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攤檔不單有各式彩魚,還有困於籠子中的蟈蟈,發著清脆的聲音。
少年們玩弄五彩繽紛的蹴鞠,一眼望不盡的畫棚,一間連一間,迤儷而去。
穆飛煙茫然踱至街心,忽然聽見雞的叫噪。賭博開始了!
兩隻一身毛色鮮妍的雞怒髮衝冠,毛豎起,嘴狠啄,非要將對手置於死地般鬥殺。群
眾興奮下注,各為自己押的一方叱喝、吶喊。場面緊張,非常刺激。
穆飛煙暗暗吃驚,不假思索即排開眾人,把一錠銀子交給莊家。「放了它們吧。」
莊家大喜過望,馬上照辦,只把賭客氣得猛跺腳。沒雞叫人家怎麼玩嘛?狗拿耗子
——多管閒事!
她充耳不聞,兀自往街的另一端行去。離了市集,遊客漸稀,信步間來到護國寺,寺
門的兩旁有一首竹枝詞:
東西兩廟最繁華,不收琳琅翡翠家;
惟愛人工青春色,生香不斷四時花。
穆飛煙正沉吟詞中涵義時——
忽聞鐵蹄自遠而近,達達達……如同打開一個密封的瓶子,聲音一下子急湧而出。
一隊騎兵,浩浩蕩蕩,朝她疾馳近,穆飛煙神魂未定,來者已到得跟前,是尉傑,和
他的隨從們。
盛大的排場是他一貫的作風,穆飛煙只沒想到他會於此時此刻在此地出現。瞧他威風
凜凜的樣子,傷勢應該已無大礙,只比先前清瘦了些。
「我來接你回去。」那口氣是施捨的,他高大的身量在夕陽的烘托下,恍若一隻驕傲
的孔雀。
穆飛煙理當很開心見到他的,可不知怎的她對自己的未婚夫居然衍生厭煩的感覺。
「不了,謝謝你,我想直接趕回京城。」她才邁開步子,他立刻阻去前路。
「我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尉傑將一柄削鐵如泥的魚藏劍遞給她。「只要你完成使
命,我就不計前嫌。即使無法娶你為夫人,至少許你當個二奶奶。」
穆飛煙突然有啼笑不得的悲哀。「感激你大人大量,我福淺命薄怕消受不起。」她克
制噎滿喉頭的苦澀,盡量保持起碼的風度。
「不知足?」尉傑的嗓音明顯上揚,火氣也將一觸即發。「否則你要我怎麼樣?我是
個位居一品的大將軍,總要顧及顏面,我總不能娶一個聲名狼藉——你,你和仇雁申做了
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
「如果不反對,咱們就此取消婚約吧。」她的確對不起他,亦無需多作解釋。既然他
已無恙,她也就可以安心的返回京城,向漢皇請罪。
「說得容易,我們的婚事乃由皇上主婚,雖然他如今病危——」他話聲戛然而止,急
於隱瞞什麼……
「皇上他——」她明明聽見的……
「沒什麼,只是受了點風寒。總之,咱們得趕快完成任務,才能讓他寬心養病。」尉
傑粗魯的抓住她的手肘。「你不要再執迷不悟,自甘墮落,我對你哪點不好,哪點不如仇
雁申?你偏要糟蹋我的尊嚴,作踐你自己?」
穆飛煙心中一慟,十分費力地才勉強讓自己把持住。「很抱歉,我——」
「我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句廢話!」他布下大批人力,嚴密監視仇雁申和寄懷園附近
的一舉一動,當穆飛煙平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後,他更是加派一倍的眼線,發狠地要找到
她為止。
整整一個月零三天,他幾乎食不下嚥,寢不能眠。奪妻之恨的妒火險些把他燒成灰燼。
今兒她一踏上鎮內的街道,他立即獲得通報,火速趕來截住她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要回她。她本來就是他的,「物」歸原主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去殺了他,還是乖乖跟我回去?」給她兩條路走,已足夠寬大為懷的了。
穆飛煙空茫的眼神飛至遙遠的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才幹著嗓子道:「不。」
「你?好,是你自取滅亡,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尉傑忿然上馬,狠狠拋了句:「
我對付不了你總對付得了你父母吧。」
「不,你不可以。」穆飛煙倉皇地喊著。「他們畢竟於你有恩——」
