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系情,此心若月
一生情只為等待知心人聆聽
若月不用再看其他的小字也能說出其中的內容,因為她皮包中正躺著幾天前杜羿生請人送來的邀請卡。
她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當初是她趕他離開的沒錯,可是,她也沒見著他有什麼不情願的舉動,他就這麼順理成章的消失了嗎?現在,他又請人送來這邀請卡做什麼?
而她認為這上面的文字是在暗示些什麼嗎?
她應該去嗎?
真是麻煩,為什麼人要有感情,只認得錢不是很好?比起情來,錢實在是一種單純許多的東西,至少賺錢可以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而不像感情,想了半天,卻每每總是霧裡看花不是嗎?
算了!這種想破頭也找不到答案的東西還是少想一點,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拿來多賺一點錢,這樣豈不實際一點?
不過對她現在來說,最實際的還是想個辦法擺脫那個老是跟在她身後,可是跟蹤技術卻爛得要死的女孩子才是。
她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伊念嫦,如果沒有「誤會」的話,應該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
妹妹?對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孤兒的她,這樣的稱謂實在令她陌生。
她不知道伊念嫦這樣跟著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她也沒有興趣知道,反正她早已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對這種突然而來的關係只讓她覺得麻煩。
其實,她對這對自稱是她的生母和妹妹的母女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在她早年的生命中,就只是為了如何活下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怨恨自己被丟棄的事實,而後她忙著搶錢,對她來說誰丟棄她根本不重要。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電視劇中被丟棄的小孩一定要去恨丟棄他們的人?對她來說,去恨一個從來不曾在心中留下影子的人,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承認自己上次在面對那個婦人的時候話是說得重了點,但其實說穿了,她會這麼生氣是因為她們的出現破壞了她和「阿生」的生活,因為她們一出現,她的「阿生」也就不存在了。
是的!除此之外,她對她們什麼感覺也沒有。
要擺脫那個女孩並不難,瞧瞧她,還跟蹤到被人搭訕,一副脫不了身的模樣。
若月看了一眼那個搭訕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那種街上到處可見的小混混,這種人不是很難對付,但被這種人纏上了,若不知道方法,真要脫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應該趁著那女孩被纏上的時候擺脫她才對,而她也打算要這麼做,反正又不是她要她來跟蹤自己,也不是她要那個小混混去向她搭訕的,所以,她就算走人又怎麼樣?反正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小混混最多就是吃吃豆腐,也做不出什麼事來。
她應該下了決定就走人的,而不是又回頭看了那女孩一眼,然後看到她那快哭了的無助可憐樣;等她發現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那個小混混的面前,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
「如果你們不想聽我唱「蘇武牧羊」的話,最好乖乖的走。」
「什麼是蘇武牧羊?」小混混被這突來的程咬金嚇了一跳,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蘇武牧羊怎麼唱嗎?」若月皮笑肉不笑的說。
小混混沒想到若月會問他,直覺的就順著她的話回答。「蘇武牧羊「北海邊」……」
「沒錯,就是「被海扁」,如果不想的話,我勸你最好乖乖的離開,不然我打起人來,可是不知道輕重的喔!」若月警告的說。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跟我搶?你以為你真的有……哎喲!」本來正要逞兇的小混混,突然慘叫一聲,原來是若月對他的手使勁一抓。
若月的手勁本來就不小,加上長年為了搶錢而練就出來肩能挑、手能提的本事,她這一使勁,讓那個小混混痛得差點沒哭爹喊娘。
若月一鬆手,那個小混混就連滾帶爬,頭也不敢回一下的飛快逃離了她們。
「謝……」伊念嫦的道謝聲小得一如蚊蚋。
「別謝我!沒事就早點回家!」若月擺擺手,也不打算多做寒暄,轉身就走。
「姊姊!」看著愈離愈遠的身影,心急的伊念嫦忍不住喊著。
若月不想理她的!可是,那一聲「姊姊」竟然像是魔咒般的讓她停下腳步,伊念嫦總算能順利趕上她。
伊念嫦張口欲言又止,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出現一片靜寂。
「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我先走了。」是若月先出聲。
一看若月轉身又是要走,伊念嫦急急的說:「對不起!」
「為什麼?」若月不大明白。
「那一天我對你的態度。因為我好嫉妒你,所以才會用那種態度對你。」伊念嫦低下頭說。
她一向是一個體貼人的女孩,當她發現自己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著同母異父姊姊的時候,著實吃了好大一驚,心中也不由得好生愧疚。
「嫉妒?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我有什麼好讓你嫉妒的?」若月覺得荒謬。
「姊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伊念嫦的眼神讓若月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她只好點點頭。「姊姊,我是因為杜二哥從來就沒有用看你的眼光看過我。」伊念嫦紅著臉。她畢竟只是個青澀的女孩子,要她承認心中的戀慕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你對阿生……」若月有些吃驚,要不是她對情感這種事一向遲鈍,她早就應該看出來的,伊念嫦那天看她的樣子,活像是心愛的東西要被她搶走了一樣。
「現在沒有了,姊姊,你不要誤會。」伊念嫦怕若月誤會的急急畫清界限。
她是很喜歡杜二哥沒有錯,可是,當她知道杜二哥可以為了若月而和杜大哥對抗時,她就知道自己沒希望了。
「他又不是我的,我誤什麼會?」若月不自在的說。
「姊姊不要這樣說,杜二哥是真的很愛你!我認識杜二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看過一向溫順的杜二哥對什麼事情堅持到可以反抗專制的杜大哥,可是為了姊姊,杜二哥說什麼也不讓步,我知道杜二哥一定是很在乎姊姊的。」伊念嫦連忙說。
「我不想談這個。」若月實在不習慣和人聊這種事情,而且對她來說,她和伊念嫦只見過兩次面,要她對她剖心挖肺的談她心中的事,似乎稍嫌早了點。
「那我們就不談這個。」伊念嫦點點頭,「姊姊,不過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說?」
「什麼事?」
「我覺得你並不是很討厭我和媽媽,不然你剛剛就不會救我了,對不對?」
若月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那又怎麼樣?」
「那我可不可以請姊姊和媽媽見個面?媽媽一直以為你很討厭她,上次回去後就常常哭,我真的很捨不得。」
「這……」若月猶疑著。
「求求你啦!」伊念嫦一臉的企求。
若月無力的歎一口氣,她發現自己對伊念嫦祈求的臉,就如同對阿生一樣
一點免疫力也沒有!
