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理、針灸、暗器、毒藥、四書、五經、兵法、陣法、五行、掌法、拳法、腿法、擒拿手、刀、劍、槍、棍、鞭、箭、鉤……
而且,竟然什麼都能比。
「二姊,下個月來比比誰的徒弟背唐詩背的多吧?」
少女笑得很奸詐。
「胡鬧。」二莊主皺了皺眉,走了開去。
「別忘了,下個月月圓的時候喔!」朝著背影喊了幾聲,少女笑得開心。
走了回屬於自己的院子。
「冷雁智!夠了!你耍什麼爛鞭子!」
「隔壁院子還是一樣的熱鬧。」一名師兄向趙飛英笑了笑。
一牆之隔,這頭的院子裡,並沒有喧鬧的聲音,人人專注於手中的兵器,只有偶爾的低低交談聲,其中,大多是互相討教切磋武學。
「師父為何要我們學這麼多?書上不都說貪多嚼不爛嗎?」另一名師弟收起了劍,加入了談話。
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槍,趙飛英沒有說話。
「也許師父是想讓我們選個自己真正喜歡的物件來學吧。」師兄低聲說著。
「你呢?師兄,你以後想練什麼?」
「掌法吧?我總覺得兵器煞氣太重,容易傷人。」
「拜託,師兄,兵器本來就是用來傷人的。」
「不,我不這麼認為……」這位師兄沉默了片刻。
「你呢?飛英,你喜歡什麼?」
突然被問及,趙飛英沉思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我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不會吧,師兄,你幾乎什麼兵器都使得很好呢!」
是的,然而,卻都不是頂尖的。趙飛英陷入了沉默。
自己師兄弟間不需要計較這些排名,我所學的也不是只用在關起門來的比鬥。事實上,以前家中食客眾多,看得也多了,就算在這裡算是低下的程度,用來走江湖卻也夠了。再說,很多事情,並不是只靠武功就可以解決的……
「師兄?」
「我沒什麼特別喜歡的。」趙飛英笑了笑。
事實上,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愛什麼,恨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對我來說,這些並不重要。
我只要想著,想著他們拿著刀劍守在路口,不准我們離村的嘴臉。
只要想著,食客們為了村民全身浴血的慘狀。
只要想著,每天從村中抬出的屍首。
火化遺體的火從沒有熄過。
家裡的奴僕一個一個病倒,最後連自己、以及爹娘都病了。送湯送藥的人漸漸少了,直到再也沒有人來,自己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眼睜睜看著日昇、日落。在夜裡,村裡沒有半點聲響,連活人的呼吸聲都徹底根絕了……寂靜,絕對的、絕望的寂靜,只剩自己呼吸聲的寂靜。
究竟為了什麼,自己沒有發狂呢?
在那段絕對的寂寞裡,究竟為了什麼自己竟然活了下來?
因為床邊的一壺水,因為爹娘慈愛的雙眼,因為自己的不甘心?
還是……其實……自己早已瘋狂了……早已死了……
「師弟?你在發呆呢!」師兄拍了拍他的肩。
「抱歉。」自己的微笑還可以吧。其實,冷雁智說的沒錯,自己一直都在假笑著。
因為,我只剩下這個表情。
「又在練?」坐在大石上的冷雁智頭髮凌亂,歪著頭看著趙飛英練劍。
在月光下的趙飛英,在練劍中的趙飛英,很冷、很靜,因為沒有表情。
「又是你。」也許,只有在冷雁智面前,自己不需要勉強的笑容。
「你以後想練什麼?」
一樣的問題嗎?
