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林被設為她們師姐妹受罰的地方,四周都下了封印,除非有師父或師娘帶領,否則師姐妹倆只能進不能出。
應雨這是第一次受罰,年幼膽小的她,被獨自留在桃花林裡整整三天,又驚又怕的,做師姐的光想就心疼。
她相信師父師娘也是心疼的。
應雨從桃花林出來那天,長相嚇人的師父就探頭探腦了好幾次,在她們師姐妹倆住的石洞前晃來晃去,想看看應雨的情況怎麼樣。
中午過後,板著一張芙蓉面的師娘,雖然還是怒氣未消的模樣,不過一看見隨風,卻問:「應雨呢?」
「在睡覺。她一回房就睡了,大概是哭累了。」隨風不太高興地回說。
她心裡確實不平,直犯嘀咕:應雨才幾歲,幹嘛這麼嚴厲?
這樣想的時候,隨風顯然已經忘記,自己以前比應雨更令人頭疼,她不但給師娘打過罵過,還關進桃樹林無數回,年齡小根本不是問題。
「嗯。晚上記得叫她起來喝點水。哭成那樣,今年到年底的雨水大概都給她哭光了。」師娘說完,轉身便走。
「明明就是放心不下,幹嘛這樣。」隨風忍不住咕噥。
待她完成打坐、練功等例行功課,又在師父的監督下,獨自操縱運用了法力,讓山間靈氣運行,保持流動--也就是凡人所能感受到的「風行」之後,一天才算結束。
初入夜的山間清涼適意,很適合閒晃散心,不過隨風今日無心多逗留,她急著趕回山洞看應雨。
小小人兒蜷縮在石床上,蒙在被子裡,就像隨風早上離開時的姿勢。看樣子,小師妹今天一整天都沒起床,也沒動過。
隨風走過去,在床沿坐下。她歎了口氣。
「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別跟陌生人打交道!」伸手輕拍那蜷在被子裡的師妹。「妳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師父師娘會這樣……」
說到這裡,隨風突然覺得古怪。
照理說,她這個愛哭又膽小的師妹,被師父師娘罵了以後,應該委屈得半死,不賴著師姐又哭又說好半天才怪。
這次被罰得這麼重,反應卻如此平靜,只是窩在被子裡睡覺?
太反常了。
「應雨,妳沒事吧?」隨風想把師妹叫醒,手勁加大了幾分,但拍下去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應雨,反而像--
「嚇!」被子一掀,饒是膽大包天的隨風都給驚得猛站起來,倒抽一口冷氣。
她隨即摀住嘴,以免自己叫出聲來。
被子裡哪裡有應雨!只是塊冰冷的大石頭!
應雨,早不知道上哪去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隨風跌坐在地上,玉手發顫。
事實上,她全身都在發顫,抖得很厲害,連腰間繫的小鈴都開始作響。
隨風立刻握住石鈴。她不能引來師父師娘,否則要是讓他們發現應雨不見了,這……這後果可不堪設想!
心亂如麻之際,她迅速決定,立刻去山間找找。
也許應雨只是心情不好,在外面晃蕩散心吧?
雪白身影在林間安靜穿梭,皎潔月光下,隨風避開了師父師娘住的松林,從居住的石洞開始找起。
每個她們練功的場所、休憩的小樹林、各官道便道,甚至是山腰的無名破廟、受罰的桃樹林……
然而,繞遍了整座景郕山,甚至連後山的小瀑布都去看過了,依然沒有應雨的身影。
「不會是跑下山去了吧?」隨風攀在山頂的大松樹上,遙望山下凡人塵氣喧騰的城裡方向。
一雙秀眉鎖得緊緊,清麗瓜子臉上滿滿的煩憂神色。
正焦灼,突然望見一抹青色迅速閃過,正往山上的方向而來,一眨眼的工夫,便從山腳來到無名廟前。
到這一刻,隨風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她隨即放開手,輕盈地從樹上落下,提氣前行,與神色慌張的應雨同時回到石洞門口。
「應雨。」她輕聲喚。
應雨嚇得猛然一震!
