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知道他有這份心,對她的情意都是真的,那就夠了,她已經不再有任何遺憾與不甘了。
「你不該來這兒的,還是快回去吧,趁還有機會回去的時候。」
「你們倆哪裡也別想去!」右方鬼差惱怒的甩鞭於地,氣勢驚人的吼道,「全都得跟咱們一同入陰曹地府,別想再回到陽世!」
眼見鬼差又要將鞭子甩過來,鞍作真一猛然想起緣塵子給他的銅鏡,趕緊往懷裡將東西拿出。
銅鏡一現身,鏡面竟在沒有任何光源的狀況下,主動散發出金色光芒,他握緊圓鏡,將鏡面朝右方鬼差的臉照了過去,一道金色光芒瞬間衝向鬼差,緊接著鬼差就像是被烈火灼身似的冒出陣陣煙霧,還發出東西燒焦的可怕聲響。
「嗚哇……」
真這麼有用!鞍作真一又驚又喜,馬上轉移鏡面,朝左方鬼差照了過去,左方鬼差同樣驚叫出聲,陷入和右方鬼差相同的痛苦境地。
「啊……」兩名鬼差捂著自己被銅鏡燒焦的臉,忍不住在地上打滾。
「綺兒,咱們快離開這裡!」他趁這個機會拉起李綺兒,轉身就跑。
「嗯!」她點點頭,跟著他一同沿著山路往下逃。
「別跑……你們倆別跑……」鬼差以一種淒厲的嗓音吼叫著。
他們倆完全不敢回頭,拼了命的往下跑,然而此時兩旁的森林卻有了奇怪的騷動,樹木像是紛紛活了起來,粗而濃密的根從泥地內掙扎而出,往鞍作真一他們伸過去,想要將他們給縛住。
「真一,小心兩旁!」
鞍作真一再度用銅鏡照著兩方樹木,樹木也發出詭異的淒厲尖響,紛紛將樹根給收了回去,不再阻礙他們下山。
他們繼續奔跑,沒有一刻停下,就怕錯過這個機會,他們再難以從平都山逃離,真的永遠回不去了……
綺宅內,武惠妃跟著緣塵子在李綺兒的房內已經等了兩個時辰,等得有些心慌意亂,真不知鞍作真一到底見到女兒沒有。
鞍作真一始終維持同一個姿勢趴在床旁,像是睡著了,卻又能發現他不時的蹙起眉頭,像是正在承受什麼痛苦,甚至還冒出不少汗。
「道長,到底行不行?都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為何他們倆卻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心急的詢問。
「娘娘請靜心等待,現在的狀況,就算急也無濟於事。」
武惠妃只能繼續按捺住性子等待奇跡出現。
不知又等了多久,鞍作真一突然睜開雙眼,急急喘著氣,像是經過長途奔跑般的疲累,臉上的汗比剛才所滲出的還要多。
「他回來了!」武惠妃既緊張又期待,「綺兒呢?你有將綺兒帶回來嗎?」
鞍作真一瞧向依舊沉睡的李綺兒,一顆心快速狂跳,緊握著她的手依舊沒放,耐心等待她的消息。
他確定她和自己一同逃離平都山了,所以她一定會醒的,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她肯定會張開眼,重新回到他們的懷抱。
又過了好一會兒,原本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李綺兒陡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疲累的雙眼,環顧四周。
一見到她睜開眼,鞍作真一及武惠妃都難掩激動神色,開心的大笑,而緣塵子也暗暗鬆下一口氣,揚起一抹溫和淡笑。
她氣色已不像之前隨時會斷氣般的青紫色,她偏頭瞧向就在床邊的鞍作真一,雖然無力開口說話,但還是努力漾起一抹淺笑,響應他的情意。
「綺兒……」他心中的感動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只能戀戀不捨的一直與她四目相對,甚至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非要將她好好看個夠不可。
情緒一放鬆下來,渾身上下難以忍受的痛楚開始侵襲他,讓他忍不住緊皺起眉頭,「唔……」
李綺兒見他臉色大變,也跟著睜大眼,擔心不已,不明白他怎麼了?
