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原野上疏疏落落地搭著幾個帳篷,數以百計的羊安靜地吃著草;遠處高山接連著幽然的湖水,清澈如鏡的湖面倒映著幾朵天邊白雲。
壯麗的景致,令人忍不住拋開所有的凡俗塵憂,倘佯在這片清幽又遼闊的大地上。
草原上的風拂過她的髮絲,撩起她烏黑柔美的長髮,若若再也抑不住地忘情大叫。
「哇!」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只有騎在前頭的拓跋剛稍微瞭解她的感覺。不過禮貌上他還是恭敬地策馬過來探問。
「公主,有什麼事需要屬下幫忙的嗎?」
「我沒事。」若若興奮得小臉發紅,眼眸亮閃閃地望著他,「你說得沒錯,原來遼國除了沙漠外,還有這麼美麗的地方。」
他盯著她,略帶訝異的問:「公主喜歡這裡?」
「當然,這麼棒的地方會有誰不喜歡?」她頓了頓,訥訥地開口,「只是遼國的人只有……這麼一點點嗎?」
她的眼神遲疑地望向大草原上的幾戶人家。
拓跋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笑了。「公主誤會了,這只是本國領土的一小部分,其實京城與其他的城市都很繁榮的。」
「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
她還以為遼國只有這麼幾戶人,那大宋的千軍萬馬還打輸人家……幸好,笑話鬧得還不算太大。
拓跋剛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朱紅色宮裝,還有垂放在背後的長髮,提醒道:「再半天的路程即可抵達京城,請公主先著裝準備。」
「著裝?」若若愣了愣,這才恍然大悟!「噢!對,要著裝。」
她為了圖輕便,早就把父皇干交代萬交代要盛裝打扮的事忘記了。
她急急鑽回車廂內,著急地大叫:「小柳兒快幫我換裝。」
小柳兒正伏在地毯上打瞌睡,聞言倏地跳了起來。
「啊?什麼?」驚慌的她險些被繡花靠枕絆倒。
蘇艷面無表情地扶了她一把,隨即放開手。
「你沒事吧?」若若拍了拍胸脯,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嚇著你了。」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奴婢承擔不起啊!」小柳兒瞪大眼睛,看著她一臉灰塵,
「公主,您的臉怎麼弄得這麼髒?」
「這就是我要你幫的忙,趕緊幫我梳頭換衣裳,待會咱們就要進入遼國的京城了。」
蘇艷眼底閃過異樣光芒,不過隨即恢復冷漠。
小柳兒表情有些害怕!「公主,咱們當真要到那野蠻的遼國?」
「他們沒有你想像中的野蠻,至少方才和我講話的拓跋剛就不錯,挺好講話的。」
她輕笑道。
小柳兒聞言鬆了口氣,快手快腳幫她穿上一襲用金線繡出鳳凰圖案的嫁裳,長長的裙擺拖曳在她身後,再拿出一頂用一百零九顆渾圓珍珠所鑲成的華麗頭飾放在一旁。
「要不要讓人去喚來其他車裡的宮女和僕婦?」小柳兒邊問邊用玉梳梳著若若的長髮。
若若搖了搖頭,「不用了,一大群人擠在這兒更悶,只要你幫我就行了。」
「那好,就讓奴婢慢慢幫您打扮。」小柳兒深為自己能得公主如此寵愛而得意。
待那一身華麗的裝扮都弄好了,若若粉嫩的臉蛋也薄施脂粉,小柳兒才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好了,公主您瞧瞧這樣子可以嗎?」
「我的頭好重喔!」若若拉拉略緊的衣領,覺得呼吸有點不順,「穿這一身簡直是折騰人,我快要不能喘氣了。」
「千萬別把衣裳弄縐了!」小柳兒驚叫一聲。
蘇艷見她盛裝打扮後,整個人散發出皇家的高貴氣質,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雖說她頑皮天真,可是公主就是公主,她全身上下依舊難掩尊貴的氣勢。
若若呼了一口氣,面對小柳兒的大驚小怪只能乖乖屈服,安分地坐在厚軟的椅墊上。
她必須記得此刻自己的身份是新嫁娘,該有的禮儀還是得注意,可別鬧笑話了。
☆☆☆
「稟大王,大宋公主的隊伍已到城門外三里處。」
一襲黑若子夜的勁衣外披著象徵皇族的飛龍大氅,將偉岸挺拔的耶律宿櫬得更加神秘狂野。他大手微抬,深邃眼眸漾著一抹奇異的笑意,「很好,吩咐你們辦的迎賓禮都打點好了嗎?」
「稟大王,一切已部署完成。」
「那我們還等什麼?」耶律宿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子帶著君臨天下的氣勢,「別讓大宋公主等太久了。」
「是。」
☆☆☆
若若不知道遼國是別有用意,還是真的歡迎她這個大宋公主嫁入遼國,因為自她一進入城門,就看到百姓夾道歡呼,大批文武百官、王公貴族和御林軍恭敬相迎。
由於場面太過盛大,就連小柳兒都忍不住撩開珠簾偷看,只有她這個準新娘硬是要端坐在車內,努力維持公主的端莊形象。
真是憋死她了,像她這麼好奇又愛湊熱鬧的人,怎麼忍得住呢?
