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吧。」
冷雁智大展身手,早已吃膩外食的南方容歡呼了一聲。
哼,反正我就是不會煮菜。謝玉朝南方容瞪了一眼,也坐上板凳。
看著兩個男人就只是乾坐著,謝玉不解。「怎麼,不吃?」
「嗯……我們等趙家兄弟來……」南方容偷偷看了冷雁智一眼。
冷雁智養傷的這幾天,趙飛英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儘是待在屋裡陪眾人說話,亦或是一個人在屋外練劍。沒有再進城裡,也沒有再提起宋家的事情,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了?
等了許久,趙飛英還沒起身。
難道?冷雁智臉色微微一變。
昨晚,南方容宣佈他的傷已經全部痊癒之時,趙飛英欣慰的笑容還歷歷在目。
難道他……他又走了……
兩人看冷雁智的神色,也知道了他在想些什麼。
對看了一眼。
「我去叫師哥。」
輕輕推開了門,趙飛英還在睡著。鬆了口氣的冷雁智,放輕腳步走上前。
蹲在趙飛英身旁,趙飛英輕輕呼吸著的熱氣讓冷雁智越靠越近。
現在偷個吻沒關係吧?
不行,如果他醒了,他要怎麼解釋?
咬著唇,苦惱著,可趙飛英還是睡得香甜。
可惡……
「師兄!起床啦!」冷雁智在趙飛英耳邊大吼。
「雁智……」趙飛英揉著額角,耳邊還是嗡嗡叫著。
「都快日上三竿啦!」冷雁智沒好氣說著。
「好好好……」趙飛英猶然睡眼朦朧。
「再不吃,早點就冷了……」冷雁智咕噥著。
微微一笑。「你做的?」
「嗯。」
趙飛英伸出了手,撫著冷雁智曾經受傷的額角。「這裡還疼不疼?頭還暈嗎?」
冷雁智怔怔看著趙飛英,十分後悔沒能偷個香吻。
「別發呆,先出去,讓我換個衣服。」
「……好。」冷雁智強自按下不可告人的衝動,緩緩走了出房。
「早點冷了,我替你重做!」臨出門,冷雁智回頭笑著說了,然後像是旋風一樣地離開。
趙飛英笑著,輕輕搖著頭,換上了衣衫。
重做的只有兩份。
當趙飛英兩人享用著熱騰騰的餐點時,另外兩人只得啃著硬掉的燒餅。
趙飛英不只一次胡疑地看著兩人,卻也始終沒問。
「師兄,怎麼今天兒起得這麼晚啊?」冷雁智坐在身旁,偏著頭問著。
「想一些事情,結果翻了幾個身,快五更才睡。」趙飛英緩緩喝著熱湯。
「想些什麼?宋家的事情?」
「嗯。」
有點擔心地看著趙飛英,冷雁智吞了口水,小心翼翼開了口。
「師兄……我壞了你的事嗎?」
「沒錯。」
委屈地,冷雁智放下了手中捧著的稀飯,垂頭喪氣的表情讓趙飛英根本扳不起臉。
「算了,都過去了。是我自己狠不了心。」趙飛英依舊微笑著。
喔?眼角偷偷瞄著趙飛英。
「我早該把你打暈了綁在車上,叫人送回莊裡。叫你連泉州都跟了來,還差點燒成了灰。」
「誰叫你把我丟了下來不管。」略略地撒著嬌。
「氣我?」趙飛英笑著。
「不氣了。」冷雁智也笑得燦爛。
「下次,別再拿自己開玩笑了。」趙飛英認真說著。
「喔。」
似乎是隨便的敷衍?
