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身旁,她隨著他的目光盯著馬路對面的采夢齋。
「你在看什麼?」莫名地,她覺得很開心能再見到他。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她,「怎麼是你?」他臉上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驚喜。
見他也很高興看到她,她俏臉不禁泛起甜甜笑容。
「我來找上次忘在這裡沒拿走的錄音筆,你呢,怎麼會來這裡?」
「我在觀察這棟建築,」提到建築,他的話又滔滔不絕了起來,「上次我到古董店裡看過,回去後一直覺得這棟房子似乎另有玄機。」
「另有玄機?你的意思是說這棟房子設有什麼機關嗎?」她其實只是隨口一問,沒料到他竟點了點頭。
「沒錯,以這棟房子的設計和它的坪數,它內部的實際大小不該只有那樣。」
聞言,懺情左右移動腳步,認真的再詳看了采夢齋一遍。
「好像是這樣耶,室內只有七、八十坪,但依它的佔地似乎不只這樣,感覺更大上一倍不止。」她接著提議,「我們與其在這邊臆測,不如進去問問店主,你覺得如何?」
「好。」他欣然點頭同意。
兩人一起走進采夢齋,歐摩天逕自在屋內逛了一圈,懺情直接走向櫃檯,乾咳了聲才開口。
「對不起。」如此近距離細看,她發覺玄音的皮膚好得簡直可以稱得上晶瑩剔透了,微闔的眼眸讓他宛若睡美人似的,慵懶得引人無限遐思。
「唔。」玄音緩緩睜開眼。
她一時看呆了他那雙修長的美麗眼睛。
「呃,那個……」須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這樣的,上次我來這裡採訪,有一支錄音筆放在這裡沒帶回去。」
「錄音筆?」
「對,它是銀色的,請問你有看到嗎?或者是麻煩你問一下召夜,她應該知道。」
定定注視著她,其實是他意識還沒有完全甦醒,片刻,玄音才像想起什麼似的打開抽屜,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到她面前。
「是這個嗎?」
「沒錯,就是這支錄音筆,謝謝。」
這時,沈睡的聲音陡地從樓梯口傳來。
「二樓是私人住所,非請勿入。」他擋在樓梯口,戴著墨鏡的臉十分嚴肅。
歐摩天無語的睇視著擋在面前的男人。
見狀,懺情急步過去解釋。
「對不起,他不是有意想擅闖二樓,他是一位建築師,對這棟房子的結構很好奇,所以才會忍不住想上去參觀一下。」
兩個男人並沒有因為她的說明而化解僵凝的氣氛,沈睡依然擋住樓梯口,歐摩天也仍站在他面前沒有移動的意思。
看樣子他似乎非常的執意想上去二樓一窺究竟。
「歐摩天,既然二樓是人家的私人住所,不方便參觀,那就別勉強了吧。」懺情試著想說服他。
他不為所動,仍與沈睡形成對峙的狀態。但細看之下不難發覺,其實他的眼神是盯著那道阻隔著樓梯的門,並非是針對沈睡。
這點懺情也很快就發現了。
他根本是無視於沈睡的存在,就跟當時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漠視於她的問話時是一樣的。
看來他大概又專注的想著什麼事情,所以才會對沈睡視而不見。
真是個讓人頭痛的人,懺情擰起秀眉,試圖再勸他離開那道門前,免得讓人誤會他打算強行闖上二樓。
才要開口,就聽見一道溫煦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
回頭一看見是霓幻,懺情露出了個安心的笑容。
「沒什麼,只是我這位朋友對你們這棟建築很感興趣,想進一步瞭解房子的結構,所以才想上去二樓參觀。」
從外面回來的霓幻臉上掛著一貫的微笑。
「讓你們上去參觀是有點不方便。」他走到歐摩天身邊道:「不過這位先生想知道什麼,我可以為你解說,甚至畫出平面圖給你看,這樣可以嗎?」他臉上的笑容宛若春風般,輕易就化解了僵凝的氣氛。
歐摩天看向他,點了點頭。「可以。」
「那我們過去那邊談。」領他們到一旁的原木椅坐下,再為兩人各斟來了一杯茶,才問:「你對這房子有什麼問題嗎?」
歐摩天指著旁邊一面牆。「那後面是不是還有隱藏的空間?」
他微笑的點頭。「沒錯,後面確實是另有天地。」他在紙上約略的畫下這棟房子的結構。
看著草圖,歐摩天了悟的說:「所以後面的空間要從二樓才能過去。」
「沒錯。」
細看著草圖片刻,他再問:「這棟房子應該有地下室對吧?」
