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猜忌,會有疑惑,會有不解。
兩個人,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人?
是不是等同於一人?
一個下午都在賣力工作,只是為了可以早點回家。
午餐被澤昀爽約,白天朗突發奇想,要早點回家做晚餐等他,那應該很好吧?雖然自己的廚藝不怎麼樣,但心意最重要。
不知道澤昀中午在忙什麼。他想問問他,但又覺得如果有事,他一定會對自己說的,自己突兀的問,是否顯得多疑?
搖搖頭,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婆婆媽媽了。大男人想那麼多幹麼?他拍拍自己額頭。
拎著採購的大包小包回家,路過大樓管理室的時候,管理員笑說了一句,「白先生,今天又煮什麼好東西?」
他微哂,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概就是別人眼中的良家婦男,好好先生吧?
天知道他買那麼多東西全不是自己煮,他在廚藝上實在沒什麼天分,除了可以入口的魚湯之外,其餘東西真的不怎麼樣。所以他雖然每次採買那麼多,想著為澤昀做些好吃的,但最後都變成澤昀做給自己吃。
他時常納悶,為什麼廚藝這東西不能透過反覆磨練來提升呢?澤昀每次都以一種看著傻瓜的表情看他,涼涼說一句,「你以為這是操作練習嗎?天分這個名詞懂不懂?」
他只能無言,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好吧,就當他是廚房白癡好了。
他其實會的真不多,除了那道營養魚湯之外,他只會另外一樣東西。
懶人意大利面。
這是澤昀幫他取的名字,雖是平常的意大利面,但因為他特有的懶人烹調法,便成了懶人意大利面。
其實做法很簡單,因為他喜歡吃牛肉丸子,所以還會加以佐料。
回到家,澤昀果然還沒回來。
他興匆匆地跑到廚房,挑出食材,開始他偉大的羅曼蒂克晚餐計劃。
迷迭香、薄荷、橄欖油、西紅柿醬……各色調味品全力出動,他一下就把整潔的廚房弄得滿是瓶罐,一片狼藉。
奶油融化時不小心濺出了一些,打蛋後蛋白也灑在外面。
白天朗看著被他弄成一團亂的廚房,吐了吐舌頭。
鍋裡煮熱的橄欖油融化了奶油,一股香味立時撲進鼻尖,他深吸了一口氣,圓圓的酒窩又凹陷了下去,彷彿已經嘗到幸福的滋味。
很熟練的按部就班,調好調味料,炒熟洋蔥丁,濃郁的西紅柿醬汁香味溢滿廚房。
看著另外一鍋已經煮得軟軟的麵條,心裡的成就感越加增強。
將麵條撈起裝盤,在湯汁牛奶裡,煮熟的牛肉丸香氣四溢的漂浮著。
白天朗輕巧地裝盤,澆上湯汁和牛肉丸,又細心插上早在一旁備用的薄荷葉點綴,一盤色香味俱全的意大利面便做好了。
他輕輕聞了聞美妙的香味,覺得自己從來沒做過這麼好看的食物。
這下澤昀還會說他是廚房白癡嗎?
