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靖開始讓柳沛瑄接觸自己的生活圈,包括他的朋友及工作,讓她更瞭解他這個人,也讓兩人的感情更多了層穩定感。
只是柳沛瑄心底一直有個秘密,那便是到皇甫家造訪時,周英英跟她說的那席話。
她始終不願對皇甫靖坦白,因為每天接觸那些沒事就窩到服務處裡的三姑六婆,她著實不願成為只會在背後論人八卦的八卦婆,更不願意當挑撥他們母子感情的壞女人。
不過也因為這一段,在她盡情享受皇甫靖給她的寵愛之際,她隱隱擔憂著彼此間的未來……
這日沛瑄和美蒂一起逛過書店,在美蒂回公司上班之後,她一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一個陌生的公園,隨意找了張藏在隱密處的公共座椅坐下。
公園裡人不少,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多人跟她一樣每天無所事事的到處亂晃,不過大多是老人跟孩子,鮮少像她這麼年輕的女生。
「我說妳啊,到底知不知道靖哥又和那女人搞在一起啦?」
倏地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膜,好像在叨念什麼人似的,她好奇的側身一瞧,不由自主的狠狠抽口氣——
要死了!這世界還真小,怎會在這個時間遇到皇甫媽媽和江靜美?!難不成冤家真是路窄?
她不安的將自己更往身邊的矮灌木叢裡躲了些,就擔心被她們發現她在「偷窺」。
「這……靖兒要跟她在一起,我哪有辦法?」周英英委屈的低著頭,無辜的扳動自己的手指。
「妳到底有沒有給那女人下馬威?」江靜美的脾氣快要發作了,她在周英英面前走來走去,不一會兒,又突然蹲在她面前,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乾媽,我不是故意凶妳,可是妳也知道,我真的很想跟靖哥在一起,很想當妳的媳婦,所以妳到底有沒有把我教妳的那一套跟那女人說?」
嗄?原來皇甫媽媽之所以對她不友善,真的是江靜美的唆使?!
梆沛瑄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覺得江靜美的心機深沈得可怕。
「我說了啊,也聽說沛瑄躲著靖兒,我哪知道他們又會在一起?」周英英沒敢隱瞞的實話實說。
最近說不上來怎麼回事,她有點怕靜美,好像打從靜美知道靖兒有了女朋友之後,情緒就變得很不穩定,時而對她很好,時而又會凶她,教她不由得心生畏懼。
另一件教她害怕的,就是靖兒那天突然打電話給她那件事;記憶所及,兒子只曾為了一個女人和她鬧得不太愉快,母子間足足僵了近一年,後來直到那女人主動求去,他們母子間的僵局才逐漸解開,卻也因此不再像以往那般親密。
她還記得那女人很會在兒子面前嚼舌根的,所以她現在也很害怕沛瑄會成為那女人第二,尤其她又聽了靜美的話,和沛瑄講了些不中聽的言語,萬一她又像以前兒子那個女朋友一樣,那這回兒子不曉得會再跟她僵持多久——
「不知道,妳什麼都不知道!」江靜美焦慮的咬著手指,眼神有些渙散。「每天只知道叫我做這做那的,除了這些,妳還知道個屁!」
周英英瑟縮了下,沒敢再多說一句的保持沈默。
躲在矮灌木旁的柳沛瑄突然很同情周英英。
江靜美那女人的神智看起來不怎麼清醒,靖怎會為她找來一個這麼有問題的看護,還成了他的乾妹妹?!這可麻煩了。
「氣死了,不說了!」或許是江靜美叨念得累了,她甩甩頭,揚高手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哪,我去買瓶水喝,妳好好待在這裡別亂跑,別給我添麻煩了知道嗎?」隨即往公園出口走去。
在確定江靜美走遠之後,柳沛瑄幾經思量,緩步走出灌木叢。
「伯母,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妳。」她想提醒周英英想辦法疏遠江靜美,以免真有什麼意外,周英英恐怕應付不來。
「沛、沛瑄?」周英英嚇一大跳,猛地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以為是靜……」她突然住了嘴,像發現自己說錯話似的。
「伯母好像很怕江小姐?」她試探性的詢問。
「呃,怎麼會?」周英英扯開僵硬的笑,撇開眼沒敢看她。「靜美是我的乾女兒,對我很好的,我怎麼會怕她。」
「伯母,其實我剛才都看到了。」淺歎一口,她略顯尷尬的坦承。「目前家裡就江小姐和伯母住一塊兒,希望伯母凡事小心,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千萬得跟靖講,別一個人擔心受怕。」她誠摯的說道。
「妳……聽說妳跟靖……還在一起?」其實這女孩也沒什麼不好,要不是當初耳根子軟,也不會聽信靜美的話,對她說了那麼些難聽話,結果呢?人家現在反過來關心自己,教她老臉有些掛不住。
「嗯。」她點了下頭,隨即想起周英英不喜歡她的事,忙不迭的道歉。「對不起伯母,我不是要跟妳搶兒子,只是感情的事很難說的嘛,我跟靖……」
