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大口啃咬著削好的蘋果,柳沛瑄的頭上還纏著繃帶,一雙眼瞠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你是說,她曾經被她初戀的男朋友拋棄,理由是因為那男人移情別戀,拋棄她娶了別的女人?」
「我不小心在茶水間聽到護士們說的,大概是真的吧。」皇甫靖稍嫌笨拙的削著蘋果,一顆蘋果被他削得去了三分皮,扣掉蘋果芯大概剩不到半顆果肉。
原來茶水間真的是八卦流通站,不論是醫院或是公司。
「嗯哼,那搞不好她把你當成她的初戀男友了。」她瞭然的點了下頭,用力咀嚼果肉。
「我才沒那麼倒楣。」他對江靜美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然不會和她成了干兄妹一年多,撞不出火花來不說,連半點火星都沒看見。
「難說啊!」她的軟心腸又犯了,不但不怪江靜美推得她輕微腦震盪,過了兩天仍在住院觀察,竟開始同情起她來了。「我想啊,她要是沒受過那種刺激,說不定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厚?她一定很愛她的初戀男友。」
皇甫靖聳了聳肩。「我哪知道。」他又不是江靜美肚子裡的蛔蟲。
「喂,你這個人怎麼那麼無情?好歹她也曾經是你的乾妹妹捏!」她微慍的拍了下他的胃,他的手一抖,水果刀差點沒削下他一塊掌心肉。
「我無情?」他被責怪得超級無辜。「妳希望我多情喔?萬一我多情得像她的男朋友,移情別戀把妳拋棄了,我看妳不哭死才怪!」
「是啊、是啊,到時我看是你哭死還是我哭死。」沛瑄橫了他一眼,差點沒讓他氣到得內傷。
「我幹麼要哭死?」現在說的是他愛上別人耶,理論上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哭死的怎會是他咧?笨丫頭。
「你當然要哭死嘍。」將嘴裡的果肉屑吞進肚裡,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哪,要是像我這麼好又『不挑食』的女孩你都守不住,你不哭死才怪!」
「……什麼叫不挑食?」言下之意,是他很差的意思嘍?他的眉心聳成一座小山。
「歎……就像這蘋果啊,削得這麼醜我還是吃得很高興,不是不挑食是啥?」她聰明的將話鋒轉了個彎,裝傻。
「就會辯。」無奈的搖搖頭,他就是拿她沒辦法。「全世界最會掰歪理的人非妳莫屬。」
「嘿嘿。」她乾笑。
「哈囉!有人進來嘍!」倏地,病房的門被打了開來,進門的是閉著眼的柳美蒂,手上還拎著一袋蘋果。
「噢!換點芭樂、柳丁什麼的不行嗎?」翻翻白眼,沛瑄怪異的盯著美蒂的眼。「柳美蒂,妳閉著眼睛幹麼?」
「我怕長針眼。」美蒂一臉正色,仍閉著眼站在門邊。「請問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皇甫靖不禁輕笑出聲。
「真是夠了妳!」沛瑄差點拿枕頭丟她。「放心啦,沒什麼限制級的畫面。」
「那我就放心了。」笑嘻嘻的睜開眼,終於可以「重見光明」。美蒂這才放心自由行動。「蘋果含有豐富的維他命C跟鈣質,要不是看妳撞得差點秀逗了,我才捨不得花這個錢呢!喏,算妳運氣好,老闆看我可愛,多給了我兩顆。」
美蒂感性說道,換來沛瑄一記鬼臉,朝她吐舌頭。
「嗨美蒂,妳溜班喔!」皇甫靖笑著拉了張椅子給她。
「沒辦法啊,誰叫我的寶貝妹妹住院,不來看看她,我怕我的耳根子會被折磨到老死。」要不是圖個耳根子清靜,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喂,說得好像我很惡質似的。」沛瑄抗議的哇哇大叫。
「妳是啊!」美蒂和皇甫靖異口同聲的應道,兩人隨即相視大笑。
「你毀了你,美好的人生就此毀在我家的惡女手上,可憐喏!」美蒂用手肘撞了撞他,揶揄的損了句。