「我沒有想過。」
「那就練劍吧。」冷雁智說著。
「為什麼?」
「因為我決定練刀了,刀法你絕對贏不了我,還不如練一練劍,也許還有希望。」
「你很有自信。」
「我一旦決定做一件事,一定做到最好。」
「沒有例外?」
「沒有例外。」
趙飛英淺淺笑了,這次是真的想笑。
「就算練劍,我也不會是最好的。大師姊的劍使得太好,我不可能嬴。」
「可是,你使的劍是最美的。」冷雁智淡淡說著。
「什麼意思?」趙飛英停下了劍,冷冷的眼光是從未在其他人面前出現過的。
「就是我剛剛說的意思。」
「冷雁智,你最好說清楚。」趙飛英收起了劍,坐到了冷雁智身旁,用袖子抹著額上的汗。
冷雁智靜靜看著他,直到趙飛英轉回了頭,才若無其事地把目光轉移到月亮。
「因為你自己看不到,而我看了兩年。你一向練什麼像什麼,但是,你的劍裡有刀的影子,有鞭的影子,有槍的影子,甚至還有五行陣法。你融合了武學的精華。也許,你將來的劍法不會是最好的,但是,你將能自創一個流派,一個不輸給我們莊裡的流派。」
「你離題了,冷雁智。」趙飛英躺在大石上,閉起了雙眼。月光灑在一張冠玉也似的容顏上,長長的睫毛留下了淡淡的陰影,冷雁智的目光停留在趙飛英的雙眼。
「我並沒有離題。你不像是在練劍,倒像是在舞劍。」
就像住在月亮上的神祉,帶著微笑撥弄著月光的碎片。
「在練劍的時候,你常常是笑著的,而且,不是那種假笑。」
我的目光,甚至無法移開。那是絕對的真,絕對的美,絕對的……令我傾慕。
「既然你喜歡,就練劍吧。」
「是嗎?原來我喜歡練劍……」趙飛英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翻身而起,轉回頭看著冷雁智,帶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微笑。
「冷雁智,沒想到你比我還要瞭解我自己。」
那是當然,因為我……
「以後,如果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就會是最好的敵人。」
趙飛英的表情,不像是在說笑。
「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事實上,我寧願殺了自己,也不會作你的敵人,除非是你需要一個敵人。
竟然,趙飛英沉默了。
他到底是在想什麼?有些時候,冷雁智還真希望有趙飛英所說的,那麼瞭解他。不然,趙飛英在想事情的時候,是一貫沉默的。沉默的令人心急!
「那,我們就會是最好的朋友。」趙飛英輕輕笑著,冷雁智一看就知道是假笑,他根本是在敷衍!
「回去吧,夜深了。」趙飛英緩緩走回屋裡,自然的,冷雁智也跟著。
「以後,別總是這麼晚的時候練功,對身體不好的。」冷雁智試探地說著。
「那你呢,又為什麼常常跑出來夜遊?」
因為我怕……怕你有一天突然消失……
「因為我睡不著。」毫不在乎地撒著謊,不過事實上,有一半是真的。
「我也是因為睡不著。」趙飛英無奈地笑著。
「下次如果你睡不著,可以找我下棋。別練功,會得風寒的。」
「如果你剛好睡著了呢?」
「把我叫醒,我很樂意陪你。」
趙飛英呆了一呆,帶著暖暖情意的笑容展現了。不過,冷雁智知道,不是他想要的那種。
趙飛英摟著冷雁智的肩膀,把頭靠了上去。
「謝謝你,如果我有兄弟,我希望他像你一樣。」
可我……不希望作你的兄弟……
「你可以把我當成兄弟。」
只要你肯讓我陪著你,什麼角色我都當。
「謝謝你,冷雁智。」
「是兄弟的,就別老是連名帶姓地叫,聽來生疏。」
「我習慣了,難改。」
「我堅持,叫一聲來聽聽。」
「好吧……雁……雁智……」
自己的眼眶是不是紅了,自己算不算是特別的。
「聽來怪彆扭的。」趙飛英離開了冷雁智身上,有些害臊地臉紅了。
「聽久了就習慣,別這麼小家子氣。」糟,怎麼有哭音。
「你怎麼了?冷雁智?」趙飛英疑惑地看著冷雁智。
「沒,傷風!」拉著趙飛英的手,走回屋裡。「都是你,冷來冷去的,害我鼻子都凍到了。下次你再連名帶姓叫,我就當沒聽見。」
「飛英哥哥!」練完了劍,全身是汗的趙飛英,才剛走到前院,就被一個少女結結實實抱住了。
「師妹,你又來了。」有點無奈的表情。這個師妹,雖是讓人疼,卻也叫他有些莫可奈何。男女有別啊,師妹,你這樣,全門的師兄弟都在說笑呢。
不著痕跡地掙脫了。
「飛英哥哥……」嬌憨地撒著嬌,配上那張芙蓉也似的臉蛋,沒有哪個男人忍心推開她的。嗯,也許趙飛英就是個例外。
不過,不忍心讓她傷心卻也是真的,至少,相識至今,趙飛英從沒說過一句重話,也從未給過她臉色看。
「我全身是汗呢,師妹。」趙飛英微微笑了。
「我才不在乎呢。」程蝶衣噘起了一張小嘴,攬著趙飛英的手臂。整個師門,就趙飛英跟她最為親密,所以她總是練完了劍之後,就守在二莊主的院子門口,看看趙飛英會不會到前院來。
守株待兔?
