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請」他們去同茂做客,實際上澤昀很清楚,他不去也得去。
與其等人家動了手腳再上路,不如識相的跟著去。反正他自忖自己單薄的身子,也沒什麼蠻力去料理這些人。何況身邊還跟了個傻小子,小蔡這傢伙一臉的童心未泯,他常常奇怪這樣一個人怎會走上法律這條路。
「老闆,我們必須跟著去嗎?」坐在車上,小蔡還在他耳邊低聲私語。
澤昀看他一眼,暗中囑咐,「待會兒機靈一點,不聽不聞不看,我叫你走就走。」
小蔡一臉驚愕,嚇得說不出話來。
澤昀無奈一笑。
他們被帶到同茂大廈的最頂層,穿著黑色西裝的魁梧男人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們,的確有幾分電視劇裡黑幫保鏢的模樣。
澤昀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料想這同茂的幕後大老闆大概要親自找他談了。
他仍是不能接。
如果說第一次拒絕是自己考慮之後所下的決定,那這次拒絕就全是為了白天朗那天說的話。
那兩個字從那人口中這樣輕易的吐出,他聽了很不舒服。即便只是說說而已,他仍是會輕易被甩掉的那個,但他不想這樣失去他。
只因為,白天朗可以沒有他,但自己卻不行。澤昀的眼神微黯。
想著將要來的對峙該怎樣拒絕,事到如今,恐怕不是那麼好推拒,他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豪華的室內很寬敞,落地窗都被灰色厚重的窗簾蒙起來,所以室內的光線很暗,僅有的照明是來自中央的水晶吊燈。
小蔡被攔在外面,看來這老闆執意要與澤昀單獨一見。
他剛走進來,身後的門便被關上。室內靜得過分,只有一名身材寬大的黑衣陌生人背對著他。
對方不出聲,澤昀也不出聲。
反正他有耐心,靜靜的先計算著怎樣應對。
黑衣人果然先動了,轉過身,臉上戴著厚重的墨鏡,那墨鏡實在很大,甚至遮去他大半張臉。從沒被摭掩的部分推測,這人年紀已過中年。
「澤律師。」低啞的聲音率先開了口。
「是我。」澤昀平靜的響應,他不急著問話,等著他告訴自己他是誰。
「我姓傅,你可稱呼我傅老。」黑衣人簡單的說。
「傅老,找我來是為了上次所說官司的事?」澤昀直接開口了。
「不錯,看來你和我一樣,是個不喜歡廢話的人,那我們就直來直去好了。」傅老沙啞的一笑,聲音裡透著些陰沉。
「我想,我的態度上次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澤昀雖然覺得自己說的是廢話,但又再表明了一次。
「你今天到這裡,應該清楚不是那麼好拒絕的。」
「哦?」他微微挑眉,眼裡露出一絲興味,「難道我就那麼優秀,使得傅老非我不可?」
「不錯,你很優秀。但非你不可的理由,只因為你平日的戰績和經驗。」傅老冷冷的一笑,「澤律師在業界可是出了名的,這次同茂的官司你都不接,還有誰會來接。」
澤昀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傅老的意思是說,我這塊墨黑的石頭都不想浸的墨汁,別人更是不能聞其臭味?」
傅老聽聞,忽然一掌砰的拍在澤昀面前的桌上。
他微了眼,看著面前被一劈為二的桌子。
傅老不怒反笑。「澤律師這張利嘴,正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傅老如果執意為之,難道是要逼我就範?律師被逼著打官司,我想傅老不會失策到還沒上法庭就先自斷後路吧。」澤昀清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傅老哈哈一笑。「小伙子,你的確夠狠,也凌厲,但還不夠絕。你現在是在告訴我,即使逼迫了你,你也不會盡力而為,反而會從中作梗是不是?你怎麼知道我沒辦法讓你心甘情願?」
澤昀聽到他的話,微微皺眉,心裡有點不舒服。
「不錯,你無父無母,無兄無子,甚至連朋友也沒有。這世上就你一個,你也是個可憐人。我這樣說,你一定在想,我沒什麼可拿來逼迫你的吧。」傅老雖然戴著墨鏡,但望向澤昀的目光,仍能讓他感到犀利。
「不錯。」他淡淡的說,「我本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名譽地位亦不是我真正在乎的東西,錢,你也可以拿走。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我想也沒有你可以威脅的弱點。」
