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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夢見你離開 第10章(2) 作者:醉笙
    「我、我……」

    教堂內突然冒出一個模糊的聲音,短促又朦朧,正當大家都以為是自己耳鳴時,一個人從第一排的座椅下面爬了出來,驚得第一排的嘉賓跳了起來。

    「我、我有意見……」

    那個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一身的酒味令人退避三舍,眼睛半開半閉地張望著眼前的一對新人。

    新娘顯然也被這突發狀況嚇到了,躲在新郎身後不敢做聲。

    「你是什麼人?」新郎推了他一把,那人立即腳步不穩,仰天摔倒。

    他是什麼人?虞漪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不是辰愷還會是誰?但他為何要來搗亂別人的婚禮?帶著疑問,虞漪並未現身,只是坐在最後一排靜觀事情的發展。

    「阿門。」神父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施先生,請你尊重他人。」神的面前眾人平等。

    「不要嫁給他,跟我走,不要嫁給他……」蔣辰愷再次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新郎面前,朝他身後的新娘喊著。

    新郎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忍住回頭質問的衝動,但新娘卻忍不住地喊道:「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

    全場一片嘩然,賓客們開始交頭接耳,結婚第一天便有好戲可看,真是功德無量。

    「你……走開!」

    蔣辰愷用力一拉,新郎被甩到一邊,眨眼之間他已經握住新娘的手臂。全然不顧新娘的掙扎和哭喊,他一味訴說心聲。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每天叫你起床,幫你做早餐,送你去上班,替你包攬所有的家務,風雨無阻。你煩惱的時候我願意傾聽,睡不著的時候我陪你兜風,下雨天我一定把傘讓給你,如果有天……」

    「你到底是誰?"

    新郎的吼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傾聽,包括新娘。她不認識這個陌生人,對他的所作所為更是擔驚受怕,但她卻莫名地被他的誓言打動。

    「你走開!」

    蔣辰愷一揮拳,新郎應聲倒地,在新娘的呼喊聲中,他拉著她就往外走。

    不用新郎指示,伴郎和幾個男賓立即一擁而上堵住了他的出路。群策群力,不一會兒就將他制服,只剩蔣辰愷還在大舌頭地拚命高喊:「虞漪,不要離開我,不要……」

    直到此時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酒鬼認錯了人,立即噓聲一片,不知為何新娘歎出的卻是失望之氣。

    「把這個瘋子拉出去。」新郎爬了起來,開始指手劃腳。

    等到虞漪回過神來,才發現蔣辰愷已經被架了出去,她立即跑向出口。一顆心「撲通撲通」亂撞,在他喊出她名字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徹底被禁錮,動彈不得。所有兩人經歷的一切開始在腦海中翻滾,快樂的、悲傷的、甜蜜的、掙扎的,她發現自己通通都捨不得丟棄。

    「你這瘋子真會挑時間,這會兒來搗亂。」一個男賓說著就給了蔣辰愷一拳。

    剛剛趕到後巷的虞漪呼喊出聲:「你們不要打他!」

    三個男人看了虞漪一眼,動手的男人嘀咕了幾句便把蔣辰愷往雜物堆上一丟。

    「走吧。」

    待三個人一離開,虞漪便上前撫上辰愷的臉,他下巴上的鬍鬚扎到了她的手。

    「你怎麼樣?」

    辰愷張開眼睛,笑了,「你終於還是跟我走了。」

    他的酒氣噴在她的臉上,醺得她兩眼酸澀,虞漪咬住下唇,「痛嗎?」剛才那一拳打得結結實實。

    「你沒有和那人結婚,太好了、太好了。」蔣辰愷只顧自言自語著,半睜的雙眼緩緩合上。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虞漪用力拍打他的臉,「辰愷,你醒醒。」

    眼角一瞟,虞漪立即摀住了自己的嘴,淚水開始下墜。她用力地抱起他,雜物堆上一大塊破碎的玻璃上還沾著血。

    「你……怎麼這麼傻?」當看到他的後背還插著一塊碎玻璃時,虞漪開始哽咽。

    破舊的小巷,倒地的他,哭泣的她,一切都似曾相識,但虞漪憎恨這似曾相識。這一次,她有足夠的勇氣掏出手機,雖然抱著他後背的手已經沾滿了獻血。

    當蔣辰愷睜開眼時,他看到虞漪靜立在窗台邊,生怕是自己的幻覺,於是他眨了眨眼卻發現她並沒有消失。他沒有出聲就這樣默默地望著她的側臉,記憶開始緩緩聚集,雖然有些細節他記不清晰了,但大致發生了什麼他還是明瞭的。

