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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淚 第一章 作者:檀萱
    十年後

    微涼的秋風吹落了滿地枯葉,帶來幾許蕭瑟氣息,凋謝的黃花也顯得枯索落寞。

    祈憐手提竹籃踩踏著落葉,緊蹙的眉頭彷彿鎖著重重深愁,柔美的嬌顏顯得焦急、憂慮,心裡正為找不到最後一味藥材而憂心忡忡。

    「小姐!小姐……」一道呼喚聲忽地從遠處傳來。

    祈憐緩緩地轉過身,揚聲喚道:「小蠻,我在這裡。」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蠻氣息急促,連一句話也說不上口。

    祈憐輕柔地拍撫小蠻的背脊,柔聲道:「別急,小心岔了氣。」

    小蠻緊緊捉住祈憐的衣袖急道:「小姐,不好了,老爺他又吐血了!」

    「什麼!?」手一鬆,竹籃裡的藥材灑落一地。

    小蠻忙穩住祈憐微晃的身軀。「小姐!」

    「爹爹他……不!我要馬上回去看爹爹。」

    「小姐,那藥材……小姐……等等我啊!」望著翩然遠去的白色身影,小蠻連忙拾起竹籃跟上去。

    祈憐心急如焚的趕著路,心中忐忑不安,彷彿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一般。

    如她所料,一回莊內,只見全莊上上下下的家丁僕役全都不見蹤影。

    她未及細想,直奔東籬園,只見祈佑德的房門大開,裡面傳來眾人的哭泣與歎息聲浪,那沉重鬱悶的氣氛教她腳步踉蹌,身形晃蕩。

    「爹,您怎麼了,可別嚇憐兒啊!」祈憐恐懼地跪在床畔,一顆心揪得死緊。

    祈佑德掀起沉重的眼皮,握緊她的雙手。「我的憐兒,我可憐的憐兒啊!爹爹對不起你,爹……咳咳……」

    「爹!別說話了,您要好好休息,別傷了身子。」

    祈佑德搖搖頭。「爹知道大限已到!」他伸手阻止祈憐欲出口的話。

    「爹是個大夫,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無多,但……有件事爹不能不說……咳咳……憐兒,幫你取這名字,無非是希望大家疼你、寵你,把你當珍寶般呵護、憐惜,在你娘難產死後,爹對你卻未盡半點父愛,是爹負你,憐兒,你心中可曾怨爹冷落你,咳咳……」說到此,一個猛咳,他又咳出大量血絲來。

    祈憐猛搖螓首,晶瑩的淚珠不斷自頰畔滑落,她緊抱住祈佑德的腰際抽泣著。

    「爹,別說了,憐兒從不怪您,憐兒愛您啊!您可不能棄憐兒不管,憐兒只有爹一個親人而已,咱們父女倆相依相偎,不也過了十八年。您教我讀書、識字,又讓我習醫救人,像爹這樣一個好人、好父親,上天怎能把您從憐兒身邊帶走?爹,別再說了,只要您好好休息,病馬上就會好起來,只要憐兒找到青天葵……」

    祈佑德抬起疲憊的臉龐望住祈憐,慈愛的眼神令她更加心痛。

    「爹的乖憐兒,爹知道你孝順、懂事,但有些事咱們不得不認命,趁著爹還有一口氣在,就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祈憐垂著淚眼,沉重的點點頭。

    「爹有個拜把兄弟名叫戚義砷,在你還在你娘肚裡時,爹曾和這位戚伯伯做過一個約定。」他停頓片刻,從懷中摸出一個紅色錦囊遞給祈憐。

    「這裡面有封書信和半隻玉,那玉原是一對兒,是戚家的傳家寶,言明若爹所生之兒為女娃,便當作祈戚兩家的訂情物,爹希望你能帶著這包錦囊,前往江南投靠戚伯伯,以戚伯伯的為人,他一定會比爹更疼愛你、更憐惜你,這是爹的遺願,憐兒,你不怪爹擅自訂下這樁婚事吧!」他忍著一口氣喘息道。