他掀開自己的衣袖,才發現手臂上頭有無數條被鞭打的痕跡,青紅交錯,甚是可怕。沒想到鬼差的銀鞭威力之大,連他遠在天邊的身軀也避免不了,留下一道道泛著疼痛的印記。
「你的身子怎會出現這些鞭打痕跡?」就連武惠妃見了也感到心驚可怕,趕緊吩咐,「太醫呢?快去喚太醫過來!」
李綺兒擔心的微紅眼眶,想起了他之前在鬼差面前所承受的鞭打之難,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沒事的,綺兒。」鞍作真一揚笑柔聲安撫,「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所以你也不必擔心……」
能夠順利帶回她,承受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他毫不在意,就算是萬般疼痛,他也甘之如飴。
「對了道長,」鞍作真一轉頭瞧向緣塵子,「咱們雖然將綺兒給搶回來,難道鬼差不會再來討人嗎?到那個時候,咱們又該怎麼辦?」
緣塵子笑道:「只要公主的魂魄已回,貧道就有辦法不讓鬼差再上門找麻煩,這你們就不必擔心了。」
既然有道長的保證,鞍作真一終於鬆下一口氣,不必擔心接下來不知又會有什麼意外狀況。
他和李綺兒相視一笑,已有不必說出口的默契。從此之後,無論再有任何的難題,都無法將他們倆拆散,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就像兩人手上依舊纏繞的紅線,不管身份、不管相隔多遙遠的距離,他們注定是要纏繞在一塊的。
李綺兒甦醒後,因為重新擁有求生意志,很努力的吃藥、用膳,想要盡快將自己的身子養好,所以恢復的速度很快,這讓太醫鬆下一口氣,武惠妃也放心下來,不必再擔心會失去女兒。
而鞍作真一身上的傷勢也讓太醫看過,幸好都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到臟腑,只要按時塗抹去瘀的膏藥,瘀痕就會慢慢淡去。
至於緣塵子,則是暫時留在綺宅作客,武惠妃本要將他請入興慶宮,好好答謝他,但他只是搖搖頭,說自己還是住在宮外比較隨興自在,而綺兒剛甦醒沒多久,是需要他在一旁照看著,以免意外發生。
在綺兒靜養的這段日子,武惠妃還是每日都會來探望她,見到女兒原本凹陷的雙頰慢慢又養回一些肉,不由得感到欣慰。而經過這些日子,她也深深明白一件事,一個人的感情是左右不了的,與其強力干涉,倒不如順其自然。
或許這就是女兒的命吧,她注定要愛上一個外來之客,想擋也擋不住。
武惠妃坐在床邊,一邊幫女兒梳發,一邊說:「綺兒,日本的遣唐使團,再過半個月就要離開長安城了。」
李綺兒原本還舒服的由著娘親幫她梳頭,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身子一僵,心慌意亂。
「先將娘的話聽完。」武惠妃壓住她的肩膀,安撫她的情緒,「你若是想跟著鞍作真一走,那麼……就去吧。」
她訝異的轉過身來,不敢置信的瞧著娘親,「娘,您……剛才……」
「我剛才說,你想跟著他走那就去吧,我不會阻止你的。」
她又驚又喜,甚至覺得這一刻好不真實。她不曾想過娘居然會同意她離開大唐國土,而且還是她主動開口。
「娘您不是……覺得他配不上我?」
「說老實話,直到此刻,我還是覺得他的身份配不上你。」武惠妃無奈一歎,「但我又能如何?你就是死心眼的認定他,還為了他要死不活的,差點連命都沒有了,我能不妥協嗎?」
她的確還是對鞍作真一頗有微詞,但既然女兒都死心眼的認定他了,她也只能慢慢調適自己的心態,接受這個女婿,只要女兒跟著他能夠過得幸福快樂,她可以退讓一步,不再刁難。
感受到娘親對自己的心,李綺兒既感動又感謝,不由得紅了眼眶,「娘,謝謝您……」
若是得不到娘親的祝福,就算她真的順利和鞍作真一離開,心中也會永遠留有遺憾,永遠無法釋懷。
能得到娘親的諒解,對她來說是一種救贖,有娘親這句話,勝過千千萬萬的嫁妝,在她心裡已是最珍貴的寶物。
武惠妃愛憐的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傻丫頭……」
這是女兒自己所選擇的路,她衷心祝福著,就算將來即將相隔不只千里之遙,只要女兒能夠幸福,那就夠了,她也沒什麼好擔憂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也該放手讓女兒過自己的人生了……
李綺兒乖順的靠在娘親懷裡,心中還是有些困惑,「對了,那楊洄的事情怎麼辦?」
「如果他真感到不平,大不了……就改幫他和咸宜賜婚吧,反正咸宜的年歲也快到了,是時候該幫她找對象。」
武惠妃口中所說的「咸宜公主」就是自己親生的次女,另外還有一個最小的三女則是太華公主。
「那父皇那裡……」
「你父皇那邊,我會去說的,你不必太過擔心。」
「嗯。」這下子李綺兒終於能夠完全安心下來,漾起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