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是向晴種的,初買來的時候小小兩三棵,她買了廚餘發酵桶,制做有機肥料,這樣子澆澆灌灌,居然在過年前,結了滿枝頭的金黃色。
桔茶、桔醬,她做了好幾瓶,雖然沒多到可以分贈鄰居,但自家人吃個三、五個月沒問題。
當!烤箱發出聲音,她旋身,從裡面捧出一個金黃香酥的桔派,聞一聞,香噴噴,純天然手工有機派,市面上買不到,想吃?可以啊,自己娶一個老婆回家烤。
藍天就是聰明的男人,深深明白這一點,才會花大錢,為自己買下一個甜蜜幸福圈。
「吃派嘍!」
向晴拉開嗓門往書房方向一喊,三秒鐘,藍天和乖乖同時出現,兩個大個兒都趴在廚房吧檯上面,乖乖伸著舌頭,藍天堆滿笑容。
「下去!」
藍天用手指揮大狗,兇惡的臉一如多年以前,可是乖乖不怕他,照常趴在廚房吧檯邊。
「乖乖,去拿你的碗。」
藍天的惡臉搞不定乖乖,向晴溫柔古典的笑臉卻讓乖乖「乖乖地」跑回客廳裡面,叼回自己的碗。
看來,他們家的狗和他們家的男人一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傢伙。
「沒看過那麼愛吃甜食的狗,早晚會得糖尿病。」藍天悶了。
向晴轉身,伸手拉拉他的圍巾,滿意地從頭看到腳。
藍波先生在光陰洗濯中,磨去銳利,她做的衣服、褲子、圍巾、拖鞋,她為他設計的短頭髮,他一天一點,變成她打造的居家男人。
他真的是木頭ㄟ,而她是個厲害的雕工,今天修一點、明天磨兩分,整著、刻著,他慢慢成為她的夢想情人。
這麼好的男生會不會有人來跟她搶?也許有一天會吧,但她不擔心,因為她早早決定,要對他好、很好很好,好到比自己棒十倍的女人出現,他的心都不會跟著人家跑。
「放心,我沒加糖,只加一點蜂蜜。」
乖乖把碗叼過來,向晴切下一大塊,擺在它的碗裡,蹲下身,用食指輕輕點著它的鼻頭交代,「乖乖,拿到客廳去吃,別吵爸爸媽媽,記住哦,不要吃得滿地都是。」
乖乖低嗚幾聲,叼起碗,回到客廳裡。
向晴起身,看見藍天也端了盤子,那個動作,和他們家的乖乖很像。
她切了派,他顧不上熱,張口就咬。她笑歪了頭,對於餵飽一個男人這件事,她有強烈熱愛。
他是個愛吃甜食的男人,能夠維持魔鬼身材相當不容易,她都不知道他吞進去的熱量消耗到哪裡去了?
光靠晨跑?那麼他的新陳代謝一定很好。
「木頭……」他很忙,忙著吃派,她從身後圈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背上。
「嗯。」
「快過年了耶。」
「嗯。」他的嘴巴很忙。
「你今年還想回我老家圍爐嗎?」
「嗯。」他點點頭,繼續吃。
「可是老家的床很小,你每年都睡不好。」
她捨不得他當熊貓,也捨不得他老是蜷著兩條腿,把自己縮得小小,那麼昂藏的大男人啊。
她想過,為他換一張大床,可是老家是古式建築,每個房間都小小的,根本擺不下大床。
誰說的?抱著你,我就睡得很棒。藍天在肚子裡說。
拿起第二塊派,他必須搶在乖乖之前,把整盤的派吃光光。
「我們大年初一再回去,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不好?說出原因。」向晴繞到他面前,把派從他手上拿開,意思很明白,沒找出共同結論就別想吃。
「我喜歡壓歲錢。」他眼睛看著派,嘴巴敷衍。
向晴橫他一眼。什麼爛借口?他的錢多到嚇死人!「大年初一回去,我媽也會給你壓歲錢。」
「我喜歡吃年夜菜。」
「我在家裡煮給你吃。」
「我喜歡……」他看她,臉紅了紅,別開眼。「我喜歡有很多家人的感覺。」
他這樣說她就懂了,沒有家人的人總是渴望親情,向晴微笑攀住他的肩頸,踮起腳尖,抱住他、輕輕拍他的背。
她在耳邊對他低語,「我也是你的家人啊。」
「我和小弟約好,今年要鬥牛。」
向宇的身體越來越健康了,新的心臟和他配合良好,醫生說:「年輕,本錢大。」
於是,他們約好今年挑戰舅舅的兩個兒子,鬥牛PK。
「你們會贏嗎?」配上弱雞向宇,洛基木頭就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會。」他信心滿滿。
「阿諒、小棋的籃球打得很好。」
藍天神秘一笑。他的球打得好不好再說,但打人很強。
好吧,男人之間有了約定,女人還能說什麼?
