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沖完涼,又洗了頭髮。然後選出一件無袖白棉布襯衫,一條樸素的黃褐卡其布短褲和一雙皮涼鞋。
她那自然鬈曲的頭髮與鴨蛋型面龐很相稱,所以,她只是梳理了一番,沒做過多的修飾,然後往臉上抹了點潤膚霜,再塗了點口紅,她不需要化妝。
十一點十五分,她準備動身了。在汽車旅館外面,她發動了汽車。空著肚子想到烤野牛肉使她稍稍有點不舒服,但是她決心在這件事情上要表現得落落大方。
科特雷先生給她畫了一張草圖,連小孩都能看得懂。片刻之間她將車倒入了側街,這條街直通小城的邊緣。雖然她還沒有發現她要尋找的那所房子的門牌號碼,卻看見了那高個的農場主和一位八十多歲的白髮紳士一起,坐在那所房子遊廊的欄杆上。
科特雷先生必定是馬上就認出她了。他站了起來,走下台階。牧師也跟著下來了,看起來,他比珊妮高不了多少。
珊妮下了汽車,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那強健的身軀,昨天晚上她只是在昏暗中看到他的身影。
他還是身著早先穿過的那身襯衣和牛仔褲,但現在已經洗刷乾淨了。雖然衣服很沒型,又沒有熨燙,但卻隱藏不住他充滿野性的魅力。他穿著雨天穿的牛仔靴,毫不猶豫地闊步向她走來。這一眼得到的印象使她震驚得透不過氣來。
今天,他漆黑的劍眉上沒有星星點點的灰塵,雖然他沒有費心去修臉,但他肯定洗過澡了。可能他是想要留點鬍子?他的頭髮好像從來就沒有弄服帖過,亂蓬蓬地搭在曬黑的額頭和強壯如柱的脖子上。
被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所驅使,她想看看他眼睛的顏色。他的眼睛是那種接近半透明的綠色,在虹膜外面的一圈,有些細小的金色和棕色斑點。他們四目相對,久久凝視著對方,直到她雙頰嫣紅,不知所措,最後,她轉眼看向別處。
\"哈林頓小姐。\"他伸出手來向她致意。這次,她注意到他的指甲和手掌都很乾淨,有股肥皂的氣味。這給了她很深的印象,他已經竭盡全力把自己收拾得可以見人了。
\"那麼,你就是那個在我們縣引起轟動的風流女人嘍?\"牧師眨著眼睛,滿臉笑容,打斷了她的觀察。
珊妮沒有料到他說話這麼刺人,血一下子湧到了臉上。梅曾經告誡過她,她的做法會讓很多人把她看成一個現代風流女人。就珊妮看來,梅真的是個女先知。
\"斯旺牧師只是就你的事開個玩笑而已,哈林頓小姐。\"那農場主過來幫她打了個圓場。對於像他這樣的男人來說,這是一種相當獻慇勤的姿態了。他的敏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老人熱情地與她握手。\"當然,賈德是對的。很高興和你認識,年輕的女士。他一直焦躁不安,害怕你不來了。\"
珊妮又一次感到意外,他真的希望她遵守和他定好的約會?
