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他吐吐舌頭,「誰讓你用那種口氣說話!我看起來是那種會害怕的人嗎?」她拽著他的衣袖起身,順手拍淨了牛仔褲外的小短裙,「這裡是哪?」
「我和你一起下來的,你問我?往前面試試找路吧!」他拍掉她拽著他衣袖的手,但馬上又被她拽住,如此來回兩次後,他不小心觸到了她的指尖。那是極端冰冷的纖細指尖,在這熱帶島嶼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卻冷的反常。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過來——也許之前,在她眼底的恐懼並不全是假的。
心中某個部位在不覺間軟下,他沉默了一會,輕輕開口:「要我——背你嗎?」
「你背我?」他再這麼反常地「善良」下去,她可就要想歪了……
「不需要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別人碰我——」他的語氣冷冷淡淡。
「要!」她果斷地應允。反正又不是沒背過,他主動提出當然好啊!話落,她已經摸索著拉過他,主動攀上他的背。他身上依然有那股淡淡的幽幻香氣,她環住他脖子,伏在他肩上輕嗅著,「你身上好香,用的什麼牌子?」
「牌子?」他在黑暗中皺皺眉,憑直覺朝前方黑暗處走去。兩部手機都被她捏在手裡,不斷摁著,以保持低弱的微光。
「香水牌子啊!CD?蘭蔻?還是BOSS?感覺都不太像啊!」
「我沒用香水!」他有些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女生。」
「男生也可以用香水啊,我最喜歡用香水的男生,感覺特別帥!」不用她的腳走路,她的嘴自然是停不下來。
「無聊。」他回了兩個沒溫度的字。
「你才無聊!幹嗎老這麼酷,跟塊冰似的,有損你這張俊美的臉哦!」她湊在他耳邊低嚷。
「不關你事!」他回的硬邦邦。
「……真是沒救了……」安莫莫一陣無力,「這個鬼地方已經夠無聊了,你再這麼酷,真是悶死我了!對了,我們說說別的吧——」前方還是黑暗的,其實所有一切都沒有變。但在她,感覺卻已不同,因為她不再是一個人。有個很酷的傢伙,正背著她,一點點地在黑暗裡探索。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因為討厭他要整他才設計這次計謀的,到頭來,他卻變成和她攜手同行的人——這種感覺,真的有些怪呢!
「……我們討論一下其他吧!例如,你的名字叫什麼,阿夜應該只是小名吧,你的全名呢,為什麼自我介紹時都沒說清楚……」
「千代夜。」他很快給了答案,希望她能快點閉嘴。然而——
「千代夜?千代夜?原來你叫千代夜啊,那這個千代是哪裡的姓氏啊,中國的嗎?對了,你覺得那個混凝土變態殺手是誰?學校裡師生加在一起不過百來個,慢慢推斷的話,應該會有些眉目……不過我們現在還陷在這個鬼地方,還是找路比較重要!依照剛才滾落的距離和坡度來算,我們應該已經出了熱帶植物園範圍了吧……」
因為特殊的家庭背景,從出生到現在,他一直都生活在那間道場裡,空曠安靜的道場,除了他的奶奶,再無別人。他從沒見過他的父母,從小到大唯一相伴的親人只有奶奶。十二歲後雖然他被送入人情單薄的貴族學府唸書,但特殊的身份注定了他的獨來獨往。一開始由於出挑的長相,很多女生都想盡方法主動接近他,但在領教了他冷酷漠然的個性和永遠冰封的眼瞳後,那些人就開始對他避而遠之。
時間一久,他的個性愈加孤僻離群。
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環境造就了如此的他,還是他根本天性冷寒。
此刻,對於面對他的冰冷下還可以絮絮不停獨自說這麼多的話的安莫莫,他真的感覺很奇怪。
「你……能不能閉上嘴?」
「我暈!」她真的就快暈了,「你真的這麼討厭和我說話嗎?」
「……並不會很討厭。」他低低回了句。
「還說不會!說得這麼勉強……」她抑怨地壓低聲線,又開始耍寶。
「真的不討厭。」他重申了一次。如果真的討厭的話,他就不會告訴她他的全名——千代這個姓氏,代表的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姓。
「是嗎?」她依舊一副懷疑的口吻,心裡卻暗笑成內傷,「如果不討厭——那就是說你有些喜歡我啦?」
「……」他幾乎想直接把背上的人甩下來,結果還沒動手,就被她一記驚叫打斷,「你又怎麼了?」他被她叫得一陣耳鳴……
「對了!植物園的北邊——啊,我想起來了!那張地圖!」她立刻扭動著從他背上爬下,隨後點開自己的手機,「那張圖我已經掃瞄進筆記本然後存入手機了!」
千代夜一陣汗顏,她的思維跳脫還真是異於常人,「什麼地圖?」
「歐利斯學府的地形圖啊!我自己畫的,厲害吧!」她臭美幾句,很快找到了那張儲存圖。
他湊上一看,立刻發現了相同的問題,「學校的西北部,有一片地方是神秘的空白區域?」
「對!」她感覺自己開始激動,「按照之前落下的方向和距離來算,你想想看——我們現在應該在哪裡?」
「這塊空白處的正下方?」千代夜大震,「這麼說來,難道那件事——」
「什麼事?」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快告訴我啊!」
「是關於學府西北區的秘密。」他緩緩沉聲道。
「秘密?」她勾起唇角,一雙晶瑩黑瞳在黑暗中閃過一抹淺棕色澤,「感覺上似乎有好玩的事情要發生了!」
第七章學府西北角的秘密(1)
從一開始,他的奶奶就沒有讓他進入普通學校唸書的意向。特殊的家庭背景以及與生俱來的能力和責任,令他不可能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
很小,他就瞭解人生裡注定要面對的諸多無奈。
沒有歡樂的童年,無法隨心的生活,更沒有選擇的權利。他這一生所有的一切,在他出生的那一瞬間便已被定下。
自懂事那年起,他的生活裡,再沒有過笑容。
接受、訓練、規則,這便是全部。
他的世界,總是一個人。
安靜而寂寞。
千代家族的男人,總是一次又一次重複相同的命運,雖然努力著,卻依然無法改變任何事。
他也同樣,明明知道最後的結果,卻同樣要努力。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著一根燃燒的蠟燭,無論燃燒時的火光有多亮,最終等待的還是暗滅。
這麼多年,他雖然活著,卻感覺不到那種真實感。偶爾一個人行走在大街上,看到別人笑著、哭著、大聲說著話,他都會覺得奇怪。因為無法瞭解,他便不再想去瞭解,甚至盡一切可能地遠離,避免所有接觸。這是十幾歲的他,唯一懂得的方法。
可安莫莫,卻是個例外。
很顯然,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女。無論那次她安然無恙地走入結界,還是之後非凡的除靈能力,都令她顯得異常獨特。他知道,與其他普通人類相比,她更像是他這個世界的人。
然而,這樣的她,卻偏偏擁有明快飛揚的個性。那雙黑玻璃般的瞳底,永遠閃著詭計多端生生不息的光亮。看著她,就好像看著一台不斷自動換台的彩色電視。頻繁而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一時間,竟令他失去了安靜,忘記了寂寞。
他想,此刻他真的有點迷惑。
本來,進入這個藏匿在海洋深處的熱帶島嶼學府,只是因為一個委託。他仔細而慎重,在完成委託期間,並不想與這裡的任何人沾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