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驚愕的看著姊姊原本明亮,現在卻變得失焦恍惚的眼睛。原本白裡透紅的細緻肌膚如今成了紙般的死白,還有頭髮——原本像黑緞滑膩動人的秀髮,如今竟成了一頭稻草!
天吶!她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真的是她的姊姊,大家口中的「漂亮寶貝」?
「我要我的羿凱……還我……還給我……」乃蝶好似沒發覺乃雛的存在,只是不斷撲抓著隨扈,失魂的大眼僅看得到他手上的熊娃娃。
乃雛想起方嫂的話,原本還不相信,但現在……
「我叫你拿去丟掉!」
雷鳴似的吼聲將乃雛拉回現實,她轉頭,看見爺爺伸手搶走了熊娃娃。這會兒乃蝶的攻擊對像換了人,只是應慶祥沒隨扈好對付。
「妳鬧夠了沒有?!」應慶祥用力甩開糾纏不休的孫女,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乃蝶隨著巴掌聲響,倏地跌地。
「你在幹什麼?!」乃雛趕忙衝到姊姊身邊,檢查她紅了一半的臉蛋。「妳沒事吧?」
「羿凱,我要我的羿凱……」好似不知道痛,一被攙起,乃蝶又朝熊娃娃撲去。
「滾開!」應慶祥再度甩開。這會兒他將熊娃娃塞給愣在一旁的傭人,要她立刻拿去後院燒掉。
「不可以!」乃雛趕忙搶走。
乃蝶一見,忙將熊娃娃緊緊摟在懷裡。「羿凱,我的羿凱,我找到你了,你放心,我們不會分開了。」
「誰准妳給她的,拿過來!」應慶祥怒目相向。
「我不要!」乃雛毫不畏懼,張開手護在姊姊面前。「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跟你拚命。」
乃雛這句話不是開玩笑,應慶祥再清楚不過。他記憶猶新,當年她不過十歲,就曾經在極忿怒的情況下咬過他。
但他應慶祥的權威,又豈是一個黃毛丫頭可以挑戰的?
連說話都懶,應慶祥手杖朝她肩膀劈下,在他認知裡,教小孩就跟教狗一樣,不聽話,就是打!
但乃雛不再是當年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女孩,她手一伸,穩穩抓住手杖。
「放開!」他咬牙切齒,這丫頭力氣真大。
「除非你答應不找姊姊麻煩。」
「妳以為妳在跟誰說話?」
「我的爺爺。」乃雛昂然瞪著爺爺。
應家三兄妹就她個子最瘦小,但也最敢反抗爺爺。在他們家,除了做爺爺安排好的事情,其它意見都會被當成是忤逆——得經過一次次慘烈的抗爭,被打挨罵外加禁足,直弄到天翻地覆才會出現轉圜的餘地,而且不是次次都能如願。當年乃雛讀大學,到「MyFavoriteGarden」工作,決定拿摩托車當交通工具都經過同樣「戰役」。總而言之,乃雛一向是應慶祥頭痛的對象。
「既然知道,還不放手!」
「我說過,你得先答應不找姊姊麻煩。」
「放肆!」應慶祥丟開手杖,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乃雛一巴掌。
挨了一巴掌,仍舊打不消她的反抗心,她咬牙瞪視爺爺。「你除了會打人之外還會做什麼?姊姊喜歡那只熊娃娃,要它陪她,有什麼錯?」
「妳質問我?好,妳告訴我她多大年紀,二十五歲紐約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到現在還抱著一個熊娃娃,成天裝瘋賣傻……」
乃雛怒指縮在牆角的姊姊,要爺爺擦亮眼睛看。「她這個樣子,你覺得她是在假裝嗎?」
應慶祥不予響應,向來優秀聰敏的長孫女發瘋,這事他沒辦法接受。「只要沒那只熊,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不准。」她再擋。
「妳!」