白天朗笑了起來,不忘在自己的那盤裡加上一些吉士調味。澤昀不喜歡吉士的味道,他卻很喜歡。
他發現,自己和澤昀的口味還真的相差滿大的,不過不要緊,自己的一片心意,他一定能體會吧。
擺設好了餐桌,還特地準備兩支造型優雅的蠟燭,等下點燃之後,就是完美的燭光晚餐了。
他看著自己佈置的作品,大大的笑容又掛在臉上,非常滿意。
「回來了!」
澤昀剛進門,白天朗就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淡淡一笑,「怎麼了?」
白天朗深深看他,神秘地一笑,「你跟我來。」
澤昀被他牽著走到飯廳,果然怔了怔。
這些是他精心準備的吧,蠟燭、紅酒、美食、優雅的餐布、特地拿出來的貴重餐具……一切一切。
「喜歡嗎?」白天朗眼裡閃著光,像期待受稱讚的小孩那樣看著他。
澤昀不由自主地點了下頭,雖然滿腹心事,但還是點了頭,不忍他失望。
「那我們就開動吧!我等了好久哦,今天怎麼那麼晚?」他笑了,湊過身來,雙手一下就扣在他腰間,親膩地說,「晚飯後,我們還可以做些別的事……」黑亮的眼裡居然閃過一絲羞澀。
澤昀輕輕握住他的手,在他臉頰上一吻,「天朗,對不起,今天我有很多事要做。」
白天朗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一下,愣愣問:「酒吧的事嗎?」
「嗯,」他應了一下。
「不能等到明天嗎?我們好不容易這樣吃頓晚餐……」他還是不想放棄。
澤昀看他,搖了搖頭。
他的臉上難掩失望,但仍是不情不願的說,「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吃我煮的東西!」
澤昀微微一笑,「好。」
在廚房洗碗的時候,白天朗心裡滿是哀怨。
精心準備的一頓燭光晚餐,怎麼是這種模樣?
他想了好幾種情景,沒有一種是這樣的,他在廚房苦哈哈的洗碗,澤昀在書房工作。想著,又大大歎了口氣。
洗好碗,他小心翼翼地探頭到書房,澤昀依舊專注在自己的筆記型計算機上,臉上戴了副細框眼鏡,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移動。
「昀。」白天朗小聲叫他。
「什麼?」澤昀應了聲,眼睛還是盯著計算機屏幕。
「這個……你還要工作很久嗎?」他問得吞吞吐吐。
「很久。」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哦。」乖乖應了聲,探回身子,關上書房的門。
心裡悶悶的,但又不敢去打擾。澤昀工作的時候生人勿近,最討厭別人打擾他,他可不想去惹他生氣。
只是好好的一個溫存夜晚,真要就此泡湯?
白天朗無精打采的看著電視,期間又三番兩次的找機會去「騷擾」了澤昀幾回,直到他知道自己再沒機會進那間書房,才洩氣地躺回床上,準備睡大頭覺。
正當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臂很自然地往身邊一帶,不意碰觸到微涼的體溫,才欣喜地發覺澤昀就在他身邊。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看看漆黑的臥室,應該很晚了。
他翻個身,很想把情人摟進懷裡,但又怕吵醒他,只能不爽地仰躺在那裡,盤算自己等會有多少機會把他往自己懷裡帶。
這時卻忽然聽到澤昀的聲音,「你醒了?」
「昀,你沒睡?」他大喜。
「剛躺下,還沒睡著。」
「現在幾點了?」
「午夜十二點吧。」他淡淡回答。
「你看你,一工作起來就不知節制,有那麼重要嗎?非要工作到那麼晚。忘記醫生是怎麼說的?要確保睡眠質量。」白天朗在黑暗裡輕輕握住他的手,小聲嘀咕。
澤昀聽著他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低沉而溫柔,心裡頓時漾起一股很熟悉的安定,他暖暖的笑了。
白天朗忽然翻身過來,湊到他耳邊親了親,語帶誘惑,「既然現在都醒著,不如……」他笑得溫存。
澤昀拉住他開始不規矩的手,輕聲說:「別鬧,我累了,想睡。」
「哦……」白天朗悶悶應了聲,將被子替他蓋好,「那你好好睡吧。」在他額上意猶未盡地一吻。
澤昀心底一陣波瀾,柔軟裡夾雜著幾絲淡淡的疼痛,他翻過身,埋首到白天朗身畔,輕輕說了句,「抱著我睡吧。」
