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工作勤奮,以正當手段謀生,沒有債務(貨車和小車貸款以及住宅和牧場抵押除外);不罵人,不抽煙,不玩牌或賭博;敬畏上帝,飲酒適度,樂於上教堂做禮拜;喜愛孩子,熱愛家庭;空閒時間喜歡呆在家裡,是一個忠實的伴侶;能善待所有的人和動物;公正、誠實、可靠;令人愉快,有幽默感,願意與妻子分享一切;溫柔體貼,視婚姻為永恆,願與伴侶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如果你是這種男人,又正好需要一個具有同樣德行的妻子,請帶上這則廣告,以及一份有效的駕駛執照、單頁的個人簡歷和一張5x7寸全身彩色照片,於七月十日前往華爾城參加慶典會。
七月十日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之間,珊妮·哈林頓小姐將會與你見面。珊妮小姐二十八歲,身高一米六,體重五十四公斤,黑頭髮,藍眼睛。她將在南達科他州華爾市的華爾競技表演場徵婚攤檔前與你面談。
從四小時前的五分鐘休息時間裡她第一次看了手錶以來,珊妮一直沒有理睬那一群群好奇地在她攤檔周圍伸頭探腦,喋喋不休的女人們。現在將近晚上十點鐘,隨著競技表演的進展,到場的每個人都在關注亂成一團的小牛比賽和參賽者手中的套索,但在她的攤檔前,仍然還有十幾個男人等著面談。
經過了艷陽高照的一天酷熱之後,天氣開始涼爽起來,但是她仍然感到燥熱。她伸出手,擦了一下前額的汗水,敦促隊中的下一個男人在名單上簽下他的姓名,寫下電話號碼。
到目前為止,已經超過兩百人了。她對每一個男人都承諾道,如果她想進一步瞭解他,就會給他打電話。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詢問關於她的問題,要是他對她不感興趣的話,他可以從名單上除去自己的名字。
不過,如果她沒有選中他--因為這裡還涉及了許多別的因素--他也不用親自來拿材料,她會送還他的簡歷和照片,並附上一小筆現金,以償還包括拍相片和不辭辛苦前往華爾城會見她的費用。
她的坦誠贏得了每一位候選人由衷的微笑和贊同。所有的候選人都向她表示,如果能進一步與她接觸,將是他們的莫大榮幸。
她有意避開了任何對外貌的要求,所以各種膚色、高矮和身材的男人都來了。她曾經被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追求過,他們的身材和外貌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對此沒有任何特別的偏好,她認為,只要她見到了那個男人並跟他熟悉了,她就會明白他是否是自己將與之共度餘生的男人。
問題是,當初她付錢刊登徵婚啟事時,根本不知道這則啟事會在以後的三十天內天天刊登在《城市快報》和南達科他州西部的一些當地報紙上,廣告的反響如此巨大,男人們從潘林頓縣各處及外地不斷地趕來。
當然,她期望在攤檔前露面的男人中,有些人只是打算來看笑話的,有些人對這樣找老公沒什麼興趣。但是使她驚愕的是,來的男人從二十五歲到八十歲的都有,他們大多數人都很有教養,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起來在為自己尋找妻子的問題上,都很真誠,也很認真。
這些人與從她十六歲以後就追在她身後的那幫男人太不相同了,他們就像來自不同的星球。當她決心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找個丈夫時,她就已經認定,找一個不知道她是個女繼承人的男人,找一個符合她開列的各種條件的男人,一個讓她覺得自己就是為他而生的男人!