    「不!爹,女兒不想離開您,爹!」

    祈佑德心疼的摸著祈憐的髮絲。「憐兒啊!爹也不想離開你,可是爹……咳咳……」語未止,急遽的咳嗽讓他一口氣無法平順。

    祈憐擔憂的把著他的氣脈,只覺他脈象微弱,情況堪危。

    「爹……」她又慌又急,眼淚更是撲簌簌直落。

    「憐……憐兒,答應爹去找戚義砷,讓爹在天之靈……安心……憐兒……爹最……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爹,憐兒知道,憐兒絕不會讓您擔心,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可是爹,您得撐下去,別放下憐兒不管啊!」

    祈佑德唇畔漾起一抹笑紋。「爹……要去找你娘了,爹……爹祝你幸福,要幸福哪……憐兒……」說完,他閉上了雙眼,臉上充滿安祥與滿足,彷彿靈魂已追隨愛妻而去。

    「爹——」

    祈憐肝腸寸斷的嗚咽令所有人聞之皆愴然淚下,個個失聲痛哭,哀鳴著體恤下人、慈藹待人的好老爺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整個祈家莊頓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悲傷蕭索的氛圍裡。

    ※※※

    一個月後

    「小姐,您為什麼不留下一、二個男丁跟我們一道前往洛陽,尋找那個戚老爺比較安全,至少看起來也體面多了。」

    自幼便進祈家當婢女的小蠻,絲毫不知外面的險惡,只知道小姐金枝玉葉又嬌柔高貴,出自名門之後、又為神醫之女的小姐不該也不可太過寒酸才是。

    祈憐拭去額上汗珠。「小蠻,出門在外,人是越少越好,太多人反而容易遭人側目,更易惹來殺身之禍;何況帶個男丁前往戚家總是不便,畢竟我們是要投靠別人家,總不好太過招搖。」她的溫柔笑語總是如春風般悅耳、宜人。

    小蠻臉兒微紅。「對不起!小姐,是小蠻太不更事,不該口出誑言。」真是糟糕,虧自己跟隨小姐許久,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祈憐搖了搖頭。「沒關係!小蠻,你自小便跟奶媽住在府中,從未出莊一步,是我不對,該帶你多出去走走,多瞭解外頭險惡才是。」

    「小姐,您這麼說,真叫小蠻感到汗顏,畢竟您平常教我那麼多,是我太笨,沒能記得這許多;不過,小姐,您懂好多喔!不愧是個才女耶!」她真為自己有這麼一個多才多藝的主子感到驕傲。

    祈憐只是搖頭輕笑,未置一辭,自小父親教導甚嚴,祈家就她這一個獨生女,也因此祈佑德對她更加要求,希望她有所作為。不僅教她祖傳醫術,還令她習四書五經、書畫、琴韻,但對她而言,反較偏愛醫理。平常出門不是四處採藥,便是隨著父親聽脈問疾,多少聽聞一些坊間閒語,也讓她瞭解了莊外的危險與兇惡,就算她不去害人,也必須要有所防範才是。