「保證?」
「要不,你看著我?」冷雁智淘氣地說著。
「我但願能一輩子看著你……」趙飛英看著冷雁智,柔聲說了。
冷雁智愣了,與趙飛英四目相望。
靜默了一陣子。
「師兄……你老實跟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樣?」
「別動不動就說這忌諱的字。」趙飛英皺了眉。
「回答我,師兄。」冷雁智扯著趙飛英的袖子。
「這……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趙飛英為難地說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說說看嘛……」
「雁智……別鬧了……大家都在看呢……」十分為難的趙飛英,看著正豎起耳朵聽著的南方容以及謝玉。
冷雁智瞪了兩人一眼,南方容連忙推說有事就先離開了,離開前還拉走了似乎堅持不走的謝玉。
「好了,他們都走了。可以說了吧,師兄。」冷雁智一臉期待。
「……你悶了幾天,我帶你到泉州城裡逛逛?」
「啊……好啊!」冷雁智高興地大叫。
似乎……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
要喝美酒,只能上最好的酒樓,而泉州城裡最好的酒樓,宋家也開了一間。
看來趙飛英還記得那杯酒。
「都來到泉州了,不喝杯酒似乎說不過去。」趙飛英笑著。
「嗯。」冷雁智隨口應著。事實上,現在陪著趙飛英上街,說說笑笑、偶爾偷瞄一眼,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然而,不曉得是為了什麼緣故,今日的酒樓都客滿了。
「抱歉,我們小店今日讓人給包了,客倌明日請早。」店小二哈著腰,一堆老客戶在店門前搖了搖頭,掃興地走了。於是趙飛英帶著冷雁智往下一間走去。
問過一間又一間,都是同樣的回答。
只剩宋家開的酒樓了。
當趙飛英抬頭看見那宋記的招牌,眼神就深沉了三分。
冷雁智拉著他的衣袖,於是趙飛英低下了頭看著他。
「沒關係的,師兄,我不一定要喝的。」冷雁智低聲說著。
然而,趙飛英卻瞧見了冷雁智額角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疤痕。
心疼地,眼神也柔和了。
「不要緊,只是幾杯酒而已,我沒這麼小量。」摟著冷雁智的肩膀,緩緩上了樓。
「抱歉,客倌,小店也滿了。」店小二彎著腰。
「什麼嘛,整個泉州城的酒樓都滿了?」冷雁智終於不滿地說了,這已經是最後一家了。
「是啊,宋家老爺請的客,來了一千多個客人哪!」店小二連忙說著。
「宋家請的?請誰呢?」趙飛英有了興趣。
「答您的,客倌,請的是各個門派有頭有臉的角色呢。」
趙飛英看了冷雁智一眼,兩人的眼裡說的是同一件事。不簡單。
「我們也有興趣,不知道能不能開開眼界?」趙飛英微笑著。
「可是……」店小二為難。
「我替他說了吧。這間樓請的是貴賓,小角色的到別間樓去問問。」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大漢,沒什麼好氣地說著。
冷雁智聽了就火。
「哼,連你這種角色都請了,這間樓還留不住我的大駕。」
雁智!趙飛英扯了冷雁智一下衣角。
「我們是來探聽消息的,別惹事。」趙飛英低聲在冷雁智耳邊勸著。
「好,聽你的。」冷雁智偏過了頭。
然而,那名大漢卻怎麼肯干休。幾個師兄弟站到了後頭,顯得更是囂張。
「小子,你剛剛說什麼?」大漢吊起了一副銅鈴大眼。
「我剛剛說……」冷雁智也瞪著一雙眼、踏上了前去,口舌之利他可沒輸過任何人。
「雁智。」趙飛英連忙拉了回。
冷雁智還氣鼓鼓的,趙飛英擋在了兩方中間,十分客氣地說著。
「小弟沒有見過世面,說話不夠圓滑,請各位英雄大人大量,別跟小孩兒計較。」
「你又算的是哪根蔥。」
冷雁智又變了臉色。