「哼!男子漢大丈夫,自當大立大破,豈可為一點點小恩小德裹足纏手。」他眸光
一閃,狡獪更形於色。「不想我找你父母算帳,就乖乖上馬,隨我回去拜堂成親,否則…
…嗯哼!」
「好聚好散不好嗎?」穆飛煙呆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們不合適,從一開
始便是我高攀你——」
「夠了!」尉傑從不肯耐心地聽她把話講完。「明知配不上我,還不懂潔身自愛。上
馬!」
見穆飛煙猶豫不決,他繼續出言恫嚇。「我的手段你很清楚,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許
天下人負我。想嘗嘗生離死別的滋味,我就成全你。」
抑鬱糾纏上穆飛煙美麗的菱唇,以為自此便能脫身紅塵,豈料仍得在樊籠中掙扎。
她拎著一顆淒惶無奈的心,無言地跨上侍衛牽過來的駿馬。尉傑為防她中途脫逃,不
放心地飛身躍過,跨騎至她背後,死緊地摟住她的腰身。
***
連著幾日,莊裡莊外,連鏢局、商棧都風平浪靜,安逸得出奇。
戚武雄老神在在地依舊統籌莊內大小雜事,倒是易雲毛毛躁躁,唯恐這會是風雨前的
寧靜。
他也在江湖上打滾十數年,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不該這麼心浮氣躁才是。可,明兒,
也許今晚他家少主就要從華北回來,當他發現穆飛煙不見了會作何反應?
「喂,戚叔,你好歹幫忙想個辦法嘛。」
「沒啥好擔心的,大不了再找個標緻的姑娘給少爺解解悶。女人嘛,滿街都是,要有
多漂亮就有漂亮的,這事包在我身上,安啦!」
此事當真?易雲還是覺得不太保險。「少爺的個性你比我瞭解,他要肯隨隨便便將就
著湊合,會等到現在仍孤家寡人一個?我看他對穆飛煙是全心全意的,你把她弄走——」
「嘿!她是自己走的,別扯到我頭上來。」戚武雄儘管忌憚著穆飛煙,深怕她是紅顏
禍水,但他更擔心觸怒仇雁申。
「結果還不都一樣,橫豎她離開了,而你我雖知情,卻沒想法子攔阻。你想少爺若知
道,會不怪罪咱們?」想起穆飛煙離別時,那依依哀怨的晶眸,易雲便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所以啦,怕挨罵就把嘴巴閉緊一點。」戚武雄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繼續理首案前
的帳冊。
沒愛過的人就是這樣,完全不明白男女之情!
易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兀自躺在廊下的竹椅上,琢磨著該如何向仇雁申交代。
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幡然轉醒,是因為有人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下。
「少爺?」他幾乎彈了起來。「你幾時回來的?」
「剛到。」仇雁申風塵僕僕,黑色的斗篷蒙上一層黃沙,軒眉俊目俱是倦累,「怎麼,
有事?」他這回趕往華北,除商務理由;另一個目的,乃是為了預先布線,慎防尉傑暗中
攪鬼,為害他族中的親朋傭僕。
「沒事,這幾天莊裡平靜得反常。」易雲戰戰兢兢陪他進入內堂。
「少爺?」戚武雄恭敬迎了出來。「一路辛苦了,我立刻吩咐下人打掃寢房,準備餐
飯。」
仇雁申沒回答他,他的思緒仍停留在易云「平靜得反常」那句話上。
尉傑為何沒乘他離開這些天大肆破壞呢?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不在山莊裡,除非——
「少爺,先入內盥洗。」
「不,我還要出去一趟。」他轉身飛掠上馬,直奔曲江左岸。
戚武雄和易雲見狀,一顆心簡直掉進谷裡。
「怎麼辦?」易雲問。
「跟去瞧瞧再說。」
隨風雲流逝,兩匹快馬迅速沒入泣血夕陽中。
***
林木蓊蓊鬱郁,殘漏著點點銀光。斑駁似塵封的綠蔭蜿蜒著牆垣,悄悄探入屋內,仿
佛欲揭開一盅未知的謎。
仇雁申輕若鴻鵠地穿過月洞門,打開寢房——
內裡寂寧幽幽,空無一人。所有的東西都不曾動過,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她人呢?