向晴放開他,讓他繼續吃派,他是個熱愛甜食的男人,不,應該說,他是熱愛家庭氣氛的男人。她記得,他有一個會烤派的母親,她發誓,她會愛他,比他母親愛他更多。
她常想,自己真是個幸運到不行的女生,連跳海都會給她跳出一個優秀的丈夫來,他們沒有經過戀愛程序就結婚,但婚後,他們一天一天,陷入熱戀。
「木頭,我們給乖乖找個伴好不好?」
「好。」小事,他不會說NO。
「那你要找時間,把它們的狗屋弄大一點。」
「好。」
「乖乖有老婆,一定很快生寶寶,我們家就會出現一票大乖、二乖、三乖、四乖……」
藍天看她一眼,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她要說什麼,當然知道,她鬧過好多次了,他老是相應不理,一年、一年,她越來越擔心。
當初說好,要幫他生五個小孩,可是結婚兩年多,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她去婦產科檢查好幾遍,連他也配合做檢驗,可是查來查去,不管換過多少家大大小小醫院,都只查出一個結論——他們都很正常,不要心急、不要有壓力,自然而然就會懷孕。
因此,他把問題歸納在她的過度壓力。
可是……她怎麼可能沒壓力?就算確定自己不是代理孕母,不擔心她會因此成為下堂妻,可是結婚那麼久,外公外婆和媽媽都在私底下問,他們是不是偷偷搞避孕,連菜市場裡熱情的婆婆媽媽,也常常問他們什麼時候才要當爸媽。
「你把看拜拜看得太嚴重,就把它當成心理安慰嘛,說不定拜拜完,把壓力交給神,我就懷孕啦。」向晴不放棄的說服他。
藍天看她一眼,不置可否。他不信神,這件事,沒得商量。
「真的不能去拜拜嗎?」
「不去。」
「可是阿發嬸說,廟裡的注生娘娘很靈,她女兒有不孕問題,才去拜三次,就生下龍鳳胎。」
藍天很無奈。阿發嬸的女兒怎麼那麼多災多難,先是老公變成植物人,需要靠觀世音菩薩來解救,現在又鬧不孕,需要靠注生娘娘幫忙,可是植物人And龍鳳胎……
難道沒人懷疑過,是不是隔壁老王幫大忙?