「錯!」傅老展唇一笑,蒼老的聲音慢慢說出一個字,「情——」
澤昀屏息,他心裡一跳,緊張的情緒慢慢蘊化開來。
「我沒有女朋友。」他故作鎮定的說。
「女朋友?」傅老嗤之以鼻,「你不喜歡女人,但你喜歡男人。」
他心裡一震,沉了下去,清澈的眼裡蒙上一層陰鬱。「你想怎麼樣?」
「夠直接。」傅老一聲冷哼,「我自然知道你的情人是誰,鼎鼎大名的白檢察官,不法分子最最頭疼的名字——白天朗。這還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不是嗎?誰能想到正義廉潔的白檢察官居然是無良律師的情人,還是兩個大男人這事要是傳了出去……」
「你想用這威脅我?」澤昀冷笑。
傅老淡淡一笑。「傳出去?根本不夠威脅你,這點我還清楚。
「白檢察官,做事雷厲風行,疾惡如仇,早在黑道白道都惹下了是非。仇家也不止一個兩個,你相不相信,舉手投足間,我就有幾種辦法讓你的白檢察官吃不了兜著走?」他森冷的笑著。
澤昀看他半晌,沒有出聲。
「不相信,以為我在開玩笑?」傅老冷冷一笑,「你可以回去,我馬上就能讓你看看實驗效果。」陰森的話他說得輕鬆。
「他的性命?職務?或者他信奉的東西?你要我試哪一樣?」他笑著問澤昀。
澤昀放在椅上的手捏得很緊,冰冷的感覺從手心爬上全身。
「你想怎麼樣?」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平靜的問面前的人。
◆◇◆
小蔡在外面等得萬分焦急,半天才見澤昀出來,仔細看他,發覺他神色委頓,非常的難看。
「老闆。」他迎了過去。
澤昀微微抓住他扶過來的手。「我們走。」
小蔡還有話想說,被澤昀用力拉過,一路走進電梯。
小蔡忍不住回頭看看那間神秘的居室,但門被關得密不透風,他什麼也看不到。
一直到出了同茂,他才有機會說話。「老闆,那裡面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澤昀打斷。「人的好奇心不能太重,我們有工作了。」
「工作?」小蔡愣了一下。前幾天老闆不是還說要休假去檢查身體嗎?怎麼……
「去幫我查這些資料。」澤昀不知從哪裡來的一個文件袋,扔在他手上。
小蔡接過,只看了一眼,就叫起來,「同茂!老闆你接了同茂的案子?」
澤昀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很驚訝?」
「是啊,你不是說不接嗎?還說很危險,不好辦的……」
「小蔡。」
「啊?」
「有時候,人知道得越少越幸福。」
「啊?」小蔡張大了嘴巴,更加奇怪。老闆居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澤昀淡淡一笑,眼神裡有絲迷惘。「反正你記住,這件案子你只是助手,全都是照我的意思去做,其它的你都不知道,也都跟你無關,記住。」
◆◇◆
下午從庭上回來,順利的把自己負責主控的犯人送入監獄,白天朗心情很好。坐在他的辦公室裡,享受難得的清閒。
金燦燦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正照在他頭頂,暖洋洋的,頓時覺得十分愜意。也許待會可以出去一下,給澤昀買件禮物。
心裡忽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讓他怔了一下。
嗯?給澤昀買禮物?他又不是女人,需要禮物嗎?不過,那傢伙生日也快到了,沒人會拒絕生日禮物吧?
澤昀的脾氣實在難測,如果自己送了禮物,而那傢伙不領情,那可是大大的沒面子啊。白天朗想到這裡,臉上剛露出的笑容又打了回去。
一個大男人,買件禮物居然猶猶豫豫的,他又鄙視起自己來了。
哼,管你的,我買了你喜歡也要,不喜歡也得要。他咧開一張嘴,一個人傻呼呼的笑起來。
說做就做,他起身出了辦公室,很大搖大擺的走出檢察署。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大男人一臉嚴肅的出去,只是去給情人買禮物。
白天朗一直在尋思買什麼好,車子開到百貨公司,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有定論。
澤昀不需要首飾,不需要衣服,更不會要化妝品。他皺著眉發覺自己怎麼竟還想著幾百年前追女孩子的老招數。
路過食品區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被新上市的情人巧克力促銷活動吸引了注意力。
巧克力!
