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嗤笑:「我當然明白,他們怎麼可能讓你知道機密?我問的都是關於你的問題。」大概體力已經恢復過來,他從床上站起來,隨手取了一件長睡袍套在身上,懶洋洋倚在床頭櫃旁,擺出審訊的架勢:「第一個問題……」
刻意的停頓和周揚危險的微笑,讓離尉不由自主地有點畏懼起來,充滿警戒地看著周揚。
「……你是洛辛手下級別屬於一等的殺手?」
懸著的心放鬆下來。原以為他會問什麼刁鑽的問題。
「不打算回答?」周揚不喜歡他的安靜。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揚邪俊的臉斂去所有笑意:「回答我。」他沉下聲。
真洩氣,無用的抗拒只會讓周揚再用薇薇來威脅他而已。
「是。」離尉生硬地吐出一個字。
「你殺過人嗎?」
「嗯?」
比森林裡的猛獸更有威脅力的龐大身影從側邊壓過來,氣息帶著戲謔噴在離尉臉上。
「我問你,你殺過人嗎?」
看見離尉不自然的表情,周揚覺得有趣似的笑起來:「不會都忘記了吧?」
「是的。」離尉受不了周揚貓玩耗子般的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忘了。」
譏笑變成了冷笑,周揚靠得更近了,離尉試圖不露痕跡地後仰,逃避幾乎要貼上唇的感覺,聽見周揚輕蔑地吐字:「被人洗腦的笨蛋。」
早知道周揚對他人的自尊沒有任何顧忌,離尉還是忍不住露出不滿的眼神。
可他沒有辦法開口反駁,確實,他曾經被洗腦。組織的老大洛辛毫不隱瞞這一過程,甚至詳細敘述了整個過程。
「從你有自己的記憶,也就是,你被洗腦後,有沒有殺過人?」
「……」
「回答。」
「沒有。」離尉不甘心地看了看周揚。假如行動成功的話,現在答案就應該是肯定的了。
「看起來……」也許是為了增加對離尉的壓力,周揚緩緩地再度逼近。情況更加糟糕,離尉的頭快碰到床頭,躲避的空間已經收窄到了最後,而且,周揚曲起的左膝蓋,恰恰惡意地壓住了遮蓋赤裸身體的被子:「我是你接到的第一個任務。」
被周揚近距離盯著打量的滋味難以形容,毒蛇的目光是冰冷而邪惡的,而周揚的邪惡不同,裡面夾雜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誘惑的錯覺。
跳動在周揚眼眸深處的,是既冰冷又邪惡但充滿誘惑的火焰。
離尉很清楚周揚現在不過是在審問關於洛辛組織裡的事,但在很近的距離對著這樣的眼睛,卻讓離尉無比清晰地回憶起周揚強迫進入身體時的感覺。
很丟臉的,離尉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本打算抽身退開的周揚,立即被這個反應激起了興趣,更肆意地貼近。
「別亂動,電流控制打開著呢。或者你想立即再來一次?」
離尉的臉呈現鐵青色,英俊輪廓變得僵硬。周揚得意地笑起來。
「你給人的感覺很混亂,」幾乎是邊親吻著邊說話:「容易被人察覺心態的幼稚,顯得愚蠢的倔強,還有認為自己是一流殺手的自信,綜合在一起成為一個不和諧的可笑體,就像先天和後天的強烈衝突,會形成雙重人格一樣。」
你才是雙重人格。離尉立即聯想到的,是周揚陰晴不定,隨時變臉的惡劣性格。
「不許躲,把薇薇被欺負的畫面在頭腦裡定格,然後清醒點,好好回答問題。」周揚收回已經伸進對方口腔的舌頭,但依舊保持隨時可以接吻的距離。
「還記得被洗腦前的事嗎?」
「不。」
「洗腦是被迫的?」
「不,自願的。」
「你怎麼知道?」
離尉閉上嘴。周揚露出讓人火大的輕蔑笑容:「洛辛告訴你的,對吧?」
「我親自動手的。」當時,洛辛對離尉說:「因為你說,你希望當一個不被任何私情牽絆的一流好手。我十分驚訝,很少人會像你這樣,離尉。你倔強得叫人不敢相信。」
離尉知道自己確實倔強,也很要強。
他相信洛辛,洛辛看重他,信任他。離尉知道應該把他看成上司、主宰,可總忍不住在心裡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
他的槍法是洛辛親自教導的。
「你什麼時候才肯承認自己是個笨蛋?」周揚挑起眉:「嗯,一等的殺手,從來沒有殺過人,也沒有出去和人家比較過,洛辛說你是就行了。他一定和你說,你已經經過了最嚴格的地獄式訓練,有足夠本領刺殺像我這樣難刺殺的人。」
離尉又開始倔強地反瞪,幸虧他還記得自己的處境,壓抑著怒氣,沉聲說:「洛辛不會騙我。」
「這本來就是句蠢話。」周揚忽然變了臉色,猙獰神情出現在他端正的五官上,給人的感覺不寒而慄。
「知道自己有多笨嗎?滿滿的自信,其實不過是顆遊戲中的棋子。這是遊戲,離尉,這不是你的遊戲,你不過是遊戲的工具而已。」狠狠抓著離尉的下巴,周揚眼裡的怒火一點不剩地全射進離尉的眸子中去。
離尉別過臉,但他比不過周揚的力氣,於是,他又企圖尋找另外的方法。他用勁後仰,後腦卻砰一聲撞到床頭古典高壓的金屬欄上。沒辦法,只好伸腳踢已經壓到身上的周揚。
「啊!」
看著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的離尉,周揚哼一聲:「不是告訴你電流控制正開著嗎?」
「看看你的樣子,九流的殺人技巧,拙劣的逃跑方法,一看就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假裝植物人,你以為這種只有幼稚園小孩子才玩的遊戲可以騙過我?」周揚刻毒地說:「如果洛辛手下一等級別的殺手是這個樣子,他早就完蛋了。」
離尉粗重地喘氣。周揚說得沒錯,假如他真如洛辛所說,是一等的高手,又怎麼會被周揚玩得團團轉?