「別緊張,我沒怪妳的意思。」周英英被她慌張的樣子逗笑了,感覺心情輕鬆許多。「兒孫自有兒孫福,到我這把年紀,本來就不該插手兒子的感情事,認真說起來,我錯得比較多。」
「伯母也是關心兒子啊!」沛瑄直覺為她說起話來,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再度補充。「呃,伯母別擔心,那天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跟靖說。」
「是嗎?」周英英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靖兒的眼光很好,妳是個好女孩。」
「伯母?」她茫然的蹙起眉心。
「說來我虛長了這年歲,羞愧啊!」周英英歎了口氣,眼神變得幽遠。「多年前,靖兒有個心愛的女人,愛慕虛榮,又不喜歡我這老太婆,老是在靖兒面前說我對她不好,瞧不起她——」
柳沛瑄靜靜的聽著,這才明白皇甫靖曾有過一段不順遂的戀情,而他,從不曾在自己面前提及。
「靜美剛開始也真的待我挺好,所以我收了她做乾女兒,私心想讓靖兒跟她結婚。」清風徐徐吹來,老臉上滿佈心酸。「誰知道她變了,從她知道妳的存在之後就變了,我還真有點怕。」
「要不要我跟靖提一下?」她的心情反而比周英英更亂了。
「先不要,我看靜美只是一時想不開,或許好好跟她談,她會想開的;妳放心跟靖兒交往吧,我不會再無謂的反對了。」和她聊過之後,周英英反而豁達了。「妳先走吧,等等萬一靜美回來,讓她看到就不好了。」
不安的看了眼公園入口,她暗付著要找時間跟皇甫靖好好商討商討。「伯母,那妳自己要小心點喔!」
周英英拍拍她的肩,笑著輕推她一下,目送她頻頻回首的背影離開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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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的回到家,正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皇甫靖,愕然發現門前一道蜷縮的身影,他定睛一看,認出了柳沛瑄。
「沛瑄?妳怎麼會在這裡?」
他這一驚,酒醒了八分,忙蹲下來搖了搖她。
「沛瑄,妳睡在我家門口做什麼?」要命!還好他住的社區有保全系統,要不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多危險!
「唔……你回來啦?」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竟然等他等到睡著,真丟臉,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嘴角,還好什麼都沒有。
「進來再說。」連忙將她扶起,他打開大門領著她進去。「還好嗎妳?」
「還可以。」接過他遞來的水杯,她喝了一口後,鼻子敏感的嗅了嗅。「我的老天,你好臭!」
他啞聲失笑。「我不是告訴過妳,今晚有應酬?」
「誰說應酬一定要喝酒?」她可不這麼認為,像她老爸,經常應酬卻鮮少見他帶著酒味回家。
「誰知道?不知道哪個混蛋開始的,莫名其妙就成了台灣的應酬文化。」他不愛喝酒,偏偏遇上嗜酒的廠商,他也很無奈。「妳怎麼會睡在門口?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在電話裡說,一定要窩在門口等我?」
「啊!你不問我差點都忘了!」她拍了下額頭,氣自己健忘。「我想跟你談談有關伯母的事。」
和周英英分開後,她越想越不妥,直覺要跟他商量有關江靜美的問題,又怕電話裡講不清楚,於是尋到他家來;來了之後按電鈴沒人開門,她才想到他今晚有應酬,偏偏她懶得回家再出門,站累了就蹲在他門口等,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真沒用。
「伯母?哪個伯母?」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笨哪你!你媽媽啦!」她灌了一大口水,為等會兒的對談儲備水分,然後急急忙忙的將他拉坐到沙發裡。
「怎麼,妳終於肯坦白了?」他以為她終於願意提及他和靜美去買東西,那段他沒參與到的過程。
「什麼坦白不坦白?我發現江靜美的神智好像不太對勁……」沒專心去研究他的意思,她一股腦的將下午在公園發生的事全告訴他,不過她保留了一小段,就是有關他前一段感情的部分沒說。
「不是吧?有沒有那麼恐怖?」聽得他的眉心都聳成一座小山了,手臂上爬滿雞皮疙瘩。
「真的真的,伯母還說她有點害怕耶!」她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打哆嗦,不得不防!