對,就這個!
澤昀沒什麼喜歡的東西,但是對巧克力情有獨鍾。真的很難想像像他這樣冷冰冰的男人,會喜歡巧克力,其它甜食他則一概興趣缺缺。
白天朗買了兩個禮盒,特地讓櫃檯小姐包裝得漂漂亮亮,那小姐見他俊朗和氣的模樣,不由笑著問:「是給女朋友吧,先生可真細心,你女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白天朗含糊的笑著,應得尷尬。
捧著巧克力回到車裡,他還盯著禮盒看了兩眼。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吃在嘴裡一下就化了,可是那喜歡吃的傢伙怎麼就不像巧克力一樣著軟軟甜甜呢?
微微歎口氣,他發動車子,駛回檢察署。
興匆匆的進門,迎面走來的卻是面色不善的鐵群。
「怎麼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膀,鐵群近來都在盯著同茂那件棘手的案子,可是拚了全力。
「同茂請到了澤昀!」鐵群本來厚實的四方臉,繃得更緊。
白天朗呆了一下,才訕訕而笑,使勁拍他。「別開玩笑了!」自己怎麼會不清楚呢?澤昀不可能接的,他不是都答應過他不會接嗎?
「是真的,今天剛傳來的消息。」鐵群一臉煞氣,「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休想脫身!我鐵群這次不把兇犯告到坐牢,誓不罷休!」他鏗鏘有力的話像鐵棍敲到白天朗心上。
「你怎麼了?」鐵群發現他面色蒼白,一副受了重擊的模樣,「這次的主控是我,又不是你,澤昀的加入的確有點麻煩,但我想對付他也很久了,這次正好是機會!我懷疑他們暗地有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次一定要抓准機會讓他們一起完蛋!一群敗類,沒有一點人性!」
他重重拍拍白天朗,轉身去忙了。
白天朗還像個木偶似的站在原地。
但那雙黑亮的眼裡,怒火熾烈,越燒越厲,越燒越狠!
你騙我,你居然騙了我!
手裡的巧克力被狠狠摔了出去。
◆◇◆
澤昀買了很多白天朗平日愛吃的菜,堆滿了料理台。
天色已漸昏沉,據說晚上會下雨。
他站在窗前,神色不定,恐怕在下雨之前,家裡就會先有場暴風雨吧。
食物是否能讓他開心些?他的眼神空洞的落在食材上,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
外面傳來按門鈴的聲音,不是鑰匙開門,而是瘋狂按門鈴的聲音!
澤昀深吸一口氣,心口有些悶悶的,那是疼痛的前兆,但他不能現在痛起來,他必須先面對那個人。
他走過去開了門,動作盡量沉穩。
然而,剛旋開門把,那人便勢大力沉的撞了進來,將他撞得抵到牆上,而那人就像陣旋風刮來似的站在他面前,瞪視著他。
白天朗的頭髮很亂,神情也混亂,那雙被怒火燃燒的眼,紅得刺眼。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像一隻發怒的野獸,等著將面前的獵物吞下。
澤昀強笑。「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鎮定,一定要鎮定,看著他這副模樣,他竟有點慌張,這一點也不像自己,他怎會因為別人而慌張。
「我今天買了很多……」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白天朗已經一把推他進屋,用力之大真像要把他的脖子都扭斷。
「你……」他用力想掙脫他的手,無奈那雙鐵拳著實太有力量。
「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白天朗瘋了似的朝他吼,將他推倒在沙發上。
「你知道了,我接了同茂的案子。」他不再試著掙脫他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清亮的眼靜靜看他。
「你答應過我什麼」白天朗問得絕望。
「你能不能平靜的看待這件事,和以前一樣,我只是接了個案子。」他試著解釋。