「是的。」霓幻的笑容裡透著一抹佩服之意,「我刻意不畫出來,沒想到還是讓你看出來了。」
「莫非也是要經由二樓才能下去?」
「對,那裡另有樓梯可以通往地下室。」
歐摩天再問了些問題,霓幻均一一告知。
問完想知道的事,歐摩天逕自垂眸深思著,懺情代他向霓幻道謝。
「謝謝你。」
霓幻笑了笑。「不客氣,有什麼問題歡迎你們再過來。」
霓幻送兩人出去,采夢齋的電話響了起來,沈睡就近接起。
才喂了一聲,手中的話筒瞬間便被玄音搶走。
「喂,球球,是我。」他一臉的興奮。「我好想你,球球,你現在在哪?什麼?你要找霓幻,可是我有話要跟你說……好啦,你不要生氣,我幫你接給霓幻就是了。」
他臭著一張臉道:「霓幻,電話,球球找你,」他特別再交代,「說完別掛斷,我還有話跟她說。」
霓幻走過去接起電話。「喂,是我,嗯……好,我明白,嗯……再見。」
一直站在霓幻身邊的玄音,聽到他說最後兩個字時,飛快的從他手中奪過電話。
「等一下,球球,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可惜只聽到嘟嘟聲,他氣急敗壞的瞪住霓幻。「我剛不是跟你說過叫你別掛掉?」
「電話不是我掛的。」霓幻含笑說明一件玄音自己也明白的事,「是球球掛斷的。」
玄音惱怒的用那雙美麗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氣悶的走上二樓。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說不出來為什麼高興再見到她,總之能在采夢齋再和她巧遇,歐摩天是真的很開心。
走出采夢齋已近中午,他開口邀請懺情一塊用餐,兩人就近找了家餐廳。
「謝謝你。」點完餐,他一開口便向她道謝。
「謝我什麼?」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剛才如果不是你幫忙解釋,我可能無法這麼順利瞭解那棟房子的結構。」
他很清楚自己不善與人打交道的個性,與人做無謂的應酬對他而言是浪費時間,但無可否認的,交際應酬在社會上卻又是非常重要的事。
他很明白這點,以前爺爺尚未退休時,紀德對外的一切自有爺爺打理,爺爺長袖善舞兼能言善道,所以對外的關係處理得很好。
爺爺退休後,他便讓阮佑康負責對外的事宜,因為佑康口才伶俐,處事又圓滑,很適合處理業務方面的事情。
懺情綻起甜笑,看來他還滿瞭解自己的個性嘛。
「其實就算我沒幫著解釋,霓幻也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圓滿。」
「你跟他很熟?」歐摩天眉心不自覺的微蹙,不太喜歡她談論到霓幻時那種溫柔的語氣。
「說不上熟,因為上次曾經幫一位同事到采夢齋去作採訪,所以和他閒聊了下,我覺得他很親切隨和。」
原來如此,他舒開眉心。
「你上次為什麼說那張明代的椅子是你的?」他突然問。
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起椅子的事,她扼要的告訴他前因後果。
「就是因為我那個朋友的疏失,所以那張椅子最後才會被采夢齋的人給撿走了。」
「這麼說那張椅子真的是你的。」歐摩天想也沒想就爽快的說:「那張椅子就還給你吧,你可以晚上過來拿。」
懺情一時錯愕。「你真的要還我?可是你不是也很喜歡那張椅子嗎?」
「但它是你父親留下來的傳家之物,它對你的意義更為重要。」
「謝謝。」她感激的覷住他,此刻在她眼裡,他已經變成一個通情達理的大好人。
歐爺爺說的沒錯,和他攀上交情一切就好說了,咦?這麼說他是默認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想到這點,她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歐摩天,我們算是朋友了嗎?」不願自己在心裡作揣測,她索性問出口。
「朋友?」瞅視著她的笑容,他心頭一悸,「你願意做我的朋友?」由於個性的關係,他的朋友並不多,他也不熱中於交朋友,但對她,莫名地,他很想多親近她、瞭解她。
這是他第一次對除了建築以外的人事物感到有興趣。
「樂意之至。」她主動的伸出潔白的玉手。「今後還請多多指教。」臉上的笑花甜美可人。
