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她沒辦法好好慢跑,但是……無所謂,男人嘴角漾著淺淺笑紋。
婚姻生活經歷一年,藍天越來越戀家、戀愛這個長得很古典的女人。
她的蘋果派做得很好了,卻每次只准他吃一小片,然後要他挨家挨戶到處分送,一次兩次三次,他敲過村子裡的每戶人家。現在,大夥兒知道他不但不是黑社會,還是個疼愛妻子的滿分男人。
要是身在古代,說不定早就有人鼓吹他納妾。
向宇的新心臟越用越上手,今年打算參加高中甄選,藍天幫他找到幾個家教,助他金榜題名。
向晴和藍天結婚的事被家里長輩知道,先是念了一大串,然後,臨時辦桌補請親戚好友。
宴客那天,向晴穿著大紅旗袍,活脫脫像從古畫裡走出來的仕女,美得教藍天說不出話。
晚上,他在她老家的榻榻米床上,連續做了三次生小孩的事。那次之後,向晴知道,只要穿上旗袍,就能引誘木頭獸性大發。
向晴丟下狗狗,跑到丈夫身邊,笑著問:「木頭,今天我們去廟裡拜拜好不好?」
「不好。」
聽到沒,他可不是只會說好的男人,那些誇他好好先生的村人只是沒和他長時間相處,不知道很多時候他都是有「原則」的。
「為什麼不好?」
「就是不好。」他又重申一次。
他不信神、不信上帝,如果真有那些庇佑人類的強大力量,怎麼還有那麼多的意外改變人們一生。
所以他和它們絕交了,在很多年以前。
「為什麼不好?」她仍然追著他問。
向晴不懂,為什麼藍天痛恨宗教,去年中元普渡,村裡熱熱鬧鬧辦法會,他打死都不出門。
她說想看歌仔戲和廟口電影。他回答,「好,我載你去,等你要回來,再打電話給我。」
他不去,一個人逛廟會多沒意思,於是他們與好兄弟失之交臂。
過年前,她看見電視新聞裡預告燒王船祭典,她拉著他說:「我們去參加好不好?」
他眉頭連掀都不掀,就說:「那是騙人的。」
果然,現在他又講了同一句話——「那是騙人的。」藍天說。
「阿發嫂說,廟裡的觀世音菩薩很厲害,她女兒的老公出車禍變成植物人,醫生都說沒救了,她就帶女兒到廟裡拜拜許願,才去拜幾次,他老公就清醒了。」
有這麼靈的神,不去拜,既浪費又過份。
「我們家又沒有植物人。」他嗤她一聲。
「不是這麼說的啦,拜拜是求心安、求神庇佑我們闔家平安。好不好嘛?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廟裡拜拜。」
她拉住他的手臂東搖西晃。
還等不到他的答案,他們就回到家門前,好怪哦,家門口竟然停著一部紅色的法拉利。
是誰啊?他們好像沒有這麼高級的朋友?向晴轉頭望向藍天,疑問在臉上。
走近屋子,她從落地窗看進去,看見一個美麗非凡的女性,她坐在他們的沙發上,長長的美腿裹在黑色的緊身皮褲裡。
這麼熱的天氣穿這樣,不會流汗嗎?
哦,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美腿放在她剛縫好的抱枕上面,而那個抱枕她印上木頭的照片。
不舒服,木頭只有她才可以「壓」。
「木頭,你出門的時候,沒有把門鎖起來嗎?」向晴拉拉他的袖子問。
他輕笑,那樣的鎖難不倒阿豐。
藍天沒回答她,還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模樣,他握握她的手,說:「你把乖乖關到狗屋裡。」
「哦。」向晴轉身,拍拍古代牧羊犬的頭。「乖乖,我們回去睡覺,下午再幫你洗澡。」
叫一隻那麼大的狗「乖乖」,實在很奇怪。
剛取名字的時候,藍天怎麼叫都不順口,向晴拍拍他的肩,把頭靠在他的胸膛前面,看著新加入的大傢伙說:「你不覺得它很乖嗎?它不像王媽媽家的狗,成天亂叫。」
只有兩句話,她便說服他。
從此藍天「乖乖」、「乖乖」的喊,再不覺得彆扭,他是個很好說服的男人,除了在拜拜、上教會這類的事情上面。
向晴把乖乖帶回狗屋,順手抓起水龍頭,幫雞蛋花澆水,她一面澆、一面往屋裡偷看。
雖然客廳廚房沒有隔間,可是後院距離前廳還是太遙遠,她看不到兩個人的表情,只能觀察他們的動作。
於是,雞蛋花澆完水,她又蹭蹭蹭,蹭到前院。再拿水龍頭、再開水,她把桂花、果樹、蔬菜通通澆一遍。
她看到了。
不像話,桌上那杯是她特地幫木頭煮的菊花枸杞茶,給他降火明目用的,她擔心他電腦看太多,提早得老花,那個妖艷女人,怎麼可以自己去倒來喝?沒禮貌!
