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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永遠 第8章(2) 作者:天馬
    登機之後,空姐交給安適一個信封並說是服務台請她轉交的。他道謝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元旦那天他們在南京路那家專賣店裡拍的照片。這樣看來,她是到機場來了,可為什麼不來與他道別呢?照片後有字,他看後才明白了。

    「那天有句話我忘了告訴你,如今要說卻只能以這種方式:『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在我的心裡還沒有完全消失。但願它不會再去打擾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憂傷;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著羞怯,又忍著嫉妒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愛你一樣。』」

    她引用了俄國詩人普希金的這首膾炙人口的《我曾經愛過你》,聖誕節那天,他曾引用其中的幾句向她說明他對傑西卡的感情。他不禁笑了,她用這種方式與他訣別,要將他們之間的感情歸於過去,她一定是以為他不會回來了,可是她不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在她意想不到的那天出現在她面前。

    安適走後的第二天,她剛到公司就覺得辦公室的氣氛不太正常,同事們看她的眼光也有些奇怪。她正感到納悶,有人對她說老大有請。所謂老大並不是公司老闆,而是對他們的頂頭上司、設計總監何偉的敬稱。雖然他是設計部最年輕的,同仁中學歷比他高、經驗比他多、資格比他老的大有人在,但是,一個畢業不到兩年的大學生能在一家頗具規模和聲名的廣告公司憑自己的實力坐上設計總監的位子。可想而知他是個什麼人物。

    慕容走進他的辦公室的時候,他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作為上司,他可以不必這麼做的,不過他向來對女士彬彬有禮,即使是上司,一般情況下也是個很有風度的上司。當然,如果公事出了問題,他還能不能保持風度,這就很難說了。

    他請她在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昨天公司接了件關於休閒服飾的Case,是請我們設計一組平面廣告,為春節、也是該品牌這季服飾做最後的宣傳。客戶提供了一些參考意見,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他說完將桌上的文件夾遞給她。她一打開臉色就變了,是元旦那天她和安適的合影。

    何偉沒有漏看她的臉色,微微一笑,說:「你什麼時候兼職做了模特兒?」

    「這件事我可以解釋。」她合上文件夾放回桌上,很平靜地說,「但在此之前,我想請問一下,您打算聽取客戶的參考意見嗎?」

    他答非所問地說:「這些照片拍得不錯!」

    「可是使用它會構成侵權,您也打算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我想先聽聽你的解釋。」

    「這些照片是我元旦購物時,商家提供的免費攝影服務的結果,我不知道他們當時洗出照片後沒有從電腦中刪除,事實上他們這麼做已經構成侵權了。」

    「公司接了這件Case,你應該以公司的利益為重。」「公司也應該尊重員工的正當合法權益,不是嗎?」

    她如此針鋒相對,何偉不說話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她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和上司這樣說話,微笑了一下,說:「對不起!公司的利益當然重要,客戶的意見也要尊重,至於製作宣傳方案,可以有很多素材可供選擇,不一定非要使用這些照片,我有我的苦衷,請您理解。」

    「是的,這可以理解。」他微笑著說,「那麼請你在一周之內提供幾個可供選擇的宣傳方案吧!這件Case歸你負責。」

    「那這些照片……」

    「既然由你負責,使用什麼宣傳手段等等細節自然又你決定,我只要你到時拿出令大家都滿意的方案就好!」

    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微笑著說:「謝謝。」

    「不用謝,順便問一句,那位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她知道何偉決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問,可現在她也不須在意他的事了。她猶豫著,「是的,我們昨天剛剛分手。」

    他恍然大悟,「對不起!」

    她裝作不在意地聳聳肩,微笑著說:「沒關係,都過去了。我可以出去了嗎?」

    他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一整天慕容都心緒不寧。

    下班時,她習慣性地拿出手機,這才想起以後不會有人隨叫隨到地接她下班了。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癮啊!她自嘲地一笑,拿起皮包正要走,身後有人說:「一起去吃晚飯,怎麼樣?」

    是何偉。她微笑著說:「對不起,我今晚有課。」這當然只是托詞,她一般不會答應男士單獨的晚餐邀約。

    何偉彷彿知道她在說謊,微笑著說:「還有兩個小時,一起吃頓飯總來得及。」

    她想起安適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目光暗淡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實在對不起,改天吧。」