如果注生娘娘的指示是找隔壁老王,算了,他寧可放棄籃球隊。
「好不好嘛,你陪我去一次,以後都我自己去,阿發嬸有教我,要買四果,四種圓圓飽滿的水果,再去求一個符放在床頭——」
「不要。」他截下她的話。
「為什麼不要?」
「阿發嬸是廟裡的管理委員會,她是在招攬客人。」這麼簡單的原理她都想不出來,難怪阿豐要笑她是笨蛋。
阿豐又陸續來過幾次,說服藍天回籠之餘,也把麥基的最新消息帶給他,不過他再沒有以女裝打扮出現,因為藍天的恐嚇還滿具威力的。
「水果拜完,還不是帶回來吃。不然,我們買蘋果,回來我給你做蘋果派?」向晴把他當成乖乖,用吃的來誘惑他。
「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
他要順其自然,其實,他早就想過了,如果生小孩太辛苦,他不介意組三人鬥牛,再不然網球對打、單人游泳都可以。
「好,你說不要的。」她雙手叉腰,生氣了。
「對。」
藍天不怕她生氣,結婚那麼久,他早摸透了她的脾氣,她是個不容易發脾氣的女生,就算生氣,虛張聲勢的情況佔多數。
「那,我們再去醫院做檢查。」
「醫生說過,我們都沒有問題。」他不喜歡醫院,更不喜歡那裡的藥水味。
「也許是醫療疏失。」
「五個醫生、五份相同的醫療疏失?」藍天忍不住想笑。她以為台灣的醫學院會教出一大堆草包嗎?
「反正你又沒差,辛苦的是我。」
「我怎麼會沒差?」
「看『花花公子』,擠幾滴精液,就算沒做檢查,還不是有很多男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她雙手環胸,冷眼看他。
「我不需要做這種事,我有老婆。」他說得很驕傲,好像有老婆的男性就是高人一等。
「你真不檢查?」
「不檢查。」他說得篤定。
「你什麼都不做,不拜拜、不檢查,那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生寶寶?」
「誰說我們什麼都不做?我們做,而且只做有建設性的事。」
大手橫掃過去,他最愛的派落在地上,握住她的纖腰,使力將她向上一舉,抱到廚房吧檯上。
「靠人不如靠己。」他說。所以,不拜神、不依賴醫生,他只相信自己的某某能力。
捧住她的臉,輕輕吻上她的眼睫,他的老婆眼睛不大,但是很有古典美;吻緩緩滑下,落在她的鼻樑上方,他的老婆鼻子不夠豐滿,也不夠挺,但是很誘人;再滑、再滑……細碎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軟軟甜甜的,不很紅,但是他最喜歡的滋味。
淺淺的吻逐漸加深,他們的體溫轉為熱烈,他思春,在有了一個古典美的老婆之後……
乖乖吃完碗裡的派,靈敏的鼻子一路嗅,聞啊聞,聞到廚房,聞到爸爸腳下那讓爸爸掃到地板的桔子派。
藍天吻著向晴,小小的火焰一路燒成熊熊烈火,燒得他無法思考,但很白目的乖乖跑來鬧場,圓屁股頂撞著他的小腿,害他很火大,指著大門吼叫,「乖乖,出去!」
誰理他啊,派好吃、北風吹襲的院子哪有屋裡溫暖。它自顧自的吃著派,一口一口,地上的小屑屑都要舔乾淨。
「乖乖,出去。」藍天再喊一次,手指怒指外面,火山幾乎爆發。
美食當前,要是它還能控制慾望,它就不是狗而是聖人了。
向晴看得咯咯輕笑,轉過老公發飆的大臉,瞧他的鼻孔在噴氣,恨不得把乖乖直接燙熱水拔毛,剁成塊的入鍋熬煮。他啊,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失控。
「這個就是在教育你,食物不可以隨便浪費。」
「該死!」他忍不了啦!藍天把老婆打橫抱起。
向晴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是你說,我們不可以什麼都不做的。」跨開長腳,它不走、他走,行了吧,人讓畜生,世道難行。
「現在是大白天欸。」她笑著輕點他的鼻頭,像點乖乖那樣。
瞧,她的木頭長得很不賴呢,丟掉嚴肅、拋去冷漠,便會發覺他的眼睛深邃,他的五官是雕刻家手下的極品,更別說他令人垂涎三尺的體格……