「咱兄弟二人初歷江湖,年輕視淺,自是上不了各位英雄的法眼。」趙飛英淡淡說著。
大漢瞧了兩人一眼。
「看你們不懂事,這次就這麼算了。但是,那個小子剛剛得罪了我,得道個歉。」大漢指著趙飛英身後的冷雁智。
似乎是合情合理。然而,當趙飛英回過頭時,看到的是一臉倔強的冷雁智。
而冷雁智也牢牢盯著趙飛英。
「雁智……」
「不要。」冷雁智叉著手。開玩笑,跟那種角色低聲下氣。
「雁智……」
「他先損我們的。」冷雁智偏過了頭。
放棄了。緩緩轉回頭。
「各位英雄,我代小弟跟各位賠罪了。」說罷,趙飛英深深彎了腰。
「師兄……」冷雁智不滿地叫著。
「哼,可不是這麼簡單!給我跪下來!」大漢一隻巨碩的手臂狠狠壓著趙飛英的背,孰可忍孰不能忍,趙飛英眼露殺意。
「放開你的髒手!」冷雁智氣極,一把抽出了胭脂刀。
只見紅光一閃,大漢的手齊肩而斷,大漢壓著傷口,牛吼一般地在地上打著滾,鮮血濺了趙飛英一身。
「嘖,污了師兄的衣服。」冷雁智甩了甩刀,抖掉了上面沾著的血,收進了刀鞘。撕了一塊衣服,幫趙飛英擦著臉上沾著的血。
一瞬間,整個酒樓的人都站了起來,亮了兵器。
聽見了兵器出竅的聲音,冷雁智又一把抽出了刀,擋在了趙飛英面前。
趙飛英靜靜看著眾人。
「好刀,好刀,這位少俠,當真是人中龍鳳。」一名中年男子緩緩拍著掌,走上了樓。
宋老爺。
「宋老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被砍倒的男子,早就昏了過去,幾個師兄弟怒目相視。
宋老爺一時語塞。糟了,說錯話了。
「他的意思是說,你們太弱了,算得上是人中鼠輩。」冷雁智冷冷說著。
而趙飛英,則用一種旁人無從知曉的眼神,瞧著這位宋老爺。
冷雁智火上添油,當然激起了眾怒。
「小子!你別太過分了!」就連別的門派也看不過去。
「少說廢話。看不過就一起上。」冷雁智目中無人。
趙飛英那像是貓盯著老鼠的眼神,讓宋老爺的背脊竄上一股惡寒。
「宋老爺?」趙飛英溫文儒雅地問著。
「是的,少俠認識在下?」
「聞名已久。」趙飛英微微一個躬身。
同一個地點,兩處暗流洶湧。
最後,在宋老爺極力的排解之下,把趙冷二人恭送到了最頂端的一層樓。而受傷的男子一門,拂袖而去。
眼見宋老爺似乎更是禮遇那兩名少年,心中不愉快的各個門派,也推說有事離開了。
整間酒樓的貴賓走得一乾二淨。
「喂,你請的客人都走了。」冷雁智瞧著紛紛離去的眾人,涼涼地說著。
「沒關係,沒關係,有少俠在,在下就安心了。」宋老爺眼見冷雁智那迅雷也似的刀法,早就把他當作了救命仙。反正那幾個大門派也嫌他銅臭味重,不肯赴約,來的那幾個小門派,走了也好。
宋老爺一勁兒慇勤招待著冷雁智,相對之下,趙飛英就受了冷落。
然而,趙飛英卻始終淡淡笑著,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冷雁智卻是在意的。從剛剛開始,趙飛英就一直保持沉默,讓冷雁智擔心地瞧了他好幾眼。
大魚大肉擺了上桌,瞧見一桌的腥膻,趙飛英微微皺了眉。
坐在一旁的冷雁智自也瞧見了。
「撤下去,換點清淡的來。」冷雁智打斷了宋老爺猶自滔滔不絕的諂媚之聲。
反客為主,頤指氣使。
宋老爺本待要發作,但是隨而一想,奇人異士多有怪癖,如今有求於人,就忍忍吧。
裝著一副八面玲瓏的臉。
「兩位少俠是吃素的嗎?」
「倒也不是,只是瞧著這一桌發腥的倒胃。」冷雁智用竹筷戳了戳那條碩大的糖醋魚。嘖嘖嘖,如此多的油膩,這魚是這麼燒的嗎?要是他,就少一半的油,多點兒蒜片和菜絲,也許酒只能放一點,師兄不喜歡酒味……
眼看冷雁智沉吟,誤以為大俠發怒了,連忙吆喝著奴僕換菜。趁著空檔,上好的酒已經端了來,饒的是清香撲鼻,冷雁智吞了口水,瞧了趙飛英一眼。
趙飛英搖了搖頭。
喔……冷雁智只得眼觀鼻、鼻觀心,對美酒視若無睹。
看了兩人一眼。
「這……少俠也不喝酒?」宋老爺在心裡叫苦。不會吧,這麼難侍候?