到目前為止,所有來到她那個紅白條紋遮篷攤檔前的男人,都穿著考究,收拾得乾乾淨淨,有的甚至穿著嶄新的Levi牌牛仔褲、格子襯衣和牛仔靴,手裡拿著照片、簡歷和駕照,做個丈夫候選人所需的東西一應俱全。
在這漫長而磨人的一天中,她把簡歷按自己想法分成兩堆,一堆可以考慮,一堆不予考慮。她覺得應該再給入選的男人一次機會。不能入選的基本上是些年過四十五歲的男人,他們中許多人是拖家帶口的鰥夫。就算他們很認真,她也看不出他們中的任何人真心想組建新的家庭。
她認為作她丈夫的男人必須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與他們的孩子在一起。她認為一位辛勤勞作的農場主,像南達科他州的這些男人一樣善良而正直,是不會有時間周旋在兩個家庭之間,成為兩個家庭克盡職守的父親。
終於,最後一位男人也寫完了他的電話號碼,輕輕拍著已經褪色的牛仔帽離開了攤檔。珊妮不耐煩地歎了口氣,伸手拿起入選的一堆材料,她吃驚地發現,在兩百多名應徵者中,她選中的只有五份簡歷和照片。
一片紅霞飛上了她的臉頰,她想起自己輕率地對她的管家所說的話。她的管家梅是個出色的女人,從她七歲起就開始照顧她,對她就像母親一樣。\"梅,隨便找個\'不良\'男人做丈夫都好過經常與我打交道的那些男人!\"
顯然,這話並不確切,珊妮比她自己意識到的更為挑剔。她慢慢地端詳著那五張入選的照片,但是,從歡聲雷動的競技場映過來的光線太微弱了,她看不太清楚照片上的樣子。
有一個條件她沒有寫進徵婚啟事,她和她選做丈夫的男人之間要有一種感應。她三番五次地壓下心底的失望,今天的入選男人中,沒有一個讓她有感覺。
珊妮的耳邊仍然迴響著她來華爾城之前梅最後說的話,不管一個男人有多棒,有多出色,兩人之間沒有那種神秘的感應,婚姻是不可能也不會成功的!
她深信梅說出了真理。她現在又熱又累,無法確定自已的感覺。她打算晚上回華爾城的空調房間裡美美地睡上一覺,然後再給五位入選者打電話,約他們再見一次。到那時,她或許能發現自己和他們中至少有一人確實有那種感覺!
畢竟,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特點。這又使她想起了梅已故的丈夫約翰--衣阿華州的一位農莊主。在珊妮的心目中,約翰是理想丈夫的典範。她要找的男人要擁有約翰所有的美德,這些美德她都列進講了徵婚啟示,有這樣的男人,她就嫁給他!
她俯身收拾所有的東西,並把它們放進一個塑料袋中,這時,她聽見了一個低沉的男聲,\"我希望我沒有來得太晚,小姐。我在開車進城之前,必須卸掉車上的焦炭。問題是,貨車開動後,我才發現我已經沒有時間收拾自己啦。\"
珊妮站了起來。她驚訝地發現,他是一個看起來那麼骯髒邋遢的男人,穿著污穢的工裝褲和汗跡斑斑的破爛T恤,但仍能顯露出一股逼人的男性魅力。
他比她足足高了一頭。不像別的男人穿戴整齊、剃鬚修面、精心裝扮,以求給人一個好印象,他身上有股馬和汗水混和成的獨特氣味。
四五天沒刮的黑色鬍鬚以及一頭亂蓬蓬的黑髮,讓他看上去像個四十來歲的流浪漢,是她在紐約穿街過巷時極力避而遠之的那種人。但是,她還能看清鬍鬚底下強健的下巴、粗獷的顴骨和挺直的鼻樑,這種鼻樑長在小個男人臉上會太顯突出。
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她分辨不出他漆黑眉毛下眼睛的顏色。他的眉毛斑斑點點地沾滿了路上的灰塵。
但是,昏暗的燈光也掩蓋不住他在烈日下長久勞作的事實。他臉上和身上的肌膚在炎熱的陽光暴曬下,已成了柚本色。
如果哪個男人要證明自己整天都在勤勤懇懇地工作,她覺得眼前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就是樣板,他那雙肌肉結實的手臂強壯得能彎鋼折鐵。
為了做到公平正直,她結結巴巴地對他說\"不,你還不太晚,我剛剛才收攤。你帶了相片和簡歷嗎?\"
\"沒有,小姐,我沒有照相機。我正在節省每一分錢好償還農場的貸款,這筆貸款至少十年才能還清。當然,如果再有一場像今年這樣的旱災,時間還會拖得更長。\"
不管怎樣,她還是對他的誠實懷有敬意。這裡沒有假裝、托辭,沒有自誇的得意揚揚。
\"我可以不要照片。\"
\"你太好了,小姐。你看,我也沒有時間寫簡歷。因為我是今天早晨才看到你的徵婚啟事,那還是我老弟從牧場上開車過來帶給我的。\"
\"當然,他們先過來看過你了。他們說,你看上去有些像我母親年輕時的樣子。我母親年輕時是大草原裡最美的女人。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想,這事值得去看看,因為我自己也在尋覓一位合適的妻子。\"
他用黝黑修長的手指點著攤檔橫檔上掛著的一張報紙複印件,這是本地的《拜森信使報》,每週四出版,她的徵婚啟事登在頭版。