沒多久車子停了下來,所有的歡呼聲也靜了下來,好像有某種魔力讓所有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儘管沒有辦法看到外面,可是若若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
氣氛好家莊嚴肅穆了起來,而且還隱隱瀰漫著一種崇拜的氣息。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萬民整齊崇敬的高吼。
「恭迎大王,大王萬歲萬萬歲!」
她猛然一震,一顆心情不自禁狂跳起來。
她未來的夫婿究竟是何許人物,居然能讓這麼多人對他如此敬畏?
不過她無暇細想,小柳兒攙扶起她的身子,緩緩走下馬車。
她走到外頭的第一個念頭是——天空好藍啊!
然後就望入一雙深邃的眸子,而它的主人正噙著隱約的笑意緊盯著她。
若若不禁臉紅了起來。
她正想發問,那偉岸男子卻先開口,「你就是我的新娘,十二公主?」低沉迷人的
聲音中帶了一絲戲謔。
沒有裝模作樣的驕態,也沒有繁瑣冗長的禮儀,這讓若若一顆高懸的心放了下來,
她直覺自己是喜歡他的。
她開心地笑道:「你就是我未來的夫婿耶律宿?」
「是的。」他眼底掠過驚訝。
大宋的女子不都斯文秀氣、纖弱扭捏嗎?她是一國的公主,更應驕傲霸氣或驚惶軟弱,可是她怎麼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心情一放鬆,若若登時忘了要保持端莊形象,她拉了拉過重的裙擺,求救地看著他。
「那好,咱們打過照面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脫去這身重死人的衣裳?」還有她頭上那頂珍珠冠,重得她快拍不起頭,珠串還會晃來晃去,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聽見她的話,小柳兒和她身畔的宮女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在這個高大強壯的野蠻人面前,公主怎麼還敢胡亂說話呢?
耶律宿打量她的衣著,再看到她臉上那抹苦笑,好奇的問:「你不喜歡盛裝打扮?」
「當然,穿衣裳舒服就好了,做什麼把自己折騰得腰酸背痛?」她搖搖頭,希冀地
問:「我還得在這兒站多久?穿著這一身挺累人的。」
耶律宿驀然哈哈大笑,笑聲讓一旁的百姓面露驚奇之色。
這位大宋公主怎有這麼大的魔力,能讓穩健沉靜的大王放聲大笑?