白天朗一陣歡喜,伸出手臂溫柔地把他帶進懷裡,最後在他耳邊低語,「我今天晚上一定會有個好夢。」
澤昀笑了,閉上眼睛。
***
黑暗而沒有邊際的狹窄長廊,四邊都是欄杆,冰冷而腐朽的鐵欄杆。
他拚命跑,卻像沒有盡頭,身後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驚慌地回頭,那幾張猙獰的面孔便漸漸逼近。
「跑啊,怎麼不跑了,後面沒退路了?」男人獰笑著。
他想掙扎,但被人緊緊抓牢勒住的胳膊,竟不能動彈分毫。
「放開我!」他冷冷說,心臟急劇跳動,難掩心底的慌亂。
「放開?」嘲笑的聲音四起,「你以為這裡是哪裡,擺什麼臭樣子。不就是和我們一樣的囚犯?囚犯知不知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律師?哈哈哈,早點乖乖的不就好了,瞧這皮膚這麼滑嫩……」粗糙的手掌在他身上肆無忌憚地撫弄。
他一陣噁心,晃了晃身子就想嘔吐,但被緊抓的身體根本不能動。
「老大,還不動手,快點,一會勞作結束,看守可就來了!」
「急什麼?說好了我第一,後面有你們嘗的!」笑聲帶著淫邪,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死死咬牙,拚盡全力想要掙脫!
男人濕漉的舌頭已經舔上他的臉,溫熱的口水碰觸到臉頰,濕黏的感覺一直滑到鎖骨。
對方身上熾熱而難聞的氣味噴灑在他鼻息,他作嘔得只想昏厥,卻拚命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暈,不能昏,他必須要掙脫,不能被他們……
狠狠一口咬在那人臉上,他立刻嘗到血腥的味道,那男人反手就重重的一掌摑在他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
「媽的,敢咬老子!」那人粗重地喘息著,又是一掌打在他臉上,隨即死命地撲過來,揪著他清瘦的身子狂亂啃咬。
他又急又怒,撐著力氣提起膝蓋想頂過去,心臟的地方倏地痙攣疼痛起來,他呼吸一窒,一股絕望從心底升起,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劇烈的疼痛與窒息讓他緩緩倒下身子,無力,無力再掙扎……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冷喝,一個頎長的身影映在昏暗的走廊。
那些人停了手,愕然回頭。
「程梓浩,你不要多管閒事!」
「放開他,不然你們就等著受罰!」程梓浩的聲音裡全無畏懼,只是冷冷抱臂,輕蔑的眼光就像看著一群蟑螂。
「長官就在隔壁巡視,信不信我馬上喊一聲?」他又出聲。
那些人終於放開了他,很快離開,他癱軟了身子跌倒在地。
隨即,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了自己。
他虛弱地睜開眼,看見那雙黑亮眼睛的主人正看著自己。
「你沒事吧?」
他按著心口,艱難的吸氣,「梓浩,救我!」
***
白天朗翻個身,正半夢半醒的時候,耳邊就聽到澤昀一聲大喊,「梓浩!」
他被嚇了一跳,趕忙點亮檯燈,「昀,你怎麼了?」
澤昀像是沒醒,清俊的眉糾結在一塊,模樣十分不舒服。
是作了惡夢吧。白天朗輕輕推他,「昀,醒醒。」
澤昀仍沒有要醒轉的樣子,眉緊蹙,連帶表情都是痛楚。
「梓浩,別走,別走!」他不住地輕呼。
白天朗愣了愣,他……在喊誰?
梓浩,這是誰?像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他的昀在作夢,並且在夢裡喊別人的名字!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裡像被敲了一記悶棍。
「昀,」他又推了推他,想他快點醒過來。
澤昀無意識地抓住他的手,再度喚了一聲,「梓浩……」
這次聲音輕柔,像是十分的安定,眉也漸漸鬆開。
白天朗卻完全怔在那裡,看著他。
***
晨光柔和地灑在屋裡,白天朗其實很早就醒過來,他閉著眼,聽到澤昀起床,聽到他沖完澡去準備早餐。
他一直閉眼裝作未醒的樣子,昨夜被那樣的呼喚吵醒以後,再難入睡。澤昀喊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他會喊別人的名字?