他指甲邊的污垢讓她想起他是靠自己的辛勤勞動掙飯吃的。她以前只認識華爾街上的男人,他們拚命積攢家族的財富,與一個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女人聯姻,以確保所有的錢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因為你想找一個\'不良\'男人,所以我想最好現在就來見見你。如果你答應參加八月份在帕金斯舉行的博覽會,我就有時間照張相,準備一份簡歷,並費點心思收拾整齊來見你。\"
\"帕金斯博覽會?\"她有點犯暈,所以問了一句。
這個男人說話真誠、毫不做作的方式吸引了她。
\"是在本州西北部我兄弟的農場那裡舉行。每年在拜森都有很多活動。你會喜歡的,小姐。到時將會有一場名花評級,一場時裝評論,甚至還會有一場災星秀。當然,還有大牲畜評比會,所有這些都結束以後,還要評選一位女王。\"
他突然低下頭,稍稍停了一下,又沙啞著嗓子說\"我老弟對我說,如果你去參加,你肯定會贏,小姐。我親眼見到你以後,我敢說,我絕對贊同他們的看法。你有一雙夢幻般的眼睛,和長在小孤山上的飛燕草一樣,清晨的薄霧使它們流動著煙紫色。你甚至比我母親還要漂亮,我簡直不敢相信。\"
當珊妮還在蹣跚學步時,人們就告訴她,她是個美麗的小女孩。從嬰兒開始,對她美貌的奉承和讚美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她那如黛似漆的睫毛配著寶石般的眼睛,更是常常被人提起。人們總是把她的眼睛比喻為純淨的紫水晶。
這種陳詞爛調的溢美之詞她從不當回事。她覺得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內心,上天賦予的臉龐和身材並不重要,這些是無法取捨的,由不得人。
但是,她無法漠視眼前這個男人的奉承。他把她和他的母親相比,這使他所說的話另有意義了,雖然她知道他有點奉承過了頭。但是說心裡話,她還是有一點感動……
他清了清喉嚨,好像他說的那些話讓自己也有點窘迫。他那困窘的樣子使她對他更同情了。
\"我弟弟朗尼有一部照相機,他能幫我拍照片。我最小的弟弟肯尼,還在高等專科學校學習打字,他會給我整理出一份極好的簡歷的。\"他又一次停頓了下來。
\"我很抱歉像這樣子來見你。我身上有股味,聞起來像是隨著濕潤的微風而來的長滿穀物田野中的甜味。\"珊妮再次對這種不同尋常的措辭感到驚訝和敬佩,只有在土地上辛勤耕作的人才會這樣說話。
\"但是,我覺得這是我來見你的惟一機會。其實多數時間裡我就是這個樣子,照張好照片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現在你所看見的樣子就是你將來會看見的樣子,當然,每逢週末,我也會為你換身乾淨行頭的。\"
珊妮驚訝地發現,她真想知道他洗完澡刮完鬍鬚、穿上格子襯衣和Levi牌牛仔褲後會是個什麼樣子,她甚至心蕩神馳地想像他身穿絲光黃斜紋褲和絲綢襯衣的形象。然後她又奇怪,自己怎麼能一邊接待他一邊想像他的樣子。問題是,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率真的談話迷住了。他所說的話有一些很美的東西.同時.他的謙遜中又有某種東西使她無法對他表示憐憫。\"你看,先生。\"
\"科特雷·賈德·科特雷。很高興認識你,小姐。\"他伸出一隻污黑的手,不用說就知道,在他到達競技表演場之前,他曾經用這隻手做過什麼。稍稍猶豫之後,她也伸出手放進他的手中,他就像和別的男人握手似的,伸直了胳膊,有力地握著她的手。
以前在她認識的男人中,沒人用這種方式向她致意。他從容直率地看著她,他的友好突出了他那非同尋常的真誠,這一點打動了她,也消除了她的防範意識。
\"我的駕駛證在我汽車上的一堆報刊雜誌堆裡,我急著在你離開之前趕過來,所以我沒有費心去找。\"
\"好吧,科特雷先生,在這裡簽上你的名字,留下你的電話號碼。就像我對別人說的那樣,要我對你感興趣,我會給你打電話。如果你對我不感興趣--這也有可能。你也不用擔心,告訴我就行了。\"
\"很公平。\"他低聲表示同意。使她驚奇的是,他並沒有立即表示他想再次見她,他真有點不可思議。她的一生就是不斷地趕走獻慇勤的男人,所以,他的態度使她有種全新的感覺。
\"科特雷先生,事實是……\"她小心翼翼地措辭,\"要是你沒有再從我這裡得到消息,請不要生氣。我是想找個能與之共度餘生的男人。所以,我不得不挑剔一點兒。\"
他點著頭,好像他完全懂得她所說的意思。\"我深有同感,小姐。那也是我仍未婚娶的原因。外貌能蒙蔽人,特別是當一個人美貌如你的時候。\"他拉長了聲調說道。他的弦外之音好像是說,男人會為了一個長得像她這樣的女人出賣自己的靈魂,並會為此悔恨終生。他的一切既使她驚奇,又使她消除了疑慮。