歐摩天失神片刻,才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她的。「也請你多多指教。」
她的手又暖又柔軟,握住後,他竟然有種捨不得放開的感覺。
「嗯哼。」懺情微笑的瞄一眼被用力握住的手,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習慣,握手都要握這麼久、這麼用力嗎?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他趕緊鬆開她的手。「對不起。」
「沒關係。」她笑出聲,睨著他微酡的臉,發覺他真的是一個很害羞的男人,動輒就臉紅。
這是否意味著……他是個很純情的人?思及此,她的黑眸倏然亮了起來,一顆芳心蠢蠢躍動著。
有人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可她從來就討厭花心的壞男人,一向只偏愛純情溫柔的好男人,可惜的是她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這樣理想中的好男人,而眼前的人……
唔,好期待哦,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是否可能會擦出什麼火花?
她不想單戀,那樣太苦,只是也不知歐摩天對她是否有感覺?他剛才握她的手握得那麼緊,也許……也有其他的感覺吧?
「你今晚要過來搬椅子嗎?」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歐摩天出聲想轉移她定在自己臉上的視線。
「好呀。」宛如受了蠱惑,她一口答應,之後才想到一件事,趕緊再搖了搖頭。「啊,不行,那張椅子如果我就這樣搬回家,我媽看到椅子恐怕又要歇斯底里了,我想椅子還是暫時放在你那裡好了「我知道你很喜歡那椅子,一定會小心珍惜它。」
「好吧,若是你想看椅子,隨時可以過來。」他抄下一組電話給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笑著問:「那想找你聊天的時候可以打嗎?」
「聊天?」他微愣,很認真的細思了會,通常漫無目的的閒聊素來被他視為是浪費時間,他寧願拿來多研究一點建築的事,可是看著她,他卻點了點頭,說出讓自己也覺得驚訝的話,「當然可以。」
「那你想聊天時也可以打給我。」懺情也把自己的聯絡電話抄給他,只是她懷疑他會打嗎?
想到之前還氣他氣得半死,現在卻有點迷上他了,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看來人還是要經過相處,才能深入瞭解對方的個性,不瞭解歐摩天時以為他是個目中無人又傲慢的傢伙,現在才知道他看似冷漠無情,實則是個大方善良的好男人,才會毫無條件就把那張椅子還給她。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表哥,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懺情摸摸自己的臉,再走到玄關處照了下鏡子,沒發現自己有什麼異樣。「沒東西呀。」不懂表哥幹麼從她進門後,便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我沒說你臉上有東西呀,我只是覺得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別的好,滿臉笑容的。怎麼了,發生什麼好事了嗎?」敖軒噙笑的開口。
「沒有呀,既沒中大獎也沒陞官,哪來的好事。」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見桌上擱了一本八卦雜誌,她順手拿起來一看,恰好看到一則短文。
上頭說的是表哥前幾天跟她提過的事。
「這個絕世美男子該不會就是歐爺爺吧?」她秀眉緊蹙,覺得這未免太荒唐了,拿一千萬找人來色誘自己的孫子?!
「聽說已經有不少女人躍躍欲試了。」見她不悅的聳高秀眉,他笑道:「懺情,莫非你打算改變主意也一起加入競爭嗎?」
「這麼無聊的事我才不參加。」如果讓歐摩天知道自己的爺爺居然這麼設計他,他大概也會生氣吧,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呢?