不像話,她居然還抱住藍天的手臂,磨磨蹭蹭的,搞清楚,木頭的手臂是她的專屬區,以後要讓孩子吊單槓用的,她怎麼可以亂摸?
更不像話了啦,她、她、她……居然叫她的木頭「阿天」,連當老婆的自己都沒叫得這麼親匿,她居然越俎代庖。
向晴生氣了,狠狠丟下水龍頭,往屋裡走,不高興佔了滿臉。
「你!走開,他是我老公。」
她走到阿豐身邊,一把將人拉開,站在藍天身邊,很驕傲地宣示自己的主權。
向晴算高的了,一百七十公分的模特兒身材,但阿豐至少還比她高上十幾公分,和一個明顯比自己更高壯的女人對壘,她的勝算很少。
阿豐的反應不如向晴預料,先是低頭,看著她這個「嬌小」的女人,然後嘖嘖稱奇地用手指頭撫過她光滑柔嫩的手臂。
很快地,那手指就被藍天的眼光嚇退,阿豐聳聳肩,坐回沙發裡,把那杯很好喝的菊花枸杞茶拿起來,輕輕品啜。
「皮膚不錯、姿色勉強、身材差了點、看起來不像有大腦……你真的是阿天的老婆?」阿豐的眉眼勾勾向晴。
沒大腦?!她在當眾侮辱她嗎?
向晴滿肚子炸藥,更讓她生氣的是,那個被她護在身後的男人居然沒挺身替她證明,他老婆是個聰慧、深藏不露、百年難得一見的優秀女陸。
她的臉紅撲撲的,帶著古典美的鳳眼瞠得又圓又大,她兩手叉腰,溫婉柔和的賢淑形象破壞殆盡。
「有大腦的女人不會登堂入室,在別人家裡勾引別人的丈夫。」木頭不出頭,惹得她很不爽,向前一步,她自己來捍衛主權。
那麼凶?嗯,有點意思。
「丈夫?別說得這麼好聽,你不過是他應徵來的代理孕母吧,我和阿天早就說好,他找人生完五個小孩,我們再來談結婚,我可不讓生小孩這種事,破壞我完美的身材。」
阿豐嗲聲嗲氣說話,手指頭抓起一撮頭髮繞啊繞,繞得風華絕代、艷冠群芳。
什麼?代理孕母?向晴腦袋像被人拿棒子攪得一團亂……
「你胡說!」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牙齒在打顫。
「我幹麼對一個局外人胡說,我和阿天可是幾十年的交情,你,哪裡涼快哪裡去。」
她還沒出口反擊,就讓藍天推到樓梯口。
「你先上樓,我有話跟阿豐說。」
她應該破口大罵的,可是腦漿糊掉了,她被一個措手不及的句子給弄得手足無措,居然乖乖配合木頭的指令。
向晴走到一半,聽見藍天對阿豐說:「惹她對你沒好處。」
惹她對你沒好處。
意思是……惹火她,她不肯幫忙生小孩,他們還要另外找代理孕母,會把事情搞得很麻煩?
心臟一陣絞痛,向晴加快腳步衝進二樓浴室。
代理孕母?這四個字不是沒有出現過,但那是……那是她拿來開自己玩笑的話啊,怎麼可能變成真的?