很早就放棄甩脫她的手了,雖然由四處射來的「欽羨」目光,總是讓他啼笑皆非。艷福不淺?唉,他消受不起啊。
「飛英哥哥,你現在要去哪啊?」烏黑的髮絲搔著趙飛英半裸的胸膛,趙飛英的語聲也柔了三分。
「我要去洗澡。」
聞言,程蝶衣才發現他們正往山中的溫泉走去,不禁羞紅了臉,連忙放開了手。
她總是到處都跟著趙飛英,不過,茅廁、溫泉、還有師兄弟們休息的屋子,她還沒膽子跟去。
當然,小時候她總是跟著的,然而,在知道為什麼大家總是在她跟去的時候僵得跟石像一樣之後,就再也不敢去了。
「討厭!飛英哥哥最討厭了!」程蝶衣嬌斥了一聲,跺了跺腳,頭也不回地跑了。
「討厭……飛英哥哥最討厭了……」溫泉裡的幾個師兄弟當然看見這「春色無邊」的一幕了,一個師弟當場學起女聲。
幾個師兄弟立刻笑得東倒西歪,趙飛英也尷尬地笑了。
「別老是取笑我。」
「師哥師哥,我們哪敢笑你,這天上飛來的艷福,可叫我們艷羨不已哪!」
「還說沒在笑我。」趙飛英脫下了滿是汗水的衣物,緩緩走入溫泉。
這溫泉半是天然形成、半是人工建造,是莊裡男子沐浴的地方。
自然,女子們在室內有另外用竹管接來的溫泉可使,沐浴間外,三莊主還親自提了字。
「男子擅入者,閹。」
沒有人敢挑戰三莊主的權威。雖然管莊裡事情的是二莊主,不過,三莊主說到做到的蠻勁,只怕在二莊主趕到之前,自己就已經有了不測。
「老實說,師妹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害什麼臊啊?」
「就是說嘛,該看的,以前早就被她看光了……唉唉唉,我的名節啊……」
「夠了吧!你們以前有什麼可以見人的!」
「師弟,此言差矣……」
幾個師兄弟說說鬧鬧之際,趙飛英只能陪著尷尬的笑容,他知道,如果自己貿然開口,情形只會更糟。
當然,在這些笑鬧、玩水的師兄弟中,只有冷雁智一直是保持沉默的。臉色,也漸漸青白。
「你是不是頭暈?別泡太久了。」趙飛英在身旁低聲說著。
「別管我。」冷雁智冷冷說著,緩緩走了開。
趙飛英略帶疑惑地看著冷雁智的背。這個師弟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古怪了一些……嗯……也許還要加上有點毒舌。
「什麼時候可以喝你們的喜酒啊?」一個師弟挨進趙飛英,戲謔地問著。
第一百四十九次……趙飛英在心裡叫苦。
「不,我們還小,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三兩撥千斤。
「一個十七、一個十五,可以了啦!普通人家都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你不敢說,我替你跟師父說去。師父早就對你虎視眈眈了,一天到頭就在咱們面前誇你,她一定早就想把師妹許給你了。」另一個師弟笑得倒是開心。
「別再損我……」苦笑到一半,一桶水就從頭上淋了下來,等到趙飛英把進了眼的水揉掉之後,才發現冷雁智的背影正在離開。
幾個師兄弟又在偷笑了。
趙飛英一臉疑惑。
「我又做了什麼?」
「這下有好戲看了。」一個師弟笑著。
「怎麼?」趙飛英不懂。
「笨牛牽到北京還是笨牛。」幾個師兄弟已經出了溫泉,開始穿上了衣物。
趙飛英連忙跟了去。
「既然你們知道,就跟我說啊。」
可是,竟然沒人理他。
抓到了一個動作慢的師弟。
「師兄,不是我說你,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
「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笨師兄,你有情敵了啦!」
情敵?雁智他……
然而,一個尚在溫泉裡的師兄卻微微搖了搖頭。
「師兄,你在想什麼?」出谷的路上,冷雁智和趙飛英並肩而行。
這師弟,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幾刻鐘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現在卻雨過天晴了?趙飛英不解地盯著他。