若若近乎著迷地看著他笑,心底有某種暖暖的感覺流過。
雖然他還只是個陌生人,可是在這一瞬間,她卻覺得很放心。
他停止笑聲,轉頭喚道:「阿剛。」
拓跋剛聞言上前,尊敬道:「屬下在。」
「這一趟多虧你護送公主,辛苦了。」
「屬下不敢當,這乃屬下職責所在,怎敢言辛苦兩字?」
耶律宿微笑的點了下頭,抬眼望向他的臣民,揚聲道:「今日我大遼與大宋締結婚盟,從今以後兩國子民就是互親互敬的親家了,本王正式宣佈,婚禮三天後舉行!」
萬民高喊著萬歲,氣氛沸騰到最高點。
看見這情景,若若心中不禁低歎,難怪大宋敗而遼國勝,單是民心的歸向與氣勢,
遼國不知高出大宋幾千幾萬倍。
真希望我大宋子民也有如此團結的一天,真希望和平會永存兩國內。
若若低垂眼睫,心中百感交集;而站在她身後的蘇艷卻是神色微征。
遼國居然比她預料中的還要強大。
☆☆☆
遼國王宮沒有雕龍砌鳳的華麗精緻擺設,簡單大方的怖置自有一股王者之風。
若若一入王宮就被安置在一間大房間內,裡頭什麼都有,看來是早就打理好了,準備迎接她住下的。
房間裡充滿了溫柔的女兒氣息,她不禁想像勇猛威武的耶律宿住在這裡的景象。
她的臉兒瞬間羞紅,忍不住笑了出來。
「公主,怎麼了?」小柳兒奇怪的看著她。
若若搖搖頭,對著耶律宿派來伺候她的婦人問:「大王也是住這兒嗎?」
「稟公主,大王住在漠鷹居,這兒是棲鳳居。」王宮裡的管事大娘康婆婆恭敬回道。
「噢,原來如此!」她看著這位年紀雖大卻神清氣朗的大娘,「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您呢?」
「公主喚我康婆子就成了,我是王宮裡的管事,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交代我。」
「我叫你康婆婆可好?你看起來就像奶奶般親切。」若若甜甜地笑著。
「老奴不敢當,這萬萬不可。」康婆婆神情惶恐的推拒。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就這麼說定,我以後叫你康婆婆。對了,這是我的貼身宮女叫小柳兒,這位則是貼身護衛蘇艷姑娘,你們大家見個面,以後都要和和氣氣的。」
「康婆婆。」小柳兒甜甜的喊了一聲。
蘇艷仍是冷若冰霜的表情,朝她微一點頭。
康婆婆對著她們微笑致意,略帶驚喜地轉向若若,「看來公主也極厚待下人,這真是我大遼的福氣啊!」
「別再誇我了,我會得意忘形的。」若若呼了一口氣,開始動手脫下一身厚重衣裳。
「小柳兒,幫我換件輕便點的衣裳,我想要四處走走看看。」
還有,她的新郎跑哪兒去了?她才只見他一面而已呢!
康婆婆看出她心裡的疑惑,「大王忙於公事,不過相信他很快就會來陪伴公主的。」
「謝謝你,你們對我都很好,完全不像傳言說的那樣。」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異國,若若沒想到還能感受到這種溫馨。
遼國人是很好的,她相信只是兩國之間有誤解,所以才會視對方如生死仇敵。
她更希望自己嫁入遼國,宋遼兩國從此真的成為兄弟之邦。
「公主,您先歇息,待會我會讓人送點心過來。這麼長的一段路程,公主一定很累了,老奴就不打擾了。」說完,康婆婆福了個身,走出門外。
若若整個人放鬆地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不顧小柳兒還在替她解下頭上的髮釵珠飾。
「好棒的床,好舒服喔!你們也過來躺躺看。」她笑著邀請。
蘇艷沒有任何反應,轉身走向房門口淡聲道:「屬下到外頭守著。」
「蘇姊姊,你不累嗎?」
蘇艷腳步不停地走了出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小柳兒見狀,氣呼呼地道:「公主,蘇護衛太過分了!居然這麼目中無人,簡宜就是大逆不道。」
若若在床上滾了一圈,讓小柳兒順利抽出身下的大紅鳳袍,輕笑道:「沒這麼嚴重。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小憩一番?」
「公主睡吧,奴婢守著你。」
「你不累嗎?臉上都有黑眼圈了。」
「奴婢真的不累。公主,您先睡一會兒!等點心來了,奴婢再叫您起床。」
若若打了個呵欠,覺得有些疲倦,「那好,我先躺躺,這幾天太興奮了!我都沒睡好。」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淡桃紅色的薄杉,身軀傭懶地舒展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小柳兒掛好衣裳,收妥了釵環首飾和珍珠冠,也疲倦地倚著椅背沉沉睡去。