奇怪的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幾乎一點懷疑都沒有。
洗腦後的一年裡,他接受的只是不斷的訓練,親自教導他的洛辛,還有一同接受訓練的若水,都異口同聲誇獎他的進步。
至少在組織裡,沒有人說他不是最厲害的。
離尉的臉上露出矛盾和受傷的表情,痛苦地蹙眉:「為什麼……會有這個遊戲。」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很無聊吧。」周揚回答得很乾脆。
「說清楚點。」
周揚勾著譏諷的唇:「就像我第一眼就發現你在假裝昏迷卻不揭穿一樣。你不覺得換一個形式比較有趣?」
緊緊抿唇,離尉把臉貼在床單上。
周揚又俯下身,出人意料的,換了一種溫柔的表情:「別沮喪,棋子還是有棋子的價值的。」
離尉沉默著,對這內容十分譏諷的安慰不以為然。
周揚卻更溫柔了,親吻著他的耳廓:「好啦,離。這被洛辛弄得亂七八糟的一切應該糾正過來,我的火氣也發洩得差不多了。仔細地聽著,離尉,你是我的愛人,薇薇是你的妹妹。我們非常相愛,但是兩年前,你失蹤了。當然,現在我總算知道你被洛辛的人抓了去,並且被洗腦。」
離尉震驚的目光終於轉了過來。
「洛辛給你的資料中,恐怕沒有介紹我的情人那一頁吧?去問問其它人,誰都知道離尉失蹤了兩年。」
沉默片刻,離尉潤潤乾燥的嗓子:「你對待失蹤兩年的情人的手段,也太狠了吧。」
「如果你忽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不是拿著有子彈的槍對準我,我會比較溫柔的。」周揚無辜地笑著:「再說,假如你本來乖巧可愛的情人忽然在做愛的時候大喊大叫一副被仇人凌虐的樣子,你能不生氣嗎?」
「我不相信你的鬼話。」離尉搖頭:「你那些兄弟也該認識離尉吧,他們每一個可都把我當敵人看管。」
「離啊,原來你還保持著洗腦前那種百疏一密的特點。」周揚聳肩:「看管你的人都是我從各地調過來的新人,他們沒見過你。我當然不能讓老兄弟看見我這樣整你,老大也不是總能隨心所欲的。」
「我不相信。」依然是倔強的一句。
「這是事實。起碼比洛辛告訴你的夢幻世界強。」
「不。」
「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我最討厭你這種該死的愚蠢!」周揚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冷冷地說:「你要和我賭嗎?好,只要你再說一聲不,我就出去一槍宰了你妹妹,那樣也許可以把你被洗腦的記憶全部刺激回來。」
嚴重的威脅下,離尉真的不敢再說出「不」字,他別過臉,還是突出一個不甘心地問題:「這樣做,對洛辛有什麼好處?」
這下輪到周揚沉默了。
發亮的瞳子,彷彿能夠看透人心似的直視離尉。
最後,才發出一聲輕歎:「你知道當我發現你用手槍對準我時,我是什麼心情嗎?那比洛辛打我一槍還疼。」
對上離尉驚訝的眸子,周揚溫柔的臉上,毫不掩飾閃爍著的無情目光:「我是個絕情的人,離。不錯,以前的我非常愛你,那是因為你也深深的愛著我。但現在……假如你找不回對我的愛的話,那麼同樣,你也不會找回以前那個只對你溫柔的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