※※※
「媽媽,你看我帶什麼人來了?」伊念嫦興奮的說。
「念嫦,一個女孩子不要這樣大聲嚷嚷,這兒是飯店,可不比在家……」何沁蘭的話在看到跟著伊念嫦身後進來的人的時候,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媽,你不是一直想見姊姊,為什麼一見了姊姊,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而且我們這樣站在門口不是很奇怪嗎?」伊念嫦連忙打圓場。
「喔!對!我還沒請你進來生,你要不要喝點什麼?」被伊念嫦一提醒,何沁蘭像是大夢初醒的連忙說。
「你不用忙,我只是來說聲抱歉的。」若月並沒有多待的意思,她會來,只是因為伊念嫦嫦說,這女人因她的話而難過著。
「抱歉?」何沁蘭疑惑的看著若月。
「上次的話,我說得太過分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月客套的說。
「你罵得一點也沒有錯,我寧願你多罵我一些,也不要用這種冷淡的客氣面對我。」若月的客氣對她來說比上次的話更傷人。
「你不要這個樣子。」若月不安的看了一眼伊念嫦,她來這兒真的好嗎?
「媽,你這樣會嚇壞姊姊的。」伊念嫦勸道。
「我太急躁了是嗎?」何沁蘭垂下頭,她也知道她的表現太失常了,但是這能怪她嗎?
「你真的不需要這個樣子的。」若月歎了一口氣,「你只是做了你自己的選擇,畢竟你那時才多大?十六?十七?要這樣一個小孩子承擔未婚媽媽的稱謂是太難了,不是嗎?」
「你真的不怪我?為什麼?」何沁蘭在若月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憤怒,她明白若月說的是真的,不是說來哄她的。
「或許,是因為我知道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決定,而我也知道什麼是絕望的滋味;你請人找過我,應該知道我的過去,我曾做過很多在世俗的規範中是不可原諒的事,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你?」若月自嘲的一笑,她根本沒資格怪人的不是嗎?
「可是,你不覺得你的那些遭遇都是因為我嗎?」
若月雙手抱胸,不耐煩的問:「你到底是想說什麼呢?你希望我大聲控訴你的行為?還是哭喊著不原諒你之類的話?」
「什麼都好!你怎麼可能這麼平靜且不在乎?你難道不曾在心中想過,如果我不曾丟棄過你,這一切的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何沁蘭有些狂亂的說。在她自責了近三十年之後,她實在不能接受若月這樣的輕描淡寫。
「或許吧!」若月倒也不否認,「如果說我連這種情緒也沒有,那也是騙人的,只是,有人讓我明白很多事要向前看,與其猜測著永遠沒有解答的如果,倒不如好好的過著現在的每一天來得實在一些。」
「是羿生吧!」何沁蘭突然明白。
「一般人如果失去記憶,一定會惶惶不知所措,可是他卻還是找到了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他沒有浪費時間去想他什麼時候才會恢愎記憶,或許,他那種只向前看的方法真的很像小孩子,可是,這何嘗不是最好的方式呢?」若月的臉因回憶而泛起一抹微笑。
如果當著阿生的面,她是絕不會承認自己被他影響,可事實上,他的行為是真的改變了她。
「你愛上他了?」何沁蘭突然問。
「怎麼可能?我和他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對他而然是太黑暗而負面的,沒有受過傷的人,永遠不可能明白受傷的痛楚。我相信像他這種天之驕子是不會明白像我這樣的人,更別說我們會有什麼未來可言。」若月連忙紅著臉否認。
「你以為羿生真的是天之驕子嗎?」
「他難道不是?」
何沁蘭伸出手,像是想擁著若月,但終究她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為她知道這事只能慢慢來,慢慢的讓她接受她。
但至少她還是有一件事可以做的。
「去聽聽他的演奏會,這是他的第一場蚌人演奏會,而且全部的過程全是由他自己參與安排的,這對他來說,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何沁蘭突然說。
「不容易?」若月不大明白。有這麼嚴重嗎?