    「你醒了?」虞漪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自己太激動,「我去叫醫生。」

    「不要,先別走。」他的上半身硬撐著抬起。

    虞漪惻然,先扶他躺下再坐了下來。

    「你又救了我一命。」

    「是醫生救你的,不是我。」她看著白床單冷冷道。

    「總之……謝謝你。」

    她冷笑了一聲,「我接受,說完了嗎?你現在也醒了,我看是我該走的時候了。」一聲「謝謝」讓她清醒兩人現在的處境。「虞漪,聽我說完。」他急道,插了輸液管的左手緊緊握住她的。

    她緩緩坐下,抬了抬手指後還是任由他握著。

    「能不能一輩子都不要走?」蔣辰愷一字一頓道,懇求的眼神在她臉上尋找答案。

    虞漪的手顫了一下,想要抽走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們已經離婚了。」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那份協議書我一直沒有簽。」

    她抬眼對上他虛弱的笑容,一時無言以對。

    「所以我們還是夫妻。」

    「我現在過得很好,請你不要來打擾。」虞漪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蔣辰愷焦急道:「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要自欺欺人?你明明關心我!」

    「那又如何?自欺欺人的人何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強迫自己不斷地補償我?我受夠了,蔣辰愷,我不要你廉價的施捨!」「你……」

    「吵什麼?」巡房的主治醫生恰巧走進來,「醒了?」他看了辰愷一眼隨即瞟向虞漪,「剛醒就大吼大叫你還讓不讓他活了?」

    見虞漪不吭聲地退到一邊,醫生便查看了一下儀表和蔣辰愷的情況,指著他道:「你也是,對著她吼?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血型多稀有了,要不是她400CC的血輸到你血管裡你還能活嗎?」說到這裡醫生笑了起來,「不過說起來你們也挺有緣分的,居然都恰好是RH血型。好了,我要去巡下一個房,稍後我讓護士給你量血壓。你們可別再吵了,否則我讓護士不給你飯吃!」

    虞漪被這個老頑童似的醫生逗樂,站在一邊發笑。

    「你沒事吧?」蔣辰愷的聲音有些發顫。

    「哦,沒什麼。」意識到他所指何事,她輕描淡寫帶過。

    「能過來嗎?」

    虞漪掙扎了一下還是走到床邊。

    辰愷握住她的手臂,將衣袖挽起,撫上她青色的靜脈,感受它的跳動。

    「虞漪,別再鑽牛角尖了,讓我照顧你。」

    「辰愷,是你不明白。」她有些急,「我知道了,你肯定又覺得因為我輸血給你,你又欠了我什麼!我要說多少遍你才懂,你不欠我不欠不欠!即使是個毫不認識的人碰到這種情況我都會捋袖的。」

    看他不為所動地只是抓著自己的手,虞漪賭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會輸給你了。」

    蔣辰愷突然笑了起來,放開她的手,「真的沒有挽回了?」

    聽來有些淒涼,但虞漪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好好,既然我們兩不相欠就再好不過了,從此我們形同陌路。」

    明明是她的意思,但從他口裡說出卻字字敲在她的心上。

    「你走吧。」

    虞漪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但就在一剎那直覺似的她再次回頭。

    「你幹什麼?」她撲上前拍掉他手裡的水果刀。

    「不幹什麼。」蔣辰愷笑得坦然,「只是想把你的400CC還給你,既然大家從此陌路我不想虧欠你什麼。」

    「你、你……」

    「放心,這是在醫院,醫生不會讓我死的。」他一派悠閒,拍拍她的臉,「來,幫我把刀拾起來。」

    虞漪一跺腳,將水果刀踢到床下,「你是在威脅我!」淚水又開始宣洩,她氣惱地拍打著他的身體,「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對你置之不理,你明知道我就是放不下你,明知道我時時刻刻擔心著你的安危,明知道……我、我……」