「一半一半,妳負責前半,我負責後半,誰都沒佔到便宜。」他算得可精了。
「嗯,這麼算也行。」美蒂沈痛的點著頭,她已經負責了二十幾年,是該換手了。
人嘛,總會彈性疲乏的,如今有個阿呆主動願意接手她家的難纏公主,她就可以自由了,耶∼∼
「不理你們了啦!」沛瑄慍惱的嚷道,差點沒讓他們的一搭一唱氣得腦震盪發泎。
「柳小姐,精神很好喔!」醫生和護士一起走進病房,見沛瑄中氣十足的嚷嚷,醫生滿意的接過護士小姐遞來的病歷,在上面做了個記號。「有沒有任何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她收起情緒答道,不忘偷瞪姊姊和皇甫靖一眼。
「OK,那麼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簡單的做了幾項基本檢查,之後便大方的宣佈她「刑期屆滿」,可以「放虎歸山」了。
「謝謝醫生。」她漾起甜笑,揮手和忙碌的醫療人員Saygoodbye。
醫生前腳才剛走,後腳周英英便來了,手上拎著水果禮盒。
「打擾了。」周英英走了進來,一臉赧然。
「伯母?」沛瑄驚喜的喊道。
「媽。」皇甫靖愣了下,又拉了張椅子過來讓周英英坐。「坐。」
「伯母,這是我姊姊美蒂。」她稍微介紹了下,接著問道:「伯母怎麼有空來?」
「呃……我早就想來了,不巧這兩天比較忙,所以……」周英英略顯支吾。
其實從她知道沛瑄受傷之後,她的確一直想過來看看,可心裡又惦著自己曾對她講過一席難聽話,就這麼老掙扎、老矛盾的亂想,想著想著時間就延宕了,所以拖到今天才過來。
「沒關係啦,伯母願意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她粗神經的全沒將周英英介意的心事放在心上。「等我好了之後,有空我會去陪陪伯母,伯母不會嫌棄我吧?」
「不,怎麼會?」周英英感動極了,沒想到沛瑄這麼大方,不僅完全不跟她計較之前的嫌隙,還願意抽時間陪她這老太婆,她真的太感動了。「這次要不是妳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拿靜美怎麼辦。」
「哎喲,別這麼說嘛伯母,我只不過打了通一一○,不算幫忙啦!」害羞的搔搔後腦,她做的只是舉手之勞,若是真要追究功勞,還得感謝江靜美自己送上門來呢!
幾個人在病房裡開心的聊著,一人一句好不熱鬧,一切的不愉快似乎也隨著江靜美的住院而隨風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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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不是應酬而已嗎,搞這麼熱鬧?」極少接觸這種大場面的柳沛瑄,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張口結舌,忙碌的眼沒放過任何一個衣著華麗的人們,全然忘了自己也經過特別的打扮。
「是應酬,也是我手上最大客戶兒子的滿月宴,當然會不同於一般應酬場合。」領著她走進大廳,百來坪的大宅佈置得華麗非凡,連個裝飾品看起來都要不少錢,讓人不得不感歎這個社會貧富差距之大。
「是喔?」兒子滿月就這麼奢華,那等他兒子娶老婆,不就要弄得更加誇張?
「來。」皇甫靖將她帶到自肋式餐檯前,要她先弄點東西吃。「我去跟客戶打個招呼,妳自己來沒問題吧?」
「當然當然,你放心去忙吧!」哇∼∼這些餐點看起來也都好好吃喔!能在這麼豪華的地方吃這麼豐盛的餐點,什麼問題都沒有。
待皇甫靖一走遠,她連忙拿起空餐盤,先仔細的將所有的餐點全瀏覽過一遍,才拿起夾子準備「伸出魔手」之際,突地一個衝力撞了過來,差點將她撞倒在地。
哇咧∼∼人家說彗星撞地球,她是被地球附身了嗎?竟三天兩頭被撞?!先是江靜美推她撞牆,現在又是哪個青仔欉來撞她?
