢,對!一定是,夢醒了,一切又會回復原狀……」她突地轉身,緊緊扯住曉浣的手。「這是一場惡夢,妳快告訴我,快把我打醒,我不要作惡夢,我不要!」
看她癡傻的模樣,就知道她用情有多深!曉浣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
「快啊!快把我打醒!」她抓著曉浣的手,拚命地想打自己。
「研研!研研!妳不要這樣,研研!我的手很痛……青微!」
潘青微猛地彈跳起來,抓著車研研,一巴掌甩過去。
啪地一聲,她被打得整個人傾向一邊。
「醒了沒有?還是要再一下?」潘青微冷硬地說,「別怨我,我就是要打醒妳!一個老早就殘缺不全的夢,只有笨蛋會傻得緊抱不放!」
車研研倒在沙發上,就此沒有再坐起來,眼淚一滴、兩滴落到地上,她開始嗚嗚咽咽地痛哭失聲。
潘青微皺眉,還想再罵她,卻被曉浣拉住了。
「讓她發洩一下吧。」
潘青微無奈地坐下,然後蹺腳。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最後整個人仰倒在沙發上。
車研研大概是把淚流盡了,慢慢坐起身,接過曉浣給她的最後一張面紙擰鼻涕。
「謝謝。」
看她那個樣子,曉浣感到既心疼又害怕。
「研研,妳為什麼會愛得如此突然?我實在不懂!我們三個中,妳一向是最聰明、冷靜、理智的一個,怎麼在愛一個人之前,妳不曾去評斷他到底值不值得妳愛?這不像妳!」
「像我?」車研研笑了,淒苦又地笑。「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樣子才是我。」
「研研!」
「我承認,妳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可是曉浣,我不再是二十五,而是二十八、二十九了,青春的尾巴只剩一丁點。我既不像青微抱定了獨身主義,也不像妳有個交往已久的男友。」她低語,由於哭太久的關係,仍止不住間歇性的抽噎,合著悲涼的語聲,聞著教人心酸。「我每次一個人看電影,或看到手拉手走在一起的情侶,心頭的感觸空蕩得連自己都說不上來。」
「那就不要看電影,租DVD回家看嘛。」潘青微嘟囔。曉浣輕輕抿嘴笑。
「我知道自己是急了,可是我控制不了,天曉得,錯過了這一次,我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我就是想賭一賭,哪怕是像飛蛾撲火,至少在生命終了前,我可以無怨無悔的告訴自己,我曾經親身體會過愛情。」
她緩緩環視著自己二十五坪大、美輪美奐的小公寓,露出恍惚又淒涼的笑。
「聽過甄妮那首白羽毛嗎?我當時聽這首歌,就在心底對自己說,少哲正是那個讓我一輩子永誌不忘的人。曉浣,我就是渴望愛情,妳能體會那種感覺嗎?渴望愛情,以致愛得無法自拔,這就是我。」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曉浣自問,苦澀地笑。情牢的桎梏,她自己也掙脫不了,更沒資格批評他人了。
潘青微不知打哪兒端來一杯溫牛奶,直遞到車研研面前。
「喝下去。」
「嗄?」
「剛泡好的。妳一定一整天就沒吃東西了,喝了它。」
「我……」
「喝了它!」潘青微吼道。
車研研吃了驚,乖乖接過午奶,一口口慢慢啜飲。不多時,她就蓋上沉重的眼皮,睡倒在沙發上。
曉浣撐住她軟下的身子。「青微,妳--」
「我在牛奶裡丟了兩顆安眠藥,先讓她睡一覺好了。」
曉浣想想也對,於是兩人合力將車研研扶進臥室。當她忙著替車研研調整睡姿、蓋被子,回頭居然看見潘青微在研研臥室裡翻箱倒櫃。
「青微,妳在做什麼?」
「喝!找到了。」她翻出好幾本存折。「妳看妳看!研研上次還驕傲地告訴我,說她的存款快到八位數了,現在可好,談了二十天戀愛,居然花掉快二百萬元,搶人啊!簡直荒唐!」
「噓,妳小聲一點。」
「那男人太可惡了,居然騙財又騙色,簡直不是人!」
「我叫妳小聲一點!妳會吵醒她。」
「吵醒她更好,我倒要看看她腦袋長哪去了!我都能想像當時情況,許少哲一定是一筆一筆的跟她要錢,跟她說需要資金,她也就傻傻的一筆筆給他。都不會用腦袋稍微想想,堂堂JNL的研發工程師,還愁沒研發資金?二百萬耶,不是兩萬塊!要賺多久才有二百萬啊!這個傻女人,真是傻得可以了。」她又氣又心疼。
曉浣沉沉歎息,落寞地說:
「我倒是可以體會研研的心情。奮鬥多年,事業有成,她不希望多年打拼就只換得夜深人靜時的空虛和寂寞,所以她渴望愛情,渴望有個人安慰她冷寂已久的心靈。而且,憑良心說,身為JNL的研發工程師,許少哲的條件實在也不錯,研研才會陷得這般深,並不能全怪她。」
「混帳男人!像個人渣,簡直豬狗不如,我詛咒他下十八層地獄!」潘青微惱怒地連聲妒罵。
曉浣不說話。猛一眼看去,她的眉和睡夢中的車研研皺得一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