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給他全部的幸福,
所有悉心的溫柔與呵護,全都給他,
因他的微笑而微笑,
因他的快樂而快樂。
星期天的海生館,人頭竄動。
澤昀看了看周圍,又看看身邊那滿臉笑容的男人。再笑下去嘴巴就裂開了,不過來趟海生館,需要這樣嗎?瞧他那樣子簡直就像……他阻止了自己的想法。再想下去,比喻還真不堪,他可不願這樣想他的天朗,雖然這傢伙的確傻得可以。
「昀,我們去看海豚吧!」白天朗忽然湊近身子,伸手就握住他。
澤昀迅速抽回手,看了他一眼。他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居然就這樣牽手。
白天朗臉上立即出現委屈的神色,性感的嘴唇微微噘起,「怎麼了嘛?牽手又沒關係。」
「我不喜歡。」澤昀淡淡說,先轉身往海豚館的通道走去。
白天朗追上他,下一刻又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牢牢的。
「白天朗──」澤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沒關係,人家都在看魚呢!沒人會看見。」他在他耳邊輕言,又微微一笑,「你不覺得這裡氣氛好美嗎?燈光多好啊,還有那麼多美麗的海底生物圍繞著我們。我們結婚了,牽手光明正大。」
澤昀被他說得臉色微紅,拗不過他,只好讓他握著手。
白天朗右手牽著他左手,澤昀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銀色的戒指,在幽暗的燈光裡分外閃亮燦目,白天朗看著那光,心底被暖暖的幸福給填滿,這人,終是屬於他了,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忽然很想攬他在自己懷裡,可以嗎?他眼神閃動,調皮地看了下周圍。
通道進入了更深的海底生物類,所以燈光更加幽暗,他便乘機在澤昀臉頰親了一下。
澤昀不好發作,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乖,沒關係,別人都看著上面呢!」白天朗臉上帶著小孩得意頑皮的笑,「等下我要抱著海豚拍照喔,你要幫我多拍幾張特寫!」
澤昀看他一眼,「你到底多大了?」
「很年輕啊,童心未泯。」他也眨眨眼。
海豚館裡有著柔和的燈光,藍色水面漾著粼粼波光,活潑的海豚一隻又一隻穿梭在水中,看起來十分開心。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海豚嗎?」白天朗專注地看著牠們。
澤昀瞧他專心的模樣,微微一笑,「為什麼?」
「牠們好漂亮,光滑的皮膚閃著美麗的光澤,嘴巴也長得很特別,而且,你不覺得牠們性格溫和,充滿靈性嗎?」白天朗在一旁教練的允許下,伸手撫摸那只游向他的海豚。
教練笑著說:「這是『公主』,看來她非常喜歡你,公主平日可不喜歡接近陌生人。」
白天朗臉上的酒窩又深陷下去,「是我太帥了吧,公主?」他摸摸海豚的頭,抬頭看向澤昀,「公主,你喜歡他嗎?」
奇異的,那海豚公主彷彿聽懂他的話,忽然用力向上一躍,發出一聲愉悅的叫聲。
白天朗笑得益發開心,閃亮的眼定在情人身上,「我就說吧,海豚是最有靈性的動物,她也喜歡你耶!」然後又像隻猴子似的跳了起來,「我要和公主合影,快點快點!」
澤昀看他歡蹦亂跳的模樣,實在沒轍。快三十歲的男人,現在在自己眼裡,就只剩下三歲了吧。
戀戀不捨地離開公主,白天朗簡直一步三回頭,澤昀不由得笑起來,「看你這樣子,還真想把她帶回去養嗎?」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
接著他又精力充沛地拖著澤昀這裡跑那裡跑,逛了一大圈,半晌,才停下來問他,「累不累?」
澤昀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白天朗卻忽然一拉,把他拉進一個凹陷的小角落,周圍都是珊瑚礁魚類,五顏六色的魚兒們輕盈地游著,宛如在身邊纏繞出一片斑斕色彩的夢幻之境。
「這是我們的秘密角落哦!」白天朗深情的眼落在他臉上,笑得無限溫柔。
澤昀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白天朗就用行動告訴了他。