「我們到此,主要是好奇為何宋老爺請了如此多的客人。」趙飛英微笑說著。
「啊……是了,是了,有件事求兩位少俠救命。」宋老爺站了起來,哈著腰。
「有什麼事我倆可以效勞,宋老爺請說。」
「是……是這樣的……嗯……幾個月前,在福州有樁滅門血案,不知少俠是否曾聽說過。」
冷雁智眼神一凜。
「未曾聽過。福州,如此遠的地方,為何宋老爺消息如此靈通?」趙飛英不動聲色,仍然是一副微笑。
「嗯……因為……連漳州也有點事……李侍郎的千金撞了鬼,失了魂,再加上漳州黃大地主那兒也是一門血案,所以……在下稍微托人調查了一番,才發現兩樁血案是有關係的。」
冷雁智瞧了趙飛英一眼,趙飛英卻彷彿沒事一般。
「連漳州的事宋老爺也知道?呵,在下確實是孤陋寡聞,卻都未曾聽說。只是,為何宋老爺認為兩者有關?」
宋老爺左右一瞧,沒有閒雜人等在場,才悄聲說了。
「我比對過了。李家千金見的鬼,跟福州通緝的人,是同一個。」
「那又如何?宋老爺何必如此擔心?」趙飛英緩緩說了,冷雁智知道趙飛英在套話,也扳起了臉,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
「實不相瞞……歹人在寒舍留了字,想必是有關的。」宋老爺遲疑了半天,還是說了。
「什麼字?」趙飛英彷彿十分關心地問著。
「嗯……是十年前的事了……」宋老爺的目光閃爍不定。
「宋老爺,今日您若有事要咱倆相助,還須說個仔細。不然,實不知從何幫起。」趙飛英沉聲逼問著,果不其然,宋老爺有點動搖了。
瞧了冷雁智一眼。
「那……那位少俠也肯幫嗎?」
「咱兄弟是一條心的,如果我說要幫,小弟也會相助。」
「沒錯。師兄要做什麼,我都會幫的。」冷雁智話中有話,然而宋老爺是不會知道的。
「那……就不瞞少俠了。十年前,流行著瘟疫,趙家村有人發病,我們鄰近三個村的村長討論了半天,還是決定不讓他們進村。」
趙飛英心裡的火焰緩緩燒著,然而外表卻是越來越平靜。冷雁智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嗯……反正,我們以為趙家村的人最後都死了,雖然難過,也沒有辦法。後來……我們就搬來了中原。」
「若是天災,想必也是莫可奈何。為何還有人要強出頭呢?」趙飛英隱忍著怒氣。
「這……就不是在下所能揣測的了。事實上,在下也是因為漳州出了事,才想到的,不然,這麼久的事了,哪還記得啊……哈哈哈……」宋老爺乾笑著,不料卻觸及了趙飛英的痛處。
「是嗎,忘了。」趙飛英輕輕笑著。冷雁智握著趙飛英在桌下的手,趙飛英淡淡看了他一眼,才回過頭去繼續跟宋老爺說話。
「趙家,在下倒還有些聽聞,是家裡的大人說的。聽說趙老爺家財萬貫,家裡養著不少食客,會不會是那些人為了報仇,才來騷擾宋老爺的?」
「嗯……倒有此可能……只是,當時應該全死光啦……」宋老爺沉吟著。
「宋老爺,在下有一事想問。照您這麼說,為何趙家村甘願封死在谷內,不曾想過脫逃呢?」
「嗯……這……自是因為……」
「宋老爺不妨明講。」
「自是……我們有請人幫忙的。趙家的人也不替我們想過,瘟疫哪,要是進了村,那還得了!」
推說有事,答應了明天的約,兩人就離開了。路上,趙飛英快步走著,沒說一句話,冷雁智在身後勉強邁步跟著。
真只是因為如此?
你們一介平民,哪來的錢請江湖人士出手。
說穿了,只是夥同盜匪,覬覦我家的家產罷了……趙飛英恨恨想著。
你們這三個貧困的村子,跟我爹爹借了多少銀兩,他都未曾催討過。鬧饑荒時,整車整車的糧是我家買的,生病的人都送到我家,讓我家的大夫診,藥材的錢你們出過嗎?今日,今日竟然忘恩負義!我殺了你們這些禽獸!
