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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夢見你離開 第10章(1) 作者:醉笙
    人不能一輩子躲在回憶之中,當然更不能在醫院裡避世。出院後的虞漪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說午夜夢迴時不若有所失是假的,但淚水也不再那麼張狂地像是即開即有的自來水。

    出院那天曾世豪來接她,金黃色的雛菊買了一大束,病房裡的護士羨慕地誇讚了好一陣子,虞漪慷慨地借花獻佛。護士小姐開心地道別,想說「再見」卻自覺不妥,尷尬地笑著。

    她慢慢地整理衣物,慢慢地和醫生道別,慢慢地說慢慢地走,可是還是等不到那個他。以為他會姍姍來遲,原來根本就是她一廂情願躲在夢裡不願醒。自嘲地苦笑著,虞漪跨開大步離開這幢乳白色的建築物,以後她不會再慢慢了,她要快快忘記一個人。

    可是她忘了欲速則不達。

    拐角里,有個人靜靜地站著,護士小姐顯然認識他,把手裡的雛菊在他面前晃了晃招呼道:「虞小姐出院了,你總算可以不必天天報道了。」每日早晨九點,比她還準時。

    「不過我勸你還是放棄吧。」護士小姐撥弄了下花瓣,「虞小姐好像有中意人了。」自然是那個送花人。抬眼看了眼面前的木頭一眼,她低低咕噥道:「更何況天涯何處無芳草。」顯然是交淺言深,但卻意味深長,現代的女性懂得如何為自己籌算。

    「這碗湯麻煩你拿給別的病患吧。」蔣辰愷將暖瓶往前一送。天天褒湯竟成習慣,忘了她今日出院。

    「又是薏米腐竹素湯?」每日為他匿名送湯,病人還以為醫院伙食可口,讚不絕口。這個男人也算用心,不過每天都是同一款,不知道是手藝有限還是別有他因。

    「喂……」護士抬起頭那人已走遠,也不知姓甚名誰,只能「喂喂」地招呼。

    打開飽暖瓶,香氣四溢,落寞的心立即被美味填滿。今天算是大豐收,不僅可飽口福還額外附贈暖瓶,哪個賣場酬賓都無此便宜。

    暖瓶內白色的是薏米、紅色的是蘿蔔、黃色是腐竹,難怪他每天都煮,單是看著就胃口大開。

    這湯看來簡單做來不易,單單白果去殼去衣,陳皮去瓤,蘿蔔切丁就足夠讓人頭痛,更何況一個男人。

    「唉,真是個好男人。」

    歎氣,因為得不到;稱讚還是由於得不到,得到了便理所當然不必要讚美。

    「祝先生,我們公司在上個月便給您發郵件請您鑒定貨物了,當時您沒有異議,現在隔了那麼久您跟我們說那批貨有問題……」

    虞漪拿著電話站在橫道線上等綠燈。生存不易,每每有難纏的客戶她都如此安慰自己。幸好那位祝先生沒有看到她的表情,否則定會被她如麻花般的眉頭嚇倒。

    「祝先生,我們也不希望有這種事發生,但……」

    「小心!」

    「啊……」

    僅僅一剎那,一輛重型摩托從虞漪剛剛站立的地方疾馳而過,那摩托車的馬達聲仍然停留在耳邊,而她也摔倒在一邊。

    幸虧有人拉她一把,否則說不定會不會成為車下亡魂。定了定神後,虞漪抬頭道謝,但那個「謝」字卻哽在喉間。

    「好巧。」

    真的好巧,人海茫茫,她居然碰上他,還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

    「是啊,好巧。」蔣辰愷附和,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若不是他跟了五條街也不能拉她這一把。

    「我在這一帶值班。」他繼續解釋,生怕她誤會。

    「呵呵。」她站起身,拍了拍塵,「值班?」

    連警服都未穿,可她不想揭穿他。離開了他,她變得聰明許多。

    「本來想謝謝你,不過警察保護公民是應該的,那我便省了。」

    「天經地義。」特別是對她。

    「啊,可惜手機摔爛了。」虞漪拾起地上一分為二的電話。

    「我已把摩托車的車牌記下,定能為你賠償。」

    「好快的反應。」她稱讚,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調侃,「不愧是幹這行的。」

    見蔣辰愷一臉尷尬,她暗怪自己何必咄咄逼人,揮了揮手道:「我先走了。」

    「虞漪。」他在最後一刻開口,等她緩緩回過頭來,「你現在過得好嗎?」

    她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很好。你呢?」

    直到這時她才仔細地將他看清,體形還是一如既往,並沒有快速消瘦。想到很多電影裡兩人久別重逢都會感情充沛地說一句「你瘦了」,可現實生活中沒有給她機會。確實,誰沒了誰都要好好過下去。