祖孫倆怒目相向,感覺兩人又快打起來。就在這時,應慶祥的貼身管家,也是他的特助——曲真,突然自樓上跑下。「董事長,李先生在線。」
應慶祥仍舊怒瞪著乃雛。「跟他說我在忙,晚點再回電。」
「我說了,但李先生說有很要緊的事,非跟您說上話不可……」
可惡!應慶祥一啐。「把大小姐帶進房裡關起來。」
「是。」曲真快速拾起手杖,彎身送到主子手邊。「您的手杖。」
應慶祥一把搶走,迅速上了二樓。
他一離開,緊繃的氣氛瞬間鬆懈。乃雛蒙臉,重吁了口氣。
「二小姐?」曲真一臉關心。
家裡沒一個人不怕個性嚴厲的應慶祥,也沒一個人不喜歡活潑開朗,像顆小太陽似的乃雛。
「我沒事。」她輕碰刺痛的右臉頰。老傢伙出手還真狠,完全沒保留。「來吧,我們送姊姊回房。」
兩人左右攙著應乃蝶直到四下無人處,乃雛才低聲問:「你知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是說姊姊出國去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曲真歎氣。「二小姐知道大小姐有男朋友的事嗎?」
乃雛點頭,她撞見過幾回,記得對方是個教書的有為青年,長得挺斯文的。
「兩個月前,董事長幫大小姐談妥了婚事,董事長要大小姐跟何先生分手,大小姐答應了,但何先生不肯。一個禮拜前兩人最後一次談判,分是分手了,但是怎麼知道,何先生會在回家路上發生車禍。」
「死掉了?」她驚愕地問。
曲真點頭。
她望向姊姊,姊姊仍癡傻地摟著熊娃娃,呢喃喚著「羿凱」。
「大小姐吵著要去見何先生最後一面,董事長不肯,要我們把她帶去陽明山別墅。開頭大小姐只是一直哭,接著不吃飯,大概昨天吧,大小姐不知從哪兒找到這只熊娃娃,就說它是何先生,怎樣也不肯放開。」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乃雛瞪著比她大上十歲,西裝筆挺的曲真。
曲真一臉抱歉。「董事長下令不准走漏消息,怕李家人知道。今天大小姐所以回來,也是趁我們不注意時偷跑。」
不會吧!「她一個人抱著熊娃娃從陽明山走回家?」
「是,所以董事長才認定都是那只熊的關係。」
乃雛忍不住在心裡罵髒話。全世界只有她爺爺才會那麼盲目,看不清問題癥結,是因為他干預了不該干預的事!
剛進姊姊房間,乃雛突然發現有個人不在。「洪怡呢?」
乃蝶的管家洪怡已在她身邊待超過十八年,兩人向來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曲真答:「辭掉了。董事長說大小姐今天會變成這樣,洪怡脫不了關係。」
「他又來了!」乃雛氣壞。
爺爺任意辭退管家已經不是第一次。往事飛快轉過乃雛腦袋,當年她十歲,爺爺就曾經拿她成績不夠好為理由,辭了身兼管家與家庭教師的「六哥哥」。
那一次乃雛反抗之大,甚至還咬傷爺爺手臂。
但小孩怎麼鬥得贏大人,縱使她流乾了眼淚餓瘦了肚皮,還是激不出應慶祥的同情心。
他開出條件,連拿三次第一名,就同意她的要求,問題是乃雛再怎麼努力,也只拿到第二名成績。
當時她年紀小,只能無助地面對爺爺的安排,但現在不一樣了,她長大了。為了姊姊,她一定得想辦法讓洪怡再回來,不然姊姊就太寂寞了。
她把姊姊往曲真懷裡推。「幫我照顧她,我去找他理論!」
惦記著乃雛的反應,柳明之一回到辦公室,馬上撥通方伯手機。
「明之啊,你等等,我到外頭說去。」
方伯是應家的園丁,他太太就是剛才乃雛喊的方嫂。柳明之跟方伯感情很好,即便離開應家,逢年過節,他還是會打電話跟方伯拜年。
乃雛近況,也多是方伯告訴他的。
覷了個四下無人的角落,方伯拿著手機,將前因後果仔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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