虧他還在念念不忘師兄弟們說的話,想問卻又不敢問。
「師兄,別再盯著我看了。」天知道他的心跳得多快!為了掩飾臉紅,冷雁智偏過了頭。
趙飛英仍在深思中,並沒有應聲。
「師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遠方的一句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
「飛英哥哥……」
冷雁智哼了一聲,遠遠走開去。
「咦?雁智……」正要拉住冷雁智,自己卻被一支嫩藕也似的手臂攬住了。
「師妹?你又來了?」
「飛英哥哥,你每次都講這句。」程蝶衣含嬌帶嗔。
「抱歉。」趙飛英笑了笑。
「飛英哥哥,你們上哪去?」程蝶衣的臉上滿是好奇。
「我跟師弟去集上採買些雜貨。」
「我也去。」
「不行,女孩兒家,天色暗了就不能出莊的。」
「我求師父去,師父一定答應。」
「就是因為三莊主疼你,我更不能拿你來冒險。」趙飛英擔心地看了一眼遠方的冷雁智,冷雁智正用刀砍著雜草出氣。
他們一定得好好談談。
「飛英哥哥……」程蝶衣撒著嬌。
「乖,別鬧,你要什麼,師哥幫你買去。」
「人家不要買什麼,人家只要你陪著我。」程蝶衣的大眼睛已經有淚光了。
喝,得小心應對了。趙飛英連忙收起放在冷雁智身上的那份心,全心全意地對付眼前的師妹。
「師哥明天陪你練劍,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趙飛英展現最迷人的笑容。
「真的?」程蝶衣睜大了雙眼。
「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說定了!」兩掌一拍。
「好吧,明天我等你。」揚了揚手,程蝶衣終於離開了。
冷雁智蹲在地上,彷彿正在生悶氣。
「你吃味了?」
晴天霹靂的一句,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他……他知道了……
面紅耳斥。
「你放心,我對師妹只有兄妹之誼,而師妹對我也只是對個長兄的依賴。」
「師……師兄……」再也忍不住淚水。
「傻瓜,哭什麼呢?」趙飛英笑著,蹲下了身子幫冷雁智擦著眼淚。
「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造成你們的阻礙的。」
沉醉在趙飛英柔情中的冷雁智,此時才緩緩回過神。
「來,振作點!買點有趣的玩意回去討她歡心。」拍了拍冷雁智的肩膀,趙飛英站起了身,伸了伸懶腰。
真好,解決了一件心事。
「夜裡的市集,我很久沒去過了。今日聽說東洋來的商人帶來了煙火助興,得好好瞧瞧才是。」趙飛英回過頭來笑著,襯著夕陽。
這幕情景,冷雁智一輩子都未曾忘過。
街道吊滿了燈籠,眾人肩挨著肩,笑語不斷。夜裡的市集,比白日還更熱鬧,不同的是,因為禮教的束縛,街上清一色是男子。
採買好了雜貨,店家也答應明日一早就把貨運到莊前,趙飛英一回頭,就發現冷雁智的一臉疲態。
也難怪,走了這麼許久。
「正經事辦完了,我們先歇歇腳,等會我們再去找些有趣的攤子。」趙飛英微笑著。
「好。」冷雁智勉強笑著,跟在趙飛英身旁,走上了一家酒樓。
其實,臉上的表情是他裝出來的。這難得獨處的光景,即使叫他三天三夜不得闔眼,他也不會有半分的疲累。
一路上眼光從未離開過他。
他一向喜歡走在趙飛英身後,因為,如此一來,他便無須再隱藏他眼裡的情感。
即使他回頭,只須渙散眼裡的光芒,看起來便天衣無縫。
「來了!來了!兩位客倌,用點什麼?」
「一壺清茶。」趙飛英微笑著。
「雁智,你要吃點什麼?」
「我想吃點湯包。」
「那再來兩籠湯包。」趙飛英說起話來,總是帶著一副完美的笑容。
「這位客倌可真俊呢!」小二忍不住誇著。身旁的那位,雖然更是俊麗了三分,可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可叫人不敢恭維。