    電梯來了,他們一起進去,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按了負一樓的鍵,說:「我送你吧?」

    「不用了,謝謝。」她按了一樓的鍵。

    他偶爾看到有人接她下班,忍不住說了句不太有風度的話:「習慣了專車接送再去擠公交車會不舒服的。」

    她有點生氣,但說這話的是她上司。

    電梯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僵化。

    一樓到了,她說了聲「再見」就要離開。

    這時,他說了句:「對不起,學姐。」他也是東華畢業的,低她一屆。

    她笑了笑,說:「沒關係。」

    她走出了電梯,他在她身後又說了句:「我很抱歉引起你不愉快的回憶。」

    她彷彿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寫字樓。

    其實她還用得著由別人引起回憶嗎?回到家裡,每一處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廚房、客廳自不必說,洗手間還擺放著他送的聖誕禮物,床頭櫃裡還留著他臨走前給的藥,他從未進過她的臥室,那裡卻瀰漫著他送的薰衣草精油的芳香。她從不以為分手了就要扔掉男友的禮物,尤其他們分手時很平靜——雖然有點突然。

    何況對她來說,為忘記一個人而冒失眠的風險這代價也未免太大,所以家裡的一切都表明他彷彿沒有離開,事實上他已遠在大洋彼岸。

    她早已明白當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卻忽然失去他會有多麼痛苦,她以為她不會再經受這種痛苦了,可是現在她終於明白她比自己知道的更在意他。

    要很快忘記一個她如此在意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工作上的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至少讓她不會時常想起他,這也正是近期她所希望的。

    一周之內她做到了何偉的要求。照片的事他做了妥善的處理,公司、客戶和她都很滿意。也正因為這件事,何偉的晚餐邀約她不能一概拒絕,可是答應了一次,以後就不好推辭了。次數一多,麻煩也就隨之而來。

    客觀上來說,何偉的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美中不足的是年紀較輕。儘管進入職場以來從沒有人敢把他當小毛頭看,但在追求異性時,年紀就成了問題。他所欣賞的成熟女性大都欣賞與自己年紀、能力、經濟事業基礎等各方面條件相當的成熟男士,儘管何偉的其他條件都很好,但他才二十二歲,有哪個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女人會喜歡一個年紀像弟弟一樣的男朋友?多沒有安全感呀!

    慕容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她剛和安適分手。

    利用一個男人去忘記另一個男人是最愚蠢的,有時還會傷害一個無辜者的感情。她有過類似的經歷,不想重蹈覆轍,所以不得不讓他知難而退。

    何偉也的確很有風度,她稍有暗示,便不再提出邀請。沒有開始就已結束,風平浪靜地,他們的關係依然如故。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經歷過安適那樣近乎完美的男人,恐怕很難再有人會讓她如此心動吧?多可怕啊!他對她竟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可他畢竟是離開了,她就該漸漸擺脫他的影響。

    原以為時間可以淡化一切,思念卻與日俱增。這才知道刻意的忘卻反而會令記憶越發地清晰,而他們之間又全然是溫馨與甜蜜,要忘記談何容易!

    春節時,她的信箱裡多了一封來自美國的郵件。這是分開之後第一次有了他的消息。打開一看,音樂賀卡上簡簡單單四個字「新春快樂」。

    真的只是朋友般的祝福啊!

    她淡淡一笑,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酸酸的、澀澀的,卻又有種別樣的甜蜜和輕鬆。她很平靜地做了回復,同樣簡單的四個字:「Thesametoyou」。

    之後的每一天,她都能收到來自美國的郵件,她的心再難平靜下去。

    「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

    一封封這樣的郵件將她的心拉回到原點,一如他剛離開時。

    她沒有回復,也不知該如何回復。此前她可不知道美國醫學院的畢業生還有這麼好的國學素養,也不知道E-mail這樣現代化的通訊手段傳輸的卻是如此古典式的情懷。然而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對著電腦,她不禁苦笑著歎了口氣,他這樣做未免有些殘忍,既然一切都已過去,何必這樣一再擾亂她的心情呢?她不該再讓他影響自己,她知道他是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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