    可是,他的嘴卻抿得更緊了,似乎也比從前沉默很多。

    見他久久沒有回答,虞漪笑笑,轉身便要走,卻聽見後面傳來的聲音。

    「不好,很不好。」

    她的腳步定住,可他卻不放過她,急急地繞到她身前。

    「既然分開之後都過得不好,為什麼……」

    停!她皺起眉,「我沒有說我過得不好。」

    蔣辰愷的歎氣輕易瓦解了她的逞強。

    「我們在一起時,也沒有好過。」她幽幽地說道,事實總是殘忍。

    蔣辰愷不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的臉,她卻看著自己的腳尖。周圍過路人來來去去,紅綠燈輪迴了好幾回,兩個人卻似渾然不知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想挽回?虞漪猜度著。

    她已死心?辰愷揪心著。

    「我還約了客戶,先走了。」她故意抬起腕表,裝出時間寶貴的樣子。

    辰愷拉住她的手臂,「能給我一天時間嗎?」

    「我這幾天都沒空,公司裡……」她目光閃爍,笑容虛浮。

    「我想完成曾經的誓言。」

    只消低低的一句,便讓她放棄掙扎,眼睛酸酸澀澀的,似是要流淚卻擠不出一滴,可是心裡卻波動起來,不論答應與否都會後悔。

    「你不欠我什麼,不需要彌補。」

    「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看不起自己。」

    綠燈再次亮起,她不想錯過。

    「明天你來接我。」為了不讓自己改變主意,虞漪逃得飛快。

    人群裡,辰愷的笑容一閃即逝。上學時老師說過,良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客廳裡,虞漪坐立不安,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在廚房裡忙碌的人會變成蔣辰愷。見他圍裙加身,鍋碗瓢盆應對自如的情形,她驚訝之餘竟覺得格外溫馨。原來有個人願意為你洗手做羹湯的感覺竟是這般甜蜜。

    先前她提議去吃快餐,他看了她一眼回道:「你以前都說快餐沒有營養。」

    虞漪猛然怔住,當年是因為想要全心全意照顧他,才會勤練廚藝,只差沒有去考營養師證。現在一個人生活,能省就省,省錢省力,外賣是常有的事。現在反倒角色互換,成了他替她的健康著想。

    十二點正午餐開始,滿滿一桌的菜餚像是過年般豐盛,陣陣香氣熱氣在空中裊裊,蒸騰得她雙眼濕潤。她知道他會操持些簡單菜式,沒想到竟可比庖丁。

    「原來你深藏不露。」

    蔣辰愷解下圍裙,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多虧廚藝班的老師指導有方。」

    「廚藝班?」她的筷子頓在空中。

    「嘗嘗看這個咖喱。」蔣辰愷舀了一勺咖喱給她。

    原來為了這一餐,他做足工夫。一勺入口,虞漪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和樓下的咖喱店不相上下。」她是樓下那家店的常客,為了證明所言非虛,她一口接一口。

    「沒想到你這麼有天賦。"

    辰愷笑得開懷,「我沒說這是我煮的。」原本他是想煮,可惜火候不對,三小時的一鍋咖喱煮壞。乾脆撥個號碼,樓下外買只需三分鐘。

    「啊?」虞漪如夢初醒,「你找死……」

    剛要打鬧,看到他一身正裝,再看看自己特地裝扮的本季新款。啊,身份早已不同,真正夢裡不知身是客啊。

    尷尬之餘,她只有執起筷子低頭管吃。

    「除了咖喱,別的都是我做的。」

    「哦。」

    番瓜紅花蟹、清蒸左口魚、西芹滑牛柳、清炒香菇、叉燒酥。

    她一個個在心中暗念,真當她是座上賓,貴客招待了。

    「你參加的是廚藝班?還是酒店培訓班?」

    蔣辰愷知她說笑,便也自嘲道:「還差個水果拼盤便成小酒席。」

    酒席?她想起來了。某次他們參加一個婚宴,席上便有這幾道小菜,她還誇耀那家酒家廚師的手藝好。原來連她的隨口說說,他都記得。

    虞漪歎了口氣,「吃點家常菜便好。」

    「不合胃口?」他緊張。

    看著他立即斂起的面容,她心中一動,「沒有,很好吃。」雖然蟹偏鹹,酥偏甜,魚背還有鱗。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蔣辰愷捧起碗,用力地扒飯。