這疑問像螞蟻細細癢癢的爬行在他心口,令白天朗不得安寧,但又不想問澤昀,總覺得太過突兀,甚至很難開口。
澤昀這一叫,又讓他想起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個問題。
雖然在一起半年多,他還是沒有對他說出往事。他在監獄裡的事、當初為什麼入獄?這些他都不曾對自己講過。
他心底有疑惑,因為小蔡的話,也因為鐵群曾經的欲言又止,顯然他們都知道一些,但又不是全部。真相只有一個人知道,而這人又偏偏不願對自己說,這讓他很難過。
但他曾對澤昀說過,不會逼他,直到他自己願意開口。
當初真摯的表白,此刻竟成了最大的絆腳石。他心裡有自己的一把尺,不管如何渴望想知道,卻絕不逼迫澤昀。
但他為什麼就是不肯對自己講呢?難道這半年來他做得還不夠?他對他的愛還不夠嗎?為什麼還不能讓他對自己全部敞開心扉?
這是讓他最最傷心的地方!
並且,他又想起了昨夜那個名字——梓浩,這究竟是誰?澤昀為什麼會那樣信任地喊他?
澤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白天朗枕著手臂,望著天花板的浮雕發呆。
他淺笑,「醒了怎麼還不起來,又想賴床?」
白天朗一下坐起身,默然不語地看著他。
他有些奇怪,「怎麼了?」
朝他張開手臂,白天朗淡淡一笑,「過來。」
澤昀不解,仍依言走到他身邊坐下。
白天朗一下把他抱個滿懷,緊緊的。
「你昨夜作惡夢了?」白天朗將自己的臉輕輕摩擦著他的,低聲問。
很明顯地感覺懷中人微微一僵,他放開手,凝視他。
澤昀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怎麼知道?」
白天朗看得很清楚,他在假裝鎮定,顯然那不是個愉快的夢,澤昀很少有害怕的東西。
「我聽到你叫了。」他靜靜回答。
澤昀看了他一眼,勉強扯出一抹笑,「大概很可怕吧,我不大記得了。」
他站起身去拉開落地窗簾,明亮的光線馬上從外面照射進來,澤昀沐浴在陽光裡,留給白天朗一個背影。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他身後,從後面輕輕摟住那透著清寂的背影。
將下頷放在澤昀肩上,白天朗很輕很輕的低喃。「昀,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你感覺得到嗎?」
澤昀因他的話而心底蕩漾,拉住他的手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見他沒有回應,白天朗心裡生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忽然問:「你呢,你愛我嗎?我一直想知道,你愛我有沒有我愛你那麼深,有嗎?」
這話落在澤昀耳裡,讓他身體瞬間僵硬,連白天朗也感覺到了。
「昀……」他像做錯事的小孩,很明顯地感到氣氛變了。是因為自己的話?可他只是無意識地這麼說而已。
「昀,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我知道你愛我,只是你……我……」他口拙,支吾間竟不能將自己的意思流暢表達。
他急得漲紅了臉,彷彿自己觸到了那雷池,那明明是最不能碰觸的東西!