仇雁申的眼像著了火,胸腔因為盛怒而劇烈鼓動,他飛快檢視過每一處廳堂,連屋外
的小榭軒亭都不放過。卻不見穆飛煙的身影。
怒焰騰然大步邁出屋外,戚武雄和易雲適時趕到。
他一把揪住戚武雄的衣領,聲音破啞:
「她人呢?你把她弄到什麼地方去了?」全寄傲山莊上上下下數百人,就只有戚武雄
一直對穆飛煙心存芥蒂,也只有他才膽敢和他作對。「說!」
「不是戚叔,是她自己走的。」反正最壞的狀況易雲都預估過了,就當被雷劈吧。
仇雁申一怔,繼而怒氣衝天。「什麼意思?你親眼看她離去卻不阻止她?」
「少爺,請冷靜。」戚武雄凝重地低喝。「你明知跟她不會有好結局的不是嗎?忘了
她父親是兵部都衛,叔父是御醫,一旦她跟了你,尉傑怎可能饒過她的家人?何況……咱
們福禍未卜。」
仇雁申悵然跌宕,十指深深埋入髮際,痛苦得無以復加。
易雲沒見過他真正發怒,驟然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好嚇人。
「不能愛其所愛……生亦何歡?」他瘋狂地席捲而去,夾帶一身戾氣和烈焰。
林中狂風襲過,樹葉紛飛,宛似亦心焦如焚。
戚武雄和易雲攔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
「天寧禪院」原建於東漢末年,因院後出現過五色雲彩,一如天祐祥瑞,寧謐澄靜,
乃淨土宗道場,隋煬帝下召正名。
禪院依山勢而建,坐北朝南,三面峰巒環護,無數樓台隱身於煙雨中,遠離塵囂。
其後因香火不濟,遊客漸稀,慢慢地成了廢置的古剎。漢皇見院落遼闊,相當雄偉,
棄之可惜,便命人修繕,改為要臣出巡途中的驛站。
仇雁申立於禪院之頂,見院內士兵層疊為障,紅色紗燈因風搖曳,喜采繽紛,他方才
稍稍平息的怒意又再度沸騰。
穆飛煙!你這麼不甘寂寞?才離開他的枕畔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尉傑的懷抱?
不必查證,無需詢問,答案已經寫在禪院內外,迎風招展的燈紅球采之中。尉傑不
會為了旁人的婚事,如此大費周章地佈置排場,他對穆飛煙的用心從不曾打過退堂鼓。
他們的婚期是什麼時候?今夜,明日?或者……
怎樣才能網住一個女人的真心?一片赤忱,或者無盡的名利富貴?他畢竟看錯她了!
「你但得了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言猶在耳,他怎麼會蠢到以為自己能買下她的一生,左右她的靈魂?
