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照樣取水飲用,如常過活。
沒道理呀!
無雙兩手交抱在房裡踱過來踱過去,喃喃自語:「苡婕那臭丫頭都已經病入膏肓
了,他們怎麼還不怕?莫非是穆飛煙在暗中搞鬼,找她去!」
她一打開房門,就見到穆飛煙直挺挺的立在門外。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進來吧。」
「跟誰說?」穆飛煙清靈水眸直盯著她的眼。「屋裡沒有旁人?」
「當然沒有。」無雙拉下臉,一肚子的火氣。「你說,是不是你在暗中作怪,破
壞尉將軍的好事?」
「是他下的毒?」她所認識的尉傑,應該不會使出此等卑劣下流的手法。
「有何不同?我們都聽命於他,只要他一聲令下,無論什麼樣的勾當都得去做。」她冷哼一聲,氣焰打鼻孔噴出。「唯獨你,色迷心竅!」
穆飛煙憂邑地斂眉。「尉傑已摘去我的官職,現在的我只是個平民百姓。」
「所以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無雙一改她平日溫柔婉約的形象,眼角一揚,射
出冷銳寒光。「我限你三天之內離開寄懷園,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那麼急於趕我走,真的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或者另有他圖?
「不然還會有什麼呢?由於你陣前變節,害我們計劃大亂,損失無數——」
「不是為了仇雁申?」穆飛煙打斷她欲發的牢騷,直指她的內心世界。
「當……然是為了他,不……不然還會為了誰?」她不安地眨著眼眸。
「為了殺他,抑或為了擁有他?」穆飛煙不肯鬆口,非要她坦白承認不可。
「開玩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仇雁申儘管器宇軒昂,俊美得不像話,
但……他終歸是一名叛將。」無雙艱難地表明心跡,秀眉蹙結成團,顯見內心正處於
天人交戰之中。
穆飛煙端視她臉面瞬息的變化,半晌才徐緩說道:「不值得。」
「什麼?」沒頭沒腦,無雙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件事情,卻又彷彿一切盡在不言
中。
「是皇上先失信於巴國五族,惹起眾怒後,又思趕盡殺絕,其中的曲折你我都心
知肚明,仇雁申是這場殺戮中最大的受害者,他宅心仁厚有什麼罪?為皇上保住仁君
之名又背叛了誰?皇上不敢正式頒下聖旨抓拿他,便是最好的證明。」
「夠了夠了,」無雙掩住耳朵,拒絕接受她的勸說。「我只是奉命行動,哪管得了
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內幕。」
「可你其實不想殺他。」穆飛煙凜然的目光盯得無雙渾身不自在。
「我……」她心虛地背過身子。「還不都怪你,壞榜樣!」
穆飛煙苦澀地一笑。「我的確不該,可我身不由己。」天曉得她是如何無法自拔
地耽溺於他如排山倒海般洶湧的狂潮。
「哼!你根本就是自投羅網,自毀前程。尉將軍又有什麼不好?享之不盡用之不
竭的財富,最重要的是,你跟了他,就不必整天提心吊膽,草木皆兵。須知仇雁申惹
上的可不是一般的惡棍地痞,而是權勢無遠弗屆的一國之君吶!」每回光想到這點,
無雙就心灰意懶,把火烈的愛苗硬生生熄滅,認真籌劃刺殺大業。
穆飛煙矜淡地搖搖頭。「名利富貴轉眼成空,我只求不虧負自己。你也歇手吧,
為了一個空有其名的英雄,竟戕害那麼多無辜的人,你於心何忍?」
無雙得意地眉開眼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如你所願。」
穆飛煙星眸一瞬,幽幽輕歎。「我答應你。」她寥落地跨出門檻,無雙又倉卒喊
住她。
「等等,我還沒問你,你怎麼知道……」她下毒時非常小心謹慎,穆飛煙不應該
曉得的。
「全莊的人都中毒了,唯有你安然無恙,這樣還不夠明白嗎!」三歲孩童也猜
得出其中的蹊蹺。
無雙心中一凜,追問:「他,他呢?他也知道了?」
「這你得去問他,我無從告知。」穆飛煙心念一轉,回首問:「你是似水還是柔
情?」
「嘿!尉將軍說你是一部活的武林寶典,果然名副其實,連我天山神農派都瞞不
過你,佩服。」無雙好不容易綻出一張漂亮的笑容。「我是似水,也是柔情。」
***
莊內的人陷入中毒與否的漫天疑雲,到了第四天卻不明原因,不知所以地化解了
危機,就連中毒最深的苡婕也奇跡似的好了起來。
大夥兒以為是仇雁申以毒攻毒的妙法奏效,誰也沒料到是有人在空氣中散播赤煉
散的剋星山童花葵粉。一場原本極可能釀成大禍的災厄就這麼消除於無形,眾人莫不
歡欣鼓舞。
穆飛煙躍上牆頭,沿著園外小徑一路奔走,彷彿失去魂魄的軀殼,漫無目的的只
是不停的跑。
莊園內歡騰慶賀的喧囂聲越來越小,直至杳不可聞……
呵!一切都與她不相干了。月夜下搖曳的竹影,猶似青面撩牙,糾葛著她顛躓的
步履。
為什麼黯然神傷?穆飛煙低首自問。
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戳了一個大洞,無從補綴,猶汩汩淌著鮮血。
信步來到谷底的溪流邊,皎潔的月光照映出她清麗的倩影,縹縹緲緲,好不真實,
如同她千瘡百孔的心,已回復不了原狀。她美麗的少女憧憬呵!如果回到尉傑身旁才
是安全的,她情願危險。
她踉蹌地繼續往前走,等到愕然驚覺時她已經站在數天前和仇雁申野地綢繆的小
山丘。
為何到這地方來?