雖然阿豐那個女人很美麗,說不定她根本不會做派,雖然她看起來很會對木頭撒嬌,可是身為稱職的妻子,除了撒嬌還要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
她會煮飯嗎、會種菜嗎、會做衣服嗎、會打掃家裡嗎?
可是,萬一她什麼都不會,木頭就是比較愛她呢?
每個人都說愛情既盲目又缺少道理,要是木頭願意被盲目所牽引……那她再能幹,又有什麼意義?
打開蓮蓬頭,水嘩啦嘩啦往下流,她在發抖,在熱熱的四月天、在陽光普照的南台灣……她發抖。
那個阿豐說的是真的嗎?
有可能,要不是代理孕母,哪個男人會給妻子二十萬月薪和一千萬聘禮?
他早在一開始就說了,要生五個孩子組籃球隊,他不在乎老婆是圓是扁,不在乎她的身高、長相、職業、工作能力……唯一的條件是生小孩……
所以她是代理孕母,天,她居然是人家的代理孕母!
眼淚和水一起,嘩啦嘩啦流下,她怎麼會變成代理孕母的呢?她怎麼會讓自己這麼狼狽?
她愛上藍天了啊,她想要和他手牽手走過一輩子的啊,她種有機蔬菜、有機水果,想要把兩個人養得健健康康的,她承諾了一輩子不開車,願意讓他隨時隨地在身旁啊。
可是,他叫她阿豐,她叫他阿天,阿豐、阿天,阿天、阿豐……
那是要多大的交情,才能叫得出口的匿稱,若非感情深厚,誰敢攀在藍天身上親匿?
何況,木頭沒有站在她這邊,沒有嫌惡地把阿豐推出門外面,沒有對於他們的婚姻做出半點捍衛舉動,他和阿豐之間……哪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證明關係?
他說有話跟阿豐說,他把她趕到樓上,是什麼秘密不可以讓她知道?
是關於游向晴生完五個小孩再娶阿豐的事嗎?
如果她不聽話、偷渡下樓,會不會剛好看到他把阿豐抱在大腿上,做那種生小孩的事,會不會看見阿豐把頭埋入他頸窩中,哭訴自己好寂寞,然後他安慰她,要她忍耐,保證孩子一生完,就馬上跟游向晴說拜拜?
心越想越痛,她明明不是向宇,明明沒有心臟病,可心臟卻痛到說不出話語。
做錯了,她不應該先愛上他的,明知道這是一樁契約婚姻,怎能投入太多?她從來就不曾真正瞭解他是什麼人,只想著他很好、他很好,就糊里糊塗把心奉上,這是最笨的女人,偏偏在不知不覺間,自己成了笨女生。
怎麼辦?她不想這麼笨的。
頹然坐倒,冰冰的磁磚冰了她的心,身子抖得更嚴重了。
討厭,她不想把藍天送給迷人的阿豐,不想只當代理孕母,不想他們之間在孩子生完之後做結束,所以……所以……她要反敗為勝?
可以嗎?反敗為勝?
或許可以,就算是第三者又如何?想想看嘛,有多少女人都是從第三者被扶正的,只要狠一點、壞一點、凶一點、暴力一點,她就可以把楚楚可憐的原配給擠下台。
何況她還握有一張結婚證書,目前她暫時居於領先地位,誰說不能反敗為勝?
用力擤掉鼻涕,用力揉掉眼睛裡面的淚滴,用力點頭,她很用力地告訴自己不要輸,她要自私自利,把好男人收藏在自己家裡。
所以,Go!
她用沐浴乳發狠使勁,把自己全身上下搓洗得紅通通,她拿大毛巾把自己包起來,打開衣櫃,找老半天,找不到性感的皮衣皮褲。懊惱,但,不害怕,換上牛仔褲和T恤,她馬上要下樓,把那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高大女人揍扁,讓她看清楚,在這裡,誰才是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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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客廳裡沒人,向晴偷偷鬆口氣。
雖然說了要戰鬥,雖然氣勢裝得雷霆萬鈞,可是阿豐真的很高、很美麗,能夠暫時不面對,也是一種幸運。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俗辣。
不,不對,她不是俗辣,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準備和整理。
走到門邊,從院子望去,看見藍天靠在籬笆上,和坐在法拉利裡的阿豐說話。
向晴火氣抖然竄起。就這麼情話綿綿啊,要不要到床上滾幾滾,順便解決多日思念?
