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響越的手機鈴聲,恰巧打斷她的話。
眼看對方就要回答,Mai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一顆心卜通卜通狂跳,可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鈴響,將他一顆被提高的心臟整個拍回了地面上,他瞬間像被戳破的氣球,洩氣了。
無奈地做了個請對方稍等的動作,他先閃到一旁接電話。
「喂?」
「再六分鐘節目就要開始了,你到底在哪?」手機那頭傳來的,是經紀人葉湘倪充滿危險的嗓音。
Mai迅速地瞄了眼腕表,噢,X的……見到上頭指針的方向,他差點沒飄出髒話。
眼角瞄了前方的人兒一眼,此刻,他的內心彷彿天堂地獄大般的煎熬,一邊是絕對拋下開的工作,另一邊則是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啊。他又抬眼瞄了一下前方,最後也不得不狠下心,咬牙切齒的道:「我十分鐘內到,叫他們頂一下。」他的心在淌血了。
「快點!」兩個字交代完,對方也不多說地就結束通話。
無力地將手機塞回口袋,又無力地拾眼,掃了前方再無半縷從煙的空間,他更悶了——自己等著聽答覆的對象,趁著他接電話的空欄檔,開溜了。
他發誓,下次若再遇見,他一定建議她去參加奧運長跑。
「一天之內死兩次……」鬱悶己經不足以形容Mai現在的感受,他現在是……內傷,非常非常嚴重的內傷。
即便重傷,他還是認命的邁開步伐,朝有計程車的大馬路方向拔腿狂奔。
奔跑之際,冷風從他耳畔不斷呼嘯而過,此刻,他深深體會到這個冬天的淒涼。
跳上計程車,回到住處後,席兒一路由樓梯狂奔回到家。
握著鑰匙的手微微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彷彿打了場仗,她終於扭開門鎖,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一進門,雙腿即癱軟地跌坐在地上。
和昨晚一樣,她又逃了。
她沒辦法不逃,剛才的情況太可怕了!有生以來,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催眠和精神控制能力竟然對那個男人全然無效?將自己蜷縮一團,抵在門邊角落,憶起剛才的景象,她無法控制地全身顫抖起來。
仔細想想,遇到他時,不只身體發出警告的排斥反應,連四肢都受影響的不受控制,先是雙腳在店外見到他時動不了,力氣比人類從上許多的她,還掙脫不開他的箍握,甚至在他的注視之下……老天?…那股咽喉被掐住的窒息感是怎麼回事?她的身體竟然自動回應他的問話?憶起剛才幾近失控的感覺,那股壓迫還深深留在她的感官上,席兒忍不住驚恐,淚水就這麼滑出眼眶,她抱緊身軀,努力將自己縮在牆角,不發出一點聲音的任眼淚往下掉。
無聲息的,一雙鞋遮住地上石磚花紋,闖入她眼前。
「席兒?」
席兒眼角掛著淚痕的抬頭,仰望將自己完全籠罩住的巨大黑影。」Uncle——?」
黑影蹲了下來,露出一雙銀眸與她平視。
「我的小女孩,怎麼了?」
「Uncle!」原木驚恐木然的人兒,像見著浮木般撲進黑影懷中,放聲大哭。
「Uncle,我好怕一」她抽噎地將過去十幾個小時內發生的種種,全告訴了他。
尤爾輕拍她的背,聽著她傾訴。
懷中的女孩,是姊姊留給他的寶貝,當這孩子陷入極度不安恐慌時,無論身處在哪,他一定會前來領導她,這女孩是他的責任。
「席兒,傻孩子,你不需要感到害怕。」聽完泣訴,尤爾抱起她,將她帶進房內,安置上床。
「不……我好怕……我又要失控了……那個日子又要到了……」雖然任人安置上床,席兒還是全身緊繃,不斷搖頭。
尤爾看著她的模樣,在心中歎了口氣。
血族的孩子,成長過程一定都會經過極度不安的蛻變期,這孩子打從心底的抗拒吸血,這會令她的蛻變比別人痛苦上數倍。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克制不住吸血慾望,事後卻崩潰的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好幾天,差點餓死。
當時他這樣告訴她。後來,她才漸漸接受自己只是比正常人多了一些能力,多了一點慾望,就像有人嗜甜,也有人碰到甜食就起疹子過敏一樣。
「傻孩子,你不會失控,你可以和那個人類和平相處,毫無疑問。」
「我不會……」
「你可以。」尤爾制止她的搖頭,強調道。
「孩子,還記得尤爾交代你的吧,你必須試著和人類來往。」
「我會克制不住自己——」
「你可以,席兒,這麼多年下來,你證實了你沒問題。」他道。
「再者,沒有任何人類會因為捐出一、兩百毫升的血液而死亡,這點,我相信你的家教很久前就教授過你,書本也能證實。」
席兒知道尤爾所言無誤,但……「我怕。」她搖頭,恐懼己在她胸上深刻烙印,她擺脫不了它。
「尤爾,我怕。」
尤爾完全能瞭解她內心的恐慌,有八成以上的血族孩子們都是這樣,在人類社會中,戰戰兢兢的度過每一個日出日落,他們的力量還太小,「不同」和「特殊」兩字,於他們而言就像詛咒。
還有,他們得不斷和自己心中的「道德」打架。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一旁提點她。
「小女孩,別讓恐懼遮蔽了一切可能,你是幸運的,席兒,你知道嗎?」他頓了頓,又問道:「你說你的能力對那個人類,完全無效?」
席兒用力點頭。
「你知道嗎?小女孩,遇到這種人類的機率,簡直比見到尤爾掛掉難得。」
他伸手將她頭上的假髮摘下,解開纏住髮絲的髮帶,還她原本美麗的波浪長髮——
「別藏著它,它很漂亮,和你媽咪的頭髮一樣漂亮。」
「尤爾,你不會掛掉。」席兒任憑他擺弄自己的頭髮,眼中儘是對他話語的驚疑不安。
「對,尤爾很難掛掉。」他笑。
「而你,幸運的女孩,以同樣難得的幾率,遇上了這個傢伙。」
「尤爾,我不懂。」她對父母幾乎沒印象,有記憶以來,在自己無無助迷惑的時候,都是身為監護人的尤爾帶領她走出那團霧的。
「這麼說吧。」尤爾勾了勾嘴角。
「席兒,我們擁有一些能力,比人類強大,在未成熟前,我們都需要小心控制,以免傷到別人。
「但那些傢伙不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能力對他們無效,他們很適合我們,應該說,沒人會比他們更適合我們,但不是每個血族都有幸能遇上這對象。」
席兒努力消化著他的話。
「尤爾,你的意思是……我能和他當「朋友」?」
「算是。」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只是笑了笑。
「我不會一時控制不住,命令他提供脖子?」她雙肩瑟縮一下。
「小女孩,你的能力對他起不了作用。」他提醒。
「當然,如果你是使用中文,而他也樂意提供自己脖子的情況就另當別論。」
「我想他聽得懂英文。」席兒蹙眉,直覺反應地回應。
「好吧,任何一種蓓言。」尤爾聳肩。
「使用語言的情況另當別論。」
「尤——」
「好了,小女孩,你需要睡一覺。」他一手輕放在席兒額上,制止了她接下來的發言。
席兒乖順地依著他的手勢躺下,閉上眼。
「睡吧,你需要習慣命運的洪流,失控並不可怕,你該學著去處理,而不是畏懼,逃亡。」如綢緞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呢喃,如催眠般,大腦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吸收著這一切。
「養足體力,你重要的日子即將來到了。」在她陷入深深的睡眠後,他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