「喂!你是什麼人?」看守的官差發現了他,卻不認得他。
仇雁申寒著臉,頰上汗珠縱橫,面色白得駭人。
「來喝喜酒的。」他冷冷回答。
「還早呢,五天之後再來,記得穿體面些,多帶點賀禮,否則你連大門都進不去,
還妄想喝喜酒。快走,快走。」
「再請教一個問題?」他心中有萬千疑團,不解不快。
「囉嗦,你擅入禁地,我沒把你抓起來,已經——啊!」小官差的臉孔忽地煞白,
被仇雁申擒住的右臂,連同肩胛整個垮向一邊。「你……您,有話……只管……問吧。」
「五日後尉傑將娶誰?」他只想問幾句話,問完就走,絕不會為難下人。
「是……是的」
「娶哪家姑娘?」
「穆飛煙。」官差面上的表情明顯露出疑惑——怎麼連這你也不知道?
「她……可是心甘情願?」
官差張大牛眼,求饒的仰望著他。「小的只是一名士兵,穆姑娘的面都沒見過,哪
曉得……」
仇雁申不依,理智全失地非要他回答不可。「不說我就折斷你的手。」
「唉唷,這位大俠,你——」小官差快哭出來了。
「快,說是不說?」
眼看對方這麼不講理,小官差只好隨口回答:「應……應該是心甘情願吧。」
「你說什麼?」他突地面露猙獰,把個小官差嚇得屁滾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願,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還算機靈,懂得見風
轉舵,才勉強保住一條胳臂。
「她住哪間廂房?」
「她?她不住這,尉將軍安排她住到另一個地方。」小官差趕忙把獲得鬆綁的手臂
藏到身後,擔心一個不小心又被他抓著當柴劈。
「什麼地方?」他欺近一步,陰冷的氣息直逼小官差週身。
「我……」小官差乾脆跪了下來。「大老爺,大俠客,求你大人大量,別淨跟我這
小人物過不去,穆姑娘在哪兒,我真的不知道。」小官差磕頭如搗蒜,只希望留住一條
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發誓,發毒誓,你……咦!人呢?」
剛剛還站這兒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見了?是人就不該走得那麼快呀,莫非……活見
鬼啦?
小官差越想越不對勁,嚇得兩腳發軟,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夜寒風苦,燭影如魅。
那嚙人心肺的感覺又回來了,糾糾結結揮不去,理還亂。
他從沒如此軟弱過,傷感伴隨頹喪跌入座椅中,攢著眉,皺紋刻在額際,一夜之間,
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幾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曉。僕人來報,有驕客遠道而來。
「不見。」他暴怒地打發走通報的小廝。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見他一面。」戚武雄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原
猶參差的黑髮,數日之間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視著他,他以更堅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愛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會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個嚴父,眼中有怒有悲,還有淚。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從來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過他,若非來訪之人,真的重要至極,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堅持,他和戚武雄雖名為主僕,但實際上的情感比叔侄還要親。
去就去,只是見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上斷頭台。
幾天沒走出房門,感覺庭院的花樹枯萎得更荒蕪了。
玉樹瓊枝盡化煙羅,像……像失去靈魂的生命。
穆飛煙絕美的嫣容總在不適當的時刻浮現腦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屍,踩踏著虛浮的
腳步,隨著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廳。
廳內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懷絕技的高手,中央立著一個長身朗朗的背影。他手執
湘扇,身著錦袍,烏亮的髮髻一絲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在欣賞牆壁上一幅珍貴稀有的墨寶。
戚叔堆滿有些兒諂媚的笑,招呼著:「少爺,這位是來自京城的李爺,他說你們曾
見過一面。」
驕客慌忙轉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價響。
「別來無恙。仇兄,唉!你搬離宜春苑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跑一趟,幸虧
我交遊廣闊,一路鍥而不捨的找,總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過來之前找著了你。」語畢,
拉著仇雁申的手,便大搖大擺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對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閣下,也不曉得李公子下榻何處。」仇雁申不愛說應酬話,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兩句就隨便塞個藉口,回房
繼續發愣。
「這就是你們的錯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氣呼呼地指責佇立兩旁的隨從。「我喜
歡交什麼朋友,討厭和什麼人打交道,你們統統搞不清楚,這樣也能當我的貼身侍衛?