但是,別想在她的床單上面滾滾樂,要辦事,到外面汽車旅館去租兩小時,這個錢,她出。
呼,深吸氣、深吐氣,鼻孔張張縮縮,她拚命用佛家的吐納功夫,鎮壓滿肚子三昧真火。
阿豐眼光一溜,看見站在門邊的向晴,對她燦爛一笑,下車、擁抱藍天,給他一個熱情的「再見」。
示威?!
哼哈,不過是一個擁抱,很了不起嗎?他們天天都在生小孩,有時一個晚上生三次,她比得上嗎?
氣死、氣悶、氣惱,向晴走進廚房,把菊花枸杞茶端出來發洩脾氣。
過份,阿豐喝掉大半壺,剩下的哪夠她滅火!在她把阿豐罵過八百遍後,到門口送客的藍天進屋了。
看見向晴,他主動走進廚房,發現菊花枸杞茶,他伸手要端,她搶一步拿走,仰頭,當著他的面把茶喝光。
他狐疑地看她一眼,走到冰箱前,打開,拿出礦泉水,才扭開瓶蓋,向晴又搶了過去,仰頭,咕嚕咕嚕,三十秒內喝光。
她有那麼渴?藍天瞧她一眼。
要命,肚子快撐破了,加上剛吞進去的眼淚,她滿肚子水。
藍天又開冰箱,再拿出礦泉水、打開,她又伸手搶,這回,他握住她的手腕,沒讓她把水往嘴裡灌。
她以為他們終於要開始吵架了,她以為剛剛送走情人的藍天心情惡劣,要撻伐她的行為。
可是……並沒有,他只輕輕說一句,「不要一口氣喝那麼多水,傷胃。」
還管她傷胃,怎麼不管管她被傷透的心,那裡,千瘡百孔,兩百條OK繃都貼不平。
她瞪他,背過身,拿出中午要煮的山苦瓜。
山苦瓜是她種的,一大早、出門晨跑前,在沾滿霧氣的晨曦間她拔下來的,那時,他拿籃子跟在她身後,等她把收成的小苦瓜一顆顆丟進籃子裡。她還很詩情畫意地念著陶淵明的詩,以為兩個人會一直「采菊東籬下」,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誰想得到,他根本不打算和她「一直」下去。
她把洗過的山苦瓜放在砧板上,刀起刀落,剁剁剁剁剁,她把苦瓜當成法拉利美女,切細、剁碎,只差沒搗弄成漿。
藍天不解。她不是要做涼拌嗎?
伸手,他要拿走她的菜刀,她用力一抽,差點兒割傷自己,嚇得他臉色凝重,確定她沒事後,鬆口氣,轉身。
他不懂她在發什麼脾氣,只當她經期不順利,兩手一攤,逕自上二樓沖澡。
他……他就這樣跑掉了?向晴愕然。
他們不是要攤牌?不是要舌槍唇戰?怎麼戰爭還沒開打,她不過擂了戰鼓,敵人就跑得不見蹤影,他是打算把她活活氣死還是直接悶死?要想清楚ㄟ,一個死女人是沒辦法幫他生五個孩子的。
她追在他背後上樓。
藍天拿出一件家居T恤。
那是她做的!向晴用力把衣服抽走,他很無奈,考慮等一下要不要去抓幾帖中藥,替她調一調。
他找到一件內褲。
好吧……那不是她做的,但是她洗的。手一抽,她又把他的內褲抽掉。
藍天歎氣。可憐的女人,他明白她不是故意的,誰教老天爺給了她們痛苦的生理期。
不穿上衣、內褲,那就……大毛巾。
照樣,她把它抽走,恨恨丟到床上,氣沖沖地背對藍天。
他望著她的背影,帶著寬容的笑意,向她靠近,手臂輕輕圈住她的腰,她用力拔開兩隻粗手臂,哼一聲,轉到陽台去。
藍天苦笑,還是讓她冷靜一下好了,這種時候吵架,她太傷。
捨不得老婆傷,他安靜地拿走床上的衣褲和大毛巾,進浴室。
向晴等老半天。藍天竟沒有跟出來?