她不覺汗顏,惆悵是加倍的,心緒劇顫,扯痛了她的胸臆。
「我該怎麼謝你?」仇雁申悄然近身,她竟絲毫沒有察覺,這個男人武功之高實
在教人匪夷所思。
穆飛煙慌忙避開他過於溫柔親暱的眸光,訥訥地說:「因何言謝?我……我什麼
也沒做。」
仇雁申嘴角噙笑,俯視她倏然嫣紅的俏臉。「足夠了,全寄懷園上下一百二十條
性命,已經算得上大恩大德了。」
她感覺到他蓄意的撩撥,身子逐漸躁熱,氣息也跟著不勻……「既然我有恩於你,
那麼……就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以指腹纖開她擰蹙的秀眉,略薄的唇卻牽起一弧戲狎。「知恩不報非君子。就這
樣讓你走,豈非惹得天下人嘲諷我是個量窄負義之人?」低沉的嗓音揉入一絲危險的
訊息。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她來不及阻止,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霸住她的朱
唇,握住她光滑的下顎,不由分說他攬她入懷。
「天知地知,還有無雙,說不定尉傑也知情,太多『人』了,冒險不得。」仇雁
申突然彎身將她整個抱起。
「帶我去哪裡?」穆飛煙使勁掙扎,逼得仇雁申只好緊緊地嵌她入臂彎裡。
「換個地方,以便商量『報恩』要事。」
**
此地位於曲江河畔,外觀氣派莊嚴,內部陳設風流雅致,美景處處令人目不暇給。
水上有精緻的畫舫緩緩漫遊,絲竹管弦遠遠伴奏著良宵皓月。
仇雁申沒領她進內大廳,直接由穿堂迴廊來到寬敞而溫馨的寢房。
「好香。」穆飛煙一跨入門檻,即被濃郁的香氣所深深吸引。
天!一桌子的美食佳釀!
「你做的?」
她的確已飢腸轆轆,眼看美食當前,忍不住食指大動,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將離去,
辜負了仇雁申的一番心意,不禁又黯然了。
「不喜歡?」他斟了一杯來自西域的葡萄美酒,遞近她唇邊。「還是要我餵你?」
穆飛煙猶自躊躇,他已含了一大口,轉身哺入她怔愣微啟的櫻唇中。
「嗯?」穆飛煙猛地回神,琥珀色的汁液乘隙滑入她咽喉,於胸臆間激起一團火
熱。
「好喝?」他邊問邊扶起猶冒著熱氣的佳餚往她嘴裡送。
「嗯。」可口的菜一人喉,她馬上食慾大增。「我自己來,」少有男人手藝如此
超群絕倫,他算是個異數。
「沒問題。」拿著筷子,他反而沒法做別的事。
他走到壁爐邊生起一堆柴火,熊熊烈焰即刻燃起躍動的火舌,向房裡低處張牙舞
爪。
曖昧的紫紅光影,狂猛上衝,將嬌如春花初綻的穆飛煙映照得仿似一幅古畫,畫
中人款款如雲出岫。她的髮髻不知何時半盤半散,承不住一支翠玉簪子。金步搖不步
自搖,呵!她醉了。
他望住她,心緒撞擊如驚濤駭浪。
一桌酒菜,買到一個美人的傾心?無論是否如此,他今晚都要定她了。
「褪掉衣衫。」他低喃。
穆飛煙擱下銀筷,薰紅的臉笑得無限羞赧。她平常酒量沒這麼差的,今夜怎地迷
迷濛蒙?莫非酒不醉人人自醉?她自嘲地嬌歎。
「快,讓我看看你。」他一扯,將她的腰帶連同裙楣一併除去。
穆飛煙臉頰更紅了,一躍而起,奔向火爐;他哪肯放過,旋即追過去。而她,她
竟跳起舞來,是「胡旋」舞,僅餘的冷衫,衣袂翩翩,旋轉急速加風,不知轉了多少
個圈子,好像不會停下來。動作玲瓏放任,無拘無束。
仇雁申大開眼界,他從沒見過如此嫵媚、風情萬種的穆飛煙。
他忍抑不住,欺身向前,抓住她,按向爐前雪白的毛毯上,剝掉多餘的衣物,挑
勾她的禁地……
「不……」她的嗓子瘖啞乾澀,喘促且顫抖。
她無法理解自己的喜新厭舊,仇雁申輕易便能帶給她無上的酣暢,她只覺身心如
遭電極。
「放了我,我不能……尉傑他……受傷了。」殘存的理智,提醒她惦念的未婚夫
猶重傷未癒,而傷他的,正是此刻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到了這時候,你還對他念念不忘?」他粗大的手掌盛怒地往她下腹使勁一抓。