「去聽他的演奏會,你會更瞭解他,或許你會有不同的想法。」何沁蘭笑說。
※※※
當杜羿主將曲目上的最後一首曲子演奏完時,一陣如雷的掌聲響起。
這是杜羿生第一次的公開露面,也是第一次的公開演奏,現場擠滿了許多慕名而來的愛樂人,而他也沒有讓有幸參與盛會的人失望,因為這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若月看著自己身邊的人迷醉的表情,不用說,她也知道所有的人對這一次演奏會的看法。她一直知道阿生對音樂頗在行,可是她不知道原來他這麼棒,連她這個對音樂根本是外行人的人,也迷失在他所編織出來的世界中。
她是對他有了不同的看法,這一次的演奏會只讓她更確定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她和他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現場一片不斷的安可聲讓表演完畢而退回幕後的杜羿生再次出現在台上,對著台下熱情的聽眾行禮,然後對著麥克風露出了一個腆的笑容。
「謝謝!我可以說一些話嗎?」
他平易近人又可親的笑容當場令他再次贏得所有的掌聲。
「我真的不太會講話,如果說得不好也請大家見諒。」他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又說了下去。「從小,我對聲音的起伏一向比對文字來得有興趣,人們的聲音比他們的話更引起我的注意,我常常只記得分辨每個人話中的音調,而忽略了話中的意思,所以小時候,我還一度被認定有學習障礙。」
他這話一出了口,全場一片愕然。
「因為被標上那樣的標籤,我變得不太敢和人接觸和相處,嚴重的時候,甚至只要一靠近人群我就會開始過敏,像是氣喘一樣的無法呼吸。對我來說,將自己隔離在自己的天地之中是最安全的做法,所以,我連學業都是請家教和函授檢定完成的……」
杜羿生的話讓若月明白,為什麼他總是像個青澀的小孩子,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接觸過社會這個大梁缸。
不過,她終於知道何沁蘭為什麼要她來聽這一場演奏會了,因為她想讓她明白,杜羿生並不是一個沒有受過傷的人,他明瞭受傷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心痛。
難怪他每次面對人的時候,都有些不自在,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每接觸一個陌生的人就是一件可怕的歷程。而這一次,他全程參與這樣一個演奏會的安排,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這是不是表示,或許她和他並沒有她想得那麼不同呢?
「如果不是一次機會讓我離開了我的象牙塔,讓我遇到一個給了我勇氣站在這個舞台的女孩,我想,我永遠都是那個生活在塔中的人。
「除了音樂,我什麼都不懂;除了琴,我什麼也沒有。趁著今天,代表著我踏出第一步的今天,我想問問她,願不願意接受我的琴?」
他說的是「琴」,可是,每個人都聽出來他的「琴」意同於「情」,說白一點,就是求愛啦!
這一份告白,一下子讓會場的氣氛達到最高點,來這兒的人,原只是想享受一場音樂饗宴,卻沒想到還有這麼精采的餘興節目。
在場的每個人都睜大了眼,好奇的猜測著誰是杜羿生口中的女主角,那個他想寄情於她的女子。
「若月,你願意嗎?」杜羿生對著若月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害若月整個心都快跳出來了。
若月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可是杜羿生的瘋狂舉動,讓她怎麼也抑不住臉上的飛紅,漸漸的,有人發現了她的不尋常。
「是她,一定是她!他看的就是她這個方向,而且如果不是她,她也不用臉紅成這樣子啊!」
耳語漸漸的在席間傳開,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若月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飛奔,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杜羿生竟然瘋得從舞台一躍而下,飛快的從身後像是攫取小雞的獵鷹一樣的攫住她的手。
「為什麼要走?還是不原諒我嗎?你生氣了?你會來不就表示你想清楚了?我還是阿生呀!」杜羿生著急得連語氣都慌亂了起來。
「放手啦!這兒很多人在看。」若月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掉了。
杜羿生猛的搖頭,「我不放!永遠都不放!我簽過債權書的,你不能拒收我的賠償。」
他一直相信若月對他一定是有感覺的,會送走他,只是因為她一時無法接受「杜羿生」,可是,等她發現自己和「阿生」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讓他回到她的身邊了。
所以,他沒有馬上回去找她,就是為了給她一些時間想清楚這些事,也讓他有時間做這樣的安排,可是,若月的反應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難道是他想錯了嗎?
「我沒有說不收呀!你快放手啦!真是丟死人了。」若月又急又羞,但口氣中也有一絲的甜蜜。
「真的?你答應了?」杜羿生高聲歡呼,拉過若月就是一陣亂親。
這時,全場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看來大家都已明白答案是什麼了,全都替這HappyEnding起立鼓掌。
若月羞得整個人乾脆埋在他的胸膛,悶悶的說著
「都是你啦!找這麼多人來看戲,還沒收門票,這一次我真的是虧大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