「會無聊嗎?我倒覺得挺有趣的,不知最後歐摩天會草落誰家呢?」他興味盎然的道。
懺情可不覺得這種事有趣。
「若是換成是表哥你被人這麼設計,你會開心嗎?再說那些女人之所以接近歐摩天,也是因為看在大筆賞金的份上,這根本是在欺騙感情嘛。」
「如果換成是我被人家這麼設計,」敖軒不知不覺的顯露出自己的本性,「一定會玩得很開心,難得有人想出這麼好玩的事,不好好的享受一番,豈不是辜負了設計遊戲的人。」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她愣了下。「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喔噢,差點壞了他在家裡好哥哥的形象,趕緊補救澄清。
「我剛跟你開玩笑的啦,其實我也覺得歐老這次有點過火了,竟然拿自己的孫子開這種玩笑。對了,你上次不是跟他見過面嗎?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上次見面我覺得他是個很熱忱的老人家呀,可是他居然做出這種事,我就不能苟同了。」歐摩天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人引誘了吧?
思及他臉紅的模樣,懺情又忍不住擔心,若是他以前從來不曾交過女朋友,那麼也許會很容易就墜人人家設好的情網裡。
她一定得告訴他這件事,讓他有心理準備。
「懺情、懺情。」敖軒連喚了好幾聲,她卻逕自斂起眉眼,一臉的沉思狀。
「嗯,什麼事?」終於從思緒裡回神,她望向他。
「我忘了告訴你,歐老今天有打電話過來找你。」
「找我?!什麼事呀?」
「他說為了感謝你上次在他心臟病發時陪他回家吃藥,明天晚上要請你到他家去吃飯。」
「我上次已經在他家吃過飯了呀,他幹麼這麼客氣再請一次。」
「他說那次太過突然,也沒讓廚房準備什麼好菜,這次他特別吩咐,準備好一桌的佳餚要好好向你道謝。」
「不用了吧,我其實也沒做什麼事,只是陪他回家而已,卻讓他一謝再謝,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這是他的好意,你也別再推辭了,而且他還邀請我一道過去呢,上次聽你說歐家很特別,我也很想去看一看,你若是不去,就只有我過去,恐怕歐老會把我轟出來。」
「這樣呀,」考慮一下,她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好吧,既然他也邀請你,那我們就一道過去吧。對了,表哥,歐摩天他答應把椅子還給我了。」她興奮的告訴他這件事。
敖軒好奇的問:「他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願意把椅子還你?」
把今天在采夢齋外遇到歐摩天的經過約略說了下,懺情臉上和眼底都染著歡悅的神采。
「我以前誤會他了,其實他是個滿不錯的人。」
「經你這麼說,我倒挺想會一會歐摩天。」呵呵呵,真有趣,事情居然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了。
「懺情,你回來了呀。」一聲溫柔的叫喚讓懺情猛地回頭。
「媽,你還沒睡呀。」她一時無措的站了起來,有點訝異母親居然會過來看她。
「我好一陣於沒見到你了,想看看你。」伍雅梅朝她走過來,但見到神似亡夫的女兒,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真的很想一盡身為人母的責任,好好的照顧女兒、關心女兒,可是每一次見到女兒,她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總會再次決堤。
「媽!」又來了,懺情暗自歎息,沒有例外的,母親一見到她便又淚漣漣的,她真的好希望有朝一日母親看到她可以不再淚眼以對,可以對她展露笑顏,她可以偎在母親的懷抱裡親暱的向她撒嬌。
從她懂事起,她每年生日許的願望便是希望能讓母親的淚水停止,不要每次見到她總是淚眼汪汪,弄得好像要生離死別似的。
她真的怕死了見到母親的淚水,那好像是強力的腐蝕劑,在蝕刻著她的心,母親不會知道她的淚水讓她的心有多痛。
「媽,不早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望著飲泣的她,懺情壓抑住想擁住母親的念頭。
只因為小時候曾經有一次她抱住了母親,想安慰一直哭泣的她,不料引得母親的淚水狂飄,哭到欲罷不能,那次她嚇壞了,從此不敢再隨意的擁抱她。
站在伍雅梅身後的伍雅蘭溫言的開口,「懺情、軒兒,你們也早點睡。」說完扶著妹妹穿過廊道,回到兩人居住的屋裡。
敖軒無言的輕輕拍了拍懺情的肩,對雅梅阿姨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因為母親願多談,他也無法置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