「啊!」穆飛煙痛不欲生,本能地緊拉著他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答應
過無雙,我……會離開你,走得遠遠的。」
「你企圖一聲不響的逃走?」他力道絲毫不減,目光變為陰鬱。
「逃?我既不是你的禁臠,為什麼要逃?是你說過的,只要我願意,可以隨時離去。」
仇雁申嗤然冷笑,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手在她身上製造了更多的痛楚。
「我改變主意了,從現在起沒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准去!」粗暴地扳開她的大
腿,無視於她依然僵硬的身子,他強行闖入,激越地律動……
穆飛煙咬住唇,默然瞅視他的眼,淚珠無言暈化於毛毯之上。「我不能當個言而
無信的人。」她答應過無雙的,怎能出爾反爾。
「無雙已經被戚叔關入土牢。她不足為慮!」極盡銷魂的當口,他不想再繼續這
不愉快的話題。
凡事都瞞不過他的。穆飛煙料想他遲早會發現無雙的底細,只沒想到他會立即做
出處置。
望著眼前這張晃動俊逸的臉龐,她不禁百感交集……所有的顧慮彷彿……唉!她
根本沒法集中意識,腦海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還有他觸發的快感……
最輝煌的瞬間,她忍不住尖聲叫喚:「雁申——」
***
黑暗吞噬了大地,火焰吞噬了他倆。
烈火燒得極快,成堆的乾柴已成餘燼;他的索求一如艷紅舌信,迅速竄延,比「
朝為紅顏,夕成白骨」的人生還令她措手不及。
在寒夜,灰燼漸熄後,他的懷抱特別溫暖。穆飛煙只感到疲累和羞於啟齒的暢快。
「醒了?」灼熱的氣息來自耳畔,她甚至不敢回眸,生怕嗅聞他身上那股狂猛的
氣息,會無措地洩漏她放浪形骸且欲罷不能的真相。
「唔。」側臥的姿勢任他壯碩的臂膀攔腰橫過,如一床好被,有奇異的暖馨。
怎能如此心安?這樣的行為太要不得。每回激情過後,世俗的規範便悄悄攀上心
頭,騷擾她的良知。
和仇雁申一樣,她欺君叛逆,還罪加一等地不守婦道,實應打入大牢,或發配邊
疆。
「在想什麼?」他逼她看他的眼。
「沒有。」她淡然答道,目光飄忽,聲音慵懶得像喟歎。
「說謊。」仇雁申垂下眼瞼,以鼻尖磨蹭她的頰,責怪她的漫不經心。「想我們
的未來?」
「我們有未來嗎?」她慘然地淺笑。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保證給你一生一世。」仇雁申翻過身子,以手捧住她的臉
,禁止她繼續神遊,那迷濛的眼神讓他很不踏實。
「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你……洩憤的工具。」在他尚未開口否認時,她已以玉
指按住他的唇。「至少一開始,你是存著這樣的心思?」
仇雁申斷然搖頭。「如何開始,你比我更清楚,是你先引誘我的。」他只不過順
勢而為,因此,即便有錯也不在他。
穆飛煙輕顰薄怒地橫他一眼,傷感道:「所以……我不是個好女人。」
仇雁申疏狂縱聲長笑。「你是什麼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我要你。」
「沒有摻雜其他因素?例如新仇舊恨?」她沒敢明指尉傑,唯恐激怒他,又將
有一番蝕心裂肝的陣仗。
他瞠大眼又陡地瞇起眼睨視她。
「除了你,無雙也是尉傑的紅粉知己,我對她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修長
的指頭,在她兩簇蓓蕾間貪戀地游移,似乎意猶未盡。
穆飛煙看著他,笑得異常淡漠。「無雙不會成為他的妻。」在尉傑眼裡,女人只