    「可是小姐,為什麼我們要做這種打扮,好怪啊!看起來不男不女的,胸前還要束那層層白緞,好痛哪!」

    「我們兩個都是女流之輩,又不擅武技,一身女裝難免會遭來覬覦之輩。」祈憐耐心地為小蠻解答。並微笑叮嚀道:「小蠻,別再喚我小姐,否則咱們的身份便暴露出來了。」

    小蠻懊惱的捶了下自己的腦袋瓜,大叫道:「啊!瞧我這腦袋真是笨哪!像小姐……不不不!像公子如此天仙模樣,我這一叫,豈不替公子引來更多不肖之徒?」

    祈憐淡笑不語,抬頭望著赤日炎炎,不覺一陣昏眩襲來,她暗自閉目片刻,睜開眼,見前方有一片茂盛樹林。

    「小蠻,累了嗎?」她轉頭望著微喘的小蠻問道。

    小蠻早就累垮了,只是主子不說,丫頭豈有喊累的道理,這會兒祈憐開口,小蠻臉上立即覆上一片喜色。

    「小姐,你累了是不?」她忙過去攙扶祈憐,一時之間竟又忘了稱謂。

    「小蠻,你剛喚我什麼?」祈憐故意板起臉孔。「啊!小蠻該死,小蠻知錯了。」說著,她舉起手朝著臉兒準備刮去。

    祈憐忙拉住她。「下次記得別再犯了,曉得嗎?」

    「是!公子。」小蠻隨即牽著祈憐往林內走。「公子,您先坐在這裡歇歇,小蠻到處看看有沒有水可以止渴。」

    「去吧!小心點!」

    「小蠻馬上就回來,公子可千萬別亂跑喔!」她不放心的左右張望,生怕這片林內有毒物猛獸般,這才快速地走開。

    祈憐隨意看看,只見到處遍佈枯枝敗葉,雖是林蔭蔽天,遮去赤日驕陽,但在此深秋季節,仍感到有些寒意。此情此景竟讓她感到分外蕭瑟、淒然,令她想起了爹爹在世的時候……

    正當祈憐沉湎於憂懷的思緒裡,一聲尖銳的叫喊聲令她猛然回神。

    小蠻!?

    未及細想,她立即循聲而至,只見小蠻被三、四名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嚇得是花容失色,渾身打著哆嗦。

    「你們幹什麼?」祈憐低聲喝斥。

    那四名大漢轉過頭瞄著她笑道:「嘿!又來了個小白臉,瞧他聲音細不溜丟的,敢情又是個軟腳蝦。」

    「兄弟們!看看他的衣著肯定來頭不小,咱們這會兒肯定要發了。」

    「是啊!」

    四個人閒說著,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祈憐身上轉啊轉的,看得小蠻心驚膽跳,生怕小姐遭人輕薄了。

    「小……公子,您快走,別管我了,快走啊!」小蠻高聲叫著。

    祈憐態度冷靜,絲毫不為那四人的身形及猙獰面目所懼,她仔細觀察四人的舉止模樣,若沒猜錯,他們應該是常在這附近出沒的山賊。

    「我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你們要的東西在我身上,要就找我拿,別為難她。」祈憐企圖引開山賊的注意力,好解開小蠻的危機。

    小蠻這下可慌了。

    小姐在說什麼啊!銀兩、銀票,所有值錢的東西一半以上都在她身上,小姐哪有東西給他們啊!?

    「公子……」

    「希望你們拿了東西就走,我們絕不會洩露半分。」祈憐無視小蠻的擔憂眼神,只是對著她眨眨眼,暗示她別多話。

    「大哥,他的話能信嗎?」身形較胖的人狐疑地打量著祈憐,對為首的人詢問著。

    「對啊!依咱們多年的行事經驗,我看這書僮比較有可能身懷巨額,而那個白面書生根本在打幌子。」另一個也說道。

    「嗯!」為首的輕哼道:「小子,膽量挺大的,敢跟我們談條件,難道不怕我們拿了錢之後,就把你們給殺了?」

    祈憐神色自若的扯出一抹笑痕。「所謂盜亦有道,相信你們不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施以殘道。」

    「呸!老子實在討厭你們這些文謅謅又百無一用的書生,兄弟們,你們聽聽他說什麼,還真是一個未見世面、天真可笑的庸才,簡直是愚蠢、可笑,哈……」

    四人頓時狂笑出聲,卻未注意到祈憐已緩緩朝小蠻走去。

    「公子……您……」

    祈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蠻趕緊住口。

    「小子,告訴你,只要你乖乖將手上值錢的東西留下,我們會讓你們死得舒服些。」為首的露出一抹狠毒的神色。

    小蠻霎時刷白了臉。「不!你們不能殺了我家小……公子!」

    「嘿嘿!不能?兄弟們,上!」他斥喝一聲,四人又再度圍上前去。

    祈憐立即捉住小蠻的手腕,待四人撲上時迅速灑出白粉,一陣可怕的狂吼隨之響起,四人均痛苦的指著臉哀嚎不已。

    「快跑!小蠻!」祈憐拉著小蠻趁著混亂跑出重圍。

    「小姐,您對他們做了什麼?好厲害喔!」小蠻邊跑邊問著,瞧著主子的眼神隱含晶亮。

    「別多話,那只是暫時性的,我們若跑不出這個山頭,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祈憐氣喘吁吁地說著。