    從前他吃她做的飯菜,也沒有今天這種滿足的表情,難道真的施比受有福?虞漪嚼著口中的牛柳,有些老了。一瞥間見到他手指上的OK繃,可能是在切菜時也可能是被蟹鉗所夾,更可能與這些都無關,只是她多心。

    酒足飯飽之後,辰愷建議去逛街。

    「你不是挺討厭逛街?」男人都不喜歡逛街,他也不例外。即使他有副好脾氣,也是能躲就躲。

    「你喜歡就好。」

    對了,他今天要扮演一整天的好老公。雖然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但是她還很沉迷這個角色遊戲中,否則便不會答應了吧。她也想讓那個承諾成為現實,即使只是一天也好,讓她圓夢,讓他對自己有交代。

    虞漪不再言語,率先走了出去。

    既然有人願意當搬運工,她便不用客氣,大包小包給蔣辰愷提就是了。

    「你走裡面吧,外面會曬到太陽。」

    蔣辰愷主動繞到外面,虞漪有一小會兒的失神,但立即鑽進商店前的陰影下。她知道他一向很細心,只是連這種細節都想到了,實在有些出乎意外。

    「你是不是腳痛?」見她越走越慢,他不禁懷疑。

    虞漪低頭看看自己八厘米高的鞋跟,露出一臉苦笑,「穿這種鞋逛街還真是花錢買罪受。」

    蔣辰愷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商店內走。虞漪小跑步地跟著,心裡不停盤算,難道他想要學電影橋段,和她換鞋?

    「小姐,給我們一雙36碼的女式運動鞋。」

    原來是給她買鞋,是啊,人就在商店內買雙鞋易如反掌,何必換鞋自尋煩惱。

    「小姐,你喜歡哪雙?」

    虞漪看了眼琳琅滿目的樣品,隨手一指,「就那雙吧。」他連她的鞋碼都記得。

    「好的,請稍等。」

    售貨小姐把鞋拿來,虞漪正要彎腰試穿卻被蔣辰愷攔下,「我來吧。」說完便蹲下身,替她脫鞋。

    一邊的售貨小姐用曖昧的眼神看著他倆,虞漪也只能乾笑幾聲。但腳上的痛立即讓她笑不出來了。

    「皮磨破了。」辰愷抬起她的腳,看到腳底也磨出了水泡。

    「這雙鞋今天第一天穿。」她其實也好看重今天的約會,好似兩人第一次約會般鄭重其事,穿新衣試新鞋,還提早半小時起來化妝。明明已經離婚,還要刻意裝扮皮相,連她自己都不由得鄙視起自己來。

    「我去買創可貼。」扔下一句話他便往外衝。

    售貨小姐先回過神來,看著早已不見的身影愣愣道:「這附近哪有藥房?」

    隨後看看虞漪忍不住羨慕,「不過你男朋友對你真的沒話說,簡直體貼到家了。」

    虞漪笑笑,不否認也不承認。目光一瞥,見到他的外套還留在這裡,不禁暗暗著急起來。

    半個小時後,蔣辰愷再次出現在商場內,只是滿頭大汗的樣子引來不少側目。

    「先生,你買到創可貼了?」售貨小姐迎上前來。

    揚了揚手裡的包裝袋,蔣辰愷蹲下身替虞漪貼上。

    「我的天哪,你在哪裡買的?"售貨小姐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

    「藥房。」

    「可是附近沒有藥房。」售貨小姐據理力爭,「看你的樣子,難道你……跑著去的?」這個男人不會叫出租車嗎?

    蔣辰愷沒有吭聲,只是專心地處理虞漪的傷口。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剛才身無分文。」虞漪看著他一起一伏的胸膛,這就是他跑著去的證明吧。

    「外面在堵車。」

    原來如此,虞漪「哦」了一聲,「那這些創可貼呢?」藥房今天成了善堂?