她回頭,房間裡沒有人。他、他、他……他就這樣跑去洗澡,完全無視於她的火大?
以為鎖得很好的淚水狂飆出籠。美女來過,他連安撫她也懶了?!他不想想,子宮在她肚子裡,她還是握有生育權,他竟然無視、竟然……
她應該跑掉的。
跑掉一個女人他或許沒感覺,但跑掉一千多萬,他多少會心疼吧?她該為了懲罰他而做這件事,可是她沒做,只是坐在躺椅裡面,默默垂淚。
海風吹著她的頭髮,烏絲紛飛。不當空中小姐後,她很少梳髮髻了,長長的頭髮被風吹到頰邊,貼著臉、沾上淚水,好狼狽。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藍天蹲在她身邊,大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臉。
「真的很痛嗎?」
他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她的心酥茫茫。
「當然痛。」她悶聲說。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那麼痛啊,心疼了,他伸手擁抱她。
「走開啦,把你的手拿開。」
「為什麼?」
「你的手很髒。」
「髒?」他洗過澡了。
「對,髒死了,你的手被別的女人碰過、你的身體被別的女人抱過,不管那個女人多香、多美麗,你都變髒了。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婚姻是很神聖的事情,你不可以為了某種目的去成立婚姻:有沒有人教過你,一日為妻,終生為妻,你不可以無緣無故背棄。
「只要婚約在,你的精子就是我的,誰都不能分享,只要我是你老婆,你就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聽懂了沒有,大、木、頭。」
藍天被罵得一頭霧水,看著她汩汩流下的淚水,心更疼。
「我沒有……」
「不准狡辯,你有!我親眼看見的,法拉利女郎的手指頭在你胸口戳啊戳的,戳的都是我的福利。」
她也伸出手指頭在他胸口亂戳一通,他怕她的手指頭被自己堅硬的胸肌弄痛,只好一步退、步步退,退回房間裡面。
「你們在客廳裡面說得不夠,還要跑到外面去情話綿綿,萬一被鄰居看見,你說,我的面子要擺到哪裡去;你們要說悄悄話,就指使我上樓,好像我是你聘的菲律賓女傭,叫我往西、我就不能往東……你、你對我好過份,我不要當你的代理孕母了啦……」
藍天終於聽懂了,傻大個兒看著她的淚水,眉開眼笑。
原來她的憤怒,因為嫉妒;她的眼淚,因為嫉妒;她的無理取鬧、任性發飆,通通為了嫉妒。
淺淺的笑紋漸漸擴大,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忍不住開心、忍不住快樂奔騰,他笑出聲,帶著磁性的吸引力,笑聲逐漸增強,從輕度轉為重度,他的大手壓在胸腹間,很不給她面子的,笑得前俯後仰。
「沒良心,你還笑,我的心都痛得快要爆掉,你要和誰花前月下,就偷偷去做啊,怎麼可以那麼過份,就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當我是瞎子、聾子還是傻子?告訴你,我不是……」
她還在說,一直說、拚命說,好像把話通通說出來,那顆爆掉的心臟才能拼回一整塊。
他伸手把她攬進懷裡,她掙扎著,他不允許她掙脫,憋住笑,在她耳邊低語。
霍地,向晴停止掙扎,眼睛張大、嘴巴也大到可以塞進鹵蛋。
「什麼?你胡扯,太荒謬、太荒謬!」她連連對他揮手。
「沒錯。」藍天鄭重點頭,兼高舉五指發誓。
「怎麼可能?!他、他那麼艷麗……怎麼可能是男人?」
「要我把他的褲子脫下來向你證明?我從十歲之後,就不做這種事情。」他又大笑一輪,原來誘發妻子的妒意會讓人這麼有成就感。
「可是他穿女生的衣服。」
皮衣、皮褲,豐滿的上圍……他怎麼看都不像男生。
「他有變裝癖。」
這個癖好對阿豐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呃,比趄其他的癖好來說。
「他有變性的打算嗎?」
「沒有。」