    「啊!」小蠻捏了把冷汗,腳步立即加快,一刻也不敢緩下。

    直到兩人跑到黃漠荒原,四道身影突然凌空而至,嚇得祈憐二人戛然停下腳步。

    「小姐,怎麼辦?」小蠻著急的手腳都軟了,她力圖鎮靜,不希望自己的膽小造成主子的困擾。

    這會兒祈憐已無計可施,身上的毒粉又不能輕易使用,何況早先使用的辣粉已讓他們有所警戒,若重施故技反而不通。

    「你這渾小子,簡直找死,兄弟們,殺了他們,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說著,四人亮出白晃晃的刀子,眼看就要朝二人砍去,突然一道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擋去四人的攻勢,只聽幾道沙沙聲,緊接著,四名大漢比殺豬還難聽的哀鳴討饒聲隨即傳來。

    傅昱冷眼瞪著那票山賊。「上次教訓過你們還不夠,你們竟然還敢出來行搶!」

    若非護鏢回府,正好瞥見山賊又再次行搶,他真不知那二位書生會招致什麼樣的後果。

    「大爺!饒命!手下留情啊!」原先的暴戾換成了哀求討饒。

    傅昱嘴上輕笑,眼神卻嚴冷如冰,就在他從懷中摸出四柄鏢器時,祈憐猛然出口阻止。

    「這位公子,可否留他們不死?」輕柔的聲音一出,令傅昱怔住。

    是個姑娘!

    他回頭望向祈憐。「他們對你趕盡殺絕,你卻要饒過他們?」

    「行搶固然不對,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無權去決定他人的生死,希望恩公能手下留情。」祈憐斂下眼睫,那楚楚動人的嬌柔模樣令傅昱一時竟迷失心魂。

    「小姐、恩公小心!」小蠻突地大叫。

    傅昱擁著祈憐一個縱身,快速將飛鏢射出,四人頓時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

    「恩公!」祈憐慌忙叫出聲。

    傅昱俯首微笑。「放心,我只是斷了他們的筋脈,最多是廢了武功,無力再胡作非為,不會死的。」他放開祈憐說道。

    此時,他們身邊又出現幾名大漢,小蠻連忙跑向祈憐。「小姐,他們……」

    「別慌!他們全是我的手下。」他口氣一轉,厲聲令道:「將那四人捆綁起來,帶回京城!」

    「是!」那些大漢應聲而動。

    傅昱再度轉回身,語氣轉為溫和。「兩位姑娘不在家中待著,怎會在荒郊野外逗留,此山盜匪、狼獸特別多,你們的處境可說是危險重重。」

    祈憐微微向他施了個禮。「謝謝公子的關心,只是此處是前往洛陽的必經之路,我們別無選擇。」

    「你們要到洛陽?」他的臉上隨即飛上一道喜色。

    「是啊!我和小姐要到洛陽去找一個什麼戚義砷的……」

    「小蠻,不得多嘴。」祈憐輕斥。

    「喔!」小蠻低頭懺悔。

    戚義砷!?那不就是姨丈嗎?

    傅昱眉頭一挑,對這個巧合感到分外驚喜與意外。

    「你們到洛陽是要找洛陽首富——戚義砷?」他不禁再度詢問。

    「是啊!」小蠻連忙又噤口,瞄了瞄主子並無半絲不悅,這才寬了心。

    「恩公,您認識戚伯父?」祈憐抬眸輕問。

    「在下正好認識,若不嫌棄,我們一道同行如何?」有美人相伴,這一路上是不會寂寞了。

    「這……」祈憐猶豫著,不知該答應與否。

    小蠻輕扯祈憐的衣袖。「小姐,看這位公子為人頗好又救了咱們一命,我們不如答應他,這樣一路上才不會又經歷剛剛那種恐怖的事情,若不是他,咱們早已命喪黃泉。」她大著膽子進言。

    「這位姑娘說的是,前往京城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有個人同行也安全多了,再說,在下的居所也正好在戚府附近,既然咱們是往同一條路,不妨就一起走吧!」傅昱進一步邀請她們同行。