「接了個案子?」白天朗嗤笑,黑亮的眼裡燃著的火像要燒到他身上,「你替那種衣冠禽獸辯護,還說得這麼輕鬆,你還是不是人?有沒有一點人性?屍骨未寒的人都在看著你呢!」
澤昀皺眉。「我只是替人家辯護,又不是幫忙殺人,況且對方給的酬勞……」
啪的一聲,在他來不及說完話前率先響起。
澤昀白淨的臉上已多了五道指痕,火辣辣的痛感瞬間蔓延開來。
白天朗怒瞪著他。「錢?又是錢!除了錢你還知道什麼?你還有什麼」
他深邃的眼一閃,揮手一掌打了回去,同樣重重落在白天朗臉上。「你有什麼資格打我?」他冷冷的說。
白天朗放開桎梏他脖子的手,捂上被他打的半邊臉頰,說得幾乎咬牙切齒,「好,很好,你一點也不知錯是不是?你因為自己的豐厚報酬很得意是不是?」他一邊狂暴的大吼,一邊動手去撕澤昀身上的衣服。
「你幹什麼?」他一驚,死命想壓住他撕扯自己衣物的手。
「幹什麼?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你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心?」白天朗說著,俯過來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
澤昀被他咬得發痛,耳邊傳來嘶的一聲,衣物碎裂的聲音,他上身的衣服都被撕開了,驚慌的想阻止他。「你瘋了!」
「瘋了?我是瘋了,我怎麼會和你這個沒心的人在一起……瘋了……我現在倒真想看看你的心……」他一掌按在澤昀心口。
忽來的壓力讓澤昀呼吸一滯,這一息一滯之間,他心口的疼痛更甚了。
他皺眉,掙扎著說:「放開我!」力氣卻更加使不出來。
白天朗整個人壓下來,將他壓在身下,寬厚的手掌壓在他心口。「這顆心,就這麼冷冰冰,沒有一點溫度,這是不是人心,是不是?」他著魔似的低語,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痛……」澤昀痛得皺起眉,想讓他放了自己。
但身上的人顯然已失去了理智。
白天朗看著自己身下的澤昀,夕陽餘暉落進來在他蜜色的肌膚打上淡淡的光暈,那色澤有著撼動人心的魅惑,而他緊閉的眼、痛苦掙扎的表情,更像一種無言的誘惑,讓他忽然有種衝動,只想狠狠蹂躪這具美麗的身體,這具妖媚的身體!
他的唇落在他身上,一點一滴,一塊一塊,不是吻著,而是咬著,用力的咬著,雙手也在那具魅惑的身體上肆意的撫摸揉捏,慾望從心底燃遍全身,讓他更瘋狂的想佔有他、蹂躪他……
「放開我……」澤昀死命掙扎,心口的疼痛漸漸過去,但自己愛著的人這樣對待自己,另一種疼痛又佔據上來。
白天朗很快除去自己身上的束縛,黝黑汗濕的身體迫不及待覆上身下的人,完全扯開他的防線,那人的身體微微的冷、微微的香,他就像在沙漠乾涸的旅人,碰到了甘泉,迫不及待的想去汲取與品嚐。
「你不能……」澤昀撐著微弱的力氣想推開他,但未能撼動那桎梏著自己的堅硬身軀分毫,反而讓他更緊的抓住自己,更激烈的向他索取。
他心底浮上一絲淒楚,這個人,他愛的這個人……
他忽然放棄了掙扎,驀然閉上眼,任他所為。
他忽來的軟化倒喚回了白天朗幾分理智。
但他依舊憤怒,每多看身下的澤昀一眼,怒恨就越深。
他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承諾!那天自己都說出分手那樣決絕的話,他卻依舊要做這樣可惡的事!而且還沒有一點良知與善心,這都讓他憤怒,狂烈的憤與怨,讓他想毀了一切!
他看著身下沒有反應的澤昀,忽然冷笑。「怎麼,你現在擺這副姿態,覺得我像強暴犯?」
澤昀微微睜開了眼,因他的話而顫了一顫,默不作聲的看他,水漾的眼裡蒙了一層絕望。
「你想這樣和我做嗎?」白天朗說得更殘忍,表情像不屑又像鄙夷,心頭的怨恨燒燬了所有的理智,「對你,我不介意當強暴犯!」他冷笑。
澤昀睜著眼看他半晌,忽然緩緩伸過手臂,攀上他堅實的雙肩,以極柔順的姿態抱住他。
像是對他回應的報復,白天朗卻撕裂般強悍的衝進他身體,一聲絕望的悶哼自那蒼白的唇逸出。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肆虐的狂風暴雨,像要把一切都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