    辰愷一伸手將她擁在懷裡,抵著她的頭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你真的要離開我了。不過我現在知道了,放心,只要有你陪著我,我一定不會出事的。」

    虞漪吸著鼻子,悶悶道:「你真是壞透了!怎麼天底下有你這麼不要臉的人?!」他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防線一舉擊潰。

    「是是,我不好,我最壞。我只是在拿命賭最後這一次。」

    帶著做好的便當,虞漪推開病房,入眼的是站在蔣辰愷面前的曾世豪。雖然曾的出現讓她隱隱不安,但她還是面帶笑容。

    「世豪,你怎麼來了?」

    「我只是想來看看讓你一個禮拜不上班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曾世豪的嘲諷乾脆又利落。

    「公司的事我交給助手了,每天晚上回去我也會用郵件和她聯絡,這裡你不用操心。」虞漪有些生氣,逕自端出碗筷,將暖瓶裡的湯盛出來。

    曾世豪笑了起來,「怎麼這一陣我們跑醫院跑得這麼勤快,先是你後是他,不會是你們串通的吧?」

    「世豪,夠了!如果你今天是來吵架的,請你出去!」

    「他都沒有開口,你倒先急了?虞漪,你還說自己沒有愛著他?」曾世豪的手指指向床上一聲不吭的蔣辰愷。

    「我……」似是被戳破的氣球,虞漪別過頭躲開辰愷的視線,「我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

    蔣辰愷的歎息濃重得令三個人都聽得清晰。

    「好,既然這樣,你跟我走。」說完,曾世豪便來拉虞漪,「虞漪,我的心意你不會不明白吧。」

    「世豪,你別這樣。」

    在兩人拉扯之間,蔣辰愷踉蹌著下床,一把推開曾世豪。

    「你別碰她。」

    「呵呵,笑話。」曾世豪冷笑道,「你以為自己還是她的丈夫嗎?她都說不愛你了,你省省吧。」

    一語說畢,他的拳頭也跟著落在了蔣辰愷的左臉上,後者應聲倒地,後腦敲在了床沿上。

    「你幹什麼?」虞漪用盡全力推開曾世豪,又急忙扶起地上的辰愷。

    「世豪,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心意你也應該瞭解。」淒淒然地對上辰愷的眼,虞漪幽幽說道:「或許我總有一天會忘了他,可是卻沒有人能夠取代他。」

    每次他受傷就仿若傷在她身,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融於血,怎化得開?

    「我懂了。」曾世豪意味深長地看了蔣辰愷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需不需要叫醫生?」病房裡終於又剩他們兩人。

    「不要了,李醫生更像惡煞,我寧願不見他。」蔣辰愷開玩笑道。

    白了他一眼,虞漪將他扶上床,「李醫生是為了你好。」

    「那你呢?」

    「我?」

    「你是不是為了我好呢?」辰愷耐心地重複。

    「我……」她該怎麼回答?

    「如果你也是為我好的話,就別離開我好嗎?」舊事重提,他不是不緊張,生怕又激起她強烈的情緒。

    直直望進他的眼,右手趁勢撫摩上他的眼耳口鼻。他自由的時候她用責任和內疚禁錮他,她放他自由的時候他卻要求被困住。感情真是人世間最複雜的東西啊!

    「那……」她舔了舔唇,讓自己放任,「你愛我嗎?」

    辰愷知道這是她給的後路,激動地抓住她摸索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直到她離開,他才知道這個叫虞漪的女人已經不是他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人。他以為可以用記憶和懷念來度過剩下的日子,試過才知道,人的慾望是個無底洞,他希望能夠抱住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影子。

    他用張愛玲的話給她答案。

    「也許愛不是懷念,不是熱烈,而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你,已經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撲倒在他的懷裡,不顧是否會壓疼他的傷口,只是不想讓眼淚揮發在冰冷的空氣中。這比她聽過的任何一句「我愛你」都來得甜蜜,來得撼動她心。她和他或許沒有熱烈,也不要懷念,她只要年深月久的歲月,下半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能和這個男人生死與共。

    不為其他,只因他也早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分不開,剪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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