突然間,她好感激他的嚴肅與兇惡,把那些不識好貨的女人排拒在外頭,讓她平白撿到大便宜。
「大白天才好。」他隨口應了句。
「為什麼大白天才好?」她才不讓他隨口唬弄。
「因為……」
「嗯?」她在等他說。
「因為大白天生出來的孩子比較白。」
這是什麼鬼理論?向晴失笑。
他把她抱上二樓,把她擺入軟軟大大的床鋪中央,身子輕壓上來,她的身心、她的愛,不管什麼時候,他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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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辰卻少光害的鄉下,他們住的地方離墾丁市區很遠,沒有觀光客、沒有人潮,有得是寧靜與祥和。
才三月,這裡的春天就有了夏天的感覺,幸好海風陣陣,波濤聲帶來些許清涼意味。
他們受邀去吃喜酒,才擺三道菜,藍天就把她拉走,也不管主人會不會覺得沒面子。他們回家,從冰箱裡翻出食材做三明治,填飽肚子,然後帶著他們家的乖乖和壞壞到海灘上吹風。
對,他們家乖乖有老婆了,它老婆叫做壞壞。
它真的很壞,剛來的時候,欺負乖乖欺負得很厲害,晚上還不讓乖乖進狗屋睡覺,洗澡的時候故意擋在水龍頭前面,不讓藍天幫乖乖洗,吃東西不讓乖乖靠近,它只准藍天摸自己,不准摸乖乖……總之,它是一隻家教很差勁的壞狗狗,所以藍天和向晴一致同意,叫它「壞壞」。
說也怪,乖乖居然心甘情願讓壞壞欺到頭上,它的男子氣概在壞壞面前完全施展不出來,藍天的凶臉在乖乖身上發揮不了作用,但壞壞一個眼神,它就低頭斂尾的聽話撤退。
向晴說:「就是小狗,也不能不對愛情低頭。」
藍天說:「這叫異性相吸,誰教乖乖對壞壞別有所求,它不得不低聲下氣。」
她橫他一眼。這不浪漫的男人,可是……不浪漫有什麼關係,再不浪漫,他也是個好男人呀。
他們十指相扣,緩緩向前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當空姐時,同事們討論,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嫁。
答案有溫柔浪漫、英俊帥氣、幽默風趣、溝通力強、會做家事、當醫生律師或科技新貴和……很強的性能力……
他們家木頭有什麼呢?除了後面那項以外,其他的都差強人意,不過,她就是喜歡他,誰來都不換。
「木頭,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向晴輕問。
「什麼?」他喜歡這個話題。
「我喜歡你像一棵大樹,只要靠在你身邊,就會覺得很安全。」
他沒應話,但嘴角微微往上掀。
「我喜歡你篤篤定定的態度,有你在的地方,我不心慌。」
他還是笑,這回連眉毛都軟了幾分。
「我喜歡你那麼高、那麼大、那麼強,好像盤古,可以替我開天闢地,什麼事情都為難不了你。」
眼神柔軟了。他的老婆啊,總有能力讓他硬硬的心,變得柔軟無比。
「我這麼喜歡你,你有沒有很喜歡我啊?」
他從不說我愛你、從不懂得甜言蜜語,但他的手握住她,加了幾分力,她就知道,這種話不必說出口,早就在他心底烙印。
「我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好不好?」
這是小事,所以他當然說:「好。」
「我們就算吵架,也不可以提出分手,好不好?」
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好。」
「就算有不識相的第三者想在我們當中製造問題,我們都不要讓他們成功,好不好?」
「好。」他已經明令吩咐,阿豐不准再穿女裝出現在向晴面前,要是他敢惹老婆大人醋勁大發的話……殺無赦。要知道,就算是怪醫黑傑克,也沒辦法替自己動手術。
收下木頭那麼多個「好」,她怎能不知足、不快樂?!