他是正港的男子漢,但被誤認為女人,誘得男人口水連連,會讓他對自己的容貌更具自信心。
「他是同性戀嗎?」
「不是。」
阿豐交過的女朋友集合起來,可以坐滿一整架的空中747。
「既然都不是,為什麼他要靠在你身上,還故意嗲聲嗲氣對你說話,他難道不是喜歡你?」
說到這個,藍天也搞不懂,阿豐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跟他說話,家裡又沒有鄰居大嬸可以觀摩他的演技……恍然大悟,他終於弄通了。
「他在逗你。」這傢伙,下次碰到不揍他幾拳才怪。
「逗我?」向晴回想阿豐的動作,那種過度的刻意與挑釁……很好,她也弄懂了,可還是有一點點不放心。「他真的對你沒意思?說不定,他是雙性戀。」
藍天的回答是大笑兩聲。這個推論太怪誕,他無法回應。
「你難道不會被他絕美的外貌勾動心意?」如果是男人,都受不了誘惑的吧,誰教他們的腦容量和精蟲相通。
「阿豐不管穿什麼,對我而言,都是男人。」
「跟我談談他。」她開始對他好奇了,一個漂亮到過份的男人。
「他喜歡開別人家的門、喜歡探人隱私、摘取器官,喜歡用很糟的縫合技術在別人身上製造難看的疤痕。」
總之,他受不了有人比自己更帥,所以把身邊的人都弄成刀疤老六會讓他很愉快。瞧,相較起來,變裝真的不是什麼嚴重癖吧。
「摘取器官?!他是做什麼的?」向晴訝然。
「他是醫生,技術很高明的外科醫生。」
他是天才,美國許多大醫院都想網羅他,可惜,他對那種一成不變的制度不感興趣,寧可自己搞。
他救過很多人,不管是組織內或組織外的人,絕症對他而言,不是絕症而是挑戰,他喜歡挑戰所有的不可能。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都是育幼院裡面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
後來他們被老爹領養,帶回家栽培,他學電腦、阿豐學醫,但兩人都被訓練出不錯的身手。
老爹供他們唸書研究,他們幫他工作賺大錢,他們服務的對象有富商、有各國政要,每次的任務都能拿到嚇死人的報償。
組織裡的能人很多,每個人都是身價數億美金的男女,任務從開始的賺錢到後來的證明能力為主、賺錢為輔,他們都和阿豐一樣,喜歡挑戰所有的不可能。
這種工作有意思,卻也不免挑上幾條不好惹的人物,阿豐老掛在嘴裡的麥基就是其中之一。
說實話,阿豐並沒有危言聳聽,他確實是個危險人物。
「你們感情很好?」
「我們跟誰的感情都不好。」
如果他是木頭,阿豐就是石頭,女人在他身上投資愛情,根本是拿雞蛋去砸石頭,你想,兩個有大頭症的人怎會主動對人示好,但大家在一起工作,當然有同袍情誼,當然會互相關心,但他和阿豐都不是那種會主動表現出關心的人。
「感情不好,他還找你?」
「以前我們在同一個……地方上班,他有事想請我幫忙。」
「你也是醫生?」
「我不是,我擅長的是電腦。」和肉搏戰。後面那句,他沒說出來。
「你要去幫他嗎?」
「目前不想。」
目前,他想和老婆安份生活,想跑跑步、種種菜、玩玩狗、生生小孩,過著平靜順心的日子。
「他以後還會經常上門?」
「你可以假裝看不見他。」
「惹惱他,他會不會把我麻醉,偷拔我的器官,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泡在冰塊水裡面?」
「他不敢。」
「為什麼不敢?」
「因為你是我的人。」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態度鄭重。
這一句,她喜歡。
手指頭勾上他的,向晴笑了,那些無聊的傷心、妒意消弭無蹤。唉,真不知道剛才是為了什麼,把自己哭成豬頭?
有點抱歉、有點羞怯,她的表現幼稚又傻氣。
她拉著他走到床邊,從衣櫃裡面翻出自己的大紅旗袍,衣服還沒換上呢,他眼底就爬滿慾望。
藍天走過來,抽掉她的旗袍,低下頭,封住她的唇瓣。
熱熱辣辣的吻一下子攫去她所有意識,嫉妒消失了、傷心蒸發了,剩下的全是幸福、甜蜜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