「我……我……」她大眼裡儘是惶然,倒退了好幾步,站在房間角落,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妳到哪裡去了?」隨風擔了一晚的心終於可以放下,疑問與不解隨即排山倒海而來,她痛心責問:「妳才剛給罰過,為什麼又偷跑下山?」
「他……他說我……我愈看愈眼熟……」應雨小臉慘白,聲音顫抖,雙手不停扭著自己的淡青色衣帶。「還問我是怎、怎麼來到山上的。師姐,他、他還說……」
應雨的稚嫩嗓音已經抖得語不成句。
「『他』是誰?還說了什麼?!」隨風厲聲問。
被師姐的嚴厲嚇到,應雨索性蹲下,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自己,猛搖頭。
「應雨!」隨風又氣又急,走上前去,握住師妹的肩膀,搖了搖。「妳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
「他可能知道我爹娘的事……我想問……」應雨的聲音都變了,看得出來她極力在克制,免得自己哭出聲來。
隨風聽著,只是驚得呆了,放開應雨,倒退一步。
她開始有些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師父師娘從沒瞞過她們什麼。從小,她們就知道應雨是被丟棄在無名廟的嬰孩,被師父師娘撿到,撫養長大的。
雖說如此,師父師娘,乃至於師姐隨風,都非常疼愛這個小師妹。她在眾人的關愛下長大,一直都是那麼天真單純,活潑可愛。
沒想到她會因為陌生人的幾句言語,便大著膽子跑下山,只是因為對方說她看來眼熟,可能知道她親生父母的事。
即使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這樣下山,讓師父師娘發現了,會遭來更可怕的責罰--她都不管了。
「是誰對妳說這樣的話?」
隨風一向膽大不羈,天底下沒什麼事情可以嚇倒她的,此刻卻聲音微顫,震驚萬分。
應雨不敢答,只是猛搖頭。
隨風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勉強讓自己穩定下來。
「應雨,妳一定要說。」隨風堅定地追問:「到底是誰?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就是……上次我們下山,在客棧遇到,請我們吃菜喝酒的人……」應雨將小臉埋在膝間,聲若蚊蚋地回答。
「那次有三個人,妳說的是哪一個?」隨風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最……最好看的那一個……」
果然!隨風咬牙,雙手也握緊了拳。
是那個姓凌的!
急怒攻心的隨風,心裡開始暗自回想,自以為是地把一切連結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正好也見過他,很確定他人在山上。只是沒想到,跟她說完話之後,那男人還遇到了應雨,而且不顧她的警告,跟應雨說了半天鬼話!
正當隨風心緒紊亂、一肚子火之際,陣陣呼應她怒氣而生的勁風吹過,把門扉震得嘎嘎作響。
縮在牆角的應雨,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是嚇哭了。
「妳先不要哭,我不會……」
隨風正待安慰她,彎腰伸手,扳過師妹的肩膀。待應雨抬起滿臉淚痕的小臉--
「應雨?!」隨風再度大驚失色,這次,她的臉在剎那間褪去血色,成為雪白。
因為,外面雖然刮過勁風,而應雨哭得梨花帶雨,卻……一滴雨也沒有!
隨風衝到門邊想確定,她顫抖著手,拉開門--
望見清朗無雲的夜空,一陣暈眩感猛然襲擊了她。
天哪!
她虛弱地靠著門,閉了閉眼睛。
「應雨,妳的雨石呢?」她盡量平穩地問。
回答她的,只是應雨滿溢淚水、惶惑驚恐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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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府衙。
四下俱靜,府裡眾人都已安歇。
東跨院的廂房,是知府大人的臥室。此刻,室內一燈如豆,凌旭在燈下獨坐。
他正在翻閱厚厚的記錄。
英眉略鎖,他一面掃視,一面沉思。
「十九年,順天、成天、保、河四府,三伏不雨,秋復旱。二十年,自八月至十月七旬不雨。二十一年七月,成天、蘇、松、常四府大風,拔木殺稼……」
他念著記錄上載明與成天府有關的天災,修長的指翻著書頁,眉頭愈鎖愈緊。
「怎麼說,也不算是個風調雨順的地方。」他自言自語著:「最近才幾日不雨,應該不是太反常吧。」
雖然在眾人面前嘴硬得很,凌旭卻是個極度關切地方百姓的父母官。
近日天氣古怪,他不但親自上山探了幾次,每天晚上還搬出舊日史料記錄,好好研究成天府曾經遭遇過的問題。
成天府一直以來都算是相當平靜的地方。民情穰定,安居樂業。
只是最近幾年,相關的天災記錄卻大增。
雖然都是他上任以前發生的事情,不過,凌旭看著看著,卻愈看愈是不解。
「不怎麼平靜啊。」他左手支著下巴,右手繼續翻閱。
突然之間,如豆的燈火突然開始搖晃。
因為實在搖得太厲害了,讓他開始眼花、看不清楚面前的字句,凌旭詫異地抬起頭來。
夏夜,他把窗戶洞開著。雖不算悶熱,整個晚上還是沒什麼風。
但此刻,一陣怪異的勁風卻刮入房中,吹得窗欞嘎嘎作響,燈焰猛烈搖晃,讓他的影子在牆上忽大忽小。
然後噗的一聲,燈滅了。
凌旭沒有慌張,只覺得詫異。莫名其妙的,這是怎麼回事?