「這倒是麻煩了。」他起身來回走動,計量著該怎麼處理才好。
現代人壓力大,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並不是新聞,更不是絕症,倘若自己知道,主動找醫生治療還好,怕就怕自己毫無所覺,最後傷人傷己都不自知。
「我覺得你要不要聯絡一下她的家人?」家庭是每個人最重要的支撐,沛瑄想來想去就這個方法最可行,否則要是貿貿然叫她去看醫生,搞不好她反彈會很大也說不定。
「拜託,誰想得到去問她的家人怎麼樣?」像他就從來沒問過,也不曾聽她提起。
「……那伯母應該知道吧?」什麼都沒問就收人家做乾女兒喔?好像太隨便了點。
「不清楚,我媽當時可能也沒想那麼多。」越是牽涉到自己親人的安危,腦袋就越容易混亂,皇甫靖一時還真沒了主意,只能不安的來回走動。
「吼∼∼拜託你別再走來走去了行嗎?」走得她眼都花了!她抱怨著,突地靈光一閃。「對了!你不是說過,江靜美是醫院介紹的看護嗎?那醫院裡一定有她的資料!」
「對厚!我怎麼沒有想到!」他捶了下自己的掌心,興奮的牽著她的手轉起圈圈。「我的好沛瑄,我今天才知道妳這麼聰明。」
「我本來就很聰明啊!」感染了他的興奮,好似事情已全部解決了似的,她愉悅的泛起傻笑,高興自己能幫上忙。
「我知道,所以無論我怎麼問,妳就是不肯跟我說。」他的眼在笑、嘴在笑,可笑得有點算計。
「我都跟你說了啊,半點都沒有隱瞞喔!」她一臉無辜的瞅著他。
「就沒包括第一次跟我媽見面,我媽對妳說了難聽話那一段。」他是從她適才的敘述推敲出來的,實際上她還真的沒有說明白。
「呃……」毀了,她忘了說出這一段就會牽扯出那一段,這下還能不說嗎?「也不是什麼太難聽的話啦……」
「說!我要一字不漏的聽個清楚!」他瞇起眼,不再讓她逃避。
「就沒什麼好說咩。」唉唉唉,她不想當八卦女啦!
「不說我就把妳關起來,直到妳說為止。」他陰惻惻的笑了。
驚恐的瞠大眼,弔詭的,她直覺他這回是說真的!
「那你先答應我,不能對伯母發脾氣。」約莫明白周英英的心結,老人家恐怕無法再承受一次兒子的冷淡,她小人的先將話挑明了說。
「好。」他爽快的應允。
於是在拗不過他的固執下,她由腦袋裡挖出那塊不愉快的回憶同他「分享」。
「傻丫頭。」以指戳了戳她的額,他聽完並沒有生氣,有的,只是不捨。「妳就為了這事躲我一個禮拜?早點跟我說不就好了?」
「是啊是啊,然後讓你回家跟伯母吵?」不屑的睨他一眼,男人總是較女人衝動,她可不想成為引爆皇甫家戰火的元兇。
「我不會跟我媽吵。」凝著她打了無數小結的眉心,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天曉得喔!」翻翻白眼,她伸展疲累的四肢,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呵欠。「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等等。」他由背後將她摟進懷裡,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觸在心頭漾開。
雖然她偶爾任性,偶爾說說小謊,但出發點竟全是為他著想,這個發現令他好感動,心頭像漲滿了暖暖的熱流。
「怎了?你要送我回家喔?」也對厚,現在時間不早了,送女朋友回家理所當然是他這個當人男朋友的工作,她滿意的漾起甜笑。
「不,我不送妳回家。」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什麼?你這個男朋友怎麼當的?不送我回家叫我等等幹麼?」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他也說得出口?真該千刀萬剮啊!