回去各減半個月俸祿,以示薄懲!」
「是。」兩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衛,居然恭恭敬敬,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果然是朝中顯貴。特地跑到寄懷園跟他耀武揚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許久的魂魄,這時才慢慢回神,專心一意地揣測來者的
真實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麼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爺,忘了我是你結拜大哥?這麼見外,讓我
怎麼幫你?」
「幫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幫你平反冤屈,制止尉傑那混帳東西加害於你。你說,這個忙我要不要
又該不該幫?」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帶著莫測的詭笑。
「閣下是……」既然對方已知道他就是漢皇亟欲追殺的人,那麼彼此就沒必要盡在
那兒打啞謎。
「不急。」李玄武示意兩名侍衛退下,連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
屋內一下子寧謐悄靜,充滿著奇詭的氛圍。
李玄武不動聲色,低聲問道:「我送你的玉扳指呢?」
仇雁申沒料到他有此一問,不禁怔愣。「應該放在……房裡的某個地方吧。」坦白
說,他老早把這碼子芝麻綠豆小事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哈哈哈……」李玄武不怒反笑。「眾人都說你仇雁申目高於頂,果然,果然!」
笑了半天,他終於換上來一張比較正經且嚴肅的面容。「難怪尉傑猶能狐假虎威,連踢
你十二道館。我很疑惑,你不乾脆一刀斃了他,是念及舊情,或是顧及先皇?」憑仇雁
申的武功,絕不可能殺不了尉傑。
「先……先皇?」仇雁申這一驚非同小可。
「沒錯。」李玄武臉色倏變。「是前天夜裡的事,我在武漢接獲消息,正全速趕回
宮中,沒想到途中得知你的訊息,你——」
仇雁申臉面煞白,眸中水霧朦朧,身子晃了兩晃,跌入一旁的太師椅內。
「父皇如此待你,沒想到你依然重情重義。」
「閣下果然——」仇雁申睇視著他,揣想他該是第幾位皇子。宮中除了太子幼年即
被漢皇秘密送往華山習武,其他的他應該都認得。
「咱們心照不宣,嗯?」李玄武道。「本王即日返京,先皇突然駕崩,國事如麻,
你可願隨我回大內,助我一臂之力?」
「仇某僅區區一名庖丁——」
「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看來他不先輸誠,仇雁申是不肯跟他推心置腹的。「好
吧,實不相瞞,本王乃東宮太子李——」
「噓!」仇雁申突然身形一閃,將李玄武拉至屏風後。
那李玄武身手亦是奇快無比,閃身之際已發出兩枚銀製飛鏢,將躲藏在後院簷上的
歹徒擊落廊下。
戚武雄和那兩個侍衛聞聲,匆忙趕到時,仇雁申和李玄武已先行制止了他們。
「是誰派你來的?」戚武雄厲聲問。
「不必費事了。」仇雁申向歹徒道:「回去告訴尉傑,明晚戌時,我會趕赴天寧禪
院,叫他好生等著。」
「記著,帶我的玉扳指去,以便不時之需。」李玄武笑得雲淡風輕,邁出門檻的腳
步忽又蜇回,嘴上噙著一抹嘲弄。「人家好歹是堂堂振儀大將軍,可別讓他死得太難看,
有損朝廷顏面吶!」
宮闈內發生的事,完全在仇雁申的意料之外。
他一生的陰影,會就此盡除?
「後會有期,」李玄武饒富興味的說。「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本王倒要看
看這位令你如此傾心狂戀的女人,究竟有啥魁力?」
「閣下不會意外的。」提及穆飛煙,他肅白的臉孔,才慢慢恢復了一點血色。
「希望你不是言過其實。」李玄武生性風流,拜倒在他皂靴下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
他不相信那個叫穆飛煙的女殺手會比他的諸多紅粉佳人還要令人心焉嚮往。
不過,能網住仇雁申這名一等一武將的心,的確非凡俗女子所能辦到,她,到底有何
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