待他伸手去找火折子,準備重新點起油燈時,突然鑽入鼻端的一股淡淡幽香,讓他心念一動!
果然,窗欞又嘎嘎作響一陣之後,他彷彿有所感似的,一轉頭,藉著月光看見一個白衣少女,怒氣滿面地在窗外出現。
可不就是那見過兩次面的白衣姑娘--隨風!
說不吃驚是騙人的。府衙裡戒備森嚴,她是怎麼進來的?
「姑娘,夜訪本府,有什麼指教嗎?」
凌旭不愧是凌旭,就算有個三頭六臂的鬼怪在他窗前出現,他還是能神色自若地談笑。何況只是個年輕姑娘。
隨風一張清麗臉蛋上滿滿的憤怒神色,她站在窗外,明眸忿忿地瞪著他。
「人都來了,何必這麼客氣,老站在窗外?要不要進來坐?」凌旭扯起嘴角,懶洋洋地笑說,一面順手又點起了油燈。
燈下看美人,更是美得教人想歎息。眉目如畫,肌膚勝雪,就連凌旭見過的幾位美女,如美名滿天下的京師名伎、相府千金等等,都沒有眼前這位姑娘來得動人。
她還是不回答,只是猛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是那麼動人,凌旭好像著魔似的,只是盯著她看。
而他也注意到,那雙美眸猶疑地看了看書房窗上,然後又轉回來。
凌旭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心頭已經雪亮。
窗欞上方,是由薛師爺親自觀測、掛上的辟邪八卦鏡。
有那個東西在,她當然進不來。
「我可不知道哪裡惹了妳,妳得好好跟我說。我先聲明,這玩意兒要拿下來是可以,不過拿下來之後,妳可不能一傢伙把我刮到拒馬河去。」凌旭緩步走到窗前,一面伸手拿下八卦鏡,一面對氣鼓鼓的美人兒交代。
而這也就間接說明了--他已經知道隨風並不是凡人。
隨風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在他含笑的凝視中,不太甘願地點了點頭。
八卦鏡一撤,收到旁邊裝滿舊書的書箱裡,凌旭才回頭,隨風就已經站在他跟前了。
「我師妹的東西呢?」她小姐毫不客氣的劈頭就問。玉掌伸出,掌心向上,凶巴巴地向他索討。
男性炯炯的眼光,在雪白小臉上繞了一繞。
凌旭略瞇著眼,反問:「什麼東西?」
「你還裝傻!」隨風怒斥。
桌上的油燈燈芯,隨著她的怒氣又劇烈晃搖。
「姑娘,妳好大的口氣。」凌旭指指桌上的油燈,慵懶調笑。「沒頭沒腦的,妳來向我要什麼東西?妳師妹又是哪位?」
「上次在悅來居,你明明看過她!還有,前一陣子你上山去搗亂,不就跟我師妹講了好半天的話,還害她也受罰嗎?」隨風愈說愈氣,清脆的嗓音也愈提愈高。
凌旭聽著,只是揚起一道眉,不動聲色,讓嬌蠻姑娘繼續罵。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害她今天冒著被罵、被罰的危險,偷跑下山來找你!你還把她的雨石拿走!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隨風臉上湧起憤怒的紅暈,淡淡的,卻襯得她眼眸更亮,唇紅齒白。
美人就算發脾氣,也還是賞心悅目。凌旭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怕,一點也不生氣,還有餘裕賞花……
可惜,眼前花一般的人兒,雖然已經生氣到快把屋頂掀過去了,他還是完全不知道她在生哪門子氣。
聽她罵了一大串,凌旭只是一攤手。「我真的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只見過妳師妹一面,就是在悅來居。」
「騙人!」隨風不信,玉手一揚,一陣勁風又刮進來,碰的一聲,窗戶給掃上了,撞出巨響。
「妳別發狠。引來別人的話,我可幫不了妳。」凌旭伸手護著油燈,壓低聲音警告:「我的師爺可是會作法驅妖的,妳想試試看嗎?」