    祈憐沉思片刻後才欣然點頭。「那就有勞恩公了。」她再度施了個禮。

    傅昱連忙扶起她,情不自禁地迷失在她那如芙蓉般的嬌美容顏上。

    祈憐莫名地抬頭望他。「恩公?」

    傅昱尷尬的放開她的手倉皇道:「姑娘毋須多禮,護送你到威府是我的榮幸,還有,你可以直接喚我傅大哥就好了,既然要一起結伴同行,再叫恩公就太見外了。」他難得的紅了臉,說畢,便朝自己的手下走去。

    小蠻並未忽視傅昱的難為情,她忍不住掩嘴輕笑。「小姐,我看那傅公子已被你的美色給迷得神魂顛倒了。」

    「小蠻!」祈憐忍不住皺起蛾眉。

    小蠻垂下頭,皺著一張臉兒喃喃道:「本來就是嘛!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祈憐望著傅昱的背影,並不為對方的迷戀而沾沾自喜,反而感到一股不安,只是為什麼?她竟也分辨不清,只希望,一切僅是她的錯覺才好。

    因為此去,她全然不知是個怎樣的情況。一切全是未知數,她不希望在這個不安及陌生的未來,惹上任何不必要的問題與困擾。

    ※※※

    戚家莊西陵園

    「爺!你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綠兒的纖手撫上凝思中的俊臉,微仰小臉兒愛慕地瞧著。

    戚仁傑微低首,張嘴含住她白嫩小指。「想知道?」他平靜無波的開口。

    「是不是綠兒伺候不周,惹爺不高興了?」綠兒嬌聲低語,另一隻手則撫上戚仁傑的胸膛。

    斂下雙眼,低垂的眸子閃過一絲慍色。「是誰給你權利來管我的喜惡?」沉下的嗓音隱含著不悅。

    綠兒心下一驚。「爺!綠兒……」

    話未出口,戚仁傑一個縱身跨下床榻。「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妄想忖度我的心思,我可以將你擺在身邊,同樣的,也可以轟你出去。」他冷冽如冰的黑眸射向她。

    綠兒慌忙地跪落在地。「爺,綠兒知錯,求爺原諒綠兒的口沒遮攔,爺!」抬起淚眸盈盈然地瞅住他,企盼他的原諒。

    戚仁傑冷眼瞥她一眼,隨即調開身子,翩然離去,留下綠兒懊惱萬分的跪在原地。

    甫踏出玄關,戚仁傑寒著一張臉,看著年邁的吳總管恭敬地候在一旁。

    「我不是說別來煩我嗎?」他的聲音清冷中帶著一股威勢,令人打從心底懾服。

    「少爺,奴才是來告知您,老爺回府了。」吳總管雖然言行恪慎,但在面對這個戚家惟一的血脈時,仍是有些驚恐。

    戚仁傑冷哼。「然後呢?」

    「老爺請少爺過去大廳。」吳總管瞄一眼面無表情的小主子。

    「嗯!」他俊美的臉孔緩緩沉凝,只輕哼了聲,並無任何動作。

    「少爺!」吳總管又喚了一聲。

    少爺的個性陰沉,全然無法捉摸其脾性與心思,府中所有人每次一見到他總得提著半個心膽,包含吳總管在內也覺得惶恐不安。

    「不去!」他淡然撇下話。

    「這……」吳總管心可慌了,少爺這句話該如何上稟才好?

    「怎麼?他一回來,我就非見他不可?」戚仁傑目光落在一臉無措的吳總管身上。

    「不是的,少爺,是老爺有要事找您。」少爺啊!可別為難小的。吳總管在心中訥訥叨念著。「你可以下去了。」他平靜地命令道。

    吳總管愕然地望著戚仁傑,不知少爺是去或不去,若未將少爺帶到老爺面前,他又該如何向老爺回覆呢?