「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一個女人略顯慌張的拉住她,就是這女人差點將她撞倒,並忙不迭的道歉。「小姐,妳還好吧?」
「我……有點暈。」用力的甩了兩下頭,她開始懷疑之前的腦震盪會不會遲到現在才發作?她挺直背脊站好,直到腦袋的暈眩感消退。「好了,妳幹麼撞我?」
「不好意思,我為了過去找我老闆,可能是我太急了點,沒注意到妳就站在這,才會不小心撞到妳。」女人有張美麗的臉龐,瓜子臉上有雙狐媚的丹鳳眼,妝點得紅灩的小嘴誠懇的道歉。
「好啦好啦,沒關係。」沛瑄本來就不是愛計較的人,她甩甩手,無所謂的將眼重新定在直讓她吞口水的豐富餐點上。「妳不是要找妳老闆嗎?快去吧!」
「嗯。」女人揚唇一笑,很快舉步離開。
柳沛瑄並沒有將這段插曲放進心裡,畢竟這裡人這麼多,偶有碰撞也不是什麼太不得了的事,以她架構不太複雜的腦袋,這種事很快就被她丟至腦後,輕易的忘得一乾二淨。
「嘿,妳就是柳沛瑄對不對?」
才走了個女人,現下又來個男人,而這男人臉上掛滿了好奇和審視。
「你哪位?」她沒正面回答男人的問題,將一顆生蠔放進手上的空盤。
「趙明岳,我是皇甫靖的同事。」趙明岳適才就瞧見她和皇甫靖一起入場,原想在第一時間過來認識認識,怎奈被一個同行抓住閒聊兩句,以致有些來遲。
他對柳沛瑄聞名已久,早想瞧瞧她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會在客戶的宴會裡遇上她,這趟算是沒白來了。
「喔,你好。」她可有可無的問聲好,再拿個空杯注入黑色咖啡。
「我還知道你們是在『出租俱樂部』認識的。」他陡地神秘兮兮的在她耳邊低語。
「出租俱樂部?!」那是什麼東東?柳沛瑄莫名其妙的睞他一眼。
「妳不是他租來的女朋友嗎?」他自以為幽默的咧開嘴笑。
她張口結舌,用拿著咖啡杯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別裝傻了,那個俱樂部還是我介紹給他的,再裝就沒意思了。」趙明岳曖昧的用肘撞了撞她,差點沒將她的咖啡給撞噴出來。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她開始有點懂了,在得知皇甫靖是這樣將她介紹給他的同事後,她的心情陡地往下滑落。
沒錯,她和他的相識過程與一般尋常情侶不太一樣,不過他們已經走過來了不是嗎?為什麼他的同事還會認為她只是「租」來的?這一點教她無法理解。
「明岳,你來啦!」皇甫靖回頭找她時,見到趙明岳,便伸手搭上他的肩。「怎麼?你認識我女朋友?」
「不認識。」趙明岳和柳沛瑄異口同聲說道。
「我剛看到她跟你一起來,猜的。」趙明岳一邊解釋,一邊將他拉到一旁。「喂,我問她是不是你租來的,怎麼她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皇甫靖兩眼圓睜。「你這樣問她?你真的這樣問她?!」
「真的啊,你幹麼這麼驚訝?」隱隱覺得不妙,趙明岳不安的偷覷沛瑄一眼。「你別告訴我,我搞錯了。」
「你錯得離譜!」皇甫靖臉都綠了,差點沒伸手掐死他。「她是我的女朋友,貨真價實的女朋友,我真會被你害死!」
萬一她回去亂,他可就頭大了。
「呃……」不是吧?!他哪知道皇甫會跟個租來的女人認真?這下麻煩大了。
「你們都在啊,那正好,我為你們介紹個廠商。」突地,宴會主人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來來來,這是輝瑞的業務經理和他的秘書……」
柳沛瑄睨了眼來人,其中的那名秘書倒是引起她的興趣。
那女人不就是剛撞到她的那個?這裡人這麼多,主人哪個不介紹,怎就偏偏是她跟著過來?真巧!
可讓她料想不到的事,卻緊接著在她的莞爾後發生——
「可伶?」皇甫靖一看清那位秘書小姐的長相,竟不可思議的低聲輕呼出她的名。
「皇甫……」被喚成可伶的女人也認出他來,紅唇微微顫抖。
現在是什麼情況?
敏感的柳沛瑄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些,就站在皇甫靖身後,大眼骨碌碌的轉了轉,努力聞嗅著這其間怪異氛圍的端倪。
「怎麼,你們認識?」主人哈哈大笑,似乎只要他笑個幾聲,雙方就談成好幾筆生意似的。「那好,以後大家合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接下來他們說了什麼,柳沛瑄都聽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弄懂那女人的眼為何一直黏在她的男人身上?而她的男人,為什麼始終迴避那女人的眼?