「木頭,為什麼你最近常到台北去?」
前兩天他又去了,兩個天天黏在一起的男女,分離四十八小時有多痛苦,知道嗎?幸好,他上台北時,會順道把她和乖乖、壞壞送回娘家,他不想她的腦袋瓜作怪。
「以前的老闆要我回去幫忙。」他虛應。
「你不是有了新老闆了?是不是舊老闆捨不得你被挖角?」她接過很多軟體公司的電話,他們樂意和木頭配合,聽語氣,他們家木頭肯定很有才幹。
「是。」他避重就輕。
「如果舊老闆對你很好,你為什麼不要待在老地方?」
「我不喜歡住在台北。」這是原因之一。
「噢。」
向晴甜甜笑開懷,她也喜歡這裡,雖然熱了一點點,但大海、星空,都是在大都會欣賞不到的自然美景。
「下次你要上台北的話,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要見老闆和阿豐他們?眉頭擰了起來,他不願意。
「為什麼?」
「我那些當空姐的朋友,埋怨我不肯上台北和她們聚會,以前我們常常湊在一起,喝咖啡、聊是非,哪個機師很討厭、哪個機師和空姐暗渡陳倉……很無聊,但也很好玩。」
只是女人間的八卦聊天?他鬆口氣。
「沒問題。」
他知道自己有個人際關係很棒的老婆,隨時隨地都有朋友會打電話給她,無論舊朋友或不斷累積的新朋友,她是讓朋友很舒服的女人。
「木頭,今年龍眼采收,你幫我好不好?」
「又要送人?」
「才不是,今年我要做龍眼干,冬天到的時候,給你泡茶。」
木頭不愛喝烏龍,只好喝礦泉水,她看電視新聞報導,知道用保特瓶裝的水不安全,可是他固執得很,她只好想辦法,好一天改變他一點點。
現在他愛上菊花茶、洛神花茶、決明子枸杞……他的冰箱裡面,不再是礦泉水為王道的天下。
「你會做嗎?」
「陳太太要教我,她說用炭火烘焙的龍眼干味道特別香。」
「好,我去買木炭。」
「木頭,你覺得今天的新娘美不美?」話題繞開,從龍眼干跑到美人評論。
「不美。」他的老婆比較美。
「可是我覺得她很美耶,純白色的新娘禮服、完美的蕾絲花邊,聽說那套禮服是專程從巴黎訂購的,知道嗎?我們女生,從六歲開始就在等著穿上白紗禮服的那一刻。」
藍天回她一眼。是遺憾嗎?嫁給他,沒有白紗禮服可以穿,只能穿她母親壓箱底的紅旗袍。
向晴滔滔不絕的繼續說:「我一直想啊,等新娘走過來敬酒時,要偷偷摸一下她的蕾絲,看看法國貨和台灣貨有什麼差別……」
突然,她想起什麼似的,扯住他的手臂問:「對了,你剛剛在生氣什麼?為什麼二話不說,拉了我就跑,喜酒很難吃嗎?」
她想起來了,是他害她沒摸到那件唯美高貴的新娘禮服。
「不是。」
「不然是為什麼?」
他抿嘴不說。
「說啊,你不講,我還以為自己做錯事。」
「跟你無關。」
「所以,真的有人惹到你嘍?快告訴我,誰敢惹我們家的大木頭生氣,我去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向晴拉高袖子、捏緊拳頭,藍天笑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拳頭真的很不夠看,想嚇人還得花時間去練一練。
「坐在你旁邊那個。」說完,臉微微泛紅,他知道那種不爽叫做吃醋。
「林醫生?他是林媽媽的兒子,在台中當醫生,表哥結婚,他專程趕回來吃喜酒,咦,他惹到你什麼了?」
「他在偷看你。」藍天說完,臉更紅更臭了。
哦,瞭解,原來他們家的木頭也會嫉妒,真好,心底在乎才會嫉妒吧!向晴很高興,自己已經成為他的「在乎」。她靠近他,抱住他粗粗壯壯的手臂,臉貼在上面,深吸氣,她好愛他的氣息。
「木頭不必介意啊,別說醫生,就算他是總統,我也不看在眼底,因為我已經有全世界最棒的木頭。」
這是她的甜言蜜語,不高明,但他聽進去了,大大的嘴咧出一個滿意笑容。
「我知道。」藍天說,口氣是她最喜歡的「篤定」。
「你知不知道女生和男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女人的心很小,只收得下一個男人,沒辦法擺進一群的鶯鶯燕燕。」她在暗示,「心胸寬闊」是男人的毛病,和女人無關。
「嗯。」
藍天的手一攬,把她攬進懷中,但他沒告訴她,自己的個頭雖然大,不過心臟一樣很普通,裝進一個老婆就足夠,再多的……無福消受。
「你不必擔心,因為這裡裝一塊木頭已經很重了,再裝一個,會害我喘不過氣的,醫生解剖死因,會發現我死於缺少氧氣。」向晴拍拍自己的胸口,要他安心。