他忽然吻住他,溫暖的嘴唇貼著他微涼的唇,那熟悉又溫柔的吮吸纏繞,甜蜜裡帶著激烈,溫柔裡帶著暴風,自己很快就敗下陣來,深吻糾纏忘了身在何處……
直到肺葉提出抗議,白天朗才稍稍放開了他。
望著被自己吻得微微紅腫的嘴唇,白天朗伸出手指,輕輕揉了上去,澤昀白淨的臉已經染上一層淡淡紅暈,氣息不穩地喘著氣,看他的眼神有點羞澀又有點埋怨。
白天朗只覺自己的一顆心,因為面前這個人,柔軟的快要滴出水來,他不捨的又抱住澤昀的頭,貼在他耳邊溫言說,「別生氣,沒人看見。這裡非常隱蔽,所以才說是我們的角落。」
他眼帶笑意,酒窩也十分可愛,澤昀對他生不起氣來。
看著四壁浮游的美麗生物,白天朗笑說:「只有牠們看到,不過你若再紅著臉,走出去就難保別人會怎麼想囉!」
還想笑,卻頓覺胸上一痛,原來是那人一拳砸在自己胸上。
他連瞪自己的模樣都那麼誘人,白天朗怔了怔,猛然拉近澤昀又是一吻,貼著他的嘴唇喃喃道:「反正沒人看見……」
***
經過近兩小時的塞車,車子才開到家。
白天朗解開安全帶,深呼了口氣,精力旺盛如他,也被這塞車的時段給弄得累了。轉頭看身邊的人,眼還閉著,均勻細碎的呼吸加上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然還睡得很香。
他笑了,目中流過一絲暖意,實在很不想這樣把他叫醒,不過已經到家,而且肚子也該餓了吧。
中午因為自己的一相情願去買了漢堡吃,明知澤昀一點也不喜歡,但他還是陪著自己吃了,所以他想晚飯該吃得好一點,至少要是澤昀喜歡的東西。
「昀,醒醒。」他輕輕推了推他。
澤昀迷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放大的俊臉,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
澤昀微赧,「我睡著了?」他坐正身子,才發現已經到了家裡的停車場。
「豈止睡著,簡直快把這車子當床了!」白天朗笑起來。
澤昀解了安全帶,問他:「晚飯想吃什麼?」
白天朗看他清俊的臉上難掩倦容,雖然只是一天假日的休閒,但對澤昀來說,可能還是有些累。
「你想吃什麼?晚飯我來做!」不過想到自己的廚藝,馬上又補了一句,「不然打電話叫外賣也行。」
澤昀微微一笑,「還是我來好了。」
廚房是白天朗覺得很溫馨的地方,他喜歡在這裡看澤昀做飯的樣子。
看他圍著淡藍色的圍裙,雖然在普通人家這該是女子的打扮,但他的澤昀這樣做飯給他吃,他心裡的快樂比小時候見母親下廚更甚。
「你可以先出去,不用在這裡。」
「不,我不出去。看你做菜也是一種快樂,你知道嗎?」白天朗飛快回答,伸出的雙手剛想環上他的腰,澤昀已經先一步開口。
「要待在這裡也行,不要動手動腳的妨礙我。」
「昀……」垂下腦袋,他做出一副可憐狀。
澤昀歎口氣,「白天朗,你不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嗎?我是你母親嗎?幹麼老是黏著我?」
「我喜歡嘛!」他朗嘻嘻一笑,看到澤昀對他的無可奈何,伸手就環住他的腰,緊緊將他扣在自己懷裡,「就一下下,好不好?」
他像小孩在那邊要糖吃,一塊不夠就兩塊。
澤昀看他一眼,眼裡有一絲無奈柔和的笑,「真不知我喜歡你什麼。」
「我知道。」他自信滿滿的回答。
「哦,什麼?」
「因為我是白天朗。」他做出拍胸脯狀。
「白大律師,你應該去買把尺。」
「為什麼?」
「可以量一下你的皮有多厚。」
忙碌了一會,晚飯終於做好了,只是澤昀總覺得每回做飯,和白天朗的「戰鬥」彷彿比料理食物還麻煩,要解決這傢伙黏人的毛病還真是難。
「昀,你今天很累了,其實不用做涼面給我吃,做起來很麻煩的。」
「你想吃。」他喝了口水,簡單回答。
白天朗驚訝地抬頭望他,「你怎麼知道?」
「中午的時候,是誰看著吃涼面的小孩,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澤昀嘴唇微抿,忍著笑。
白天朗目中卻流著感動,「昀,就因為這……」
「我也想吃了。」澤昀淡淡地回答,不習慣他這樣感動溫馨地看著自己,不過是一道食物而已。
白天朗知道他不習慣甜言蜜語,相對語言,澤昀的表達方式更傾向行動,是那種會做卻不善言詞的人,而且很容易羞澀,這樣就更不能說什麼了。