「您客氣了。」趙飛英微微點點頭,領了冷雁智上樓。
高朋滿座。
「真是對不住,客倌,可以擠個位子嗎?」店小二躬著腰。
「當然可以,如果不會太麻煩人家的話。」完美的笑容。
「這位兄台,如果不嫌棄,就跟小弟擠一桌吧。」一個翩翩美公子躬身相邀。
「麻煩兄台了。」趙飛英笑了笑,然而,冷雁智卻留在原地。
「雁智?」
「他是請你,可沒請我。」冷雁智叉著手,冷冷說著。
又……又怎麼……
正當趙飛英絞盡腦汁想找個合理借口之時,原本氣得滿臉通紅的美公子突然輕笑了一聲。
「是小弟不對,得罪了兄台,小弟自罰一杯。」美公子一飲而盡。
人家都給台階下了,如果再擺臉色,似乎也說不過去。
冷雁智微微笑了,緩緩坐下身,然而,在趙飛英眼裡,卻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意。
「哪裡的話,是小弟我的錯,小二!來兩罈女兒紅,今日我跟兄台不醉不歸!」
趙飛英聽得莫名其妙。
「雁智,別喝太多,待會兒回莊,師父會罵的。」低聲說著。
「放心吧,師兄,才一罈女兒紅,不算什麼的。兄台,您說是嗎?」
意思就是,另一壇我要干了?美公子變了臉色。
「小弟量淺,不敢與兄台爭鋒。」美公子抱了抱拳。
「哪兒的話?不如我一碗換你一杯?」趙飛英來不及阻止,冷雁智就乾了一碗女兒紅。
舔了舔嘴角的酒漬。
「好酒,好酒,果然夠純、夠溫潤。」冷雁智用著令人心寒的笑容說著。「後勁也夠強。」
美公子舉起了酒杯,遲疑著,不敢入口。
「兄台,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跟個娘們似的。別彆扭扭,豈不笑掉眾人的大牙。」
美公子的一雙美目注滿了怒氣。
立刻,唇刀舌劍就開始了,趙飛英只能在一旁喝著茶。因為,他根本插不上話。
有些尷尬,此時,樓下傳來一聲叫賣的聲音,趙飛英一喜,站了起身。
「師兄?」
「雁智,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趙飛英拍了拍他的肩,下了樓。
「師兄?」
「別叫啦,人都走遠了。」美公子譏諷的語氣,讓冷雁智聽了又是一把火。
「哼,輪不到你這娘娘腔的人妖說話。」冷雁智一眼就知道這位『美公子』是女扮男裝的,瞧她一副想把趙飛英生吞活剝的嘴臉,真不知她要臉不要臉。
「美公子」果然俏臉變色。
「哼哼,總比死兔子來的強。」以為她看不出來?真是可恥!
「你這個亂髮春的娘們!」冷雁智怒極,抽出了刀,一把砍在桌上,酒樓裡立刻鴉雀無聲。幾個人,悄悄下了樓。
「以為我好惹的嗎!你這兔子未免也欺人太甚!」美公子也拔出了劍。
「哼哼,好男不跟女鬥,乖乖回去找娘掉眼淚,別讓我動手!」
「不教訓教訓你,以為我鐵三娘好惹的!」美公子揮劍以對,招招致命。
「這點小把戲也敢出來現?對付你,連兵器都省了,免得人家說我大欺小。」
動起手來了。客人跑得一個都不剩,只有掌櫃的跟幾個店小二苦著臉,遠遠站在一旁。
冷雁智直像貓兒戲弄老鼠,一會兒去撕她的衣服,一會兒去拉她頭巾,跟從容不迫的他相反的,美公子顯得又氣又急,披頭散髮、狼狽十分。
氣極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你師兄瞎了狗眼,放你這隻兔子跟前跟後的,有種的待我跟他說去,看他以後還不逃得遠遠的……啊……」冷雁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美公子嚇得花枝亂顫。她到了這個地步,才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實力相距多大。
冷雁智眼露殺意。
「我叫你說……我叫你有本事跟他說去!」
「放手……放手……」美公子無力地掙扎著,然而冷雁智的手卻越收越緊。
翻了白目,美公子暈了過去,冷雁智繼續掐著,存心置她於死地。
「殺人了!殺人了!」掌櫃一等人放聲大喊。
「住手!」及時趕到的趙飛英一把拉了開冷雁智。