\"我喜歡你的徵婚方式,也喜歡你的徵婚啟事。我打算把這個用到我明天的布道裡。對我來說,如果每個人在尋找他們的配偶時,都像你一樣要求同樣的美德,就會天下太平,家庭和睦嘍。\"
他在農場主寬闊的肩膀上友好地拍了一下,\"賈德先生,你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美好的小婦人。在哈林頓小姐身上,有你愛戴的母親的所有美德,願上帝保佑她的靈魂。真希望我的莉迪亞能在這裡見到你未來的新娘。可是她幾天前就動身到法斯去接孫子們了,要到星期四才回來。\"
珊妮感到了農場主探詢的目光。\"可能是這樣,就像昨天晚上哈林頓小姐和我討論的那樣,口頭上說得好聽是一回事,永遠生活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這時,就像有一股電流,衝擊得她渾身顫粟。
珊妮真希望自己沒有開始這一切。
\"可能是。\"牧師點頭道,\"現在,你已經認識了我們的\'不良\'男孩,談到這裡……\"他笑了起來,\"你可以把別的候選人拋到腦後了,相信我,他們都比不上阿瑪薩·賈德·科特雷,這個地方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尤其是那些符合條件的女性。\"
從農場主掩飾的目光推測,牧師的話使他有些侷促不安。珊妮努力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
\"他想找個合適的女人一起過日子,所以,比大多數人要等得久些。\"那老人滔滔不絕地談著,顯然,他熱衷於賈德·科特雷的事情,他極力要撮合這件事。\"當然,一旦說出諾言,我就會參加你們神聖的婚禮,為你們做彌撒和祈禱。\"
\"你們結婚後,你可以協助教會做些社區工作,那些女人會接受你的。你只要給她們時間去認清這件事,你有足夠的智慧從她們鼻子底下把賈德搶走。\"
\"打住吧,牧師。\"科特雷插了進來,\"你都走到我們前頭去啦。哈林頓小姐甚至還沒有看過我住的地方呢。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一個男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我想這句話不怎麼真實。你知道,是女人整天自己一人呆在那裡,女人在那裡操持一切。\"
他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暗影,攪亂了她的心,也激起了她的興趣。\"哈林頓小姐來自東部地區,也許不喜歡我的城堡。\"他認真地說,好像那樣就能說明一切問題。他的這種說法激怒了她,她清楚地感覺到,他不喜歡東部地區的人,他的反感中帶有某些個人因素。
\"不要擔心。我的孩子。我口袋裡正好有她的徵婚啟事。\"珊妮難以置信地睜大藍眼睛,望著他從口袋裡拿出廣告仔細地閱讀。\"在徵婚啟事上,我沒有看到什麼地方寫著她關心將要提供給她的城堡。她所說的是,她想要你在工作一天之後,在晚上回家。我想,那的確是你晚上應該去的地方。\"
牧師停了一下,望著珊妮微微一笑。\"如果我有這樣可愛的太太在家裡等著我,我會急忙做完所有的工作。你聽見我的話了嗎?賈德。\"
農場主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憂鬱的神色。\"首先,她需要好好看看我的家,牧師。\"
顯然,他擔心珊妮看不上他農場的房子。為什麼他的舉止會如失常呢?是不是他以為她一看見農場的房子就會調頭跑掉呢?她愈想愈覺得奇怪,她真想知道他是否曾經有過一個女人,一個拒絕了他提供的東西的女人……
因為他沒有錢,所以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的預算,現在他自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表現。她的祖父倒是給她留下了一筆財產,但她確信,在她祖父最初踏進社會的幾年裡,他比科特雷還要窮。至於梅和她的丈夫,在最初的幾年裡,他是艱苦掙扎著過日子的。
是不是這位耿直的農場主似為她是為他的景況而嘲笑他?也許是的,因為她是從東部來的,他已經對她有了偏見。
或者是他對一個在報紙上登徵婚啟事的女人要重新考慮?