澤昀慢慢回過身,看著他。
平靜的臉上似遮蓋了一層透明的波動,很莫名、很說不清的東西,不像悲傷,卻又比悲傷更叫白天朗心疼。
他忍不住地摟過他,把他緊緊抱在懷裡,「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
澤昀輕輕掙脫了他,手撫摸上他臉頰,眼睛裡有著他看不懂的情緒,壓在他心上。
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澤昀淡笑說:「我今天有事,現在就要去酒吧,你自己吃早餐吧!」
說完,他很快離開。
白天朗望著那扇闔上的門,心裡忽然有一絲無力劃過。
***
簡潔走進事務所的時候,就發現氣氛不大對。
「怎麼?那傢伙今天又不爽?」她指了指白天朗的辦公室。
小許無奈一笑,「不知道,態度倒是很好,也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勁,不過就是有點古怪。妳看這裡靜得跟什麼一樣,想必大家都有感覺。」
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會之後,拿了厚厚一迭數據朝白天朗辦公室走去。
敲了敲門,就聽到那大男人一聲下令。「進來!」
中氣很足,不像無精打采的樣子。
她微笑,走了進去,直接將數據扔在桌上。
「這什麼?」白天朗抬頭,有些疑惑地看她。
「喏,這就是昨天說要你接手的那個案子。」
他隨手翻了翻,狐疑地看向她,「很麻煩?」
「大哥,拜託你看了數據再說話行不行?哪個律師像你那麼多廢話的,挑重點說!」
白天朗被她說得一悶。怎麼,這小女子今天比他更鬱悶?
他認命的低頭,迅速瀏覽起數據來,半晌之後抬頭,神情卻變得凝重,眉頭也擰在一塊。
「很惡劣吧?」簡潔問。
「當事人找不到可以幫忙的律師?」
「沒錯,家庭條件不好,對方又是有權有勢的人家,沒人肯接這種官司,因為打起來不容易,就算贏了,也不會為事務所帶來任何好處。」她聳肩。
白天朗聽了她的話,眉頭糾得更緊。
簡潔忽而一笑,「看吧,我就知道你會是這種表情,所以沒問過你就接了。這當事人也太可憐了,你會替他討回公道吧?」
「妳接的時候就想要我來打?」白天朗看了她一眼。
她點頭,「強暴案也沒什麼稀奇,不過這個有點特別,被強暴者是男性,就有點……反正這種案子當然得你來打,難道要我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來?」她瞪了他一眼。
白天朗又低頭去翻資料,片刻後抬頭,朝她點了點,「好,我來。」
「真的接?當事人可能支付不起律師費喔。」簡潔忽然說。
白天朗沒好氣的回敬她一眼,「丫頭,當我是什麼人,這還用問?」
她笑起來,「我就知道,這才是白大哥嘛!」
看著她的模樣,白天朗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要幫沒錢支付律師費的人打官司,我若阻止你,你會怎麼樣?」
「還是要打吧……」
「你瞧,這就是我們不能共事的原因。我們在處事風格上有很大的不同,是原則問題。為免你更加看不慣我,我還是不要做了。」
忽然想起的對話,讓他心頭有幾分黯然。如果澤昀遇到這樣的事會怎麼辦?他多半不會打吧,既不是好惹的被告,又是沒錢的當事人,他一定不會贊成去接這樣的燙手山芋,但自己偏偏……
原來,差別還是這樣大的,就算是深愛的人,他和他,還是有很大的差距,而這差距,會影響他們今後的感情嗎?
「白大哥,白大哥?」簡潔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什麼?」他趕緊回神。
「你可以先見一下當事人的姊姊。」
「當事人呢?」
「還在醫院裡。」
沉吟片刻,他問:「事發之後就進醫院?有沒有相關的驗傷證明?醫院可不可以提供證明當事人被侵犯的證據?」
「還不清楚,醫院那邊應該不是馬上進的,事發之後隔了一天才去。還有,被告的背景我也查了一下。」
她又將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這是那混球的資料,這傢伙三個月前才剛從監獄被放出來!有過侵擾男性的歷史,不學無術,在自己老爸開的公司裡混。當初入獄的罪名是過失殺人,那件案子當年也很轟動,傳聞是他殺的人,可他那有政治背景的老爹居然可以替他改為過失殺人,被判了三年就放出來了。沒想到出來居然還是惡性不改!」
白天朗皺眉,拿過資料,封面是一張年輕男性的面孔,眉目英武,神情輕佻,眼神卻十分凌厲。徐允哲,二十六歲,父親是著名徐姓議員,三年前因誤殺被判入獄……那個監獄,居然和澤昀入獄的地方是同一個?白天朗微微訝然,又讀了下去,卻是越讀越惱火。居然有這樣混帳的東西!