是用來取悅男人的調劑品,尤其像無雙這類出身不夠高尚的江湖兒女,他更不可能動
用真情,賦予正式的名份。
「沒錯,他唯一真心相待的只有你。」說話時,他下意識地捏住她的玉峰,害穆
飛煙心頭一緊,情不自禁叫出聲來。
「我?」黑白分明的秋眸中已聚了許多水霧。
「我不會讓你回到他身邊的,你最好打消逃離我的念頭。」他的火氣來得根本沒
道理,這樣的盛怒只是更令穆飛煙質疑。
「為了報復嗎?」她笑了,沒有悲愁,只是純粹抒發內心的喟歎。「很好,謝謝
你讓我不再自欺欺人。」她發狂也似的大笑,笑得聲色淒厲。
「住口,不准笑了!」他抓住她,沉著嗓音喝道。
「我要離開你。」她止住笑,甩開他的手,從軟榻上坐了起來。「與其成為你和
尉傑纏鬥的傀儡,不如去找一份值得依賴的真情。」
仇雁申失聲笑道:「在你已完完全全成為我的人以後,你還會這樣認為?」即使
她美若天仙,只怕也很難找到一個不計前嫌、寬宏大量的丈夫吧。
「天下之大,形形色色,相信一定有那樣一個人,願意愛我疼我,別無居心地——」
「做夢!」仇雁申眼底凝聚狂風暴雨。「縱使真有那種男人,我也會一刀做了他。」
穆飛煙注視他半晌,微微側著頭,像在研究什麼。
「看我痛苦,你很快樂?」
「不要再做幼稚的假想,留住你只有一個理由,我要你。」他眸光一冷,出手快
如勁風,轉瞬已點住她的穴道。「是你逼我的。」
「留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何用?」她語調平波無瀾,癱軟的身軀偎進他懷
裡。
「事無雙全。我也不勉強你。」他俯身像猛獸舐吮獵物般,舔過她光裸白皙的身
子。
他狂野的企圖心已說明了他幽微處的渴望,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甚至她
的思想和靈魂。
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豈肯以此為滿足!
「要女人,天底下多的是,為什麼……」她覺得整個心房沉沉淪陷了,如此快速,
令人不解。
仇雁申吮住她乳房上的血色紅痣;問:「他吻過這裡嗎?」
穆飛煙怒容盡現,血氣上湧,這樣的詢問不啻是最鄙夷的羞辱。
「很好,我喜歡你的反應。」低下頭,仇雁申吮得分外驚心。
淚水濕了她的雙頰,她無助地瞟向窗外蒼穹,無語問天,滔滔紅塵,可有一片屬
於她的藍天?
***
自此以後,她形同遭到軟禁。
仇雁申每天都會來,剛開始她一見了他就禁不住大聲爭吵,聲嘶力竭地要求讓她
離去。
然時日一久,她竟厚顏地習慣於這樣的安逸,有時他來晚了,還會令她牽腸掛肚,
焦心如焚。
多半時候他都騎著白蹄鳥,帶她穿山越嶺,縱情山水。最開心的時光,通常是在
雲雨過後,精神、心靈的飽足換來另一場生理的飢渴,於是他會體貼地為她下廚,烹
調幾道美味料理,供她大快朵頤。
他在拋誘餌,而她明知是陷阱,卻也甘心受縛。理智偶爾清明的時刻,她亦不免
悔恨交織,但墮落的腐敗之心,總能輕易佔上風。
這些日子,他差人送了好多金銀、寶飾、綢緞布匹,說是讓她無聊時把玩以消磨
時間。
但他總是點住她的穴道,解開時又是一波又一波不能饜足的索求,叫她利用何時
去玩賞那些珠寶金飾。
她曾經試圖利用真氣衝開禁錮,可惜她內力不足,每每功敗垂成。
如此週而復始,過了約莫一個多月。這日黃昏,夕陽霞輝染紅了半個天際,他來
得特別早,沐浴著一身火紅,狂暴地與她銷魂,直到她整個人因過度亢奮而抽搐痙攣。
然後用溫暖的懷抱,柔情地撫平她的激越。
曙色微露,他輕悄支起身子,再次與她纏綿繾綣,照樣營織出欲死的幻境,使穆
飛煙嬌喘吁吁。
「我必須到華北三天,這三天你可以四處走走。」他盯住她的眼,似乎在期待她
給予承諾。
可穆飛煙一時意會不過來,只想著他三天不能來,她該怎麼辦?被點住三天穴道,
即使不諳武功的人,也能自動解脫,除非,他用更殘酷的手段待她。
他會用手銬腳鐐嗎?像犯人般桎梏她?