\"為什麼你現在不直接帶她去你的農場呢?路上還可以一起吃午飯。我已經準備了很多食物。\"
珊妮吃驚地說:\"你給我們準備了午餐?\"
\"是我堅持要做的。\"牧師滿面笑容,\"賈德告訴我,你以前沒有吃過烤野牛肉、我們教會舉行野外燒烤大會的時候,我是專門負責烤野牛肉的。我已經把野牛肉裹在錫紙裡了,這樣能保持新鮮,冷得也慢一些。我還給你們拿了些冰鎮西瓜和莉迪亞烤的麵包,還有蜂蜜,也很新鮮,是從屋後的蜂箱裡取的。\"
\"你真好。\"珊妮小聲咕噥著。面對如此慷慨大方的行為,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曾經聽說過南達科他州人的好客,眼前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原來我想你會喜歡在屋前的遊廊上吃午飯。但是賈德說他急著要在天黑前把農場的活兒幹完,所以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籃子裡了,你們可以在路上吃。\"
科特雷先生搖著頭,\"她不會喜歡坐我的貨車,我也不想讓她在這條塵土飛揚的路上開那輛租來的小車。牧師,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呆在這兒,一起享用你給我們準備的美味佳餚。\"
他的話使珊妮下了決心。
\"實……實際上,我認為牧師的主意很好。我願意見識一下正在收穫的農場,科特雷先生。同時,我也願意坐你的貨車,當然,我會分擔汽油費的。\"
他沉著臉,怒容滿面,她真希望自己沒說這番話。\"你最好再考慮一下,哈林頓小姐。汽油錢倒是小事。我的貨車裡沒有裝空調,而且,我也不可能在午夜之前送你回城。\"
怒氣使她的臉色緋紅,\"我看起來就這樣脆弱和沒用嗎?我向你保證,我沒那麼沒用。\"她的聲明比她想表達的意思更加彆扭,這使他用懷疑的眼光久久地看著她,讓她很不舒服。
\"賈德不是那個意思。\"牧師和氣地調停。\"他只是有些不安,因為他還沒有完全作好走入婚姻的準備。我第一次見到我的莉迪亞時也是一樣的。我知道她對我一眼就看上她覺得不安。你們倆可以從這兒動身。哈林頓小姐,我會照看你的汽車的,祝你們一路愉快。\"
\"謝謝你,牧師,你真好。\"
\"哎,你會不會彈風琴呀?\"
\"不會。可是我會彈鋼琴。\"
\"好啊,賈德的母親也彈得一手好鋼琴。\"
\"我可沒說我彈得好啊。\"珊妮笑了起來。牧師真難對付,但人確實很好。
\"我想,我們應該讓賈德來做評判。\"
牧師的意思是他有一架鋼琴?
\"我的貨車停在屋後,\"科特雷突然插話,語氣很嚴肅。\"我去拿籃子,哈林頓小姐,你去車上坐好,把自己弄得舒服點。\"
\"行!\"她沒有理會他的挖苦,用愉快的聲音回答道。不管他的貨車裡面是什麼情形,她都不會讓他知道,這對她有什麼影響。
她把錢包夾在臂彎下,然後和牧師握手道別,起身繞到屋後。一輛大約是二次大戰時的破舊的福特貨車停在屋後車道上,車廂的油漆大都脫落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想,原來可能是藍色的吧。
她登上腳踏板,試著去打開乘客座的車門,但門怎麼也打不開。她又探身到車窗裡面,這才發現把手早就掉了。車窗倒是開著的,而且是永遠地開著。
有五根彈簧從乘客座上探出頭來。座前還扔著許多舊郵件和過時的期刊雜誌。在整個旅途中,她的大腿大概一直要呈水平狀態嘍。
怪不得他找不到他的駕駛執照!也許他根本就沒有駕駛執照。
她沒被嚇住,轉身繞過車頭,從駕駛座這邊爬了進去。令她震驚的是,車裡的部件看上去這麼古老和破舊。這車居然還能行駛。
她忍受不了那些戳在身上的彈簧,所以在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堆垃圾中搜尋了一番。她找到了一沓過期的商品目錄,看上去像用過了一百年。這沓目錄至少有十厘米厚,應該很好用。她把它們堆在彈簧上面,然後一點一點地蹭過去,慢慢坐到那上面。
這樣一來,她就坐得很高。她第一次可以平視科特雷先生了。幾分鐘後,他就發現她得意揚揚的臉上帶著微笑,高高地坐著,平靜地等待著他。
\"給我。\"她伸過手去接下黑色麥秸籃子,把它放在他們中間。他看來有些不情願,爬上車,坐到駕駛盤後面,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她不清楚他是生氣,還是必須這樣關門。但她馬上反應過來。