有古怪,絕對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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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柳沛瑄也不是個愛追根究柢的女人,她不曾開口問過皇甫靖,那天在滿月宴上的女人是誰;反正他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的話,她就算真逼他說出來,也半點意思都沒有。
「妳今天又跟媽出去?」在臉上噴上刮鬍泡,皇甫靖對著鏡子仔細的刮掉鬍渣。
「對啊,媽說想買一點特價品,快換季了,媽說多買點划算。」趴在床上看雜誌,她蹺起腳丫子晃啊晃,「入境隨俗」的跟著他喚周英英「媽」。
「家裡又沒缺什麼,妳們女人啊就愛貪小便宜。」他是那種需要什麼才買什麼的務實男人,永遠想不透女人怎會有那麼多想買的東西。
「不能這麼說啊,換季便宜很多耶,等下一季再推出的商品就不一樣了,至少差了好幾成。」不然百貨公司也不會擠了那麼多人,她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百貨公司裡擠出來的呢!
「是,妳說什麼都是。」他走出浴室,一屁股坐在床上,大掌猛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別趴在床上看書,到時眼睛弄壞就知道。」
「噢!很痛耶!」她回頭瞪他一眼,抓起床上的書K他。「討厭鬼!越來越會欺負人家!」
「傻瓜,我不欺負妳要欺負誰?」他就愛看她那生氣的俏模樣,樂得和她攪和。
當兩人玩得正愉快,他家的門鈴卻突然響了。
兩人正以一種奇怪且曖昧的姿勢交疊在一起,沛瑄仰起頭看向房門,髮絲飛揚。「這時候誰會來?」
「誰知道。」他又沒有預知能力,會知道才怪。「別理他,我們繼續。」才拉住她的手臂,正想和她玩相撲,不識相的門鈴又響了。
「欸,你還是去看一下,萬一有什麼急事不好吧?」柳沛瑄想起自己那回在樓梯間睡著的窘境,忙催促他去開門。
「不開行不行?」他忍不住想歎息。
「去開個門又不會死,去看看咩!」她推了推他,順手丟了件運動衫給他。「快去啦!」
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哀怨的起身走出房間。
柳沛瑄將衣服整理了一下,光著腳丫跳下床,也跟著走出房門,卻看見皇甫靖站在大門前,不曉得在跟誰講話。
「靖。」她沒多想的走了過去,愕然的發現站在大門前的竟是有一面之緣、撞過她的那個女人。「妳是……」
「沛瑄,妳怎麼出來了?」皇甫靖顯得有點錯愕,不知怎地,他竟不想讓這兩個女人直接面對面。
「你女朋友啊?」女人顯然沒認出她來,但眸底一閃而過的妒意卻沒能逃過沛瑄的眼。「妳好,我是靖的朋友,離開台灣很多年了,回來見見老朋友。」
柳沛瑄挑起眉,無聲的凝了皇甫靖一眼。
「呃,對,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他顯得有些侷促,配合著女人的話往下接。
「既然你有朋友來,那我回家了。」柳沛瑄丟下話,轉身欲往房裡走。
以為她是笨蛋嗎?這兩個人之間明明有什麼,卻刻意都不想讓她知道,那她留下來還有什麼意思?
「沛瑄,妳這是幹麼?」皇甫靖不假思索的攫住她的手臂。
「這位小姐不是很多年沒回來台灣了嗎?老朋友嘛,又這麼久沒見面,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說,那我就不打擾了。」她回頭嫣然一笑,好像真的全然不在意有個陌生女人突然出現。
「這位小姐,妳別誤會了,我只是想找靖聊聊天而已。」女人臉上堆滿笑意,但那笑卻不曾到達眼底。
「我沒誤會什麼啊,也是想讓你們盡情的聊。」到目前為止,就她所知,會喚他單名的只有自己一個人,這個女人卻叫得這般自然,要她相信他們之間沒什麼很困難。「我自己回家沒問題,你不用送我了。」
不過她可不承認自己是小心眼、愛吃醋的女人,既然人家說沒什麼,她就相信又何妨?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嗎?
「靖,我看你女朋友不高興,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女人扯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扔下話就迅速離開。
喲!這算什麼?故意塑造她惡女的形象是吧?
柳沛瑄頭一扭,心裡不舒坦的走進房裡拿皮包。
皇甫靖才關上門轉回客廳,倏地一陣旋風越過他面前,隨即拉開大門,他愣了下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大門重新被關上,一切趨於平靜,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