「我才不是妖怪!」隨風快氣死了!這男人怎麼完全不怕她,又一副痞樣?「你快把雨石還給我,我就饒過你,不然,我把你衙門的屋頂都掀翻!」
「我又沒拿,叫我怎麼還妳?」凌旭耐著性子。
「我師妹明明說她今天下山來找你!」隨風急了,衝口而出。
「哦?她怎麼說的,妳倒是說給我聽聽。」
一直到此刻,凌旭這一問,隨風回想了下,才發現自己太莽撞了。
應雨只說「最好看的那一個」,問題是,應雨認為最好看的,跟她私心裡想的,說不定……不是同一個。
雨石是應雨隨身帶在身上的,跟隨風佩戴的石鈴一樣,都是收存法力、鎮住她們週身靈氣的法寶。這東西要是給丟了,情況非同小可!也難怪隨風急得不及細想。
凌旭的模樣不像作假,他的眼神清朗正直,完全沒有心虛或驚惶,不是有事欺瞞的神色。
可是,不是他的話,會是誰?
發現自己想也不想地,就間接承認凌旭是三人之中最好看的,隨風霎時羞得燒紅了耳根,卻是死也不敢轉述應雨的話給他聽。
凌旭則是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美人兒尷尬的模樣。
「怎麼?知道找錯人了?」他懶懶的說:「我說沒拿,就是沒拿。那個什麼石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很重要麼?」
隨風定了定神,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
不是他,那就一定是他身旁隨從中的一個。不管是誰,她必須把他找出來。
「我問你,那天在悅來居的兩人,還有誰前一陣子也上山去了?」氣勢終於削弱幾分,隨風不太甘願地問。
「不生氣了?要不要坐下來?倒杯茶給妳喝怎麼樣?」凌旭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平常他是很沒耐性的,可一遇到她,卻老想著逗她玩。
「誰要喝你的茶!你到底說不說!」
「我就沒看過,有誰來請教問題,還凶成這副樣子的。」凌旭扯著嘴角,俊臉上滿是調侃之色。「妳要問我,總得好聲好氣些。這麼凶,我就不想告訴妳了。」
隨風衣袖一甩,讓燈焰又是一陣劇晃。她轉身就走。「不說就算了,我自己去問!」
「等一下。」凌旭突然伸手拉住她。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隨風愣了一下。纖腕被大掌牢牢扣住,她驚訝地回頭,望進那雙細長有神的丹鳳眼,流露警戒之意。
一時之間,她居然說不出話來。
凌旭不及多說,只是使力一扯,順勢把她推到多寶格後面,讓琳琅的小東西和旁邊的大花瓶擋住她。
還來不及反應,砰砰砰的拍門聲便響起。隨即,齊時粗豪的嗓音跟著傳來:「大人,您沒事吧?我剛才像聽到什麼聲音。」
「喔,沒事兒,只是風大,把窗戶給吹上了。」凌旭走去幫忠心耿耿的齊時開了門,不過並沒有全開,技巧地遮住了隨風藏身的方位。
「哪有這麼大的風啊,我剛剛巡邏的時候,明明……」齊時困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風,沒頭沒腦的就這樣刮過來,挺嚇人的。」凌旭撇著嘴角,露出一抹帶著嘲意的笑,懶懶的說。
他還不動聲色地看了身後一眼,藏身在角落的隨風嚇了一跳,往後靠了靠。隨即轉念一想:她幹嘛害怕?又為什麼要躲?她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想到這裡,她柳眉一鎖,便從多寶格後繞了出來,想找齊時問話。
結果還是快不過凌旭,只見他三兩句就打發了齊時,重新把門關上。
「你為什麼不讓我問他?!」隨風氣呼呼地質問。