所以白天朗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吃起盤中的涼面,吃得非常香。涼面一直是他很喜歡吃的,而澤昀做出來的更是無人能比,他覺得自己的胃口都被養刁了,吃慣了澤昀煮的食物,在外面吃東西總覺得不是吃飯,只是填飽肚子而已。
澤昀看白天朗吃很開心的樣子,心裡也填滿淡淡的歡喜和滿足。
夜風吹在身上,清涼裡帶著一絲溫暖,也許因為是夏天的關係,風裡夾雜著花草的氣息。
白天朗從背後環著澤昀,親密的貼在一起,並不覺得熱。每天在這陽台坐上一會兒,吹吹夜風,已變成他們之間無言的習慣和默契。
這種時候,他總會這樣抱著他,說很多的話,可能是一天遇到的事,也可能是對未來的計劃。
「明天要開庭?」澤昀靠著白天朗,很寬厚很安全的感覺。
「嗯,明天開庭時間很早,不能送你去酒吧了,如果你累的話就別去了,反正是自己的,休息一天也無妨。」白天朗的下頷抵著澤昀的發,在上面輕輕摩挲。
「怎麼可以?」澤昀微微一笑,「哪有偷懶的老闆?你以為生意那麼好做嗎?」
「昀,為什麼不回來幫我呢?」白天朗又提了那個老問題。
半年前,澤昀開了間酒吧,在白天朗眼裡,是集休閒時尚與另類為一體的酒吧,很像澤昀本人。
對於澤昀沒選擇到事務所和他一起工作,白天朗是有點失望的,但澤昀似乎作了決定,不再從事有關法律的一切,他也無可奈何。
不過,他發現澤昀居然很有做生意的天賦。
酒吧從開業之初,生意就一直不錯,他原以為這般另類品味的地方,生意一定做不好,沒想到就有人喜歡這樣時尚與冷感並存的地方,還真教他開了眼界,看來澤昀很能摸清人的心思。
因為澤昀身體的關係,他不允許他在晚上留在酒吧,所以澤昀一般只是在白天不營業的時候去處理一些事情,晚上的營業時間則都交給下屬打點。
澤昀把手覆在白天朗手背上,看著遠處燈火迷離的夜色。
「白天朗,你覺得我們在一起共事,會很好嗎?」
「當然,這樣時刻都能見到你。」白天朗唇角上揚,圓圓的酒窩陷了下去。
「你要幫沒錢支付律師費的人打官司,我若阻止你,你會怎麼樣?」他又問。
白天朗愣了一下,「還是要打吧……」說得頗為猶豫。
「你瞧,這就是我們不能共事的原因。我們在處事風格上有很大的不同,是原則問題。為免你更加看不慣我,我還是不要做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輕快的調侃,他很少有這樣的興趣開玩笑。
「昀……你說的是真的……」白天朗倒當真起來,聲音顯得鬱悶。
「傻子,當然是玩笑。我不會再做任何關於法律的工作,不僅因為被吊銷了執照,而是不喜歡。白天朗,我想過得單純一點。」
白天朗放在他腰際的手緊了緊,聲音有些澀然,「我知道還有一個原因,你不想和我起摩擦是不是?其實我們都知道,如果我們一起做這個的話,一定會有摩擦,畢竟對待法律的原則上,我們是不一樣的。」
澤昀呵呵一笑,「這時候你倒挺聰明了。」
他輕歎一聲,「所以你剛才的話也不都是玩笑。」
「別記著我的話,會有分歧,我講話向來刻薄。」澤昀嘴角微揚。
「胡說,什麼刻薄,你說的任何話我都喜歡聽。」
澤昀笑起來,覺得這話有些肉麻得過分了,但他卻喜歡聽,看來和白天朗在一起久了,有被這傻瓜同化的作用。
「你媽生日送去的禮物又被退回來了,是嗎?」他忽然問。
白天朗明顯怔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你以為能瞞過我?」
「我只是不想你難過。」
「難過的是你,因為我和家人變成這樣……」轉過身子,與他面對面,柔和的眼瞳凝視他。
白天朗神色黯然下來,「我以為都那麼久了,他們能體諒。」
澤昀俯身過去,在他唇上親吻了一下,「天朗,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我父母終有一天會瞭解的。」白天朗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說,「你是我最好的伴侶,任何人都不能給我幸福,只有你可以,如果他們瞭解這點,就會原諒和祝福我們。」
澤昀淡淡一笑,凝視著他,在心裡說,其實別人的祝福我並不在意,只要你開心就好。
***
白天朗走出第一法庭的門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他回頭,是簡潔那丫頭。
「怎麼,妳也結束了?」白天朗打了個招呼。
簡潔皺著眉頭,看來頗為不爽。
「不順利?」他察言觀色。
她點了下頭,「手上這還好,只是剛才接了通電話,有個棘手的案子。你那邊什麼時候忙完?」