她踮起腳尖,在他耳下親吻,倏地一緊,他拉起她的手腕,啞聲道:「我們回去吧!」
「我們才出來一下,為什麼要回去?」
風很舒服,和木頭聊天很愉快,可以的話,她想一路走下去、說下去,直到天明。
「我們有事要做。」他看著她的雙瞳裡,閃過情慾,可惜天色太黑,她沒看清楚。
「有什麼事沒做嗎?衣服收好了、廚房洗乾淨了、地板拖完了、明天要烤的地瓜也處理好……」
向晴扳動手指頭,一件一件算,認真想想,自己還有什麼工作沒完成。
倏地,藍天低頭,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熱情的吻吻亂了她正在清點的「正事」,唇舌進攻間,她的意識退位,忘記兩人身處公開場所,她圈住他的脖子,期待與他更貼近。
驟地,他狼狽的放開她,克制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她耳邊丟下一句話,「我們回去生孩子。」
轟……她的血壓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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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時候,沒有去時那樣慢條斯理,藍天等不及的打橫抱起向晴,他雙腳在沙灘上面練快跑,即使現在不是大清早。
他的臂力很強,身上多掛了個人速度也沒有差多少,在接近家門時,他突地變臉,手臂肌肉僵硬。
「木頭。」她感覺不對,輕輕扯住他的領口。
噓!他做了噤聲的手勢,身子往下壓,躲在木麻黃後頭。
平常很不聽話的乖乖、壞壞好像也感應到什麼,被藍天眼光一掃,合作地趴在他們身後,半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向晴想轉頭看看自己的家發生什麼事,木頭不准,大手往她額前一覆,蓋住她的眼簾。
藍天的眼神像鷹隼,射向那些帶著重裝備的黑衣人。
他們在木屋,裡裡外外、旁若無人地自由進出,並且無聲無息。
濃濃的呼吸聲顯示出他的緊張,向晴圈住他的背,緊貼在他懷間,不明所以的壓抑與恐慌,讓她噤若寒蟬。
出事了嗎?有強盜、小偷,還是更可怕的綁票集團?
她開始擔心,是不是上星期阿發嬸問她,「你老公為什麼不必出門工作?」她隨口應一句,「我老公錢太多。」所引出來的事情?
她滿腦子憂鬱,任藍天抱在懷裡,他們僵在樹後等著,傾聽海風在耳邊聒噪,藍天一動不動,彷彿成了雕像,她的身子發麻,但是她忍著,她很清楚若不是有危機,木頭不會表現得這麼突兀。
等過一陣子,幾戶吃完喜酒的鄰居回來,那些黑衣人才迅速坐上大車子跑掉。
眼光掃過,藍天記下車牌號碼,二十分鐘後,他們被公路警察攔下來,他們沒乖乖接受攔檢,一路衝撞,撞壞警車、傷了一名警察,這個事件在隔天上了新聞頭條。
所有警察都在找這部車,最後在雲林海邊被找到,車子已經遭到焚燬,而車牌是偽造的。這些均是後話。
藍天放開向晴,扶著她過馬路、回家,打開門,屋裡沒什麼損失,就連有人闖進來的痕跡都看不到。
他淡淡一笑,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他們都是高手,專業級的殺手。他確定,這次失手之後,敵人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再度造訪,他還有時間佈置一切。
向晴一進屋就到處逛、到處看。沒什麼不對勁啊,為什麼他那麼緊張?「木頭,剛剛……」
「沒事,只是幾個小偷。」
「可是屋裡很乾淨?」
「他們只在外面張望,鄰居回來,他們就散了。」他碰碰她的頭髮,安撫她。
「那你還那麼擔心?!」她的確鬆口氣,緊繃的心情鬆弛。
「我不要你碰到半點危險。」
原來是擔心她啊!向晴扯扯他的衣袖說:「會不會是我不好?」她把那天跟阿發嬸講的話,對他實招。
他笑了笑,環起她的腰,把她帶到樓上。「放心,不關你的事。」
「你想,要不要加裝防盜系統?」她還是有些擔心。
「我會處理。」藍天篤定的口吻讓她安心。
對咩,木頭在,有什麼事解決不了?