\"我早就認為花點時間找個合適的女人做妻子是很值得。我不想離婚。我父母是在我們家族的教堂裡結婚的,在去世之前,他們相依相守了四十八年。我想要的也是這種婚姻,要不然,我只好走我的獨木橋了。\"
這回輪到珊妮點頭了。因為他所說的正是珊妮想要說的話。\"我也深有同感。\"珊妮七歲時,父母雙雙死於一場離奇的意外車禍。在此之前,梅一直為珊妮的雙親工作,梅很肯定地告訴珊妮她父母的婚姻生活是很美滿的,就像她和約翰的婚姻一樣。珊妮也想要這樣的婚姻。
\"還有一個問題,小姐。我沒有電話,所以,你只能用郵件和我聯繫。\"
沒有電話?他窮成這樣?聽起來倒像是真的。
雖然數百萬人在生活中都沒有電話,珊妮卻從來不認識任何裝不起電話的人。
\"那麼,在這張名單上寫。\"
\"很高興。\"
他接過她遞給他的鋼筆。當他們的手指相觸時,她覺得自己奇妙地輕輕顫抖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著他,想知道他填的地址。但她很失望,因為在他的名字下,他只是簡單地填了南達科他州華爾城。
他十分費勁地用印刷體寫完了姓名和地址,字跡非常像中學生的字體。他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她,問道:\"我想請教一個問題,可以嗎?小姐?\"
\"當然可以。\"
他的視線落到她身上那件粉紅色純棉T恤衫胸前的黑字上,那是她剛剛到達城裡下了巴士後,在著名的華爾商店裡定做的。上面寫著:徵召\"不良\"男人!
那注視絲毫沒猥狠褻的意思,T恤也沒有什麼不對頭。T恤鬆鬆地垂落下來,遮蓋著她的曲線,下擺塞進牛仔褲裡。儘管這樣,她還是覺得身上又冒出一股熱潮。
他抬起眼睛,\"你為什麼想要一個\'不良\'男人做丈夫呢?\"
她吃了一驚,臉頰變得緋紅,幸虧她是站在陰影裡。她沒法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她在拒絕了托德·布拉福斯十幾次的求婚之後,蒙上眼睛,往她祖父粘貼在鏢板上的美國地圖上擲了一鏢。她對梅宣佈,飛鏢落在什麼地方,她就到什麼地方給自己找個丈夫。
梅被這種可笑而滑稽的想法嚇壞了,她極力阻止珊妮這種失去理智的行動。但是,珊妮一反常態,態度十分堅決。雖然,梅有點好笑地告訴她,飛鏢所落的地方--南達科他州的不良河畔,是個什麼東西部都找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說單身男人了。珊妮卻沒有停止行動。
她急忙朝著圖衝了過去,還撒著嬌和梅扭打了起來,直到那老婦人讓開為止。看來,南科達他州華爾城是離她的飛鏢最近的城市,所以,她認定華爾城是她的目的地。從那以後,梅再也沒說什麼阻止珊妮的話了。
當然,她不能和科特雷先生講這樣一個荒唐的故事。儘管這是事實,也不能講,所以她和他說了另外一句實話,一句非常接近事實的話,她覺得他能夠接受的話。
\"在我生長的地方,\'不良\'男人有良好的名聲。\"在一天中見過兩百多個\"不良\"男人之後,她的感情傾向於他們是很自然的。
或許是由於燈光的原因,但他確實是瞇縫著眼睛端詳著她的臉,就像他幾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樣。\"很明顯,你不是這附近的人。\"他歪著頭觀察著她。
\"不是,我從東部來的。\"
\"聽你說話的口音,我猜也差不多。不過,東部可是很大一片地方。\"
他巧妙的告訴她,他想瞭解更多的情況。但是,突然她又不太熱衷於把什麼事情都告訴他了。她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他像是在審問她,這使她很是氣惱。
她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我急著要回城裡去。如果我給你寫了回信。而你又樂意的話,我們將在華爾城商店見面並共進午餐。到時,我會給你一份我的簡歷。\"
他考慮了一下她的話,然後說:\"你計劃在華爾城呆多久,小姐?\"
\"我……我還不能確定。\"
\"喔,如果你馬上就走,對我來說就是個問題了--我是說,如果你覺得你想再見我一次的話。實際上,我只是每兩周進城一次取我的信件。那就意味著,二十四號之前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珊妮咬著下嘴唇,\"我明白。\"她真的沒有打算再和他聯繫,但又不想傷害他的感情.所以,她拚命要找出一個回答。\"你……你今晚就打算回農場嗎?