「師兄……你別走這麼快啊……」
看到趙飛英的反常,冷雁智終於擔心地跑上前了去,卻看見一張冷漠的臉。
「師兄……」趙飛英似乎沒有聽見。
亦步亦趨地跟著,冷雁智擔心的臉色沒有進到趙飛英眼裡,趙飛英深陷於仇恨中,無法自拔。
「師兄,你要去哪裡?」深夜,趙飛英出了屋子,冷雁智正等著他。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繞過了冷雁智。
「我跟你去。」
「待著。」
「師兄!」冷雁智一把扯過趙飛英,然而,趙飛英臉上的表情,狠狠刺傷了他。
「我知道你想自己來……可是,就像你會擔心我一樣,我也會擔心你!這次,我們一起,好不好?」冷雁智幾乎是哀求著。
「不好。這次宋家請了不少武林人,要是一時失了手,就會十分危險。要死,我一個人死就夠了。」趙飛英丟下了冷漠的一句,轉身就走。
眼見再也留不住,冷雁智從後頭一把抱住了趙飛英。
「雁智,放手。」
「不放。」冷雁智咬著牙。
「你要惹我生氣嗎?」趙飛英沉聲說了。
「你說過,你不會對我生氣的。」冷雁智把臉靠在趙飛英背上,讓淚水滲入趙飛英的衣袍。現在,兩個人靠得是這麼的近,可是,又為了什麼,心還是距離如此遙遠?
「雁智……」心一軟,趙飛英緊繃著的神經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你不讓我跟,我就偷偷地跟,你說哪種會比較危險。」哽咽地說著。
「……你……這又是何必……」趙飛英屈服了。
「別以為只有你們兩人的事,不把我謝玉算進去,未免也太不夠意思。」謝大姑娘倚在門邊,豪氣萬千地說著。
冷雁智一驚,連忙鬆開了手。幸虧這暗漆漆的天色,不然,他的臉像是火燒一樣,想必啟人疑竇。
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冷雁智,趙飛英輕輕摟了他的肩膀一下,當作是安慰。冷雁智則走到他背後,把淚水悄悄擦了干。
「謝姑娘?這麼晚了還沒睡?」趙飛英微笑著。
看著兩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謝玉不禁有點發酸。
「看你們晚飯時候的死樣子,鬼才不知道你們想搞什麼飛機。」
「……謝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現在,多一個人臉紅,而另一個則轉紅為青。
在屋內秉燭夜談,南方容卻怯生生開口了。
「嗯……我覺得這方法不好。」
冷雁智和謝玉兩人瞪了南方容一眼,南方容又委屈地低下了頭。
「南方兄有話可以直說。」趙飛英微笑著。
「嗯……這……我覺得,冤有頭、債有主,沒有必要做到趕盡殺絕吧……」
趙飛英沉默了。
「你,你說什麼?」冷雁智瞪大了一雙眼睛。
「我……我說……趙兄弟,你……以前跟他們有什麼恩怨?你不是已經把黃大地主一家子都……咳咳……還不夠嗎?」
「宋家人也有份,所以,我才會找上門。」趙飛英緩緩說著。
「嗯……我是想說,可以報官,讓官府的人主持公道……不需要兄弟動手吧……」
媽啊,這算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危險的一刻了。兩個談笑間殺人如麻的高手外加一個動不動就拳腳相向的姑娘……
可是,如果再不說,怎麼對得起自己……好吧,老實說,其實真的是怕死了。
「要是官府有用,我們不會報官嗎?衙門是有錢人開的,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冷雁智冷冷說著。
糟……該不會要殺我了吧……這麼凶的眼神……南方容悄悄瞄著屋門。
「我知道南方兄看不過去,但是,我想著這一刻已經十年了,我不可能放手的。」
「我……好吧,否則,我調個毒藥,你丟到井裡,一口氣毒死他們吧,別再折磨他們了。」南方容輕易讓步。沒辦法,冷雁智的眼神越來越凶。
「我不想讓他們死得這麼舒服。」趙飛英淡淡說了。
門沒關緊嗎,怎麼背會涼颼颼的。南方容暗想。
「南方兄不是江湖中人,難免心腸比較軟。只是,我心意已決。」趙飛英緩緩說著。
「趙兄弟,我是為你好,你知道嗎,你……你變了。剛見面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現在,你殺了人,心裡真的會舒服嗎?我覺得,你反而變得更加……更加深沉,變得很有心機,我……我就是看不過去!」一股氣衝上來,南方容就管不住了自己,一股腦兒說了。