\"你瞧,科特雷先生--\"她玩弄著她短褲的折邊,\"很明顯,你不想要我去你的農場。我也不想去,我只不過不想當著牧師的面爭論不休而已。他是個可愛的人,我不想冒犯他,讓他不快。\"
他那雙曬黑的手仍舊放在駕駛盤上。\"你的本意是不是想說你已經改變主意啦?今天不想和我在一起啦?\"
她不知道這會不會傷害他的感情。\"不是。實際上,我非常樂意今天和你在一起。但我突然意識到我很自私。因為這件事讓你很不方便。昨天晚上,你曾對我說過,兩周之內你不會到城裡來。要是我非要你今天晚上把我送回華爾城,我恐怕會打亂你的工作日程。\"
\"其實,主要是這條路太髒了。我們駛離九十號州際公路以後,還有二百二十四公里的行程。路倒不是太遠。\"
\"但每次你把這輛車開出去,都會加快車的磨損。像你先前說過的,你正在省錢,這也是你最突出的優點之一。\"
她聽見他急速地吸了口氣,她想自己又惹他生氣了。但她不在乎,繼續往下說。
\"問題是,你是我一生中認識的第一位農場主,從我搜集到的資料來看,你有你的工作日程。你的日程中沒有給自己留下時間去接待不速之客。如果你想現在脫身,自己在路上吃午餐,我沒意見。我會步行到城裡,隨便吃點東西。今晚晚些時候來這裡取我的車。這樣牧師就不會多心了。\"
\"我看,你是不想吃野牛肉了。而且,你好像更顧及牧師的想法。\"
\"不是這樣!\"駕駛室裡迴盪著她脫口而出的否認。
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那麼,為了證明這一點,跟我一起走吧。\"他深沉、沙啞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顫。
\"我的農場靠近野牛峽天然牧場的北部邊緣。我渴望讓你看看你平生從未見過的傑卡拉普,它們只在暴風雨前出來。今天晚些時候會有一場暴風雨,你將看到不良河畔的一大景觀。你以前見過它們嗎?\"
她搖搖頭,意識到他們之間有種顯而易見的緊張氣氛,這使她感到有些眩暈,也使她更注意他了。
\"沒--沒有。我以前只在相片上見過。我沒有時間出門觀光遊覽。\"在給自己找個丈夫的問題上,她花了太多時間。\"它們為什麼叫這種名字?\"
\"因為它們看起來就像著火的地獄。\"她震驚地看他一眼,發現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懶懶的微笑。她的心又莫名其妙地輕輕一跳。看來,在他面前,她經常有這種反應。
\"那是喬治·A·卡斯特將軍的話,不是我說的,小姐。達科他印第安人看到土地受到侵蝕,就稱之為\'馬科西卡\',也就是英文裡的\'不良之地\'--荒原的意思。一場大雨過後,我總喜歡抽時間出去尋找化石。我已經找到了一匹三個腳趾的馬和一個小駱駝的化石。\"
他銳利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我常常憧憬著和我妻子一道在那裡的懸崖上度蜜月。我們一起尋找長著銳利長犬牙的老虎化石。\"
這個農場王太不尋常了!他對自己新娘的要求是兩個人一起以最簡單、最原始的方式接觸大自然,把全世界都拋在腦後。
那樣相愛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除了兩人之外,再也沒有別人!
珊妮好一陣沒有說話,他的話已經俘虜了她。他和托德太不相同了。托德對蜜月的想法是,乘上他家的新遊艇,在希臘群島間漂流,喝著昂貴的法國香檳酒,與最有地位的達官貴人在甲板上享樂。
托德說過他需要她。但是由於出生的偶然性,她生在一個注定比一般富人更有錢的家庭。她從來就搞不清楚托德求婚的動機,更不要說那些與她祖父相識的各懷心機的別的男人了。
她的心思再一次轉向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和科特雷先生在一起,一個女人能確切地知道她的位置以及為什麼處於這個位置。就她所見。他不需要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她意識到,如果他娶個妻子,那只是因為他深愛這個女人。他的愛情會是天長地久的那一種。
她衷心渴望的就是這種愛情。這也是她來到不良河畔的原因。可是她從未指望遇見像賈德·科特雷這樣的男人。他的氣質和形象都與她想像中的丈夫相吻會。地球上會有另外一個像他一樣的男人嗎?