「別惱。」她就是這麼衝動,一點點小事就抓狂,不過這急驚風的性子真可愛,他喜歡。「妳今晚留下來吧。」
「啊?」理解他這句話背後的涵義後,柳沛瑄的臉孔猶如野火燎原般迅速灼紅。
「我說妳今晚留下,別回去了。」笑睨著她可愛的驚愕模樣,他忍不住輕啄她的紅唇。
「你……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壞主意喔,我才沒那麼笨!」七手八腳的想推開他,無奈他抱得好緊,他的體溫熨燙著她的後背,教她雙腿止不住發軟。
「我們正式交往也兩、三個月了,我想跟妳在一起是天經地義,根本不算壞主意。」以他一向沒啥主見的性格,理論上應該會放手讓她離去,甚至乖乖的開車送她回家,但今晚他想抱著她睡,他一點都不想放手。
「你你你……滿腦子邪惡思想!」她指控,可惜虛軟的聲調一點都構不成威脅。
「我是正常的男人,一點都不邪惡。」將頭靠在她的頸項,聞嗅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他更加用力抱緊她,讓她感覺自己僨張的慾望。
「吼∼∼你拿什麼硬硬的東西頂我啦!」感覺有硬物抵著自己的後臀,她不意識用手去抓,不意觸碰到他的敏感,她霎時僵硬如石。「呃……」
「感覺到了嗎?妳對我就是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畢竟他想要的是長長久久的戀情,走到親密的地步是必然的結果,半點都不需要不好意思。
「靖……」他溫熱的氣息不斷吹拂在她敏感的耳際,她的腿更軟了,倘若不是有他的手臂支撐著,恐怕她早已癱軟在地。
「就這麼說定了,今晚留下來。」他難得強勢的要求。
「可是……我不回家媽媽會擔心……」她虛軟的輕喃。
不是她不想和他有進一步的進展,事實上她也常在睡夢間和他親親密密,有時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色女附身了?如今他突然這樣要求,就算她首肯了,還是得稍微維持一下女性的矜持。
人家害羞嘛!
「打個電話回家,跟伯母說一聲。」他不曾鬆開對她的箝制,摟著她往電話方向移動。
「噗∼∼」她因這滑稽的舉動禁不住噴笑,害羞的用腳踩了下他的腳尖。「你要我跟我媽怎麼說?說她女兒今天羊入虎口,馬上要被吞噬入腹?」
「呃……」想起柳太太那張可能被詫異佔據的慈藹面容,皇甫靖霎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說就說,我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她的眼神放柔,喜悅的因子在血液裡漾開。
他正清楚的告訴她,有心和自己牽手一輩子,和她心裡想的完全一樣。
「喔,原來跟我在一起是因為責任喔?」即使心裡高興,嘴上她仍刻意刁難。
「我可沒這麼說!」這樣講好像也不對,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她安心?「我當然是因為愛妳,才想要跟妳永遠在一起。」
「好啦好啦!你又還沒四十歲,怎麼只剩一張嘴?」被他這麼一鬧,緊張的氣氛都不見了,她反而輕鬆了起來。「這樣吧,我打個電話給美蒂,讓她跟我媽說一聲。」
「那還不是一樣?」這丫頭真笨!跟美蒂講和跟柳太太講有什麼不同?打給柳太太不是更乾脆些?
「不一樣,美蒂腦袋比我聰明,她一定有辦法把我外宿的理由說得很合理。」小手拉開他環繞著自己的粗臂,她走到矮几旁撥打電話,邊撥號碼邊回頭警告。「走遠一點,不准偷聽喔!」
為什麼不能聽?以後美蒂也是他的姊姊了,聽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委屈的踱到陽台,他背靠陽台的女兒牆,以雙肘頂住牆面,凝著她講話的生動表情。
這個可愛的女孩呵∼∼今晚就會成為他的親密愛人呢!
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斗,一閃一亮的似乎在向他眨眼,似乎正在祝福著他心想事成、春宵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