冷雁智冷冰冰的、充滿殘忍的臉色,是自己沒有見過的。
「怎麼跟女孩兒家真的動起手來。」微微責備,然而趙飛英卻還是柔聲的語氣。
「放手,你抓得我很痛。」冷雁智盯著趙飛英牢牢抓著自己的手腕。
「抱歉。」趙飛英連忙鬆手。
沒想到,冷雁智一轉身,拔起了刀就走。
「雁智,等等。」趙飛英連忙跟去。
一隻畏顫顫的老手抓著趙飛英的袖子。
「客倌……」
回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店內,趙飛英從懷裡掏出一錠大大的元寶。
「抱歉,這些夠嗎?」
「夠夠夠,多謝客倌。」
「給你們添麻煩了。」趙飛英躬了躬身,連忙追了出去。
抹著淚,冷雁智頭也不回地走著,趙飛英在後頭跟著,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心情漸漸平復了,冷雁智才停下腳步。揀塊草地坐了下來,把頭埋在雙膝之間。
趙飛英也坐在他身旁。
「幹嘛跟著我?」冷雁智悶著頭說著。
「不讓我跟?」
「不……」
「還在生氣嗎?」
「我不是生你的氣。」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又何必這麼委屈?跟前跟後,像頭哈巴狗似的,連你一眼都盼不到……
真是好笑……一隻兔子……我在其他人眼裡,就是這種窩囊樣子?
「來,抬起頭來,我有東西給你。」
拜託,我難過成這樣,你還笑得這麼開心。
可是,還是抬起了頭。
一塊晶瑩剔透、殷紅似血的玉。
冷雁智呆了。
「這是給你的。」趙飛英把這塊玉塞到冷雁智的手裡,冰冰涼涼的觸感,冷雁智好奇地瞧著。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後來,我才想起,以前有人跟我說過……有一種玉,叫做冷胭脂,紅得像血一樣,終年都是冷冷冰冰的。這一塊就是。」
「……你剛剛就是去買這個?」冷雁智低著聲音。
「是啊。這種玉,只有東洋的商人才有得賣,我一直記在心裡,想給你買一塊。哪,把玉放在月光下照照。」
冷雁智顫著手照做了。有些透光。
「這樣看過去,月亮都變成紅色的。」冷雁智勉強笑著,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越是上等的玉質,透光度越好。這塊還不是上好的,改天,再給你找找。」
「不用了,這一塊就很好。」冷雁智捏著玉,就像是捏著自己的心。
「我給你戴上。」接過了玉,趙飛英用一條紅線綁著,掛在冷雁智的頸子上。
冷雁智沉默著,雖然他很想抱著趙飛英哭。
「啊,雁智,你看,煙火!」出神的冷雁智被趙飛英轉了個方向,恰好看見滿天的光芒。
「好美……」冷雁智失聲歎著。
「是啊,很美呢。」趙飛英也笑了。
很快的,亮了幾亮之後,光輝燦爛的天空又被柔和的月光取代了,冷雁智失望地歎著。
「明年還會有。」趙飛英又笑了一笑。
「師哥,我們明年再來。」冷雁智挨著趙飛英,興奮地說著。
「明年嗎……」趙飛英微微笑了。「明年,師父就放我出江湖了,我可能趕不回來。你可以找其他人跟你一起看。」
冷雁智呆了呆。
「我跟你去。」
「你還小,師父會再留你一會兒,等到你十八了,也許師父就會放你出去。」
「我不管,我要跟你去!」
「我不是去玩的,雁智。」趙飛英轉過了頭,眼神有些黯淡。
很久很久,趙飛英轉回了頭。這次是帶著他那副完美的微笑。
「我們該回莊了。把眼淚擦一擦,否則,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哼,我不欺負你就很好了,你敢欺負我?」冷雁智擦著臉,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冰冰涼涼的冷胭脂貼在胸前,冷雁智暗自下了決心。
管你去哪裡,天涯海角我都要跟。
趙飛英,你休想把我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