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他。如果梅要求她描述一番,她都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她說不出任何具體的東西,尤其是他那些激起她的情感的不同尋常的思維方式和說話方式。
或許她應該接受梅的建議,在事情進一步發展之前打道回府。自從她登了那則徵婚啟事後,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現在,連當地的牧師都捲進來了,而她和這個陌生人還打算單獨跑開,去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那不是某個地方,珊妮·哈林頓。他打算要你看看他的家,讓你看個夠。要是你去了,你就是瘋了,完全瘋了!
\"小姐,我不是打算嚇唬你。如果你改變了和我一起去的想法,你說出來就是了。我不會因為在這兒等你而責怪你。你大概已經聽見了大草原上討厭的響尾蛇和蝗蟲的叫聲,眼下正是它們當道的時候,我不騙你。它們曾經啃噬過我的燕麥和穀物。有人說,這次蝗災不亞於三十五年前席捲全州的那次蝗災。\"
\"真是糟透了。\"她的聲音發抖。當他談論他的生活受到威脅時,她正在這邊為這些不重要的事情擔心,如果他失去了所有收成,他會怎麼辦?他將如何償還貸款?
\"一想到只要給紐約的銀行打個電話,一分鐘內她就可以把他的債務全部還清。那不公平!
\"當——當然,我沒有改變主意。\"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她以為他沒有聽見她的話,便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看到他的手緩慢地從駕駛盤上落到鑰匙上。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她不熟悉的生硬感,這使她意識到他只不過是想保護她,告誡她。從他的行事作風來看,他這樣已經是十分親切溫和的了。他肯定是在嘗試對她溫柔一點,他的敏感觸動了她的心弦。
\"是的,\"她熱誠地向他保證。\"可是,你喜不喜歡先在這兒吃東西,或者我們離開公路後再吃?\"
\"如果你吃得下,我喜歡現在就吃。\"
\"那麼,讓我們快些吧。這樣你就不會再浪費時間了。其實,讓你丟下你最焦心的農場不管,是我的過錯。\"
他謎一般的目光再次在她全身上下徘徊,令她感到莫名的激動和戰慄。他剛要啟動發動機,又說了一句,\"你怎麼考慮這件事,哈林頓小姐?\"
她極力不去理會在她脊背上遊走的陣陣神秘的戰慄,調轉目光,摹然感到難以言說的羞愧。\"如果我沒有在報紙上登啟事,你的弟弟就不會因此來麻煩你,非要把你誘勸到競技場去見我。\"
\"我並不想抱怨這事。不過,如果你只是出於責任而不是別的什麼來陪我,那麼,我剛才說過,我們最好現在就說再見。\"
她不安地撥弄著手袋的帶子,現在是她體面地退出的時機。但是,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現在還不願和他分道揚鑣。說句真心話,她想和他一起度過今天餘下的時光。他比她以往認識的任何人都更吸引她,讓她感興趣。而且他很忠實,至少在這一點上,她很欣賞他。
\"我——我為了找個丈夫,在報紙上登了一則合法的徵婚啟事。來了兩百多位應徵者。我只留下了五份個人簡歷和相片。我願意和他們進一步接觸。如果你也把個人簡歷和相片給我,那就一共是六份了。這算不算回答了你的問題呢?\"
\"那要看我的競爭情況而定。\"他突然回答道。對一個說話慢吞吞的人來說,他的心思轉得快極了,太快了。
\"我還沒有打定主意。昨天晚上我太疲倦了,什麼事情都沒有考慮,只想睡個好覺。現在我都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也記不得他們的樣子了。\"
他發動了汽車,倒出了車道,然後向在前廊上揮手的牧師招手道別。沉默,瀰漫在兩人中間。
他們駛上公路,進入快車道的時候,科特雷先生咕味道:\"那麼,他們五人中誰也沒有給你留下一絲印象?那就意味著,你只對我有印象嘍?\"
他說得煞有介事,既不自謙,也不得意揚揚,只是穩穩地掌握著駕駛盤。
珊妮很想反駁他,但是她目前正坐在他的貨車上,要反駁就有些好笑了,而且,他也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