「我說了,妳要問我問題,得好聲好氣些。」凌旭還有膽取笑她。只見他氣定神閒的又回到桌前,自顧自地坐下,好像渾然不覺那雙美眸正含怒瞪著他似的。
「你……」隨風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不讓妳跟齊時碰面,是怕妳嚇著他。」凌旭這才慢條斯理的說:「而且,他今天也沒見過妳師妹,更沒有拿她的東西。這我可以作證。」
「你怎麼知道?」
「他整天都在我跟前。而且,他這人藏不住心事,如果他真的見過妳師妹,我一定看得出來。」凌旭簡單解釋。
隨風很想反駁,不過,他全身上下渾然天成的氣度、篤定自信的神色,讓隨風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很有說服力。
「好!我姑且相信你的話。」隨風不太甘願地說。隨即一揚臉,清脆道:「那就只剩下一位了,你們府裡的師爺。我去找他!」
凌旭第二次拉住想奪門而出的隨風。
「我不是說過,我們師爺會作法驅妖的,妳真想給他看見?」
「你管我這麼多!」隨風急了,用力想掙脫大掌的箝制,卻是徒勞。
當她化成凡人模樣、讓人看得見時,是沒有太多法力可運用的。除了護身的清風之外,她根本沒什麼力氣。看起來是挺凶狠,其實只是在虛張聲勢。
掙了半天,小臉都掙紅了,凌旭還是不放手。隨風急得大發嬌嗔:「你放手呀!我根本不怕他,你怕什麼?!讓我去!」
凌旭深思著,俊臉上那略帶調侃的笑意也淡去。
是呀,他為什麼這麼怕隨風跟師爺見面?
應該是隱約猜得到師爺的反應……大概會把她當妖物看待吧?
如果隨風說的是真,想來師爺已經見過應雨了,還不知道對應雨做了什麼處置,拿了她什麼重要的東西。
看隨風這麼焦急的模樣,一定是很要緊的東西。
就算知道隨風不是凡人,但凌旭就是覺得她只是個嬌弱的少女。
「這樣好了。我幫妳去探聽探聽。」凌旭迅速做下決定。「妳說妳師妹丟了什麼?」
「雨石。一塊有點像石頭的東西。」隨風咬牙切齒地回答,隨即反問:「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就算你問到了,難道真的會幫我要回來嗎?不會自己藏起來?」
「我藏那東西幹什麼?」凌旭嗤笑。「妳現在只能相信我了。讓我去,還有把東西找回來的希望。妳自己去問,萬一東西沒找著,還讓薛師爺給拿住了,那不是寡婦死了兒子,一點指望也沒了嗎?」
隨風一雙明亮美眸盯著凌旭。好半晌都沒說話。
「你真的會幫我?」
「絕不戲言。」他堅定承諾,隨即死性不改地調侃起來:「還是讓我去找妥當些,我可不希望妳把府衙給搞得天翻地覆。」
隨風哼了一聲。「你知道我有這樣的能耐就好!」
「好吧,妳明天再來,我告訴妳情況如何。」凌旭輕鬆地說:「上燈以後來,可以麼?先說好,別又這樣摔門摔窗的嚇人,好好的來,成不成?」
「我又不是故意摔的,方才是一時生氣嘛。」她嘟著嘴說。「那我要走了。」
「嗯,不遠送。」
話雖如此,兩人卻都沒有動。
油燈將兩人身影照投在牆上,男的軒昂,女的裊娜,煞是好看。
「你……」隨風靜了半晌,忍不住發話:「你放開我呀!」
被她這麼一說,凌旭才啊的一聲,恍然大悟,連忙放手。
他剛剛……竟然一直握著人家姑娘的小手說話!
這是怎麼回事?他凌旭什麼時候竟變成這樣一個登徒子了?!
「怕人家鬧,又不讓人家走,什麼意思嘛!」
隨風沒有發現他的不自在,只是嘟囔著,一甩袖,輕盈身影規規矩矩的從書房的門出去,還順手幫他掩上了門。
重新落坐,凌旭翻了翻沒多久前還在細讀的書本史料,卻是一個字也看不入眼。
半晌,他終於放棄,以手支額,苦笑了起來。
看來齊時之前說得沒錯,這麼失常的自己……簡直像是遇上了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