「好,我們就來會會這個傢伙!自古殺人者償命,管他是誰的兒子,有什麼後台,我們要做的,就是維護當事人的利益,討回公道,伸張正義!」
***
澤昀從銀行出來,太陽非常強烈,他一時竟有些暈眩,可能是陽光太刺眼。
在街邊的座椅上慢慢坐下,想著剛才在銀行簽名的那一刻,自己心情的迷惘和沉重。
他是來辦酒吧抵押貸款的事情,因為梓浩需要很多錢來救急,他想來想去,也只有把酒吧抵押來借貸。
簽名的時候想到白天朗,才會覺得沉重。這間酒吧,雖然自己是主人,但其實投資的人是白天朗,是他出的錢。
他本來覺得沒什麼分別,既然自己決意和白天朗在一起一輩子,那麼酒吧誰出錢並無問題,都是他們共同的東西。
所以,他昨天決定辦抵押借貸的時候,也沒什麼猶豫。
但今天早上,他忽然說了那樣的話,讓他一瞬間迷惘起來,或許不是迷惘,而是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胸口。也許陰影原本就存在,只是一下子觸及,忽然就蔓延開來。
當初,他就對白天朗說過,自己沒什麼信心,也無法相信永遠。是的,對感情,他一直無法全然放心與信任,他害怕,害怕自己相信之後失去的那天,那種恐懼非常的殘酷,也許是兒時的陰影、成長的關係,他就是知道自己很難去相信。
半年前,白天朗和他在荷蘭結了婚,他們不是荷蘭籍,即使舉行過結婚儀式,但其實在法律上仍是什麼關係都沒有。
只是,他把那場婚禮看作白天朗對自己的一個承諾,所以即使法律上沒有實質的關係,但在兩人之間,似乎已是一個約定,一種承諾,交付一生的承諾。
這半年來,白天朗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呵護,給了他很多很多的幸福,那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
曾經對幸福有過渴望,但被自己壓抑在沉重的現實面前,本以為得不到,但白天朗用行動讓他感受到了自己渴求的東西。他真的,就快習慣這種幸福,就快相信永遠,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一份穩妥的幸福。
但是今晨,這幸福像是忽然被拉扯出一個缺口,這細小的缺口讓他看到其中還有的脆弱。
原來,他們之間還有沒越過的東西,還有沒調和的情感,這些,都是他們幸福的缺口,都會讓他相信的永恆變得脆弱,甚至不堪一擊。
那讓他心頭湧起迷惘和恐懼。
他在害怕,但又無法確切知道害怕什麼,就如昨夜的那個惡夢,雖然過去許久,仍會讓他覺得恐懼和冰涼。
他忽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真的已經依賴了白天朗,習慣有他愛自己,相信他承諾的永遠了。
不該是這樣的,澤昀,你不能太依賴一個人,真的……
他搖頭,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能相信,不能習慣,否則,失去時是他無法承受的!
為什麼?為什麼那人還要問他愛不愛他?還不清楚他對他的愛有多深呢?
難道他真的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長表達感情,但在白天朗面前,他真的已竭盡全力做到最露骨,為此,他甚至改變自己,但似乎,白天朗仍是不確定不清楚……
澤昀心底有一份難言的苦澀,他望著遠處,目光有些彷徨。原來,感情的經營真的很難……
所以,他在簽那份協議的時候,很沉重。他忽然會想,這是白天朗的東西,如今他把它抵押給了銀行,還沒和他商量,他會有什麼反應?
也許,他想得太簡單了,應該先和白天朗商量一下?
今早的問話,忽然讓他有了一種認知。
他和白天朗,到底還是兩個端點。