    就在吳總管苦惱的不知如何是好時,戚仁傑撣下衣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瞧著他離去的方向,吳總管這才稍稍鬆一口氣,趕忙跟了上去。

    ※※※

    戚仁傑踏進廳堂,面無表情的望向坐在主位的戚義砷。

    「見到爹,難道就這麼不歡迎?」戚義砷老臉上揚著不悅,眼底卻無限惆悵,面對自己的親兒,心中不禁無奈又感歎。

    戚仁傑淡淡開口。「爹找孩兒前來,是為何事?」他落坐一側,態度顯得生疏、遠離,令戚義砷陡然一歎。

    「你我父子倆許久不見,我只想好好看你,想知道你過得可好。」

    這是真話,自從十年前那場大火燒去他所有希望,也燒去他的靈魂,軟弱的他便將自己投注在靈雲寺中不再管事,直到月前一封飛鴿傳書才將他召喚回來。望著他冷落已久的孩子,他那傲然出眾卻冷漠孤傲的神情,戚義砷知道就算要彌補也為時已晚。

    「爹找孩兒不是只為促膝談心吧?」戚仁傑平淡的口吻不帶溫度,斂下的眉眼隱含不耐。

    「仁傑……」戚義砷忍不住輕歎口氣。「孩子,你還在怪爹撇下你不管而跑到深山潛修,留你一人獨自撐起這個家嗎?」無奈的口氣含著濃濃的愧疚。

    戚仁傑抬眸望進他眼底深處,心中迅速掠過一抹譏刺。「孩兒不敢,也無權干涉爹的行徑,何況孩兒是家中獨子,本該擔此重任。」聽似懂事不怨懟的口吻,臉龐卻陰惻詭譎。

    「孩子……」

    「爹,您一路趕回府想必很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晚些再聊吧!」戚仁傑開口阻止戚義砷欲說出口的言語。

    戚義砷又重重歎息一聲。「孩子,爹這次回來要長住幾個月,除了要多看看你,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正色說著。「你已老大不小了,該是成家的歲數,所以爹準備讓你娶房媳婦進門,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選?」

    「這事……重要嗎?」原來是為了要他娶親,他冷眼笑言。

    「你是戚家惟一血脈,而爹的身子也大不如前,若能早一日見你成親,爹就了無遺憾,你也有個佳人可長伴左右。」戚義砷語重心長地說。

    「如果我還不想呢?」

    「為什麼?我聽吳總管說你有一位愛妾,若你喜歡,爹也不會反對。」

    「爹,你不會想讓我娶個花娘出身的女人來辱沒家風吧?戚家歷代都是清風高潔,總不能在我這一代便失了德性。」戚仁傑諷刺出口道。

    「如果是你喜歡的,爹就沒意見。」

    他眉一挑,神情犀利地望向沉靜的戚義砷。「為什麼?只要我喜歡就可以任我為所欲為,隨心所欲地得到任何東西、決定任何事情嗎?爹,孩兒實在感到好意外,該是為您如此寵溺而欣喜若狂,還是感到失笑?」淡漠的話鋒突地一轉。「要我娶妻可以,若只是為了繼承戚家、延續血脈,要我隨便找個女人,那是決計不可能,而且我想,您也不可能答應,不是嗎?況且……」

    對住戚義砷略顯灰白的臉,他撇唇扯出一抹笑痕。「爹,你心中既有人選就說出來,別委曲求全的順從孩兒的意,那樣對他人豈不更不好交代?」

    戚義砷猛然一震,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多麼恐怖的滲透力,他該為此而憂或喜呢?

    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莫不令人感到驕傲,但他卻感到惶惶不安,為什麼?

    一開始他便不甚瞭解他,現在更難踏進他的內心世界,他是否能夠讓仲德的女兒嫁予自己的兒子,把一個嬌柔的女孩推入火窟?

    他不由得彷徨了。

    「爹,您人不舒服嗎?」戚仁傑的低喚將戚義砷的注意力緩緩喚回。

    戚義砷失神的望著他。「我想我還是先回房休息好了,這事暫且擱下吧!」他得好好想想才行。

    「小喜子!」

    「是!」

    「扶老爺回房休息。」戚仁傑冷聲吩咐,一雙銳利的眼睛注視著戚義砷佝僂的身影,黑眸渲出一抹沉冷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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