\"那就要看你的意思而定,小姐。如果你想更好地瞭解我,我就到城郊的牧師家住一晚上,明天再來見你。牧師和他的妻子會收留我的,他們的兒子跟著兒媳回娘家去了。他們不在家的時候,牧師非常歡迎有客人造訪。\"
\"你不必為了我的緣故,去招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她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陷進來。她感覺自己又不想讓他不高興,又想體面地抽身而去。
\"我喜歡去住,小姐。我這樣做我老弟們會覺得好過些。他們想著我,還幫我解決老婆的問題。如果我能告訴他們,你至少還認為可以和我一起吃頓飯,就更好了。事實上,我還知道一處比華爾商店好得多的吃飯的地方,那地方更清靜,他們還供應一種你從未嘗過的最好的烤野牛肉。我本人就喜歡吃野牛肉,比牛肉好吃多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朋友帶著新鮮的野牛肉來找我,我就吃它。\"
珊妮的胃裡一陣翻騰,但她竭力掩飾著自己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聽起來很誠懇。\"我得承認,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野牛肉。也許我可以趁此機會嘗一下。\"
\"那麼,你明天可以見我嘍?\"他用一種低沉、平靜的聲音問道,看他那樣子,好像對自己的耳朵都不太相信。
\"可以。\"她咕噥了一聲。她無意讓他失望,畢竟,她到華爾城就是來找丈夫的。如果她太認真、太小心眼,拒絕和候選者吃飯,那她就有些虛偽了。
\"十一點半來好嗎?吃完飯後,我得趕快回農場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一塊草地等著收割。\"
\"當然可以。\"她回答道。知道吃完飯後他們就不再有什麼事了,她覺得十分放心。
\"我本來應該來接你,但我的貨車座位的彈簧壞了,坐著不太舒服。如果你能到斯旺牧師家找我,就最好不過了。我把他們家的地址給你,你根本不用擔心找不著,城裡所有的人都認識他。從城裡的任何一家旅館都能步行去他家。\"
\"那好極了!\"
她注意到他很小心,沒有問她住在哪裡,也沒有問她如何熟悉這裡的。她喜歡這樣,這表明他沒有窺探她的隱私,或是想進一步發展的企圖。
\"小姐,我真高興。我現在比在大草原上曬太陽的傑卡拉普還要快樂。\"
她皺了皺眉頭,\"傑卡拉普?你說的是不是傑卡魯?\"
\"不是,小姐。傑卡魯是澳大利亞的一種人,我說的傑卡拉普是南達科他州的土產。\"
\"那我肯定沒見過。\"
\"好啦,現在,\"他第一次微笑起來,露出了一副漂亮的白牙齒,令她的心猛然一跳。\"如果我有幸能請你到我的農場上走走,我會指給你看看。那是種躲得很隱秘的動物,可是我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它們。\"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它們是不是很大?\"
\"有的很大。\"
\"危險嗎?\"
\"要看情況而定。\"
\"看什麼情況?\"她問道,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護著自己的喉嚨。
\"我覺得晚上十點半討論這事有些不太合適。為了感謝你同意明天和我共進午餐,我幫你拆攤子吧。\"
\"啊,不用,\"她緊張地搖了搖頭,不想拖長這次會見的時間。\"城裡的克拉文先生會處理它的。他說明天早上他會來拆它。\"
\"那我現在就把它拆了,省得喬來跑一趟。\"
\"你認識他?\"
\"每個人都認識他,他是華爾城裡最老的做雜活的人。像這種慶祝活動過後,總有許多他難以勝任的工作留給他,特別是,他的心臟又不太好。\"