「現在,你身上有股血腥味!說起話來,皮笑肉不笑的!你滿腹的智謀,大可貢獻給了朝廷,卻用來折磨人!就算他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都十年了,也該忘了!」
「他們殺了我的親人。」趙飛英定定看著南方容。
南方容也略略緩和了下來。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你殺了再多人,他們也不會回來。」
「不殺他們,我連睡都睡不穩。」趙飛英緩緩喝著茶。「報了仇,他們的冤魂就可以安息,而我的心才能真正平靜。」
於是,三個人的眼神都注視著趙飛英的臉龐。那是平靜、深沉、悲痛以及淡淡的無奈。
「背不動了,就放下吧。」南方容忍不住說了。
「放下?什麼時候才能放下?」趙飛英淡淡笑著。
「師兄,你別這樣,我會幫你的。」冷雁智急忙說著。他不要看見趙飛英這種表情,他看來太脆弱了,彷彿一碰就會碎了。
「我也會幫你。你不用謝,看不過去的事,我就要管。」謝玉也說了。
南方容則是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有點無奈地笑著。
「好吧,我也來幫,誰叫你是我兄弟。」
「謝謝你,兄弟。」趙飛英笑著。
「你啊,平常畏畏縮縮的,想不到竟然敢當著我們的面,教訓趙飛英。」趙飛英說要出去透透氣,冷雁智自然也跟著去了,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謝玉,以及南方容。
「別說了,我的腳還在抖著呢。」南方容尷尬地說著。
瞄了一眼,果然還在打顫。
「罷罷罷,我還道你轉性了。」謝玉歎著,站了起身,準備回房睡了。
南方容更是尷尬了。
「跟你說吧,你剛剛說到一半,冷雁智就拔刀了,要不是趙飛英及時抓住了他的手,你現在就變成了兩半。」謝玉走了。
什麼?南方容嚇白了臉,楞在原地。
「師兄,你在想什麼?」冷雁智陪著趙飛英在深夜的林裡走著。腳下踩著厚厚的一層落葉,除了少許夜風吹過林梢的聲響,就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冷雁智喜歡這種感覺,彷彿世上就剩下他們兩人了。
「沒什麼。」趙飛英淡淡笑著。
「南方容亂說話,讓你難過了,對不對?要不,我砍了他,給你出氣?」
「雁智……」趙飛英不禁笑了出聲。「你別總是這麼喊打喊殺的。你根本不是這種人,別亂學三莊主說話。」
「喔?不然我是哪種人?」冷雁智頂了頂趙飛英的肩,笑得很可愛。
「你啊……」趙飛英低頭看著冷雁智,嘴角眼稍就是滿滿的笑意。
「你啊,就像個可愛的小弟弟,是要給人疼的、給人寵的。」
「拜託,除了你,誰會這麼想啊。」冷雁智低著頭,還是臉紅了。
看著冷雁智,趙飛英沉吟著。「雁智……我常常在想,如果你是個女子,也許……」
心臟漏跳了一拍。冷雁智猛然抬起頭看著趙飛英的側臉,差點扭傷了脖子。
「如果我是女子,你會怎樣……」略略沙啞地問著。
他……他還是感覺得到嗎?我的心……我的愛……
「我想,我會娶你。」趙飛英帶著笑,乾脆地說了。
然而,跟冷雁智那瞬間滿塞著胸膛的震撼,以及強忍著的歡喜之淚相比,趙飛英卻顯得沒有如此認真。
「為什麼?」冷雁智哽咽地問著。
「你相貌好、武功高、為我想、跟我談得來,還燒的一手好菜。不娶你,我娶誰去?」趙飛英笑著。
「真的?」冷雁智強自鎮靜,他得大口地呼吸,否則心臟就要炸了。
「嗯。如果……你是女子的話……」趙飛英說著說著,卻還是無奈地笑了。
「真是的,我在說什麼。」
是否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寂寞了……趙飛英輕歎一聲,看向森林的深處,沒有想到他已經造成了冷雁智心中的驚濤駭浪。
「對不起,雁智,師兄可能是累了,儘是胡言亂語。」趙飛英笑了笑,回頭看著冷雁智。
有點兒距離,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沒有見到冷雁智臉上,那種癡情的、渴望的表情。
「忘了它好不好?別當真了。」
我怎麼可能忘?冷雁智在淚光中,看著趙飛英朦朧的身影。
「回去吧,雁智。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