「開心?」他悲傷地問。
穆飛煙搖搖頭,「要是我餓了,誰為我張羅吃食?」
「你擔心的只是這個?」真是令人大失所望。仇雁申歎息著離開她的身。「我會
派苡婕過來,或者……連魏嬤嬤也一起。」貪吃的女人!
直到晌午,他終於不得不離去,臨行前他再度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疲倦以至反應稍嫌遲鈍的她,仍是張著茫然不解的水眸,睜睜的目送他策馬入林。
他走了!不再以蠻力箝制她?
她合該興奮得手舞足蹈的,不是嗎?為何只是平添更多的落寞,因為她終於沒有
理由留下?因為所有的藉口托辭均已不管用,不能用?
仇雁申此舉的用意何在?欲擒故縱,或者膩了,不再要她了?
可恥呵穆飛煙!你還能期待什麼?一個背叛未婚夫的女人,豈能奢求得到真心相
待?即使仇雁申就此拂袖遠去,你也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非常公平!
她將小臉埋入掌心,痛哭泣嚎,不為哀悼,只想懺悔。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這
一別將人各天涯,相會無期了麼?
環顧週遭熟悉的景物,一櫥一櫃,他的氣息無所不在,處處皆牽引。
慧劍斬情絲,是抽刀斷絕的時刻,眷戀何益!
她留下所有他大方饋贈的珠寶、衣飾,清風兩袖,不帶走片爪鴻泥。
帶著依依悵惘的心正要舉步跨出門外,卻赫然迎上一位朗身玉立的人,來人發出
綿邈的歎息截住她匆促的步伐。
是易雲。
「非走不可嗎?」
「你……奉他的命令,來監視我?」瞧他風霜掩面,似乎已在屋外佇立良久。
易雲搖搖頭。「少主以為你已經死心塌地。」他坦白道。「是戚叔要我來的,他
……怕你耽誤了少爺,所以……」
「回去告訴他,從今爾後他可以高枕無憂了。」悲哀瀰漫上她星辰也似的明眸,
星芒瞬間黯淡無光。
易雲尬然一笑。「我們別無惡意,只是一片愚忠。」
「我明白,不怪你。」忍住盈眶的熱淚,她殷殷叮嚀:「好好照顧他,尉傑不會
就此善罷甘休的,他會利用各種機會,各種形式摧毀他;今後……只能靠你們了。」
「等等。」易雲嘗過情愛,他體會得出那份刻骨銘心,穆飛煙似乎不像戚叔所形
容的那麼冷血狠戾。莫非她也來真的?「既然你也……為什麼要走?少主他,他幾乎
用整個生命呵護你,在維護這份感情,萬一他不能承受這個打擊……」
「不會的。」穆飛煙澄澈若水的黑瞳有股決然的堅毅。「我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
我走了之後,還會有新的人出現,天涯何處無芳草?」她甚至不敢奢求仇雁申會因為
她的消失而傷心斷腸。
扛著沉甸的道德包袱太辛苦!仇雁申要得太狂太深太濃稠,她給不起也消受不了。
她也努力過試著原諒自己的沉淪,無憂無慮的接納仇雁申,任憑他主宰她的喜怒哀,
甚至生命。可,太難了,她有父有母,更有叔伯位居朝中要臣,她腳步稍有偏差便都
攸關著一大群人的安危。她和仇雁申根本沒有明天。
「你錯估我家少主了,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嘿,他哪根筋不對勁,戚叔要
他趕人,他卻古腦兒的勸她留下。「你是他萬里挑一、絕無僅有的姑娘,他認定你,
便非要與你攜手共度此生。」
穆飛煙淒婉苦笑。「你在幫倒忙,當心戚叔饒不了你。」
「我只為少主效忠。」
「不要逼我,一切也許只是天意。」她轉身穿過月洞門,直趨庭外小徑,頭也不
回地。
天際細碎如粉的雨,卷捲飛落,如加霜的雪,冷入她的骨骸,但,總比不上心那
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