    「我把手錶壓在那裡。」

    虞漪還未做聲,售貨小姐已經感動不已,「為什麼我的男朋友及不上你男朋友的一半?」

    聽了這話,辰愷和虞漪四目相望,久久不言語。

    「或許你提出分手的那天,你男朋友會醒悟。」趁著辰愷結賬的當下,虞漪走進售貨小姐身邊輕聲說道。在那位小姐又驚又奇的眼神下,虞漪踏著大步往外走去。

    並肩走到陽光下,看著身邊的他亦步亦趨,這個狠狠利用她再被她狠狠利用的男人此時竟然還不覺悟。還甘心事事聽她吩咐,為她效命,只因為他覺得虧欠她。今天,他還要實踐婚前的諾言,做她的鬧鐘、麵包機、廚師、司機、洗衣機、避風港……

    難怪剛才那位小姐會有感而發,連她都覺得感動異常。虞漪突然紅了眼眶,停在原地不再前進。

    「怎麼了?」蔣辰愷也停住腳步。

    「你做得很好,下一任蔣太太一定會很幸福。」她沒頭沒腦地說著。

    他抿住雙唇,過了半晌才道:「可惜我沒有辦法讓第一任蔣太太幸福,連留下她都做不到。」

    虞漪抬起頭望著他,滿是心疼,「辰愷,答應我,下次一定要找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不要再為了其他原因倉促遷就了。」「虞漪,給我一次機會,我……」

    身後突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讓兩人同時回頭。

    「世豪來接我了,我們晚上還有個項目要趕工。」

    虞漪告訴自己不要被辰愷的話所迷惑,要抬起雙腳一步步朝前走。現在她離開他至少還有尊嚴,等到日後待他找到真愛攆她走時,她需要整理的不只是一地的傷心還有無法撿回的自尊。即使他一輩子伴她左右,她也得不到他的真心,只有日復一日的內疚纏繞著兩人。

    坐進車內,虞漪眼神迷茫,曾世豪提醒道:「虞漪,蔣先生似乎有話對你說。」

    她一愣,隨即見到辰愷快跑過來想要拉開車門。她一時失神連車門都沒有關,虞漪急忙想要合起車門,不想聽他的挽留。

    用力一拉,車門並沒有發出預料中的聲音,相反四周反而更加安靜下來。看著被夾在車門內的手指,虞漪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即使他的手被卡在其中,他也不吭一聲,只是無奈地將車門打開。

    「你買的東西……」替她合上車門,他轉身離去。

    虞漪內心澎湃,原來他急於追趕上來並非為了糾纏不清,而是為了這些大包小包。但她卻一意誤解他,還夾傷他的手。剛才那用力一擊到底有多痛呢?用上整整一包的創可貼來貼他的傷口有用嗎?那麼心呢?她傷他的心,該如何修補呢?「現在下車追他還來得及。」曾世豪建議道。

    虞漪只是緩緩地搖頭,「下車只會是再一次互相折磨的開始,他……根本不愛我。」

    她要的只是愛,看她多容易滿足。

    她要的卻是愛,蔣辰愷給不起。

    虞漪下定決心不再見蔣辰愷,如果他再來找她,她會和他說不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但蔣辰愷沒有給她機會,他自那天離開之後沒有再來找過她,可是這樣她卻開始惦記起他來。他的手要不要緊?有沒有看醫生?會不會有後遺症?

    她開始有回頭強迫症,每次出門上街走到人群密集之處,她都會分外留意地頻頻回頭,就怕他躲在哪個角落錯失了邂逅。她明明可以去他家探望,但礙於愚蠢的自尊讓她下一秒就打消了念頭。如此反反覆覆搞得整個人昏昏沉沉,連曾世豪都看不下去建議她回家休息。

    「我身體沒問題,可以工作。」她堅持。

    「我是怕你影響別人工作。」曾世豪知道如何讓她成為洩了氣的皮球。

    一語中的,虞漪只能拿起包離開公司,陽光明媚的午後讓她一下子失去方向,那個冷清的單元不是她的歸宿,她寧願如同幽魂一般隨處閒逛。

    「當當!」

    整點的鐘聲響起,虞漪抬頭望向那隻大鐘。心裡一陣五味陳雜,她怎麼走到這裡了?是下意識還是有意識?正想轉身離開,心底卻又吶喊著留下來。

    終究情感勝了理智,快步邁入教堂,挑了一個後面的位子坐下。正巧有新人行禮,紅地毯,白婚紗,美麗的新娘,精神的新郎,到處系滿的鮮花和氣球。原來每個婚禮都差不多,神父的問詞更是千古不變。

    「下面請問誰對這兩位新人的結合有意見?」

    神父望了望下面的人群,觀禮的嘉賓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大家都知道這句問話毫無意義,只是一個步驟,一個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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