\"我不知道這事。\"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說,但他的妻子不想再讓他幹活啦。\"
她舔了一下嘴唇,覺得天氣太熱,嘴唇都干了,需要塗些唇膏。\"如果這樣的話,我先謝謝你了。\"她是認真的。如果托德在這兒,他根本不會想到要幹什麼,更不用說來幫忙了。
\"我要到車上去拿些工具。\"沒等她答話,他就一溜煙跑了,只一眨眼工夫又回來了。
片刻間,他就把帆布遮蓋和平頭釘取了下來,又輕而易舉地摘下了膠合隔板,整齊地碼放成一堆。她卻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他敏捷而熟練的動作。
\"所有這些材料,包括你坐的這張凳子,是不是都買下了?\"
\"是。\"
\"想把所有這些東西放到哪兒去?\"
\"我本來想問克拉文先生,看他想不想要這些東西,不然我就只有把它們扔掉了。
他揚起一道沾滿灰塵的眉毛,\"要是你不在意,我能給這些東西找到用武之地。\"
他的語氣極其嚴肅。一個像他這樣又髒又窮的人,在這樣一個物質世界裡,必須要隨機應變,懂得物盡其用才能獲得成功。她為此而佩服他。\"我很高興把這些東西交給你,浪費這些材料不太合適。\"
他的頭一揚,好像她的話讓他感到驚奇,或者是她拿他當個窮人的說話方式冒犯了他。她沉默了,擔心自己會說出不應該說的話來。
一陣不安的沉默之後,他說:\"明天上午十一點半,我在斯旺牧師家等你。\"
\"我會去的。謝謝你的幫助,科特雷先生。\"
\"謝謝你答應和我共進午餐,如果你想盡情享受野牛肉的風味,來之前最好不要吃早餐。\"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這時候,觀看競技表演的人群正在散去,場地上的人很多。珊妮決定混進人群中,這樣他就不知道她租來的汽車停在哪裡了。他身上有種難以捉摸的東茜,使她對他有所保留。她只想回到汽車旅館中去,好好洗個冷水澡,美美地吃一頓熱飯。
二十分鐘後,她剛剛踏進汽車旅館房間的大門,電話鈴響了。當然是梅打來的,梅的舉動就像一隻帶著剛出窩的小雞的老母雞,對她過分地關心和掛念了。但是珊妮非常愛她,她喜歡聽見她的聲音,喜歡和她一起討論白天的事情。
她拿著一聽冰鎮可口可樂,撲通一聲倒在床上,可樂是她在一家便民商店裡買來的。她向梅講述白天的故事,詳詳細細地報告她的活動。
這位老婦人極想知道她對那五位人選者的態度,她對誰最有意思。這個問題使她想起了科特雷先生那令人難忘的形象。
她感到不安。和賈德在一起打亂了她的進程,擾亂了她的思路。她只好迴避梅的探聽,向她解釋說,她剛剛開始尋找丈夫的行動,還需要一個星期才能知道誰是最適當的人選,到那時,她會有重要消息向她匯報。
梅不相信她的話。\"羅克珊妮·哈林頓……\"當她著急時,總是稱呼珊妮的全名。\"要面對現實。你沒有和任何人擦出火花,這就意味著,你的實驗失敗了。現在,我要你搭乘下一班飛機馬上離開那裡!托德現在又急又氣,就因為我不肯告訴他你在哪裡。\"
\"我又沒有跟托德談戀愛!\"她非常確切地對她聲明。
梅用平靜的聲音回答道:\"我相信你,寶貝。但現在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珊妮一方面真想回家,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承認失敗。她當初設想這個計劃時,她確信自己是在做一件十分正確的事。她確信她的命運是和一位\"不良\"男人聯繫在一起的。除此以外,她想不出別的主意。
而且,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在離開之前,有義務履行她對科特雷先生的許諾。
更奇怪的是,她根本不想向梅提到他。沒有那個必要,真的。最多明天兩點之前,他就會在回農場的路上了,她也看不見他,想不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