「今天才第一場,不過還算順利。」他挑了挑眉,「怎麼,什麼案子棘手成這樣,把我們事務所小女神搞成這副德行?」
簡潔看了他一眼,「白大哥,這案子還是你來接吧,反正你手上這個Case這禮拜就能搞定。」
「到底是什麼案子?」看她為難的樣子,倒引起他的好奇心。
「等你忙好手頭上的再過來找我,自然就知道了。」
「我要是不願意呢?這本來就是找妳的吧。」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覺得你更合適。」簡潔沒興趣和他開玩笑,板起一張臉走在他前面。
白天朗不禁對這丫頭的表現奇怪起來,很少見她這樣嚴肅不快的時候呀。
「喂,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妳沒開車來吧?」他追了上去。
「不用了,」簡潔看了看手錶,笑笑,「現在是午餐時間,你一定有約吧。」
白天朗眼睛頓時閃起光亮,「是啊,就是約了昀吃飯嘛,妳願意的話一起走吧。」
她俏皮地笑起來,「不要不要,我對當電燈泡沒興趣。而且──」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
「而且什麼?」
「我對某人肉麻的表現實在沒有免疫力,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很難受的。」說完,她吐了吐舌頭,迅速跑遠。
看著她輕盈的身影,他這才放心下來,覺得這樣的簡潔才正常。
他收回心思,走到車庫,想到一會就可以和澤昀見面,心上又漾起一絲甜蜜。
快到約定餐廳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屏幕上出現一隻跳躍的海豚,白天朗笑起來,那是他給澤昀的特殊標記,不是用他的照片,而是用自己最愛的海豚。
「喂,昀嗎,你已經到了?」他戴上耳機,很開心地發問。
「天朗,我不能去了,臨時有點事,午飯你自己解決吧。」澤昀身處的環境很吵雜,白天朗聽到喧鬧的背景,還有澤昀淡淡的聲音。
他立時像被潑了一盆涼水,「你不能去?」
「嗯,我掛了,這裡很吵,我聽不清楚。」澤昀很快掛斷電話。
澤昀正在一個路口,四周車水馬龍,他在等那個人,沒想到那人會約在這路口見面。
「澤昀!」忽然,他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回頭,就看到那人站在他身後。
還是以前的模樣,只是似乎更黑了些,看起來也更加強壯。
「梓浩。」他回神,露出一個笑容,朝對方走了過去。
梓浩已先他一步抱住了他,「好久不見!」
澤昀擁了他一下,隨即放開,上下打量,「你看來不錯。」
梓浩深黑的眸閃了閃,聳聳肩,「還好吧。」
澤昀看他的神情,微笑說,「去我的酒吧談,現在不是營業時間,很清淨。」
他點了點頭。
琉璃的桌台,白色帶著幾分透明的紗簾,罩著柔和又不甚分明的乳白色燈光,像是牛奶般潤澤的感覺流於室內。
梓浩與澤昀面對面坐在雅致的小包廂裡,非常安靜。
「這裡很不錯。」梓浩爽朗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襯著他黝黑的臉,讓他硬朗的線條柔和了不少。
澤昀攪了攪面前的冰塊,靜靜看他。
「心臟怎麼樣?動手術了?」
「嗯,半年前。」澤昀凝視他,「梓浩,你出來也快有半年了吧?」
他點點頭。
「你找到他了?」他又問。
梓浩黑眸閃動,看著他,神情分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我找到他,但又發生了很多事,現在我找你……」
「有麻煩嗎?」
「是,我現在需要錢。他的情況不太好,不僅負了債,自己身體也不好,但他不肯放掉那公司,說那是他父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他神色黯然。
「梓浩,」澤昀輕輕握住他的手,「你需要多少錢?」
他看著他的眼睛,有些愧疚,「澤昀,我沒想過這樣和你見面,居然是要你幫忙,我……」
澤昀拍拍他的手,笑得溫暖,「別忘了,在監獄裡我說過什麼。」
他輕歎一聲,不語地看他。
「你需要多少錢?」
「很多。」他看著澤昀的眼睛,眸光不再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