微帶涼意的春風輕柔地拂開窗戶的薄紗,將清新送入屋內。
若若粉嫩的臉蛋泛著一抹嫣紅,沉睡的模樣惹人憐愛,彷彿正作著美夢,嘴角隱隱泛起了笑意。
門外,耶律宿卻對上了緊守房門不肯放行的蘇艷。
「大王,公主正在安歇,您先請回。」她冷冷道。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你是蘇艷。」
她眉頭微微一蹙,「是。」
「怎麼不問我為何知道你的姓名?」
「貴國人才濟濟,我絕不會小看了貴國的情報組織。」蘇艷神情淡然的回答。
「你很聰明。」他深邃的眼眸彷彿能采入她的內心,「不過心思過於縝密者容易自討苦吃。」
她眼睛微瞇,心裡有些驚駭,「屬下不明白大王的意思。公主正在休息,大王還是請回。」
「公主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這些日子舟車勞頓,十分辛苦,於情於理我都該探望她。」說完,他舉步想要走入房問。
蘇艷柳眉一皺,身形一閃就要攔住他。但耶律宿只是身子微動,就避過她的阻擋踏入房內。
「大王!」她臉色微變,沒想到他的身手如此俐落。
「守著門外,不許旁人打擾我們。」耶律宿淡淡拋下這句話,反手關上了門。
蘇艷咬著下唇,目光複雜的直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
這就是他的小新娘。
耶律宿緩緩走向躺在床上的若若,眸光微帶著溫柔。
她睡得好安詳,一點也沒有身在異域的不安。
他在床沿坐下,伸手為她蓋上錦被。
這就是將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儘管這樁婚姻是出自於政治聯婚,也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然而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卻打從心底滿意起來。
看來她並不是那種乏善可陳的驕蠻公主,和她在一起應該不會太無聊。
他想起她在大庭廣眾下,坦白要脫掉礙手礙腳的衣裳時的情景,唇角不禁揚起笑意。
這個小女人,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希望她的內心與她的外表一樣天真無邪。
耶律宿陷在沉思裡,沒有注意到若若睜開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她美麗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嗓音嬌嫩地輕問:「你忙完了?」
他微微一震,溫和的說:「醒了?肚子餓嗎?」
「還好。」她緩緩起身,沒有意識到錦被滑下後,身上淡桃紅的薄衫份外引誘人,還對著他噓了一聲,「小聲點,別吵醒了小柳兒,她這些日子也折騰得夠累了。你可以帶我出去走走嗎?」
耶律宿看著她的嬌軀,驀然眸色變深了,「你……是否該加件衣裳?」
老天,她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簡直是引人犯罪!
若若低頭一看,差點驚呼出聲,「你、你轉過頭,眼睛捂起來,不可以偷看。」
耶律宿故意不動,促狹地看著她,「咱們已是未婚夫妻了,你還怕我看見什麼嗎?」
若若一愣,隨即搖搖頭,「不成,就算是夫妻,這樣也羞死人了,我才不要。」
見她臉蛋泛起如晚霞般的酡紅,他更想逗她。「沒有寬衣解帶如何生兒育女?等咱們成親後,自然就得『坦誠相見』了。」
「沒人告訴我可以在男子面前袒露身子的,你想騙我對不對?」她沾沾自喜地說:「哈,我才沒那麼笨,這麼容易就上當的。」
他又好笑又詫異,「你當真什麼都不懂?」
若若被他的眼光瞅得不好意思,「討厭,難道還有學堂是教人如何跟人『坦誠相見』
的?你該不會是不想帶我出去,故意捉弄我的吧?」
「怎麼會呢?你還是先換件衣裳吧。」他輕笑道。
「好,你快出去,別從門縫偷看喔!」她邊說邊推箸他厚實的胸膛。
耶律宿笑看著她,順從地退了幾步,否則就算她用盡全力恐怕也難撼動他半分。
直到他走出門外,若若才捂著紅若榴火的臉蛋,感覺到觸手處一陣熱燙。真是羞煞人了!
不過她還真有些好奇,究竟小娃娃該怎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