「嗯……那……」她笑望他。生孩子的事要開始了嗎?
他捧起她的臉,在額頭輕輕印下一吻。「你先睡,我打幾個電話就上來。」
「很重要的電話嗎?一定要現在打?」她曖昧地拉下一邊衣領,露出姣美的肩膀,勾引老公。
「是合約上的事,我答應今天給人家答覆,忘了。」
他說謊,說得粗糙,但向晴沒發現,因為他們家木頭連話都不愛講了,怎會花力氣去說謊?
「可是這麼晚,人家說不定下班了。」
「他說二十四小時等我電話。」
「好吧,你每次弄合約都弄得很晚,要是我睡著了,可不准挖我起來。」她鼓起腮幫子,嗔道。
「好,晚安。」他抱抱她,轉身下樓。
向晴心頭浮上一抹不安,至於為什麼?她也下明白。
書房裡,MSN通了。
老爹,我被盯上。藍天對著電腦打下一行字。
我猜也是,黑鷹受重傷,你還好嗎?老爹問。
黑鷹?!他是他們當中手腳最矯健的傢伙,如果連他都受傷……藍天的眉毛皺緊,黑黑的兩道接成一線。
我還好,黑鷹受傷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十分鐘前。
所以,他們是同時動作的?
情況怎樣?
阿豐正在處理,我想他至少得在床上待半年以上。麥基是有仇必報的傢伙,上次,你們三個聯手炸掉他的工作室,讓他研發十二年的生化武器化為烏有,他吞不下這口氣的。
阿架情況怎樣?三個有兩個出狀況,他呢?
他在俄羅斯出任務,三分鐘前我剛聯絡上他,他沒問題。
這次派出來的都是高手,和以往不同。藍天提醒著。
我知道,他和黑鬼搭上線,我擔心他們已經東山再起。
黑鬼?他是美東勢力最大的武器供應商,如果他也加入,情況就更難纏了。
他們會聯手發展生化武器?他憂心的問。
情況可能比你想的更糟。
你的意思走……
武器恐怕已經研發成功了,當時,我就懷疑他有備份資料,這三年,他另尋金主、開發武器,現在又有黑鬼為他撐腰,我覺得不妙。老爹不抱樂觀的回應。
沒有好消息嗎?
有。FBI已經介入調查,昨天找上我,要我們幫忙。
成功機率有多少?他不打沒把握的仗。
如果只是黑鬼,我們有五成的機會,假如他還搭上其他人……三成吧。
藍天望向窗戶,黑漆的玻璃上,映出一張冷冽殘酷的面容。
阿天,你什麼時候歸隊?老爹急問著。
十天,我需要安排一些事。
好,我會為你們做最完善的準備。
他們從來就不需要「最完善的準備」,這次要用上了,代表……這一仗是史無前例的危險。
讓阿豐和燦燦來找我。藍天提出要求。
好,這兩天我讓他們下去。
我知道了。
如果向晴需要我幫忙……
不必,我會安排。他不要向晴進入組織裡,他要她的生活單純、安全。
關掉電腦,藍天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